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是暗堕本丸婶!   作者:十三朝   简介:.   结婚仪式期间,趁着巫女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天晴小心翼翼的扯了他的衣袖。   “嗯?”   她听见他几不可闻的鼻音,为了听见她的声音,他把脑袋稍微往她的方向倾侧。   他偶尔会说她声音小、话说得太快听不清楚,加上二人身高差明显,他就养成在她说话时把脑袋凑近她的习惯。   她瞅了他耐心乖巧的样子一眼,眉眼弯弯。   “……我也是。”   “嗯?”   “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   闻言他沉默了数秒,戴着棉帽子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实际上他也没怎样,只是格外平和的垂下了眼脸。   隔了一会,才想起给她回应。   “我知道。”   仪式继续,二人没再说悄悄话或偷看。   不过,她都已经幻想到他此刻表情有多温柔了。   ——   #江户慢热恋爱谭,男主23章归队   #妖怪、刀剑、怪谈、咒术、鬼   内容标签:综漫,灵异神怪,甜文,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鸟天晴┃配角:妖怪刀剑鬼源家后代魔卡有钱人友人帐持有人地狱大名人……   一句话简介:以千年见证   立意:在寻找自我的道路上,总会找到灵魂彼此契合的救赎 第1章 #1   #1   漆黑。   白鸟天晴睁开双眼,在黑暗中抬起手,却什么都摸不到。   [这里是哪里?]   她迟疑片刻,决定继续往前探索。   周围很空旷,空旷得她的每一个足音,都变成了反复重叠的回音。   她走了好久。   不知经过多长时间,不断前进的她在这个空间内见到一个与自己身高相若的身影。   小少年此刻背对着她,身板消瘦、腰杆挺直,墨色不及肩的短发上扎着一条小短辫。   沉色的狩衣挂在他身上,对方背对着她,身形在这片黑暗中清晰地显了出来。   [你是谁?]   天晴尝试开口搭话。   对方没有答应,只固执的看着自己手中那柄长刀。   小少年显得不慌不忙,就像这黑暗是他熟悉的地方般。   [……]   天晴站在他的身后,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梦境”中后,她开启了自己的灵视能力。   幽蓝的光芒覆上她双眼,随着术式展开,她惊讶deq发现对方的灵魂上有个很大的缺口。   那缺口让他的魂体看上去就像被野兽咬了一口般触目惊心,缺口附近萦绕着瘴气,不祥的气息转化为锁链般的束缚绕着他的四肢,叫男孩无法动弹。   [是被困在此处的灵魂吗?]   [他就不知道害怕的吗?]   [真奇怪——]   天晴望着那道迷惘的身影,那团瘴气都快要把他吞噬了——这样下去,他只会下沉到梦境深处,再无法触碰到光。   而妖怪的灵魂一旦破碎,就到哪都找不回来了。   天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妖怪,鬼使神差地,她竟心甘情愿的从自己身上的灵魂中分出了一块光。   毕竟是灵魂之光,所以只是从她身上分出一些就让她感觉到撕扯的剧痛——但她没有后悔,只一步步的靠近男孩,再毫不犹豫的将那抹光塞进他瘦削的身板内,将缺口的大洞填满。   ——啪!   孤独的男孩突然感到后背灼灼,那庞大的力量压在他身上,他的脚步往前趔趄,他诧异的回头,但眼前却只有虚无的黑暗。   把光给他的人,并没有现出身形。   “有谁在这里吗?”男孩清澈的嗓音在空间内响彻。   [这碎片,我借给你了,我——]   女性的嗓音在黑暗中回荡,后续的话语已经被空间揉散,鬼切找不到声音的主人,但他却从声音消失的方向……感觉到一份让他不知所措的温暖。   ……   *   江户时代,白鸟宅。   雨淅淅沥沥的下,落在屋檐与后院每一个角落。   女孩从床上朦胧转醒,感受着湿润微凉的空气,再有所感应的推开被单望向房门处。   在一扇木门之隔,有一道细小的影子投影在门扉的油纸之上。   是妖怪?但感觉又有一点不对。   天晴缓慢地爬到门边,抬手一拉,一只湿漉漉的小狐狸就从外头跌入她的手心,挂在牠皮毛上的雨水落在榻榻米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迹。   “审神者……”   狐狸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着陌生的词汇。   [审神者?]   她重复着,澄澈的眸子闪过疑惑,正想追问,就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忙的在家仆赶来前将湿漉漉的小狐狸拎起藏在身后,将手胡乱地往和服上擦,再以膝盖遮住地上的水迹。   “天晴大人,您醒来了?怎么从房间内出来了?”   女仆的话声带点慌张,透过房门敞开手掌大的空隙见到里头清秀的女孩,她抬手就想把门再次拉上。   毕竟身在白鸟家的家仆都知道,偏远深处这座属于天晴的房子……门开不得。   若天晴想出来,则要由家中拥有五段以上实力的阴阳师跟随,即使只是在后院的花丛间走动,也没有例外。   天晴亦同样晓得这规矩,更清楚家主在她房门附近都布置了结界,一旦她动了这扇门,附近的术法就会启动,即便是没有阴阳之力的下仆,都会知道她有所动静。   面对眼前的女仆,天晴眼神无波地命令:[我饿了。]   “……原、原来是这样!我马上让厨娘给您制作点吃食,但天晴大人,您不能再从房间迈出半步了。”   [……]天晴没有任何应答,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地上。   “天晴大人,您还有别的想吩咐的吗?”   [油豆腐。]   天晴垂着眸,纤长的眼睫在眼窝上投影下半圈阴影,朱唇紧闭,脸上表情冰冷。   “什么?”   [油豆腐。]   “哦……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女仆点点头,虽然并非第一次与天晴沟通,但看到她能面不改容、不张嘴巴就把声音传到她心中还是毛毛的。   说实话,这种沟通的方式就让天晴看上去特别像那些邪崇之物。   该说“不愧是”由妖怪和阴阳师所生下来的孩子吗?   素衣家仆越想越害怕,也不想在这阴恻恻的院子里久留,再叮嘱了几句,就把门合上匆匆离去了。   听着家仆的声音越走越远,天晴才转身看向小狐狸,戳戳牠的脑袋。   而那戴着铃铛的小狐狸抬起头来,与天晴视线对上,一脸尴尬。   “……”   毕竟,牠是循着前任审神者白鸟初的气息寻来这个地方的。   他们本丸的前任审神者是一位极其温暖的女性,可惜对方于二十年前失踪了,之后本丸了无起色,前些天牠看诸位付丧神快要熬不下去,牠才踏上寻找审神者之路。   牠以为,与“白鸟初大人”拥有近乎相同气息的人该和她一样柔和温暖,却没想到牠千里迢迢到此,遇到的居然是面前这个像人偶般表情空洞的女孩。   她看起来还不过七、八岁,和服穿在她身上都是松垮垮的。   她真的拥有和初大人一样的能力吗?   不、不只是这个问题……她似乎还被家人软禁在房中,若是她这样的女孩,估计不能拯救此刻的本丸吧。   狐之助有点担忧,牠来前准备和天晴说的话全都被牠咽了回去,反而由衷的担心起天晴起来。   就在狐之助感觉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时,一人一狐身上就有一道浅浅的灰影笼罩下来,看来是家仆回来了。   天晴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也没转过身,只是抬手将狐之助藏入袖口中。   后方的门刷拉拉的被拉开。   “天晴大人,您请慢用,用过的器皿您留在房间里就可以了,晚上我自然会来取。”   披散着一头柔顺头发的女孩没有反应,大门再次合上,回归一室安静。   油豆腐的甜香气味从门边蔓延过来,刚才忧心忡忡的小狐狸从她袖口中探出头,都要馋哭了。   “油豆腐?为为为什么?这个是给我的吗?”   天晴抬手将油豆腐取了过来,而狐之助不管面前的木头女孩藏的什么心思了,只知道有油豆腐就行、扑上去大快朵颐。   同时,也因为埋头专注着餐点,牠不察觉天晴眸中的冷意已渐渐消融,琥珀似的眼眸染上了兴奋的颜色。   她终于对牠开口了。   [……请问,你是狐妖吗?你是这么来到这里的?]   [刚才一直听你的心音说着油豆腐,你喜欢就好了!]   [白鸟家的宅邸四周布满了多重结界,若非家中阴阳师允许,小魔小怪肯定进不来!]   [你真是让我太好奇了!]   方才还像木偶的小女孩脸上绽放出光彩,虽然是被关在牢笼似的房间内,她却满脸都是阳光。   *   望见女孩侃侃不绝地说话时脸上的光彩,与刚才判若两人。   狐之助眨眨眼睛,口中一口豆腐还没咽下,只觉得自己在瞬间看见了白鸟初大人的身影。   甚至,她刚才提及了“心音”,他们本丸的前任审神者白鸟初也同样拥有这个不可思议的读心能力!   狐之助被这份熟悉感震撼得记起了自己出现在此处的目的。   马上伸出两只湿漉漉的小爪子揪住白鸟天晴的衣摆,可怜兮兮:“拜托了,请您来接任我们本丸的审神者吧!”   “……我们本丸快不行了!”   牠眼泛泪光,这一瞬的哀切与方才见豆腐忘义的样子似乎搭不上边。   瞧见牠这幅样子,天晴眨眨眼睛,眸中的光彩逐渐回归平静。   她缓慢将狐之助口中的关键词重复了一遍。   [你口中的审神者和本丸……是什么?]   “这个……”   狐之助的爪子从她膝上收回,一脸认真地解释。   原来,牠是时之政府认证的“狐之助”,负责协助审神者执行维护历史的职务。   牠口中说的“本丸”,其实是时之政府制作的特殊结界,这个结界架空于时代与空间,就只有审神者、刀剑男士与时之政府的官员能够进出。   至于审神者的日常职责,就是利用时之政府的时空穿梭科技,安排刀剑付丧神前往各历史重点,阻止时间溯行军扰乱历史发展。   狐之助为免天晴听不明白,在吃油豆腐的同时亦列举了一些审神者的职务与他们时之政府已开发的历史点。   “……以上就是审神者的职责。”狐之助说到这里,脑袋上两只毛耸耸的耳朵耷拉下来:“……本来是这样。”   [本来是这样。]   “嗯,相信您已经察觉到了,我来找您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寻找守护历史的合适人选。”   [你刚才说要我‘拯救本丸’。]   “对,因为我们这座本丸……早已因为第一任主人的管理而暗堕过一次,暗堕本丸并非稳定本丸。”   “虽然,我们幸得白鸟初大人接手恢复了一些……”   听见“白鸟初”的名字,天晴脸上的表情不变,嘴角维持弯弯的弧度。   那之后本丸的命运不言而喻,天晴已经猜到了,因为狐之助口中的白鸟初……   已经不在。   [所以,本丸现在是无主状态?]她都猜到了现况。   “是这样的,更糟糕的是……本丸的刀剑男子必须依赖主公的灵力维持形态,所以现在本丸的大家与本丸本身都在面临崩溃危机!”   狐之助一双黑豆子眼写满沉重。   “假若再无人接管的话,大家肯定就要消失了——拜托了,请您、请您救救我们吧!”   牠诚恳地低着脑袋,就生怕眼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要失去。   殊不知,自己的出现对天晴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在前面的话与避雷针]   本文男主已定,是日本平安时代的□□鬼切——文中的鬼切设定基本遵从百度那个典故:   鬼切(原名:髭切)与膝丸同为源氏重宝,其中源赖光将鬼切给了渡边纲,鬼切在渡边纲的操纵下于五条渡口切下了鬼神茨木童子的手腕,并在各种战斗中与渡边纲赢下辉煌显赫战绩——私设渡边纲与鬼切的感情深厚,所以在渡边纲寿元快尽时鬼切因无法承受主人的离去而差点碎刀。   而在鬼切碎刀之前,在灵魂崩溃边沿时于梦境中得到女主的帮助,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帮助直至二人真正见面——知道了当然要谈恋爱啦!是这样的甜文,所以是1v1还会HE的那种神仙恋爱(闭嘴)   由于在我的设定下,鬼切是属于渡边纲的妖怪,所以本文的本丸中不会出现源氏重宝的髭切,只有属于渡边纲的鬼切!这一点宝贝们注意啦~   ——   避雷针结束后,碎碎念一波:我又开文啦!这文存稿方面其实已经写到20w以上、进入完结倒数了,所以不会坑,会稳定更新到完结的,希望宝贝们好好看下去啦(有bug请温柔告知,作者写文不只慢热还玻璃心,受不住太大刺激_(:з」∠)_)   PS.这文的融合的设定有点多有点夸张,翼年代记的知世和花子君的源辉与夏目全部都和女主一同存在于江户时代,是神怪类作品的大杂烩文了~   PPS.好久没开同人坑了,如果这次也能和可爱的小天使们度过愉快的旅程就好了呢   .   么么啾 第2章 #2   #2   白鸟宅,天晴房间。   在听狐之助恳切地请求同时,天晴仰头望向那几件挂在她房间内的羽织,上头的飞鸟形家纹像一道无形大山般向她压下来,象征了她在这个宅邸里所受的一切不合理限制与压迫。   她一直想离开。   而狐之助刚才提及的时空穿梭装置必然是牠冲破结界来到白鸟家宅邸内部的关键。   她目前就很需要这一份力量,用以逃离这座牢笼似的地方——找回属于她的“碎片”。   她明净的眼睛写着与外表不同的稳重和认真,有什么决心在她眼神中落定了。   [……好,我答应你。]   她的声线柔和。   [现在就直接带我去那座崩溃本丸的所在。]   狐之助脸上出现希望,牠的嘴角咧起一个弧度,正想把白鸟天晴的要求答应下来,将二人传送到本丸,但是……   牠用小爪子拍了拍脖颈上的小铃铛,那里头发出清脆的铛铛声,除此之外却没有半点反应。   狐之助脸上笑容煞是有点僵硬。   天晴也察觉到不妥:[怎么了?]   “因为刚才过来进行了远程跳跃,现在穿梭装置……似乎没能量了。”   “最多就够我们进行一次短途跳跃,离开这座山头,却无法回到结界……”   [……]   “但、但是!呃,我知道这个时代的时政官员的根据点,只要找到他就能补给了!对方知道我在这个时代,侦测到我的铃铛也会主动来给我补给……我们再歇几天的话……”   狐之助手忙脚乱的解释着,但天晴却无心倾听。   因为她听见,自己这偏厅的入口处,传来家族中三段阴阳结界师的谈话声。   “那丫头醒来了?”   “现在该还没到她该醒来的时间才是。”   “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吧。”   “对,听说她还主动和家仆说话了……”   “家主说过,要悄声无息地把她带到……”   窃窃私语透过风声传到天晴的耳中,挺直腰杆抱着狐之助的她眼色平静,内心却忍不住讽刺。   ——那些人还真不愧是白鸟家首屈一指的结界师,她只有点异样,对方就看出来了。   天晴垂眸想了想,怀中狐之助还在解释着能多休息再出发,她轻轻抬手就打断了:[不。]   狐之助以为这个候任审神者生气了,哭唧唧的挽留:“为什么不?真的没事的,我们就等等……”   [不是,我意思是……我们不能等了。我们现在,马上,就得离开。]   天晴抱着狐之助,脸上噙着一抹笑。   [然后,离开这里后,我还得自你身上讨回一样属于我的东西。]   “我身上?”狐之助歪歪脑袋,不明所以。   天晴没有解释:[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此刻她脸上的坚定,是与年幼外表不符的可靠。   ……   熊守镇外,熊守森林。   时值中午,阳光穿过茂密的树丛稀疏的落在地面,阵风吹过,扬起沙沙的声响。   在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后,一道白光于林间乍现,一人一狐的身影就凭空出现。   狐之助脖颈上佩戴的铃铛终于失去了光泽。   被白鸟天晴抱在怀里,狐之助懊恼的用小爪子反复检查,心疼地说:“一滴都没有了……真一滴都没有了……”   面对狐之助的碎碎念,天晴不管牠,反而笑笑踏着木屐沿着森林中不明显的小径走向村落的方向。   她认得森林出口路牌上的文字——熊守镇,这里是距离白鸟家最少十里远的小农村,是比平日家仆添购物资的平易町更远的地方。   是偏僻落后了些,但正因为白鸟家的人平常都不会经过此处,所以她很满意。   落脚点在这里就差不多足够了,她和狐之助应该都不会被家主追上。   因为脚上穿的还是从家里拿出来的木屐,不太适合在崎岖的森林间走动,天晴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也正因为走得慢,灵感敏锐的她也察觉到,这片森林和她想象中的有点出入。   天晴脚步停下,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这里的怨气也太浓了些。   光是要走出这片森林,就有好些常人看不见的沉重怨气缠绕在她的双腿附近,似是要把她留在此处,让她动弹不得。   “阴阳师的气味……”   “是阴阳师……”   “救救我们……”   “吃人的恶鬼,夜里出没……”   她屏息感受,那些阴魂的耳语就更加清晰。   [狐之助,你听到吗?]   “听到什么?”   天晴伸手揉了揉狐之助的耳朵,在上头施加了暂时增强灵感的术法,一下子狐之助就听得见了——   那些嘶哑的声音在牠耳边萦绕,吓得牠皮毛直竖:“……审、审神者!这些都是什么?”   [是啊,我也感到好奇,这里的阴魂数量,远超正常。]   天晴一脸平常地说,垂眸望着那些狐之助看不见的紫灰色的浑浊气息,打消帮助狐之助“看得见”的念头,随手捡起其中一缕阴魂。   [你们为何盘踞于此?你们口中的恶鬼是什么?熊守镇最近发生了什么?]   她抓着灵魂抬手一拂,就为冤魂吸走了不少恶气,使得那团模糊的影子终于能透出一个人样来。   那像嘴巴的位置一张一合,诡异至极:“恶鬼住在此熊守镇,日息而夜作……”   另一缕阴魂也趁着这时缠绕到天晴的另外一只手臂上,用仿佛含着泥巴的声音嘟哝:“恶鬼拥有实体,以人肉为食,把熊守镇的男人带走……”   狐之助一边听着这鬼故事一般的耳语,都快吓哭了,趴在天晴的脖颈上似乎不够,四只小短腿忙的钻进她的袖袋中,抱紧天晴的手臂死活不出来了。   天晴倒是淡定的聆听着冤魂们零散的语句,在心中构筑事情的轮廓。   简单而言就是林子前方的熊守镇内有不像妖怪的恶鬼以人肉为食,还是不能见到阳光的恶鬼,刚才冤魂们似乎还隐约透露了一个讯息,就是恶鬼的弱点在后颈。   这样的描述让她想起辘轳首这种妖怪。   因为辘轳首同样多在晚间出没,以人肉为食,平常的模样与人类无异,就是晚上头部会与身体分开、靠近看重的猎物……   这时候辘轳首的身体一旦被人类先发现、并移到别处,辘轳首回到原处时就会因为找不到身体,而气得在原地跳动,接着死亡。   而辘轳首这种妖怪,后脖颈恰好就有一块红色的印子,链接身体的脖颈切口也光滑平整,在民间流传的异闻传说多有差异,若论“要素”,辘轳首这妖怪与刚才冤魂提的恶鬼特征就挺像的。   只是在吃了那么多人肉的村子里,天晴感觉不到这么强的妖气,反而是冤魂的阴气更多,这村子里更像潜伏着一种未知生物,让人心慌。   “审神者,你怎么一脸干劲的样子?你现在是打算做什么……”   狐之助在天晴怀中瑟瑟发抖,感觉这个小少女脸上的表情正意味着一个牠不期待的走向。   而狐之助的预想也是正确的,只见天晴垂眸一看,就冲他勾起嘴角。   [……当然是走进熊守镇,问问村内有关恶鬼的细节。]   [不论是寻找时政官员还是路费都是钱,相逢即是缘,这里村民面对的情况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她说得堂而皇之,狐之助实在找不到反驳的方法,就是没想到这个一身富贵的丫头,在首次离家,就这么精(hui)打(gao)细(shi)算。   狐之助:狐生困难.jpg   *   天晴就这样带着不情不愿的狐之助走进小镇内。   时值下午,柔和的阳光铺洒在以务农为生的熊守镇阡陌交错的田路上,一栋栋用泥石与稻草搭建而成的房子朴素简约,与她在白鸟家居住那种用上等木头雕琢建造而成的大宅子大相径庭。   脱离了刚才那个满是阴魂的森林,这小镇渗着草青与湿润泥土气味的空气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她才刚踏足田间,一个留着长须的老人就脚步趔趄的走来,用那双手扶着天晴:“天哪,请问是新的灭鬼人终于来了吗?我是熊守镇的村长……”   [灭鬼人?]天晴用衣袖捂住自己半张脸问道。   “对,专门灭鬼的灭鬼人,难道您不是吗?”   “啊,仔细一看小姐您的确没有配刀,”老人苍老的眼神染上绝望:“既然您不是,还是速速从这条村子中离去吧,约莫一月前,恶鬼潜伏在我们熊守镇,每到晚上就挟走镇里壮年男丁……”   “抱歉,本来是应该招待路过的旅人的,就是现在村子没有这个余裕,您最好是趁着天暗下来之前速速离去,我不想小姐您留下不好的回忆……”   那个老人说起话来身体颤巍巍的,估计是看见她身上穿着的振袖和服,不论质料、染色还是刺绣都是上乘,就觉得她身份非富则贵,不可耽搁。   天晴将老人身后的村子收入眼底,有些怀中抱着婴孩的女性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从屋内探出头来,村子里的人眸中写着期盼和疲惫,连旁边的田也没好好打理了,该是受恶鬼的问题困扰。   天晴想了想,忽而微笑起来,眸中亮起了光。   [村长,您大可以告诉村民们都放心。]   “什么?”   老人仰起头来,视线模糊地望着眼前的小少女,只见她白皙的瓜子脸上笑意轻浅,温暖的融在阳光里。   [我虽不是灭鬼人,却是最可靠的阴阳师。]   *   “审神者,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在天晴要求后,村长就马上恭敬的按照她的要求给她安排了一个空间。   那是一间干燥的储物房,狐之助从天晴的衣服内跳出来,来到这个没有冤魂的地方,牠终于是好过一些了。   就是熊守镇的怪异事件,牠还在犹豫,审神者真的要参与其中吗?   “审神者,你不会觉得刚才的事件,听上去就挺危险的吗?”   [对我们来说危险,对那些手无博鸡之力的村民来说就更是危险了。]   “那你知道那些恶鬼是什么吗?是妖怪吗?”   [大概真不是妖怪吧。]   天晴蹲在狐之助面前,招招手,而狐之助亦听话的走近。   “不是妖怪,那你有把握吗?你不是才刚刚从那宅邸里逃出来,而且你看上去……就挺弱的。”   狐之助说的也是大实话。   虽然她此刻身穿材质上乘的和服,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阴阳师该有的法器、也没有灭鬼人该有的刀刃,狐之助之前是知道阴阳师的,阴阳师好歹得拥有召唤式神的能力吧?   但来的路上,天晴却跟牠说过,因为家族对她的制约,她不曾拥有过任何一个式神。   “……我们到底能用什么战斗?”   狐之助一脸困惑,假若他们先回去本丸与本丸刀剑男士取得联系,要回来和恶鬼一战倒不是不可,但天晴这细胳膊细腿的,光鲜漂亮的小丫头,到底能做些什么?   与狐之助操心懊恼的样子相较,天晴倒是淡定。   她的视线直勾勾的望着狐之助,把牠从头到脚的打量,那视线看得狐之助浑身发凉,毛发直竖。   “审神者你该不会在打我的注意吧……”   [嗯,在想你的皮毛到底值多少钱……]   “等、等等!我狐之助为时之政府卖命却不卖.身的!”   [诶,但这可是一条财路,反正你的皮毛没了会长回来,把你送走了你也晓得自己回来找我……]   “你、你是魔鬼吗?!!”   狐之助哇的一声哭出来,正要逃走,却被天晴精准的抓住小后腿,将牠像襁褓婴儿那样抱到怀里。   而狐之助四脚朝天的躺在她膝上,都以为她真的要把牠的皮毛取下来了,结果天晴却只是抬起手,将狐之助脖颈上的小铃铛取下来。   “审神者?”   狐之助有些奇怪,却见天晴认真的端详着他失去光泽的铃铛,接着修长的指尖做了一个取物的动作,缓慢地……她居然从平平无奇的铃铛中取出一小块像绒毛雪一般的发光物体。   “啊,这是!”   狐之助一眼就认出来了,牠在天晴的怀中瞪圆眼睛,都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此刻望着那颗绒毛雪一般的发光体在天晴的手心上悬浮,牠又想起自己找到天晴前发生的奇妙事情。   一个牠找到白鸟家之前的奇妙经历。   [……狐之助。]   “是、是的!”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啊,那是……我从本丸出发时跟装置许愿,要找到与白鸟初大人拥有相似气息的你,那之后时空穿梭装置运行起来了,却、却把我传送到一栋废弃的寺庙面前。”   “我独自走进去,那里头有一口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钟,然后在无人的寺庙内,大钟突然响起,里头飘出这个光球……”   “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时之政府的穿梭装置甚少出差错,也不知为何会把我传送到那个诡异的地方,那时候我也不不知道这光球跟上我了,只知道急步再离开,之后,再一次传送……我就来到你房门前了。”   “说起来,若不是这个失误,我们现在也不至于没有回到本丸的能量……”   狐之助小小的脑袋凑近天晴,忽然觉得这小光球不像最初看到的诡异。   在见到天晴后,光球像是有生命一般出现了些兴奋似的情感,比刚才要更亮了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呢?”狐之助好奇地问,开始忘了经历过的恐怖。   [这个是我的碎片。]   “碎片?”   [对,是我在八岁的时候,白鸟家因为畏惧我在灵力方面的成长、担心我会堕入邪道,刻意打散的我的魂魄碎片……拜这所赐,我一直没能力与式神签订契约,但因为你在找我之前找到了这一片,情况又不同了。]   [想来,可能也是这碎片引领你正确穿越到白鸟家的宅邸。]   [所以……这不是失误,而是必然。]   天晴说罢,就抬手将光球毫不犹豫的吞入口中,狐之助阻止都来不及。   ……就、就别乱吃东西呀!!   只见那光芒被小少女吃下,在那之后,她披散着的一头秀丽长发似乎更亮了一些,她一双圆澄澄的大眼睛也本来更清澈通透了些。   虽然不明显,却有几分天晴在刚才变得更“完整”的感觉。   狐之助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奇妙的事情。   毕竟天晴看上去也若无其事,甚至还慢条斯理的从衣袋中翻出一张泛黄的符咒。   那张符咒看上去太有年代感了,泛黄的纸张上头用朱红的颜料潦草地写下了几个牠看不懂的文字。   直觉告诉狐之助,那不是人类看得懂的文字。   “审神者,这个是……”   [嘘。]   她示意狐之助安静,下一秒,天晴就将这看上去脆弱的符纸狠狠地往地上一贴,咬破指尖在符咒上写下她的名字,覆盖那些红色的文字。   ——晴。   “回应我的召唤、助我一臂之力吧,雪童子!”   她突然张嘴,干净清亮的声音在念出陌生名字的瞬间,符咒上的两个血色文字也产生了变化。   深红的名字与朱红的颜色在符纸上奇妙的混在一起,眨眼间,一阵刺骨的寒风在室内刮了起来,整个空间扭曲了起来!   “……发、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狐之助怕得躲回天晴的怀中,小爪子卑微地抓紧天晴的衣服,再望着那在风雪中渐渐凝出的雪白身影。   一个合着眼睛、身穿白色狩衣的短发男孩在雪中出现,再慢慢苏醒、与天晴对上视线。   男孩稚嫩的嗓音温柔又清澈。   “天晴大人,你今后都不是一个人,我雪童子,会和你在一起。”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说明本文其中一条重要主线。   不知道宝贝们有没有看过翼年代记,反正我们天晴要到处寻找自己的碎片啦!   碎片一般都依附在妖怪或者妖物身上,所以在寻找的过程中,会遭遇很多怪异事件   后面还会融合花子君的传闻与怪异的设定,以及鬼灭的设定……因为还没写到所以之后再解释啦! 第3章 #3   #3   “雪、雪童子?审神者,你不是说你没有和任何式神签订契约的吗?”   [之前的确是没有,但在我母亲给我留下的东西当中,有数张契约书。]   天晴望着雪童子,再同狐之助解释:[取回魂魄碎片后,我的灵凝聚力更强了,可以召唤多个式神。]   “那你还打算召唤别的吗?”   [现在不,因为晚上还得与恶鬼一战,我担心过早耗尽灵力,无法应付紧急事态。]   “哦……”   狐之助点点脑袋,站在那突然变得和冰窖一样寒冷的地方,瑟瑟发抖。   先不召唤可还行,毕竟刚才的召唤太冲击了,牠也需要点心理准备。   牠在心中想来想去,正想问问天晴有没有什么灭鬼计划,那小女孩却和雪童子一同不见了身影。   “喂!喂审神者不要把我扔在这里啦!!”   [谁让你走得太慢?]   “可恶!我要告你虐待狐狸啦!”   ……   在把雪童子召唤出来后,天晴带着一般人看不见的雪童子,在熊守镇走了一圈。   这里本来民风淳朴,是一个好地方。   就是恶鬼出现,搞得人心惶惶,连孩童脸上都没了笑容。   “姐姐,听村长说你是来灭鬼的阴阳师,这个娃娃给你,是我妈妈给我做的护符!”   一个只穿着粗麻浴衣的孩童扑到天晴的怀中,再将一个用边角料缝纫而成的“日和坊”塞到她手中。   天晴垂眸一看,本来想拒绝孩童送来的玩意,但当她看清手中的娃娃后,又把这份心意应下了。   她抿唇一笑,孩子也被她好看的笑容惊艳到:“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她点点头表示谢意,孩子也不再打扰,远走了。   而雪童子也在此时显形于天晴的身后,他垂眸看着天晴手心的“日和坊”,稚嫩的声音说出笃定的话语。   “天晴大人,这日和坊上寄宿着灵气,有凝成妖怪。”   [是,但现在还差一点。]   天晴的手在日和坊身上拂过,淡蓝色的灵力灌入日和坊的布料里头,没了声气。   ……看来是现在还不足以唤醒。   天晴只好把日和坊收在怀里,再次抬起头来,发现夜幕已逐渐降临了。   为了躲避妖怪恶鬼,家家户户都已躲进屋内点了灯,四下静悄悄的,就余下一些野鸦啼鸣的声音。   狐之助又怕了,牠入职以来都仰赖那个时间穿梭装置逃过一桩桩危机,不论遇上再凶险的历史异点都有后退的机会,就是跟着天晴——牠铃铛一滴都没了,天晴本人也一直在往危险的地方跑!   就不知道可怜可怜牠手无博鸡之力的狐狸吗!   天晴:对不起,真不知。   她反而和雪童子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她甚至不怕那比白天更加凶悍的怨灵与阴气,只垂眸仔细倾听着周遭任何怪异的声响。   [今天我听村长说,这恶鬼目标都是壮年男性,看来是看不上我这种小丫头。]   听了一路,天晴忽然开口、望了眼自己干瘪的身躯,确实是不怎么吸引。   若她能恢复原貌,那倒另当别论。   “审神者,难道你本来是打算让自己去做诱饵的吗?!”   “天晴大人,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那样的话倒不如让我去……”   [不,我也只是说说……]   “那种危险的想法可不能有!”   “对,天晴大人,这可不行!”   雪童子一脸着急的跟在天晴身后,虽然这是他第一天显现,但毫无疑问天晴就是他最重要的主人,保护主人周全就是他的使命,他决不能让天晴陷入危险之中。   [你们放心,我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就是……我不希望这种彷徨不安的晚上再度降临熊守镇了,我希望今晚就把恶鬼歼灭。]   说到这,天晴转身望向刚才跟着他们一路的怨灵们,虽然这个做法违反常理,她却照样开口了。   [虽然你们的现世记忆已经相当模糊了,但我估计你们都是被鬼吃掉含冤而死的魂魄……对那只鬼的藏身之处,你们可有头绪?]   那些本来还在觊觎天晴身上味道的怨灵稍有凝滞,有的依然在漂浮,却确实有一缕从浑浊的气团中探出头来,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森林以北的更深处,在子夜来临时,鬼就会出没……”   “现在还没……现在还没到……”   那一缕冤魂说完,穿过天晴的身体,溜了。   天晴也不在意,只是仰头看眼月亮的位置——现在还不到子夜时分,才刚刚入夜,显然不到鬼活跃的时分。   那即是只要他们够快,就有机会拦截下山的鬼?   [雪童子,去北面的森林!]   “我明白了!”   雪童子轻声应诺,可就在他往前飘了数米之后,突然停下来,回头望向天晴。   [怎么了吗?]   “天晴大人,前方的路或许很长,若你不嫌弃的话……”   雪童子的视线瞟过天晴腿上穿着的袜子与木屐,都是她从白鸟宅内穿出来的,今天是一直被软禁于白鸟家的天晴第一次在外走动,那运动量确实多了。   他身为式神,自然早就敏感地察觉出,主人的体力已有不继——那由家仆给她缝制的舒适长袜,也不适合在森林间长时间走动。   主人身上那套振袖无疑也是沉重的,所以他大可以把主人抱起来赶路,那样也更符合他们赶路的作战。   就是他才刚把手伸出去,又有点犹豫了:“啊不……唔,该怎么办呢。”   因为他的手与身体,都渗着让一般人却步的凉气,像他这样在寒冬中诞生的妖怪,是该避免与畏寒的人类接触的。   雪童子一双冰眸写着自卑与迟疑。   而天晴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似乎洞悉了雪童子的所有想法的她朝他展开双臂。   [雪童子,你要把我背起来吗?]   “但是我的身体很冷……”   [没关系呀,现在我也只有你能够依赖了,不是吗?]   雪童子有些错愕的望着面前的少女,他的耳尖微微泛红,虽然他该感觉不到何为“温暖”,但在成为天晴的契约式神后,因为与谁人紧紧联系,他又确切在胸腔感觉到,与他违和的安心感。   这一份感觉,会是温暖吗?   他没有细想,反而是飘到天晴的面前,没有把她背起,反而是弯腰说了一声“失礼”,就将少女拦腰抱起来了。   “那我们就这样出发吧,天晴大人。”   [……好哟。]   *   有了雪童子帮忙,要在森林中穿梭确实容易多了。   雪童子的速度既快又准,不用在担心主人的安危,他很快寻到了森林中怨气最为沉重的地方。   那地方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就是人类也能辨别出来的血腥味,那味道落在雪童子鼻中,肯定更为浓郁。   他小心翼翼的将天晴放回地面,再用手臂护着她的身影。   而就在同时,一些急促的窸窣声突然从看不见底的丛林间传来!   窸窣、沙沙的杂音在漆黑的森林里回荡着,让人的紧张感一下子拔升!   雪童子马上用冰雪在天晴身体附近筑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再同时于胸腔内拔.出一柄雪色的刀刃!   狐之助望着刀,窝在天晴肩膀上的牠喊出声:“是一柄太刀!”   “……天晴大人,小心!”   雪童子眸中的凉色凝成冰雪,用刀刃挡住那从丛林中冲出来的黑色影子,哐的一声,雪花与火光在利爪与刀刃触碰的瞬间并发出,那恶鬼在手爪凝成冰之前缩手,与雪童子拉开距离。   “……这就是鬼吗?长得也太可怕了吧!”   狐之助窝在天晴怀中,望着面前脑袋长着可怖肉瘤,左边脸上长着一只单眼的绿鬼——单从对方身上粘着的干枯血迹看去,就感觉他和牠印象中的妖怪不同。   别说是妖怪,这简直是邪魔一般的存在了。   天晴也从对方身上看见了许多缠绕的罪孽,她秀气的眉头蹙起。   [……森林里的死者,都是你杀的?]   那只鬼用舌舔了一下嘴角:“没想到……那破村子居然还会派遣鬼杀队特意来林间找我,但只派出这样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也太小看我了吧?”   “虽然我是喜欢将好吃的留在最后的类型……但这几天一直吃男人的肉是腻了,果然小女孩的嫩肉……也好想尝尝啊……”   青鬼的嘴角咧到右边脸的中央,极度诡异的形态已让人说不清他像些什么。   天晴眉头蹙起,也不打算和他沟通,只是抬手指令雪童子:[雪童子,砍他的脖颈!弱点在脖颈处!]   “明白了,主人!”   雪童子马上召唤起暴风雪,与那动作灵活的恶鬼在林间搏斗。   对方却不像有半点惊慌:“没用的,你们被派遣到这里之前,不知道我已经灭杀多少鬼杀队了吗?!那之后我又吃了多少个人?我啊,可是已经决定了,只要再吃两个人,就要去找无惨大人引荐加入十二鬼月……”   那鬼灵活地在林间像猴子一样跳窜,利爪与雪童子的刀刃相互攻击,在数个惊险之间,鬼已经被雪童子砍下了一条手臂,他却不慌不忙,反而一直往后退去。   雪童子亦马上去追,用更犀利的刀法将那只青鬼逼上绝路。   “嘻嘻嘻……”   那只青鬼在躲闪之间,望着雪童子那张严肃的脸,不慌反笑。   “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类,做尽丧尽天良之事,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   雪童子抬起手臂,刀刃擦过青鬼的右边脸颊,而后者邪魅地笑,道出一个能让雪童子崩溃的消息。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将前来讨伐的鬼杀队人头留下吗?”   青鬼打了一个翻斗,那被砍掉的手臂再次生出了三分之一,同时间,他舔了下唇,回答——   “因为我们这些弱小的鬼,从最开始就不是单独行动!”   他邪恶的眼神闪过嗜血的凶光,雪童子马上了悟过来,亦在同时感觉到一股杀气,正朝着天晴的方向袭去。   “那个小女孩,我们收下了!”   “……天晴大人!”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雪童子是最可爱最可爱的式神~   小天使们多给我留个言让我高兴高兴鸭~   每章评论区会随机给首5-10位留言的读者发红包哦~不容错过! 第4章 #4   #4   在雪童子被敌人诱进深处之后,那围绕在天晴身边的护盾逐渐融化。   天晴与狐之助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就寻思着要往森林深处赶去,只是狐之助刚要领路往前跑时,天晴就瞥见一道黑色的杀意,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鸟守阵!”   她念出一道阴阳令咒,幽蓝色像灵鸟的灵力就从她的手心飞出,凝出一道透明的圆罩瞬发在她与狐之助的身旁。   只是,阴阳术的防护罩是用来防御妖怪一类的,拥有实体的食人鬼并不包含其中。   这一点,因为天晴对鬼构造的不熟悉而产生了误判,轻易被冲来的鬼击破了防护罩。   “……天晴大人!”   雪童子撕心裂肺的喊声从远处传来,而天晴拉着狐之助往一个方向翻滚躲避,幸好只被冲过来的两只鬼划伤了脸颊。   鲜血顺着她脸颊的曲线往下淌,而那另外两只青色的鬼朝她的方向扑来,天晴睁大眼睛,虽然想逃,衣服却被勾在树枝上,危机千钧一发,她一个缺乏实战经验的大小姐也是起不来。   飞快赶过来的雪童子也赶不及,情急之下只能将手中的太刀投掷过来,刀刃利落的插.入其中一只青鬼的身躯,将他钉在地上,只是另外一只……   眼看那沾满血肉的利爪快要触到天晴,这时候,是一道细小的影子突然从她袖口袋中飞出……   [日和坊?!]   天晴错愕的望着那从她袖袋中飞出来的日和坊玩偶,此刻它身上的灵力还不够充沛,不能化作人形,却幻化出如同白昼般的光芒。   那些本在靠近的青鬼见到这阵白光,往前迈的一步马上止住了。   他们用双手遮住眼睛节节后退,恶狠狠地说:“这光,居然和阳光一样!”   三只鬼在天晴、狐之助与日和坊身边走动,不敢靠近。   而雪童子也趁着这时候匆忙赶过来,虽然一柄太刀扔出去了,还是展开双臂挡在天晴面前。   在远处见到天晴脸上的伤痕后,心急如焚的雪童子一双冰瞳逐渐充血,更狂暴的灵力开始在他身边凝聚,让整片森林气温骤降。   [……雪童子?]   天晴感觉到周围骤降的温度,竟一下子和深冬差不多,这温度对天晴与狐之助都不友善了,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几乎要昏沉下去,在危急关头,她只能伸手拉住雪童子冰冻的手。   [雪童子,冷静一点!]   “天晴大人……受伤了。”   [我没事,这只是一点小伤!]   雪童子转头望着天晴,还气在头上的他身上渗出的寒气更加旺盛,甚至将天晴的右手冻成冰块。   她却没有缩手,反而用更坚定的眼神同雪童子说——   [雪童子,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我会和你在一起!]   她澄澈的声音直接传递到雪童子的心中,如同一阵温柔却强大的风,卷席了笼罩在雪童子心中的乌云。   在顷刻间,雪童子终于看清了眼前主人的样子。   还是那一头柔顺的长发,天晴琥珀似澄澈的眸子在认真的看着他、倒映着他的身影。   而在与她牵着手的瞬间,他忽然察觉自己体内能驱动的灵力更多了,天晴源源不绝的温暖灵力在传递过来,与他的力量融为一体,他整个灵魂变得有所不同,他的魂魄似乎变得比最初还要干净、还要清澈……   渐渐地,雪童子的形态也开始改变。   一头雪发从白转灰、头上的单角变化成两边冰凌似的长角,他的冰瞳逐渐变成红色——却不是刚才狂暴失控时的红,他的双眼变得异常沉静,仿佛能将面前三只鬼的弱点都看个一干二净。   “……回来!”   身边萦绕着冰雪的他抬起手,那一柄被他投掷出去的太刀呼应召唤回到他的手上。   他眼神一凛,攥紧手,下一秒就以疾速将一只鬼的头颅砍下!   天晴吃惊的睁大眼睛,雪童子现在,全身上下的气场都变得不同了,所有力量都比之前翻了几倍!   而恶鬼见到同伴头颅落地,面前的女孩既能召唤阳光又能操控雪妖,马上就用了全速逃跑。   天晴皱眉:[……别想逃!]   同时,那卧在地面的日和坊也并发出光芒,她皱眉在空中画了一个阵,索性把日和坊唤醒。   “日和坊,快去帮雪童子的忙!”   “了解!”   在那混乱间,日光中一个留着黑发的少女出现,她抬起双手,散发出万丈光芒——   *   林中的怨灵没有说错,鬼的弱点真是阳光。   所以在日和坊显形之后,那光芒瞬间就将那些逃窜速度不够快的鬼的都瞬灭了,恶鬼先是后脚被太阳烧成灰,接着是大腿、胯骨、腰杆、最后是头部与那来不及伸远的手。   在阳光底下,他们甚至连灰也不剩,全部消失了。   雪童子见状松一口气,喘息着气、眸中血红渐褪,第一时间是跑去确认天晴的状况。   待见到天晴脸颊上的血迹,他表情更加愧疚了。   “天晴大人,对不起,刚才是我的疏忽……”   [没关系,没问题的。]   她起身揉了揉雪童子的脑袋,而刚才差点无法保护主人的雪童子在她的安慰下,心中虽然惊魂未定,但也多少冷静下来了。   他脸颊红红,小心翼翼的将刀刃收回。   而日和坊也站在旁边,给天晴一个大大的笑容:“天晴大人,谢谢你唤醒我,若不是你,我也没办法亲自击退那些可恶的恶鬼!”   天晴回头望着日和坊,温和地笑:[这不是我的功劳。]   “那是什么?”日和坊眨眨眼睛。   [是你、还有制造你那家人诚恳的祈愿,让你比一般付丧神更快凝出了‘魂’、继而是肉.身。]   [而日和坊自己想要灭杀恶鬼的信念也很强,让你能呼应我的召唤,成功召唤阳光。]   “原来是这样!”日和坊笑容更加灿烂:“主人,请让我以后都跟着你吧!日和坊还想要变得更强大、更强大!”   [嗯……那在回到村子之前,我还有一样事情拜托你。]   “什么?”   [以你之光,带走困在这永续黑夜中的魂魄吧。]   天晴指着远处那些朣朦的身影,在恶鬼被日和坊歼灭后,那些冤魂身上浑浊的黑紫色似乎变得清澈了一些。   那些影子在森林中摇晃、自从被恶鬼吃掉后,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终日徘徊在森林中,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让那些人,回家。]   她的话声很轻很轻,而日和坊明白主人的意思,缓缓从地上升起,再以她治愈的阳光铺洒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   笼罩着熊守镇的阴霾散去,居住在此处的村民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黎明。   天晴与日和坊为了超度被恶鬼吞食、被怨念束缚在森林的冤魂,用了比讨伐恶鬼更长的时间。   待压抑的森林回归最初的清净,已经是早上的事情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村落,在见到人类的刹那,那绷紧的心终于得到放松,下一秒身体就软软的坠到雪童子的怀中。   而在夜里得到觉醒之力的雪童子连忙幻化出人类的外形,将主人的身体接住。   狐之助担心的大喊:“……审神者!”   “天晴大人只是因为灵力耗尽,需要休息而已。”   雪童子将少女拦腰抱起,再淡定地同狐之助解释:“因为我与天晴大人有着魂约,我能感知到她的身体状况。”   “那审神者现在的状态如何?”   “貌似……因为魂魄的缺失,主人较一般人更难以凝聚与恢复灵力,在签订契约期间,我看到主人过去都是以睡眠来恢复灵力的,她刻意留了一份灵力让我维持在这边活动的能力,想来是想让我与你安排之后的事情。”   狐之助懵懵懂懂的点头,望着这个留着灰白短发的冰眸小少年,此刻他已经把自己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若不提那浑身冰凉的寒气,他谈吐与做事方式都比昏倒的阴阳师本人要靠谱得多。   最少这雪童子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像天晴,先做了再让狐吓一跳。   看来牠也终于可以休息了,不用再为审神者的一意孤行而担惊受怕。   “那我们现在,快去让昨天的村长去召大夫,给审神者疗伤吧!”   “嗯。”雪童子没有异议:“还有天晴大人这一身不方便的服饰,我们也让村长让人给她制造一件新的……”   二人一狐聊着聊着,往村子走去,宣布喜讯。   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绿衣的俊美身影从森林的出口幻出,他手持笛子交抱着手,再将目光放在睡着的白鸟天晴身上。   “……白鸟家的飞鸟纹。”   “那小姑娘的身上,有和她一样的气味。”   身影仿如秀竹的男人说着半垂下眼帘,脑海里出现某个笑靥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卷发少女。   她某天如同意外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竹林中,再肆无忌惮的打断他的演奏,拍着手夸他吹的曲子“好听”。   她当时还说,之后肯定要再来听曲子。   就是……在那之后,她再无来过。   画着竹叶的和服衣摆在风中飒飒飘扬,五官英气的妖怪眸中沉淀着无人能看懂的深意。   ……   --------------------   作者有话要说:   对!拥有日和坊我们就能在夜间畅通无阻了!   无惨:你这个玩法不对劲 第5章 #5   #5   熊守镇,午后。   一曲悠扬的笛声自屋外传来,守在天晴身旁的雪童子抬头,捕捉到屋外那道翠绿色的颀长身影。   “是谁?”   雪童子蹙眉询问,因为对方身上没有杀气,所以他也没有过于警惕,就是生怕骚扰到主人的休息。   那身姿如同秀竹般优雅的俊美男人从门外进来,狭长的视线越过雪童子,放在天晴的身上。   只见她身穿纯白的单衣,一头柔顺的墨色长发以左右划分垂至脖颈,白皙小巧的瓜子脸上眼帘紧闭,她睡着的样子看上去就和孩童一般人蓄无害。   “……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万年竹没有回答雪童子的问题,反而将视线牢牢的固定在天晴身上。   “我不能将我主人的名字告诉你。”   雪童子没从万年竹的身上感觉到恶意,但因为万年竹并非主人的式神、主人恰好又不在方便的状态,雪童子还是警惕的挡在天晴的面前。   万年竹眉头一抬,对雪童子的话其实没有多大意见。   毕竟“名”与“形”,对妖怪来说一直是重要的事物,一旦名与形被谁人取去,即使他们不情愿,他们也可能自此成为谁人的式神。   妖怪不会随便把名字告诉别人,同样地,也不会要求别人将珍贵的真名告知。   不过……他却听说过那个女孩的名字。   白鸟初。   他缓缓走近天晴,颀长的身影微弯,墨黑的长发从他肩头上倾斜下来。   他垂眸望着天晴,端详着她标致的五官,喃喃地说:“不过就算不说,我也不觉得她像白鸟初,靠近一看,差别就相当明显了。”   一句轻轻的白鸟初,虽然没让雪童子作出任何反应,却叫狐之助瞪圆了眼睛。   “你认识我们的审神者吗?”狐之助尾巴摇得极快:“阿初大人!”   “……阿初。”万年竹喃喃地重复这个久远名字,再将视线落在狐之助身上:“算是吧。”   算是认识……算是认识吧?因为只有他知道她的名字,而他未曾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   那不算是互相认识。   那天他就看着那个与眼前少女一样留着黑色振分发的少女踢着腿坐在竹林的一块圆石上,傻傻的在他吹完一曲后拍手,那天,他在她身上的衣服看见白鸟家的家纹,也知道她下面的名字叫做“初”。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白鸟初在哪?你认识她吗?狐狸。”   万年竹过来此处,心中好奇的也就这道问题。   “啊这,不、不瞒你说……”狐之助站在不远处,对万年竹解释:“阿初大人已经消失许久了。”   他这样一说,万年竹冷峻的脸上似乎闪过一抹动摇,却也似乎没有改变。   狐之助短短的爪子拍拍天晴的床褥,对万年竹解释:“你面前的这位,是我找到的阿初大人的……女儿。”   “她的女儿?”   万年竹望着天晴,脸上冰冷的线条没有任何波澜。   不论是雪童子或是狐之助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气氛陷入了半分钟左右的寂静。   万年竹似乎花了一点时间去了解近况,期间也垂眸看了眼自己一直佩戴着的竹笛。   过往那个让他心情特殊的午后,似乎真的成了过往。   一段时间过去,那个名为阿初的女孩子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与她的后代相逢了。   万年竹没有去刨根究底阿初是如何消失、以及为什么消失的,毕竟妖怪的一生就是如此。   甚至,在他自己察觉到的内心深处,他听见“阿初不见了”,心底竟有一丝丝解释不清的释然与放松。   就像一道一直悬在心中的题目得到了别种方式的解答,万年竹知道自己暂时不用在意了,也不用担心那个人再次出现会惊扰到他心中的安宁。   问题是……眼前这个与阿初极为相似的“女儿”。   万年竹将视线放在那悬挂在房间角落的两件衣服,那上头绣着白鸟家的家纹,这附近的妖怪也是认得的。   他的喉结在长脖上下滚动,他道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她是白鸟初的女儿,那为什么她会单独出现在这里?我记得白鸟家的阴阳师对于后辈的管教相当严厉,她一个未成年的丫头,不可能出现在此处单独灭鬼。”   显然昨天晚上的事情,万年竹也是知晓的。   他对于白鸟家未出阁的女儿单独在贫困的村子里灭鬼一事感到奇怪,也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果不其然,一旦问起这个,不论是狐之助与雪童子的表情都有点警惕。   这更加是证实了万年竹心中的推测。   他干脆坐在房间的榻榻米上,动作潇洒的抬起一条腿,表情高冷:“假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偷溜……”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雪童子对万年竹产生警惕,他将自己人类的伪装褪下,二话不说从胸口取出名太刀,指着万年竹的脸。   “……先冷静。”万年竹表情淡定。   他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地说:“我只想提醒,假若白鸟家现在是你们的敌人的话,你们已经快要被追上了,这小姑娘身上有咒术刻印,虽然她已逃离本家十里远,但一旦使用过灵力,白鸟家的名士们要找到她还是相当容易。”   雪童子的眼神闪过一抹慌张。   “所以,你们现在必须马上离开村子。”   万年竹垂眸解释着,攥紧雪走的雪童子收回寒气,知道万年竹不可能说谎,担忧之情流于表面。   “……雪童子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旁边的狐之助也将决定权交托到雪童子身上,而雪童子眉头一皱,下了一个决定。   “那我们就马上起行!我们决不能让主人被追上!”   ……   雪童子決定後,他将天晴身上穿着华丽的外衣留在熊守镇,将依然沉睡的天晴背起,就带着主人离开了那简陋的草屋。   万年竹让道让二人一狐离开,本打算目送着他们远走,腰间的配刀却忽然传来温热的灵感,吸引去了他的注意力。   ——直觉告诉他,配刀的意思是让他跟上。   “这是何故?”   万年竹不解,但当下心中的意志确实是偏向面前阿初女儿的那方的。   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和阿初有关的女孩会出现在他身边,以及这再次接上的缘分,当中代表着怎样的故事。   妖怪的一生如此漫长,他在意阿初的事情在意了十年,此刻仿佛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他就想往这个方向探索。   万年竹缓缓站起身,修长的手指压在刀柄之上,沉思片刻,喊住了雪童子:“……你们准备往那个方向赶路?”   雪童子与狐之助对看一眼,后者抿抿唇,再犹豫地说:“铃铛是指引我们一直往南方走。”   万年竹的眸波依然平静甚至冷漠,但那轻启的薄唇,却一张一合的道出了情报。   “南方最繁华的街道就是平静町,若是以人类的道路步行前往,需花上十天,你们没有马车与盘川,很容易被白鸟家的人追上。”   万年竹望着那个睡得甘甜的少女,心脏有些他自己也辩不明的朦胧情绪。   “但若是走进妖界夹缝,我知道一个安全路线,能在三天内到达平静町。”   “妖界夹缝!”雪童子的冰眸微微瞪圆:“这是个好提议,妖界夹缝妖气混杂,就算白鸟家的名士想到要进夹缝追踪主人的去向也不容易。”   尤其妖界夹缝还有规矩,是阴阳师不得轻易在夹缝内出手或使用阴阳术。   白鸟家不能大摇大摆的在里头找人,天晴肯定能安全的往更远的方向逃。   就是……雪童子并非住在熊守镇附近的妖怪,要找到安全的夹缝入口有些难度,一旦找到错误入口,他们一行人都会成为夹缝的焦点,天晴人类的身份会马上被盯上,分分钟会有危险。   想要安全无恙的经过,就只能依赖以熊守镇为地盘的万年竹了。   还有就是平静町作为落脚点的可能性。   “……狐之助阁下,你觉得如何?时之政府的根据点会在那边附近吗?”   “听起来应该是在那附近!”   狐之助笑起来,尾巴傻乎乎的摇晃,似是已经决定要走这个方向了。   万年竹也微微颔首,就指了一个方向:“那若要走我个人开辟的夹缝入口,就往这边走。”   身穿翠绿的黑发男人优雅的往竹林的方向迈进,一边背着天晴,雪童子也好奇地询问:“你是由什么化成的妖怪?”   “万年竹。”他淡淡的睨了天晴一眼,既然要跟他们,他的名字曝光也是早晚的事情,就干脆报上身份了。   “那万年竹阁下,那个夹缝入口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入口吗?”   万年竹垂眸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另外一个坐在竹子上的小女妖——那总是踏着清辉出现的稚□□妖,她似乎也见过他从那个入口中出来。   但她总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竹子上,瞪圆着眼睛安静的听他演奏。   有时候是把他所有曲子听完,有时候是在他吹完曲子之前,她就离去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似乎是在吹《辉夜姬》吧。   她似乎也有十年没有出现在这附近了。   万年竹没有回答,而雪童子也知道这个孤高的妖怪其实不爱说话,就没再追问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万年竹入列~下一章会进入妖界夹缝qwq 第6章 #6   #6   明媚的阳光倾泻在空旷的园子里。   头扎武士小辫子的黑发男孩盘腿坐在树荫底下,抱着那一把仿佛与他同高的刀刃,合着双眼。   和煦的风吹拂着他额前的刘海,长在脑袋上的两只红色小鬼角,恰如其分的证明着他非人的身份。   “鬼切。”   一个低沉的嗓音自院子另外一个角落响起,那人黑色长发披散在脑后,一阵风吹过,捡起了他的几根发丝。男人身上的和服绣着渡边家的家纹,与鬼切身上的源氏家纹呈现不同的形象。   那个被唤到的式神抬起脑袋,赤色的瞳仁倒映着男人的容貌。   “又在进行冥想练习?你……”   亲自唤醒鬼切的渡边纲视线扫过鬼切,身为鬼切的主人,他一眼就觉察出鬼切有所不同了。   “你身上似乎多了一缕不属于你的力量。”   “什么意思?”   “你自己察觉不到吗?”   “什么?”   身形稚嫩的鬼切狐疑地挑起眉头,自从被唤醒、得到了肉.体与生命,他感觉自己不像从前那样,能直接了解眼前这个曾经把他紧握在手心、用他砍掉鬼王茨木童子右手的男人的心意与想法。   不过,搞不懂的事情他也懒得去深究,鬼切有些不服气地站起,抱着刀说出了自己一贯的台词。   “主人,你今天终于要来和我决斗了吗?”   渡边纲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抹浅得近乎透明的笑意自他眸中一闪而逝,他缓缓开口:“下次吧。今天我还有要事待办。”   抛下这句话,俊逸的男人就转身离去了,只留下那个黑发男孩守在原地。   他目送着那颀长身影,再一次被拒绝,他只得闷闷的回到树林边,拔刀将树上飘落的叶子一片片劈开。   不论是什么形状的叶子,鬼切都能在叶子飘落地面之前,精准的顺着叶脉将叶子分成对称的两半。   一簇、两簇、三簇的叶片在他身旁堆起。   天晴看着那被阳光晕染得好看的侧影,正打算往后退,穿着的木屐却踩在地面的树枝上,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正在练刀的身影马上停下,视线敏锐的望向身影传来的方向,他警惕地问:“谁在那里?!”   他拔刀伸手敏捷的前往,可就在他赶到断枝旁时,那边已是空无一物。   现场就遗留着两个轻浅的脚印。   但鬼切却分明感觉到,一股熟悉又微暖的气息。   “到底是谁……”   *   黄昏,妖界夹缝。   在幻紫色的天空底下,是一栋栋紧挨着、装潢风格各异的木雕高楼,橙红色的灯笼将几间店串联起来,被照亮的小半片天空下全是妖怪的身影。   他们有的聚集在屋顶之上,有的挂在屋檐之下,也有的穿着款式独特的和服在大街上走动、正经的和其他妖怪摊贩交易。   “喂,我要一辆胧车,去六町。”   在进入妖怪夹缝之后,万年竹领着背着天晴的雪童子走到一个随性坐在店门前的妖怪面前。   “喂喂,我可不是什么‘喂’哦?我可是堂堂正正的首无,好歹记住别人的名字啊。”   “胧车。”万年竹毫不配合的将关键词重复。   “……”首无哀怨的瞪了眼冷漠的万年竹,耸耸肩:“刚好都出租了,你到隔壁的客栈住上两天,我的车就回来了。这不是刚好碰上地狱的节庆嘛,我有的胧车都被地狱辅助官大人借用了。”   万年竹眼神清冷的扫过首无背后空无一物的店面,知道对方没在骗他,就转身领着雪童子往客栈走去了。   后方的雪童子跟上:“万年竹,其实我们也不一定要租胧车,如果你知道方向的话,我直接背着天晴大人走去就是了。”   “胧车运送是最便捷安全的方法。”万年竹垂眸望向天晴,薄唇轻启:“妖界夹缝很安全,就让她在此休息一晚上也没关系,刚好能让食梦貘来给她看看。”   他难得一口气说了颇长的话,雪童子仔细地听,觉得万年竹也有道理。   毕竟天晴在来路上发烧了,怎么唤也唤不醒,他们都猜测她正在“做梦”,既然如此就得找专家处理了。   坐言起行,在两个式神与天晴以及狐之助走到客栈房间内后,万年竹与雪童子转头就在市集内找到了食梦貘,将对方挟到天晴面前。   那像貘一样的妖怪用鼻子嗅了嗅天晴的身体,脑袋歪了歪,发出了奇怪的哼哼声。   “这位大人的梦境,我似乎进不去也吃不到哦?”   食梦貘这样一说,叫万年竹疑惑地抬眉,奇怪的望着天晴。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主人是在遭遇什么状况吗?”雪童子担忧地问。   “该怎么说?这位大人的梦,似乎能通往比我们想象中更远的地方。”   食梦貘再次靠近天晴,尝试用自己的妖力入侵天晴的梦境,却统统被隔绝了:“真厉害,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呢。”   “不过依我说看,那个梦还是相当安全的,梦做完了,你们主人自然醒来了。我也不会吃好梦……”   “真神奇,真神奇……不过,既然是吃不到的梦,那就没我的事情了……”   食梦貘再连着碎碎念几句,万年竹感觉也没有听的必要,就把他打发了。   食梦貘走后,房间马上回归了安静。   万年竹若有所思的看着沉睡的天晴,想起下午时配刀的炽热感,那个讯息似乎在提示他与天晴有着特别的联系。   旁边的狐之助还在研究铃铛通讯的系统、和雪童子一起商量之后的事情,至于他自己——天晴不醒来他也无事可做。   既然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他干脆就起身到夹缝市集找相熟的店家喝一杯算了。   *   “万年竹,你来了呀?怎么不通知一声?”   “今晚要来我们这边喝酒吗?”   穿着漂亮的妖女小姐姐在酒馆门前招着手,画着艳丽妆容的脸上尽是对万年竹光顾的期盼。   毕竟虽同为妖怪,万年竹也确实长了一张比其他妖怪出众许多的脸,加上他那冷漠孤高的气场,更是让人对他有更高的征服欲。   身穿翠绿浴衣的万年竹目光微斜,没有应答,兀自走向街巷最末那家低调的饭店,不吭一声的走到二层包厢坐下。   “今夜还是想喝竹叶酿是吧?下酒菜需要安排吗?”   “不必了。”   他淡淡地回应,年迈的老板娘低着头退出包厢,万年竹随性的曲起左脚,手肘撑在膝盖之上,视线逐渐飘向了窗外。   妖界夹缝的幻夜总是有着某种妖冶的美。   在紫蓝色的夜空上,那轮圆月安静的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与五光十色的繁华街道相比,万年竹是更喜爱这边景色。   他也有些时日没见到妖界的月亮了,他薄唇微抿,甚至心血来潮的从袖袋中掏出了竹笛。   既然月这么美,就吹一曲《辉夜姬》吧。   悠悠扬扬的曲子自竹笛中传来,万年竹狭长的眼睛视线往下,修长的手指在竹笛上起舞。   周边的空气突然变得安静清凉,万年竹陶醉于演奏之中,都不发现自己身旁突然多出了一面诡异的青铜镜子。   直至一曲终了,他才发现包厢内竟出现那突兀的存在。   只见那面破旧青铜镜上不存在任何影像,只诡异的悬空在他面前,美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   万年竹屏息摸刀,镜面的灰暗却忽然像水面涟漪般晕开,一个影子逐渐在上方凝聚,逐渐变成一个女孩子的模样。   那女孩子披散着一头长发,肤白貌美、头上戴着金色冠饰。   万年竹眸中闪过一抹惊讶,他认得这个女孩,她曾多次在月圆之夜出现在竹林旁边,安静的听他演奏。   万年竹薄唇微张,还没开口,就见里头那女孩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泫然欲泣的眸对着他。   声音亦同时从镜中传来。   “大人,我——”   *   在万年竹气息于妖界夹缝消失的瞬间,天晴终于醒来了。   偌大的包厢中没有别人,雪童子与狐之助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她察觉到自己身处的空间妖气浓度非比寻常,于是披着粉白的羽织走到窗外,果不其然,见到了满大街妖怪的景色。   此处有的妖怪在叫卖,也有的妖怪像寻常老百姓一样在购物聊天,若不是这里的“老百姓”形态都与人类有出入,这里倒真像是他们白鸟家附近繁华的平易町。   雪童子到底去哪了呢?她感觉出他还没回到自己的召唤符中,应该是和狐之助走到别处了。   她抬起手来想将雪童子召回探问究竟为何自己会到了妖界夹缝当中,下一瞬间,她就感觉到空气中出现了一缕微弱的气息,她瞪大了眼睛,马上反应过来。   ……是这个气息!她就是因为这个气息而醒来的!   这个气息,和狐之助出现那时一样,这个气息的尽头,毫无疑问就是她的碎片之一,只是那碎片的气息实在太薄弱了,仿佛随时就要消失……   天晴眉头凝重地蹙起,担忧自己会错失找寻碎片的机会,就二话不说的爬到客栈的栏杆上,正想调动灵力把自己的身体变轻,她又察觉到自自己自从进到这个区域,体内的灵力似乎变得凌乱了。   她作为阴阳师的灵力在这个空间显得稀薄,但取而代之的,她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并未完全转醒的力量,她握紧拳头,一阵与平日不同的庇佑之力就像风一般吹来,将她的身体无碍的送到地面。   身旁是无视着她、在她身边经过的各类妖怪。   天晴抬头望着那一轮雪白中带着一点妖冶的月亮,一边在市集奔跑,一边听见许多说着怪异传闻的声音。   “听说了吗?最近现世出现了鬼,鬼王的操控打破了世界的平衡……”   “听说了听说了,据说距离这里很近的熊守镇,就被鬼袭击过。”   “不只是这个,你听说最近夹缝中的异闻吗?”   “你说的是青铜镜的怪异吗?”   “对呀,就是……在月圆之夜下如果见到那面特别的镜子,在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后,镜中人会改变并且对你说出对你的真心话……”   “即是说,如果我想知道谁对我的真心话,只要找到那面镜子再说出名字就对了?”   “对对,就是这个故事,只是,这故事怎么突然就在妖町中流行起来了呢……”   白鸟天晴还是循着那抹气息奔跑着,终于,在道路的尽头见到了漆黑的小巷,里头渗出怪异的气息。   她脚步停住,在那幽深诡异的地方内,见到一面青铜制造的可疑镜子。   就和传闻中那一面镜子,同出一辙。   ……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涉及花子君的设定:传闻的力量会产生出妖怪的境界   境界的内容和妖怪的内心世界和力量有关,这一次是镜姬的境界   传言内容是:只要对镜子呼唤出想见的人的名字,镜面就会出现那个人的倒影,到时候不论问镜中人什么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万年竹的确没有呼唤辉夜姬,但他吹了一首辉夜姬!所以镜中就出现辉夜姬的模样了   ——   宝贝们要时常给我留言噢噢噢~每章评论区掉落5-10个红包,勿失良机鸭! 第7章 #7   #7   ——听说了吗,在月圆之夜下见到那一面青铜镜,只要对镜子说出想见的人的名字,镜中不只会倒映出对方的模样,对方还会对你说出心底话。   当天晴见到那面镜子时,方才在町中听见的传言亦同步在她脑海里奏起。   面前的镜子维持着灰黑的镜面,似乎也在等待她开口说出谁的名字。   她却迟迟没有开口。   “名字,给我名字……”   “能见到你相见的人哦……”   “你不想知道,那个远去的人想对你说什么吗?”   一个深沉嘶哑的声音从镜中传来,仿佛含着泥沙的声音让她甚至无法辨明对方的性别。   这些显然都是蛊惑人心的话语,但凡精神力稍微弱一点的,都很容易忽略镜子的诡异,遵从心底欲望把名字给了出去。   天晴驻足在镜子面前,没有开口,反而是抬手一探,强硬又坚定的将身体钻入镜中。   ——毕竟,她又不是精神力弱的货色。   *   这个感觉与她使用梦见能力的时候类似。   同样是一个异度空间,起初是一片黑暗,但只要往前走走,一些她必然要看见的画面终会出现。   天晴睁开眼睛,耳边传来流水淙淙的声音,低头一看,就见这个诡异的空间内,漆黑的水已经淹没到她的腰际!   只是她非但不觉得冷,甚至觉得这个空间特别滚烫,四周的空气被烧得变形,她耳边既有流水的声音,也有火焰烧滚的声响,天晴眯着眼睛,随手摸到一块硬物。   是一面镜子,而镜中是某个合着眼睛的少女。   不只是这样,她左边三面、右边六面,水面上也漂浮着镜子,而这些镜子里头无一例外都装着一个沉睡的影子。   空间的顶层也垂吊着许多面镜子,有的依然空着,有的则是映照着一些陌生的空间,到处都是镜面折射的光,走在这个空间内,就像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看一样诡异。   天晴眉头蹙起,拨开前方阻挡着她的镜子,吃力的往前走着——终于在空间中感知到她刚才追寻的碎片气息。   ……她的碎片果然在这个空间内!   她抬起湿漉漉的右手,攥紧拳头,下一瞬整个人就被包覆着庇佑之力的风卷了起来,她的双脚轻轻的落在水面上,与那些水保持了两指的距离。   在确认自己能够将这份力量应用自如之后,她就开始循着碎片气息传来的方向奔跑。   终于,她在一面镜子上方见到了某个翠绿的身影。   那人身影颀长,穿着竹叶色的和服。   在水中,他将左半边的身体裸.露着,握刀的手横在矫健的胸前,胸膛上方绽开的红色叶纹形态妖冶。   而他的手与头部,正在流血。   她的碎片就在那个妖怪的身上!   天晴朝万年竹的方向跑去,同时见到几面镜子正从高空向万年竹的方向袭去,她眉头一蹙,就抬手使出灵缚术法中的防护罩,将万年竹保护起来。   同时,万年竹的身体被天晴用灵力从水中捞起,他这回终于注意到她的到来了,第一次看到醒着的天晴,万年竹半天没想好自己该说什么话。   [你……]   天晴跑到万年竹面前,只有九岁孩童般身高的她与万年竹站在一起,差了不止一个头,尤其对方气场孤高冷漠,就让她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万年竹自己也有些紧张,见到天晴站在自己面前,那薄唇展开,竟也只吐出了些破碎的音节:“你…为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会的一切措辞都不够用,他不理解为何在自己遭难时,她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天晴不知万年竹心中复杂的情绪,与他对视一小会,只知道要带他离开此处。   [你跟上我,我和你一起找出口,我们要离开这个空间,这空间躁动不寻常!传言都是镜子故意传出来的,这里不适合人类或妖怪久待!]   她伸手去拉万年竹的手臂,冰凉的指尖与他触碰,平常不喜与人接触的万年竹居然毫不讨厌。   他垂眸望着天晴的手,心脏仿佛被她轻轻牵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沉声拒绝、抽回了手:“现在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   天晴问着,与此同时,几声微弱的哭声就从空间某处传来,万年竹马上敏感的回头看去。   “……到底在哪?”   他眉头蹙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往前走了几步,又砍碎了一面镜子。   [你在找哭声的源头?]   “……”万年竹没有否认。   天晴默了默,也只好和他一同寻找。   ……谁让她的碎片在他身上?   只是,那哭声来得突然又断续,假若只是胡乱在此处奔跑,根本不可能找到镜子的所在。   像这样找着找着,她和万年竹怕是要被永远关在这里了,万年竹也显然察觉到这一点,就伸出手臂将天晴拦下来。   “你不要乱跑,这里的镜子很危险,不要远离我的身旁。”   在天晴思考的同时,万年竹带着微愠与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应敌的同时还打算分神保护她。   天晴觉得奇怪:[难道你……认识我吗?]   万年竹没有回答。   [你想找到声音的源头吧?我帮你便是了。]   天晴也没有强求答案,反而是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空白的灵符,再于上面用灵力写下了追踪用的术法,在最后一笔落下之后,灵力在符咒上发出湛蓝的光芒,再往黑暗中飞去了。   [我们马上追上!]   天晴指着那边,与万年竹一同朝符咒消失的方向奔跑起来。   在这期间,更多面镜子从四方八面袭来,但那些都被万年竹的竹刀砍断了,跑到半途,他甚至回头将天晴一手抱起,往前冲去。   终于,二人越过许多面景色不同的镜子,在符咒消失之前停在一面低调的镜子面前。   那是一面映照着小农村的镜子,里头还有一片竹林,而在宽敞的空间内,果然传来压抑委屈的哭声,万年竹眉头蹙起,二话不说就弯腰钻了进去。   天晴自然一同跟上,与他一起到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地方。   *   二人的身体没入镜子中。   “……喂,你在哪里?”   在温度奇异地稍高的农村场景中,万年竹皱眉握着刀,伸长脖子朝着空旷的竹林问道。   他从刚才开始就在找人,为了找到对方,他无意识的挥着刀、将无关的事物全都砍断。   而在他挥刀的瞬间,天晴亦在万年竹的刀刃上看到了——那上方有一块不明显的白色光芒,毫无疑问就是属于她的碎片。   但她也没有问的空隙,万年竹已经朝竹林中跑去了,她只好拼命跟上。   [等等我!]   窸窣的急促脚步声在林中此起彼落,因为体力不及万年竹,天晴很快就被抛下了,她留在原地喘息着,又突然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似乎正从她身后来势汹汹的袭来。   是万年竹回来了吗?还是镜中的妖追上他们了?   不,两边都不是!   因为她感觉不到这股靠近她的气息存在妖怪的灵力,反而都是杀意与戾气!   天晴回过头,看到的竟是一张急促接近她的诡异面孔,那张脸与人类很像,就唯独瞳孔的部分,竟写着让人不舒服的“下六”。   是鬼!为什么鬼会在妖界夹缝的怪异空间当中?!   她辨认出来者的身份,因为躲避不及了,自然反应下是马上举高双手交叠挡在身前。   鬼急速接近,她也只知道屏息静待鬼的毒手……只是,她料想中的意外都没有发生。   “……蠢货!愣站在那边做什么?!”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大手从后方伸来揪住她的衣服后领就将她扔在一旁,哐啷的一声,翠绿的身影取而代之的用刀刃为她挡住了鬼的利爪。   刀剑铿锵的声音在竹林间响起,天晴仰头望着万年竹,没想到他居然折返了。   不,比起这个,为了对抗鬼,必须先召唤日和坊,日和坊……   天晴从袖口袋中摸到日和坊的符咒,只是不论她如何驱动,那符咒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是这个空间灵力稀薄的缘故吗?还是因为她不是这个空间的主人,所以无法在此处使用高阶阴阳术?   天晴再尝试了几遍,还是徒劳无功——看来以她现在的灵控能力,无法在此处召唤出日和坊。   铿——!   又一声近乎刺耳的刀刃相接声在竹林间响起,那只穿着浴衣的鬼凭空召唤出火焰,挥手就将万年竹身旁的大树烧成灰烬,更将万年竹衣服的下摆烧焦了。   [你……!你不要和他缠斗,对方是鬼,不是妖怪,以你之力是无法与之匹敌的!]   天晴将心音传递到万年竹心中,同样的道理万年竹也是懂的,毕竟他身上已经增添更多伤痕了,血液从额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面前拥有怪力的鬼他确实无法招架。   只是他也无法后退,毕竟天晴就在他身后,是他非要找人把她牵扯进来的,他怎么可能不护她?   天晴跪坐在地上,霎时间也没有办法为万年竹制造出突破口。   能召唤的式神都召唤不了,她会的阴阳术在鬼身上都不奏效,这个镜中空间也像一个结界那样限制了妖怪来往,雪童子肯定听不到她的呼唤……   这只鬼也不像她在熊守镇遇到的低阶鬼一样能以砍头解决,他左右手都能驭火,尤其右眼上烙印的“下六”文字,让天晴直觉并非寻常的证明。   这个空间的温度越来越高,热得她满头大汗,体内的血液流淌速度似乎加快了,终究是半人之身,待在这片地方她的承受能力有限。   “喂,你还好吗?!”   万年竹的嗓音从另一边传来,唤得天晴清醒了些,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万年竹。   [抱歉,我想想办法……]   她抿着唇搀扶着东西爬起,万年竹也察觉到她只是在硬撑了,心里既想去救她却又走不开,分神之际甚至被鬼用滚烫的爪子划伤了手臂,瞬间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啧!”万年竹眉头拧紧,用意志力挡下攻击。   难道他也要不行了吗?   就在万年竹怀疑着自己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从竹林四方八面传来。   “……大人!”   那是一个万年竹听过的少女声音,如同银铃一般的清脆声响突然响起。   下一瞬间,这片月下的竹林就像突然筑起了一片结界——   同样是被竹子萦绕的空间,但少女筑起的结界,却比鬼控制的要清凉许多。   ……   --------------------   作者有话要说:   竹子×竹子的场合   留言会掉落5-10个红包,不留吗! 第8章 #8   #8   在镜中的竹林幻境当中,许多竹子突然像藤蔓一样从地上长出,瞬间在万年竹与食人鬼之间筑起了一堵高墙。   要破坏坚硬交错的竹子需要时间,那只鬼莽撞的用爪子拼命砍着竹子,但那长在一起、韧度十足又带点硬度的竹子却只倒下了一些。   万年竹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空隙,自然马上回头将跌坐在地上的天晴拦腰抱起,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同时,他从声音的源头找到了那个他方才拼命寻找的女孩。   “……是你!”   此刻因为遭到恶鬼袭击,高高扎起的马尾都凌乱的披散在脑后的万年竹终于见到了对方。   那是一个坐在竹子上、披散一头长发、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少女,她好不容易救下了万年竹,却见他抱着一个女孩跑来,脸上的喜色都抹去了,顿时委屈巴巴的撅起了嘴。   被万年竹抱着的天晴自然看得出女孩的心思,连滚带爬的从万年竹身上下来:[多、多亏这个女孩相救,我似乎也适应此处的高温了,所以没事……]   “你这能算没事?”   万年竹严厉地看她一眼,此刻天晴身穿的和服凌乱,手脚也带着擦伤的痕迹、滚烫的气温也把她烫得脸色潮红——这确实算不上没事,但和万年竹自己相较,就不算一回事了。   天晴马上摇头摆手:[是有事,但都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你……]   “……哼。”旁边那个坐在竹子上的少女发出了不太高兴的哼声。   天晴马上将话拐了弯:[你身上的伤才严重,若不是这位竹子小姐出手相救,你就要没了!]   她把手指向旁边的“竹子少女”,听到天晴的夸赞,她也马上仰首挺胸骄傲的望着万年竹,似乎想讨要一两句嘉许的话。   万年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有些无奈:“刚才的确是多亏了你。”   “万年竹大人,不是跟您说了吗,妾身叫做‘辉夜姬’,你差不多该记住妾身的名字了!”   辉夜姬从竹子上方飘到万年竹身旁,他垂眸望着她,心中有些异样。   他并没唤她的名字,而是继续以“你”相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起这个问题,辉夜姬的小脸马上腾的变得俊红。   天晴站在二人中央看着这一幕,虽然对恋爱之事不太熟悉,但还是直觉猜到了一二。   这个青铜镜的传闻是说……只要对镜子说出想见的人的名字,对方的影像就会浮现在镜面之上,同时会对呼唤的人说出真心话——这样一听之下,确实是很戳小女生的设定。   她眼前的辉夜姬毫无疑问对万年竹有些倾慕心,所以对镜子说出万年竹的名字……然后,被镜妖陷害拉进来了。   辉夜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面对万年竹清冷的眼神,忽然有些害怕——就只好躲在天晴的身后。   她只能帮忙打圆场:[这空间和镜子都有猫腻,说不定辉夜姬是被乱揪进空间内,之后迷路了……对不?]   “对对,妾身一不小心进来了,然后,妾身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个小农村的结界中出不去,一时焦急……”   [啊,所以刚才的哭声是从你这边传来的吧?]   “哭声?”辉夜姬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状况,羞耻地解释:“妾、妾身是因为太害怕了,泪水才止不住……”   天晴倒是没觉得她做错了,反而没心机地笑起:[不,也是刚好因为你在哭,我们才找得到你!刚才在镜子外万年竹一直循着你的哭声找,他可着急了……]   天晴一边说,辉夜姬一边像是捡到宝了似的,不可置信的把视线投向万年竹:“大人,您刚才都在找妾身吗?”   万年竹的脸一阵红一阵绿:“是因为那面镜子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辉夜姬的样子出现在你的镜面上了吗?]天晴眨眨眼睛,歪歪脑袋:[所以,万年竹你是对镜呼唤了辉夜姬了啊……]   “……我没有!”万年竹不知道传言的事情,但他确实没呼唤到,就马上否认了:“是那面镜子突然浮现出她的模样。”   旁边的辉夜姬听得脸红耳赤,想到自己的样子浮现在万年竹的镜子上,就觉得万年竹有没有呼唤都不重要了,已经捧着自己的脸心满意足的傻笑起来。   “你们是不是擅自误会了什么?”   万年竹对一脸隐瞒的天晴和表情奇怪的辉夜姬本能地产生不满,就是他还想澄清一二时,身后的竹林突然传来火焰焚烧的声音,他马上转身挡在两个女孩面前——是鬼要冲破辉夜姬的幻境结界了!   辉夜姬被万年竹护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瞪大:“大人,我也来帮你的忙!”   天晴看着这一幕,心想着万年竹和辉夜姬到底哪里能战——对方可是单凭鬼力就把镜妖结界搞得一团糟的食人鬼,万年竹与他的实力高下立见,光看他身上的血迹与狼藉就能看出来了。   此处没有日和坊是不行的,鬼的弱点不是辉月,而是太阳。   想到这,天晴就往前踏了一步,同时对辉夜姬说:[你们两个无主妖怪都无法战胜前方食人鬼的,这样你们的灵力会耗尽,万年竹的灵力也快见底了,为了找出镜像结界的突破口,我有一个想法。]   辉夜姬回头望着天晴,乖巧的示意她把话说完。   [辉夜姬像刚才那样加固结界,而这段时间,我要从万年竹身上取回一样属于我的东西……再把我的式神召唤过来。]   “大人身上的?”   天晴点点头,同时示意万年竹走到自己身旁。   万年竹表情有些奇怪:“我身上有你的东西?”   [对,就在你的竹刀上。]   天晴抬手指着万年竹攥紧的刀刃,那协差长度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万年竹与天晴同时低头望着竹刀,她抬起手来,轻轻一扫——竟从竹刀末端抽出了一个小光球。   万年竹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光球:“这个东西是你的东西?!”   天晴微微点头,同时在万年竹面前将那块小光球吞入体内。   一些属于这块光球的记忆涌入天晴的脑海,她见到了……   在一片竹林被焚烧的时候,是这块光球突然飘进竹子的中心,用温和的灵力将还未得以化成人形的灵魂护全。   直至那道灵魂终于化作人形,这道光球仍留在竹刀之中陪着主人披荆斩棘。   将那些记忆看完,天晴再次睁开双眼,与满脸错愕的万年竹对上视线,他还是对光球融入她体内一事感到惊讶,天晴勾起嘴角,眸子亮得惊人。   [我看到碎片的记忆了,这碎片曾经护你一段时间对吧?但这其实是我灵魂碎片之一,我一直在寻。]天晴抚摸自己的丹田处,垂着眸子:[事情就待之后再解释吧,我现在先带你们出去。]   说罢,她就抬起手来,将刚才为止都了无起色的符咒抛起,在空中唤出那位式□□字:“日和坊,去将恶鬼击退吧!”   她这样说着,同时间手中的符咒就并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远处刚好冲破辉夜姬结界的鬼见到这笼罩下来的万丈光芒,待意识到这光是什么已经迟了,他瞪圆双眼,毫无抵抗能力的在阳光底下灰飞烟灭。   连同他先前在空间内布下的大量血鬼术——都一下子失去了踪影。   *   滚烫又奇异的空间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温度,而三人的面前也浮现出一面清澈的镜子,镜中一位身穿漂亮和服的少女朝着三人行了拱手礼,示意三人沿着镜路走去。   这时天晴终于想起结界主人的名字——应该是镜姬,生于镜中的貌美妖怪。   三人从竹林幻境中回到最初满是积水的地方,在恶鬼被击退之后,空间内要浸到人腰际的水终于消退了,空间内让人晕眩的热度也已经不见。   镜中被囚禁的灵魂都不见,就剩下在镜中自由移动的镜姬,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让天晴直觉感觉她现在心情很不错。   [镜姬,镜中被囚禁的人类你已经归还现世了吗?]   镜姬起舞的动作停下,对上天晴的双眼,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的身体无大碍吧?]   镜姬亦点头,对天晴深深一拜,同时指向一个方向——那方向尽头是一面映照着妖界夹缝的镜子,镜子上还有雪童子抱着狐之助在到处寻找什么的焦急脸孔,镜姬的意思大概就是……   担心她的人来了,让她赶紧回去。   天晴内心微暖,正要往那个方向走去,却被万年竹突然拉住了衣袖。   她回头一看,偏了偏脑袋。   万年竹垂眸望着面前的少女,深邃的目光中写着天晴不懂的情感。   天晴望着眼前男人下颌线完美的弧度,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我先前不知道那光球属于你,我跟着你一路来,都是因为竹刀的指引。”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时竹刀炽热的原因了,是因为希望自己能物归原主。”   “那力量不只救了我一次。”   他沉声说着——就连刚才他被揪进这片幻境,他也被光球纯净的灵力保护了不止一遍。   天晴听着,冲万年竹勾起嘴角。   [我知道,但你不用在意,这些年也多亏你帮我看顾着我的碎片。]   万年竹还拉着她的手,感觉自己的想法没办法好好传递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   “我不喜欢欠着别人东西,”万年竹抿抿唇,望着天晴明净好看的眼睛,认真道:“所以之后的路,吾愿随你同行。”   他主动这样说,天晴心头一紧,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你要与我订立契约的意思?]   她以为,像万年竹这样高傲的妖怪,永不可能向谁低头——但面对她这道问题,那个清隽的男人却微微颔首了。   而天晴抿抿唇,也没有拒绝的打算——这之后她的路途命运多舛,确实需要更多式神护她周全。   可就在她以为这就是结束时,旁边的辉夜姬也把脸凑上来了:“既然大人要跟着你,我也要跟着!”   “等等,这事与你何干?”万年竹不解的望着辉夜姬。   辉夜姬的耳朵红透了,不愿解释的拉着天晴——示意她快替她打圆场。   [相逢即是缘,既然辉夜姬想和我一道,那我也很欢迎哦。]   辉夜姬听见天晴愿意接收自己,自然心满意足的笑了——也不觉得自己是把自己给卖了。   天晴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面前的竹子情侣,突然多了两个口头上的契约,她心情不差,就是,她还有一个事情要处理……   [契约我们离开幻境再立,万年竹,你先带辉夜姬从出口出去吧。]   “为什么?”   [我还有一点事情要问镜姬。]   *   她这样推着两个妖怪离开镜子的出口,而她走到出口附近的镜子面前,望着那正一点点修复幻境的镜姬,天晴开口了。   [镜姬,你手中的镜,真的谁都可以见吗?]   她把手轻轻放在镜面之上,而镜中穿着和服的貌美少女静止下来望着天晴——点点头,也搖搖頭。   [……果然如此,已逝去之人即使再度出现,也是虚假的幻影。]   天晴无奈地勾起嘴角,转身离去。   “等等。”   但这时候,空灵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天晴错愕的回眸,竟见是镜姬开口了。   她抬起纤细的手,示意她将手伸入镜内。   她按照指示做了,在把手摸进镜子中后,镜姬就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放在她手上。   天晴将手抽回一看,见到镜姬赠她的,是一面碎裂的镜——上头映照着无物。   ——云外镜。   天晴似乎曾经听说过,这件法器的名字。   “此物赠你,愿此物能护你一路。”   “还有你的碎片,亦还你。”   ……   --------------------   作者有话要说:   云外镜后来:????我不是这样用的   差不多要离开妖界夹缝了~顺道解释本文设定   妖怪境界(这次的镜子世界)因传言而生,外来的鬼占据妖怪的境界   把人类掳进因传言而生的结界当中,突破物理条件(阳光)的限制   私设妖怪的结界之所以能够产生是因为天晴四散的碎片   所以不论是多弱小的妖怪都有机会生成境界   ——   然后~~~留言掉落红包~小天使们多多支持鸭! 第9章 #9   #9   捣鼓一晚上,天晴终于从镜像结界中离开了。   回过神来,她已经再度出现在妖界夹缝的大街上,回头一看,那面青铜镜已经不在了。   至于正面,则是担心她担心得气急败坏的雪童子。   “天晴大人,你为什么要擅自行动?我……我……”   雪童子满脸焦急的在天晴面前抱怨着,虽然想责备她,却又碍于主从关系无法把那些话直白的说出口。   天晴自然理解雪童子大担忧,就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用害怕,我这不是完好无缺的出来了吗?]   “才不是,你的手脚都受伤了,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了,都怪我,当时居然走开了……”   [不怪你,是我行为莽撞呀。]   “天晴大人……”   [比起这些,你刚才和狐之助到底去哪了?]   天晴为免雪童子陷入自责不可自拔,马上转移了视线——而被cue到的狐之助也从雪童子怀里跳到天晴的怀里,豆子眼眨巴眨巴的解释:“……我也正想说这个!”   [哦?]   “审神者,时之政府的官员刚才终于联系上我了!他说他们确实就在前方的平静町!”   狐之助这样一说,万年竹和辉夜姬也有些反应,天晴勾起嘴角:[那我们明早就出发吧!]   *   如此决定后,他们一行人在客栈内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就乘坐万年竹打劫来的胧车到妖界夹缝的其中一个出口处了。   万年竹熟练的打开出口,领着天晴与雪童子离开了空间。   在昨夜睡前,万年竹与辉夜姬已经正式与天晴缔结契约了,之后他们都会以小纸人的形式伴随在天晴的身边,将天晴带到出口后,万年竹和辉夜姬因为还有事情需要在妖界夹缝内办理,就先回去了。   “有事情你马上召唤我。”万年竹离开前还不忘严厉地补充一句,还把视线扫向雪童子,一副上位者的口吻:“看好她。”   “我这次肯定不会看漏眼了。”雪童子也是难得的好脾气,分明他才是先来的,对万年竹那个态度倒是相当容忍。   天晴哭笑不得的望着自己式神间的互动,多说了几句话就把那性格特别难处置的万年竹赶走了。   所以到头来,离开妖界夹缝后,不算那马上跑去与时之政府官员联系的狐之助,天晴身边就只剩下化作人形的雪童子一个。   与雪童子一同走在平静町喧嚣的市集中,天晴的手张张合合,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主……大小姐。”   雪童子一句主人还没说完,就拐了个弯,遵从天晴之前的吩咐改成大小姐。   [不,我是想说……在妖界夹缝期间我曾经能使用一股风属的灵力,但离开夹缝后又用不上了……果然那部分是妖力吧?]   雪童子也不太天晴的身体状况,只是偏偏脑袋:“那主……大小姐的身体无其他大碍吗?”   [没有,我的身体现在好得很,估计是从万年竹手上要回碎片的缘故吧?还有镜姬给我的,我也能同时召唤数个式神了。]   “那就好。”雪童子唇畔笑容温和,跟随着天晴走到一家甜汤铺门外,再与她一道坐下。   天晴已经好些时间没吃到好吃的了,就气势汹汹的点了一碗热红豆汤,搭配红豆泥三色丸子。   同时,市集中一些讨论的声音就稀疏平常的传来。   “对了夏目,你听说了吗?平易町那出了几位大名士的白鸟家,幺女突然凭空消失了。”   “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你忘记我家是干什么的吗?都是友宗,这种消息我就算不感兴趣也会知道。”   一个身穿素色和服的男性与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男性聊着天走到甜汤铺的门外,也各自买了一份丸子——再于结账后殴坐在天晴身旁的位置上。   “那……辉你刚才说的白鸟家,现在如何了?”   “能怎么样?不就到处找人。”那眉目俊朗、金发蓝眸的高挑少年用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回着。   倒是旁边那个清润的栗发少年有良心,读不出“辉”的腹黑,诚挚又忧心地说:“这么一个小女孩消失了,家人担心也是正常的。”   “噗,就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源辉单手支着下巴,谈起阴阳家的事情,少年蔚蓝的眸中闪过一抹旁人难以辨明的冷漠。   夏目自然是看不懂的,脑海里还在担忧着小女孩的安危呢?   ……   一边听着身旁的人讨论,雪童子望着那一脸不在乎的在啃丸子的主人,虽然也想装作不在意,但那警惕挺直的腰杆却出卖了他。   天晴觉得好笑,就抓起一串丸子递给他,刻意开了口:“你吃,小雪。”   “啊?谢、谢谢……唔,大小姐。”   雪童子接过丸子,担心自己拙劣的演技会被人看出来,也不敢抬头望向旁边的两个青年。   天晴也没有回头去看,倒是源辉饶有兴致的往身旁睨了一眼。   只看身旁的女孩——长了一个和九岁女孩一般的身高,身上穿着的是款式最寻常单调的和服,就是和服外披着的羽织,一看就是用上好的布料改制的,并非寻常百姓能穿得上的料子。   而女孩本人也是容貌精致、眼神明净——明明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脸上却没画上任何妆容,只是梳着最普通的中分发,长长的发辫用绸带绑起披在脑后,一副疏于打理的样子。   简单而言,一看就像从何处逃出来、没有家仆帮忙整理的大小姐,身上的贵气怎么掩都掩不住。   更重要的是……   她身上既有灵气、也有妖味。   源辉嘴角勾起,甚至忘了要回答后方夏目的问题。   另一边厢天晴也终于慢吞吞的把甜汤吃完了,起身离开。   源辉马上捏了一个小纸人跟着她而去,小纸人妥妥的贴在她的背上,他目送着她往一个路口拐进,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他捏出来的小纸人就碎了。   似乎是被对方马上识破破坏了。   源辉噗嗤的笑出声。   “怎么了?”旁边的夏目贵志一头雾水,源辉从刚才开始,表情就阴晴不定的特别奇怪。   “没什么……就是夏目,你不觉得刚才坐在我旁边的女生,很不可爱吗?”   “……我没有留意。”夏目被源辉这没头没脑的话困惑到,又皱眉吐槽:“但有你这样这样突然攻击别人的吗?”   源辉腹黑一笑,看着夏目:“夏目你果然,一直保持这幅模样就好了。”   “什么意思?”   “我还有要事,你先回去吧。”源辉唇畔噙着一抹笑,又不忘提醒夏目:“你一个人不要在黄昏后回家,不然会遭妖的——你自己的体质你清楚。”   “知道啦,你不用担心。”   夏目笑笑,就催促源辉离开了。   源辉没有久留,就朝着天晴消失的方向走去。   *   在甩掉源辉之后,天晴和雪童子一起跟狐之助汇合了。   [狐之助,时之政府那边如何了?]   “我已经和官员说好了,他们说会尽快把新的铃铛送来给我!到时候我们要飞去哪里都不是问题了!”   明狐不说暗话,牠作为一只宅狐,早已疲于跟着审神者用脚穿越各个奇怪的地方了,牠要铃铛!铃铛!   天晴笑笑,想起刚才在市集内听到的话,心里想的是尽快离开平静町为好。   [那我们明天就离开,不过在这之前……]   她把视线投向旁边的一家店,想起刚才听到的“白鸟家在到处找人”,就同雪童子说:[我们先到附近看看,我想买一些适合用来做符箓的纸,我们各方面都需要做好准备了。]   “好的,天晴大人。”   雪童子于是乖巧的跟随天晴走进一家卖纸的店——阴阳师使用的符箓纸其实是有要求的,虽然危机的情况下就是树叶也能有终于寄托阴阳术的媒介,但假若用上好的纸,能发挥的咒术空间就更大。   他陪着天晴一路走来,她都是用着从本家带出来的存货,几轮战斗下来素材都快到底了。   不论是修炼用的符箓、还是保存术法用的符箓,全都是纸,全都重要。   他于是跟在天晴的身后陪着她认真的挑纸。   而就在天晴认真摸着纸卷时,一个尖细娇气的声音就从店的深处传来。   “父亲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嘛!我更想去那边的店看布料!”   “莫要着急,阿弥,挑选符箓用纸对阴阳师来说也是重要的事情。”   “唔……但这很无趣,父亲大人帮我选就好了。”   女孩这样撒着娇,而天晴听着脸色骤然变白,就像见鬼似的马上放下手中本来要付账的纸,拉上雪童子的手就往店门冲去了。   “喂,小姑娘,你这就不要了吗?喂,到底还要不要啊!”   店家追着天晴的背影喊着,这番动静,自然也吸引了店深处一对父女的视线,注意到那被抛弃的纸卷,那身影颀长的男人目光变得幽深。   他松开女儿的手,也打算跟着那抹消失的影子追上。   却奇怪的,在店外见不到任何一人。   而地上,多了一小块源家法器的咒痕。   ……   --------------------   作者有话要说:   夏目和源辉登场!源辉和天晴要成欢喜冤家了233   ——   说一点杂七杂八的话:抱歉之前答应大家的红包昨天才一口气发出!!因为恰好2月开文那段时间开始我陷入了抑郁状态……手机基本没碰,这个坑的状况也没有天天来检查,整个人两周内掉了6斤_(:з」∠)_   其实现在我也还没好起来就是……我决定爬起来跟大家说一说!留言我都会看的就是没有回复,抱歉QAQ放心更新是不会断的这文在存稿箱内真的进入完结倒数了,3月前我会努力存完~么么啾 第10章 #10   #10   当白鸟辉政从店内追出来时,那边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所以他刚才感觉到的灵力波动,是源家的人么?   他眉头蹙起,没再深究下去,就回去迎接那在抱怨的女儿了。   至于另一边厢……   白鸟辉政会完全追不到人,还是有赖目前这个状况。   在狭窄的小巷中,天晴的双眼气成白色倒三角,被人一手圈住,她也只好用木屐拼命地踩身后青年的脚、再用手肘去攻击对方的侧腹。   那个青年倒是不恼,力气大得惊人,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笑着调侃。   “你也是好大的胆子,身为‘逃犯’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平静町,这里距离平安町就那么一点距离,白鸟家的人就算没走到这里附近,也肯定会安排一些人在附近工作吧?”   天晴听着,脸上写着郁闷懊恼,虽然知道对方说的话是对的,就是……   就是他这个姿势,也太暧昧了!   她低头望着少年横在她腰腹上的手,刚才她拼命挣扎对方都不愿放开她分毫,除了她的式神,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被男子靠得如此近耶!   想到这,天晴皱起眉头,气呼呼的咬了源辉的手。   同时一个可爱的心音在源辉脑海中响起:[没礼貌!]   源辉只得松开手,看了看手背上那半圈红红的牙印子,心想这一带……敢咬他的人应该不存在。   但他表情却不愠不火,反而笑眯眯的:“真过分呢,还亏我特意来救你。”   [刚才没有你,我也跑得掉。]   “但会留下‘痕迹’和让那位名士起疑心吧?能让白鸟家名士放弃追逐,也就只有源家的痕迹。”   源辉指着地上,他刻意留下的旧符咒。   “对方感觉到我法器的气息都会绕道走,毕竟两家之间习惯河水不犯井水。”   他这样一说,天晴也觉得有道理,只是刚才被源辉这么“上下其手”,她心里还是有些吃亏的感觉。   她从下而上瞪着这个高深莫测的少年,虽然她已经是白鸟家的“逃犯”,但也不代表成了其他阴阳世家的友军。   她直觉认为像源辉这样来主动接触,肯定没安好心。   [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   “哈哈哈,你果然完全不可爱啊,非要直奔主题吗?”   [……]   天晴挑起眉头——她哪里不可爱了?!   她可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加上天生充沛的灵气与那不为人知的三分妖气,她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更别论修炼阴阳术的术士样子本来就会超凡脱俗,同样理论落在底子天赋就特别好的她身上也没有例外呢!?   虽然平常不爱按常理出牌·但也是个女孩子的天晴此刻因为源辉的话单方面给对方打了一个负分。   而源辉看对方气噗噗的站在自己面前,心想着对方其实也不是不可爱——反而越看越可爱,还有几分像他家可爱的妹妹,就好脾气地开启了话题——   “不逗你,那你知道刚才被你避开的两位,来平静町做什么?”   [……]   天晴回头一看,看那对父女已经逐渐走远,心里也有些奇怪。   对啊,特意带上女儿过来这边,也不像是普通的执行任务,而且他们身上也没穿着白鸟家正统的狩衣,而是低调的装扮——像是为了私事而来的。   源辉知她终于提起兴趣,就勾勾嘴角解答:“我就同你说吧,在平静町通往平安町的森林中,据说有沉睡蛇神的痕迹,他们接到的任务应该是加固封印。”   “但依我看,他们是想偷偷收复吧。”   天晴闻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瞪圆了——   沉睡的蛇神?那说的岂不是八岐大蛇?   他们是打算把蛇神据为己有吗?不,想一想还是很合理的——因为那个分支确实是这个作风。   就是把野心放到蛇神上就……   [这……真是疯了,对方可是蛇神啊。]   “你也是这么想的?”   天晴不作回答,别过脑袋。   而源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心血来潮的问:“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源家和蛇神的故事?”   [……只听说过几句。]   源辉看着面前的女孩,湛蓝的眸既沉又亮,站在天晴面前,他将故事娓娓道来。   “过去,那蛇神曾经是我们源家的供奉对象,我的祖先似乎曾用数之不尽的巫女作为祭品祭祀蛇神,让那蛇神从夹缝中降临人间,搞得一切天翻地覆……”   天晴也曾经听过这个禁忌的故事,只是亲耳听见源家的人口述,那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此刻站在源辉面前,她只感觉一本尘封的书页被他神秘兮兮的翻开,骨子里对妖崇之事相当关心的她也移不开视线,琥珀色的瞳仁专注地倒映着源辉的身影。   “那是平安时代的故事了,之后大蛇回归沉睡,源家的封印一直做得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会暴露大蛇的封印情报,我一问之下,发现居然还是真的。”   源辉这样说着,就拉着天晴的手从暗巷中走出,抬手指向平静町后山的方向。   他低沉的声音从天晴的头顶传来,语气尽是神秘。   “……谁让这个平静町与平安町,过去曾是平安京的中心地点?”   天晴仿佛透过源辉的解说看见了数百年前的过去,平安町被八岐大蛇搞得天翻地覆的修罗地狱。   只是听到这里,她又有些奇怪了,秀气的眉头往眉心靠拢。   [你和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哦,是这样的。”源辉冲白鸟天晴勾起一个恣意的笑:“我想说的是……就是现在的源家已经相当没落了。”   [???]   “也不算是没落,只是若要说老实话,我们这几代都没在出现像祖先源赖光那样有能力的阴阳师,而这几代间,我们源家也已不那么依赖妖怪的力量了,导致我现在很肯定,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将大蛇的封印阵法修改至白鸟家看不见的程度。”   在最后轻描淡写的一句中,天晴终于理解了源辉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   “说白了,我需要你,白鸟天晴。”   他也这样深深地重复,眼神认真的落在身旁女孩秀气的脸蛋上。   而天晴眨巴眼睛,看着源辉一张俊秀的脸,脑海里回忆着他刚才说的一切,一会之后……   [谢谢你跟我说那么多,我先告辞了。]   源辉:????   看女孩说完后还真的转身就走,源辉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又马上上前再次将那个娇小的女孩挟在腋下,不让她跑。   “喂!有你这样听完就跑的吗?”   [是你自己要说的吧!?]   “那你听完后就没有什么想法的吗?”   [我能有什么想法?!]   “就去帮我给白鸟家添堵啊!”   源辉抽了抽嘴角,平常总被家族上下夸“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少年脸上只余下崩坏。   天晴自然不知道现在的源辉有多OOC,心心念念的都只是让这个少年打消念头,就干脆正儿八经的同他解释——   [不是我不想帮你(说实话其实也有一点不想帮),而是我明天就要离开平静町了,我没办法参与这件事,我也不想做任何有机会让我暴露于白鸟家面前的事情!]   她说得相当清晰,而源辉皱起眉头,声线突然认真起来。   “那如果只是今晚呢?难道八岐大蛇……落在那个女孩手上你也没关系吗?”   他说到这里,天晴挣扎的动作蓦然停止,脸上写着犹豫。   想起那个女孩——那个叫做白鸟天弥的女孩与她的过去,她抿了抿唇,想说没关系。   想说八岐大蛇落在她手上也没关系,白鸟家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系。   但不知怎的,她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任何违背良心的话。   她不只是想给白鸟家添堵,别说,她甚至想把白鸟家搞得天翻地覆。   毕竟她的性格和白鸟天弥相比,或许还是她这边比较倔呢?   ……   --------------------   作者有话要说:   源辉:阿爸阿巴阿巴巴巴   天晴:谢邀,告辞   ……   下一章搞事的大蛇要出现了哈哈哈 第11章 #11   #11   天晴再三思索,还是决定跟随源辉去看看。   她也没有答应什么,毕竟知道八岐大蛇的封印地点与方法对她来说没有坏处,如此约定之后,天晴就跟随源辉走到平静町的后山,穿过蜿蜒的小径,从阳光充沛的地方走到昏暗的下坡路前,源辉停下了脚步。   “之后的路,需要走这两棵树之间的下坡暗道。”   天晴停在源辉身后,望着面前下坡路——到处都是分岔出来的树枝,杂草都快长到她大腿的高度,她刚才一路走来已经有点疲惫了,接下来要走这路,她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怎么了?”   [我想先歇一歇。]   她噘噘嘴,看着就对那深渊似的路不太期待。   雪童子自然看出主人的心思,兴许是碍着面子,她没在源辉面前要求雪童子抱她下去,就宁可要求休息。   雪童子没有吭声,倒是源辉读出了天晴的心中想法,他嘴角牵起一抹笑,回答:“知道了。”   天晴顿时松一口气,她就担心这个变态的源辉会要求她继续往前走呢?   她随即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席地而坐——就是她娇小的身体才刚刚下弯,就见两只手臂向她的方向伸来,穿过她的腋下就将她一把抱起了!   天晴突然被人举高,视线一下子升高,她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的源辉,小脸既是惊慌又是不适应——   [你、你在做什么?]   “你不想走这条小径吧?那行,我把你抱下去吧!”   [什、什么?我没有拜托你这样做吧!把我放下来,我一会自己走就可以了!]   “你大小姐家家的,刚从深闺逃出来,我给你再多时间你也适应不了走着狭窄的小径吧?”   天晴反驳不了。   “没事,我就抱着你走一小段路,你体重和我妹妹差不多,抱着你走很轻松的。”   [我才不用你抱!我让雪童子帮忙就可以!]   “啊,关于雪童子……”源辉面不改容的抱着天晴,扶着旁边的树干一点点往下走,金发蓝眸的青年望着前方幽暗的道路,放轻了声线:“刚才忘记提醒你,你还是让雪童子先回去比较好哦。”   “因为大蛇是很狡猾的,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的式神构成影响,以你现在的灵量,要分神维持雪童子常伴身侧或许也会消耗体力,此处还是先听我说的吧。”   因为正被源辉抱着走,所以即便他已压低声线,他说的话还是会一字不漏的传入天晴耳朵。   他的话带着一股莫名的说服力,她也的确感觉到这片森林气氛奇异,为了雪童子和自身安全,她还是听话的招招手,将雪童子先收回囊中。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就差一点点了,到了你马上就会明白,因为那个阵法很巨型。”   源辉终于走完了下坡道,把那个娇小的身体放在身旁,还下意识朝她伸出了手。   天晴不解的望着源辉的右手,偏了偏脑袋:[怎么了?]   源辉这才反应过来,耳廓红了起来,急忙别过头:“抱歉,真把你错认作我的妹妹了。”   平常他陪着妹妹逛街,把耍性子的她抱着走了一路之后,他总会下意识的伸出手去,牵着她走。   天晴被源辉这小动作逗笑了,噗嗤的笑出声来。   源辉不自在的刮刮鼻梁,轻咳一声,再指着一个方向:“继续走吧。”   一行两人就这样并肩往森林深处走去。   不得不说,若不是源辉领路,天晴都绝对不会发现平静町后山竟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只见这里的树丛比寻常的要高上十几米,有的树干甚至是几十人环抱也圈不住的粗壮。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明明这片平地该是无人能够闯入的范围,但一旦走下坡了,这里的杂草又不是大腿高的长度了,而是恰好都长到没过脚裸的范围,放眼所见没有花或动物生活的痕迹,虽然见不到阳光,却又奇妙的可以隐约看见周围的环境。   就灰沉沉的,到处渗着一股腥气,既不像瘴气,也不是鬼身上缠绕的孽气——却也肯定并非等闲之地。   光是走在其中,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庞大的压力围绕着,突然成了谁的囊中之物。   天晴凝神感受着这个地方的一切,直至源辉的脚步停下来,指着大片森林中央的一块三人高的巨石。   “那个就是封印法阵的中心点了,那是源家祖先亲手放下的镇魔石。”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大块的镇魔石……]   天晴缓缓走近,打量着那一块乍眼看去并无特别的石头,再望着其他源辉指示的痕迹——果不其然,以镇魔石为中心,下方都是一些不明显的阵法。   她蹲下来细看,一看就认出那些是白鸟家书房中那些被宝贝地收藏起来的上古阵法画法。   都是平安时代留下来的“历史文物”,许多都随着时间流逝而失传或被简化了——确实如源辉所说,他们这一辈的大部分肯定都看不透这个阵法的原理。   就连源辉也在感叹:“每次看,都觉得这个封印阵法画得相当复杂,我怎么学都学不来。”   [你想学这个吗?]   “当然,因为我个人还是挺讨厌妖怪的,所以如果能把这个足以封印上古邪神的阵法学好,我心里就踏实了呢。”   他笑眯眯地解释,而天晴听到他直白说出口的“讨厌妖怪”,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源辉也察觉出天晴的小情绪——但他却没打算修正内容。   作为源家长子,和天真的弟弟与妹妹不同,源辉一直对狡猾的妖怪没有怜悯之心,也觉得源家今后的走向——与其是和妖怪共生,反而是将搞事的妖怪退治的方向更好。   像雪童子这种已经被收复的妖怪他可以视而不见,但对于那些无主妖怪,他都是没有好感的。   他不太相信这种介乎于人类与未知的生物。   不论别人如何询问,他都不会掩饰自己憎恶妖怪的事情——就是被夏目如何劝说,他也不打算改变这个想法。   他支着下巴,不打算和天晴深究这个话题,把注意力绕回正事上:“对了,你可以随意往这块镇魔石注入灵力试试看,阴阳师只要注入灵力,这个阵法的全貌就会自然出现在脑海中。”   [真的可以吗?我担心我的灵力会影响阵法。]   “没关系,这个阵法懂得自我修复,虽然数百年下来威力减弱了,但只要多花上几天,还是能够撇除杂质。”   源辉蹲在天晴身旁,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不过,就像你来路上跟我说的,你只是初出茅庐,甚至魂魄不全,可能你那点灵力根本不会影响到阵法分毫吧。”   “依我看,果然以我们二人的能力是无法隐藏或加固封印阵的,我干脆向家主汇报大蛇已被白鸟家带走更为实际……”   “若只是普通的隐匿结界,一旦做得不好肯定会反过来吸引白鸟家名士们的注意……!”   源辉本来还在天晴身旁喃喃自语着计算着大蛇的处理手法,可话说到一半,他就忽然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像一座大山那样往他罩下!   粗暴的离心力在他胸腔处炸开,他的双眸瞪圆,又马上回头望向镇魔石的方向。   只看那个女孩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认认真真的蹲在镇魔石前头,她那只小手贴在石头的上方,合着眼睛的她身边萦绕着点点光斑。   他想往她的方向靠近一步,可越是靠近,那危险的气息就更浓了一些!   这可是源辉出生以来都没感受过的强大灵压,而这个阵地,也散发出前所未有浓烈的腥气!   他眉头严肃的皱起,从远处呼喊:“白鸟天晴!你在做什么?!”   那个被叫到的女孩睁开眼睛,随即把手从镇魔石上移开,再将澄澈的视线投向源辉。   [这不是你让我看看阵法的完整面貌?]   她反问着,又在镇魔石前懊恼的托着腮。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放手的瞬间,那股威压又没了。   [我看是看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就是我感觉,这个阵法看上去,还挺简单的?]   源辉不可置信的听着女孩的话,趁着那股威压不在,连忙走到她的身旁:“你怎么可能觉得阵法简单?这可是平安时代留下来的高难度术式……”   [真的呀,我刚才只是想说注入一点灵力让封印阵活跃起来,突然就找到了修改的入口……]   天晴向源辉伸出手来,示意他把手交上,透过她的识海一同看看封印阵的突破口。   [不信的话,你也来看看?]   ……   --------------------   作者有话要说:   源辉:????   宝贝们留言会掉落红包喔嘿嘿嘿 第12章 #12   #12   平静町,后山。   源辉半信半疑的将手交到天晴冰凉的手心,她再次将另外一只手放在镇魔石上,二人闭上眼睛——   再一次睁开双眼,二人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阵之中!   源辉呆呆的望着阵法,又见原本镇魔石的位置,似乎多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天晴将自己的灵力凝成光球,又送了一缕进去,突然间,灵压的迫力重了一层!   源辉目瞪口呆:“你做了什么?”   [就是说,我想注入一点灵力让封印阵活起来,不过越是注入,我感觉就越是不对……]   [我觉得我在封印方面没什么头绪,但对于解除封印,就感觉很轻易,觉得只要把手放下,就能把这个阵法戳破了……这个阵法真的没问题吗?]   源辉????的望着天晴,只见她抬手一挥,那灵迫力散去了一些,黑影中浮现出一张俊美男子的睡脸。   源辉见到那张仿佛雕塑般完美的面孔,刹那间都忘记呼吸了——他来过这个封印阵这么多遍,就没有一次见过这个阵法内封印的东西真貌。   [你想继续看下去吗?我还能看得再深一些。]   天晴问着,这会源辉的视线已经无法从面前那个颀长苍白的身影上移开了,基于对家族历史与禁忌的好奇心,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性,只知道握着天晴的手,凝重的点了头。   “我想看,我的祖先到底在此处埋了什么。”   得到源辉的允许,天晴就尝试将面前的迷雾再挥走了一些——只听见一些清脆的铃铛声,很快,他们二人身旁的黑暗就被取代了,他们分明没有移动,却像突然坠落到一个新的领域。   天晴与源辉左右环顾,发现他们似乎置身于一个洞窟之中,而整个洞窟都被蛇包围着,那些白紫色的蛇在天晴与源辉身旁缓慢地移动,其中一条蜿蜒爬行到天晴面前的迷雾。   然后一个貌美的男子,就从雾气中显出身形,再动作随性的坐在蛇造成的椅子上。   他五官妖冶好看,一呼一吸、举手投足都伴随着让人紧张的威压。   源辉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见到八岐大蛇的本尊,刹那间都紧张得忘记了言语。   倒是那披散着一头长发的男子,饶有兴致的支着下巴抬眸,视线在天晴与源辉之间来回,薄唇轻启:“是久违的人类啊,你们是来许愿的吗?刚才的‘见面礼’味道不错,真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之后,居然还会有人类来唤醒我呢?”   “不过……最近隐约有这个感觉就是了。”   天晴站在八岐大蛇面前,知道这个空间已经稳定下来了,就松开了源辉的手,再淡定地解释:[这就是你们先祖封印着的八岐大蛇了,如你所看,我感觉他精神得很。]   “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封印下的他其实没有真正沉睡?”   [该怎么说呢……我感觉他的肉.体的确在沉睡,甚至已经快要被阵法一点点吞食了,但灵魂却没有真正安静下来。]   “所以白鸟家的人假若来到,也会轻易到达这里?”   天晴眨眨眼睛,忽然对源辉勾起一个狡黠的笑:[他们想得美。]   “???”   [我能走到这里,是因为我使用了类似梦见能力,这能力在白鸟家内,就只有我和我母亲的支系拥有——别人要走到这里,还得老老实实解阵。]   源辉听得一头雾水,因为第一次听这个深入封印阵的方式,霎时间也忘记自己处于封印阵当中,甚至还想探问天晴一二。   只是他还没开口,后方的八岐大蛇就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那边的两位人类?”   [啊,抱歉,忘记你了……]   天晴有些尴尬的回头,而源辉额上也冒出汗水,同时拉着天晴的手臂:“还是不要太过于靠近八岐大蛇为好,危险。”   [没关系,我没从他身上感觉到半点杀意,对方也并未把我们看在眼内。]   源辉默了默,哪有她在本人面前直接说的?   八岐大蛇也觉得有趣,就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所以呢?你们之间谁是过来许愿的?难道是小姑娘?你的魂魄似乎不完整啊,也是因为这个,你外表看上去才远没有真正的你成熟。”   “需要我告诉你灵魂碎片的所在之处吗?虽然我也想帮助你,但很不巧我部分灵魂被镇魔石压着,无法发挥我的真正实力。”   “如果你能帮我将镇魔石移开,那倒是另当别论。”   八岐大蛇说着,而天晴眨着眼睛倾听,又摇了摇头:[我没有和你交易的打算,而且一旦和你契约,我似乎也会被白鸟家盯上……你现在没有肉.体,就个人而言我也没有被邪神附身的嗜好……]   八岐大蛇听了唇角勾了勾,也不打算为天晴口中的附身解释。   因为他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天晴很聪明,直接识破了大蛇的手段。   他知道小姑娘不会向他许愿了,就交抱着手从蛇椅上起来,缓慢地飘到天晴的面前。   “虽然你没有打算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你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   “小姑娘,你到底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天晴从下而上细细地瞧着八岐大蛇俊美的脸,眼前这个黑发紫瞳的男人光是说话就能吐出阵阵的寒意,确实是她见过最强大的妖怪。   她实在不难想象,拥有实体的他在五百多年前如何将平安京弄得天翻地覆。   天晴这样想着,面对这样的邪神也不畏不惧,反而是缓缓抬手,将八岐大蛇穿着的狩衣衣袖一把拉高——   露出了不应该存在于他白皙皮肤上的,乌黑的腐蚀痕迹。   那真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虽然八岐大蛇的手臂仍维持着手臂的形状,但看上去却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肉、也像是被烧枯了的树枝,黑黝黝的像死人的手。   八岐大蛇的紫瞳闪过一抹错愕,被天晴察觉到自己不美观的伤口,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将手从天晴手上抽回,用衣料遮挡。   天晴也没有挽留,只是平静地说:[这些是缠绕在你身上的孽迹。]   八岐大蛇没有言语。   [不只是手,你身上应该还有许多缺失、受伤、却无法修补的部分吧?]   [无法修补的原因你自己也知道,是因为那些缠绕在你身上的恩怨链过多。]   [咒术与咒术之间的反噬让你身体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必须等你洗净身上罪孽之后才能补上。]   [而不补上的话也是可以的,就是你今后的沉睡也只会是在黑暗之中,冰冷又痛苦。]   八岐大蛇听着天晴逐渐将话说完,脸上本来的游刃有余,逐渐变得凝重。   源辉看八岐大蛇脸色不对,差点要抬手将那个娇小的女孩拉回来——就担心她刚才的行为触怒了八岐大蛇,惹得他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来。   却没想到,那个颀长的身影闭了闭眼,再交抱着手语气低沉地开口了。   “这倒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类在关注我的想法,也敢在第一次见面时用手去触碰我。”   他是这样说的,虽然整句话都在指责天晴的狂妄,却也不像有什么要责怪她的意思。   八岐大蛇还补充了一句:“事情就和你说的一样,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   [要消除罪孽,首先你得先再醒来一遍,不能永远把自己关在这里,我刚才也察觉了……这个阵法早就关不住你了吧?为什么你不走出去?]   源辉觉得这个对话越来越危险了,但天晴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也知道事情若真是如此,他也没有制止的能力——就只得满额冷汗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八岐大蛇闻言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没什么所谓的突然笑起来。   “我一个神明在世上游荡不可能有趣,也不会突然参透消除孽迹的方法。”   “除非让我依附在人类的身边,人类都是无知又有趣的存在,只有待在人类身边,我才能学习吧?”   他这样一说,还颇具暗示以为的再往天晴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一双蛇似的眸直勾勾的望着天晴,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按他的意思,他估计就差把双手交到天晴手中,与她手拉手离开了。   只是,他这个小动作做出来后,从刚才起一直没有退后意思的天晴却第一次躲开了。   她转了身,反手指向后方的源辉。   [如果非要跟,你可以跟着我后面那位,那位是源家的,历史上和你更有渊源。]   大蛇伸出去的手落了空,摸到了空气。   源辉也沉默了。   ……刚才那个势头,大蛇怎么说也不是看上他了吧?   白鸟天晴这个女人,是魔鬼吗?   天晴:?   ……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晴:我是浪子,你们这样的man留不住我 第13章 #13   #13   八岐大蛇:……   源辉:……   在八岐大蛇与源辉的沉默底下,天晴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   她抿抿唇,终于有些不情愿的开口:[抱歉,你是非要跟我?]   八岐大蛇:……   [对不起,但我觉得让你跟着我有点沉重,我也不想带着你,毕竟你是灵魂,要把你的形带走还得搬走镇魔石,太麻烦了。]   源辉:这是什么地狱级别的二次伤害???   八岐大蛇:……   天晴:………………   天晴:…………   天晴:[好吧,但现在的我可能还无法与你签订契约,养你太不容易了。]   八岐大蛇:……   天晴:[我有一个办法。]   八岐大蛇终于从伤害中疲惫的抬起一双本该犀利有神的眸。   就当他以为天晴要提出什么方案时,她竟从兜里掏出一面破破烂烂的镜子,递到八岐大蛇的面前。   [我刚好有一枚云外镜,住吗?]   八岐大蛇:???   云外镜:???   源辉:???   *   虽然不情愿,但八岐大蛇最终还是住进了天晴手中的云外镜内。   她就那样带着破破烂烂的镜子离开结界,对于兜内突然多了一位上古邪神,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所以她也还没缓过神来,就连自己怎么被源辉带着离开封印阵、回到平静町后山的寻常小径,她都记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自己身上突然多了一股蛇腥味,满脑子都是该回程找一家三温暖洗洗身体。   而在源辉怀疑着人生下山的路上,还是狐之助追上来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   “审神者你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我都找了你一天了!”   天晴弯腰动作熟练地抱住狐之助,看到审神者身上粘着满满的杂草与枯枝,又用狐爪婆妈的为她拍掉。   “唉,你刚才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呀!”   [我之前不是在夹缝中得到一面镜子,狐之助你看。]   天晴笑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将怀中的镜子拿起。   狐之助下意识凑上前一看,再被镜中那英俊却过于苍白的式神吓了一跳:“哇啊!鬼啊!”   “呵呵呵……本尊才不是这么低等的存在。”   八岐大蛇轻咳一声,还打算好好介绍自己,天晴却忽然将镜子收回袖口袋中,狐之助看审神者突然一脸警惕的样子,正要询问,又见旁边金发高挑的少年突然迈步向前……   把手一横,就神情严肃的将天晴拦在身后。   狐之助听见源辉突然开口:“我们又见面了呢,请问你们是想要源家的八岐大蛇吗?真抱歉啊,我给别人了。”   源辉嘴角笑容狡黠,戏谑的口吻直接触怒了特意爬山上来的白鸟辉政。   他身后就是他的女儿白鸟天弥,二人背上都背着一个箱子,不用想也知道里头是许多破阵用的工具。   他们见到源辉身上穿着的羽织家纹,听见他刚才说的话,被堵得脸红耳赤,却又碍于面子无法直接承认:“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可能觊觎你们封印的蛇神?”   “那你们偷偷爬山是为了什么?不管你们目的如何,就当我随口告诉你的情报——前方的封印阵已经被我冲破了,八岐大蛇早已不在里面。”   “怎么可能?源家的小鬼,你别以为光你一个四段的阴阳师就能瞒过我的修为,这座大山内依然存在大蛇的气息,而我们今天就是为了再度封印大蛇而来……”   男人严肃浑厚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若是旁人或是源辉的弟弟,指不定还真会被白鸟辉政那正经的样子欺骗。   只是站在这老油条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源辉,他只是牵牵嘴角,就饶有兴致的指着后方。   “是吗?若你不信,你大可以继续往前走。”   他的态度突然放宽,白鸟辉政有所动摇了——但他也觉得奇怪,若源辉真觉得让他们前进没问题,他从最初开始就让道就行了,何必像这样拦路在前?   白鸟辉政打量着源辉,又注意到那个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女性身影。   仔细一看,他竟觉得对方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但他认不出来——此处,还是他的女儿先探出头来的。   “父亲大人,是天晴!那个是天晴吧?”   白鸟天弥指着源辉身后的方向,刚才在惊鸿一瞥间,她见到源辉身后的女性腰间别着一个小锦袋,那个锦袋款式独特,是白鸟天晴钟爱的花纹。   虽然光凭一个锦袋不可能辨认身份,但源辉身后女孩不论高度还是灵气,都像那个白鸟家走失了的女孩。   白鸟辉政也有些意想不到,他眉头往眉心靠拢,想到源辉身后可能是白鸟天晴,他就连八岐大蛇的事情也管不上了,而是用更凌厉的眼神瞪向源辉。   “你身后藏着的,可是我们白鸟家的人?”   他的声音凌厉中带着一丝杀意。   源辉也察觉出来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笑:“瞧你这凶的,可不像在寻找家人的长辈啊?”   “若你身后的是白鸟天晴,就把她马上交出来!”   “如果我说不呢?”   源辉恣意笑着,伸手去摸自己腰侧灭妖用的配刀,让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天晴见状,终于开口了:[源辉,你不用为了我和这人起争执!我出来便是了!]   她揪住源辉的衣袖,未等他阻止,就从源辉身后探出头来,露出那张白鸟家人都能认得的精致面孔。   白鸟辉政见了,神色一凛:“天晴,你到底在做什么!一周前你从家族出逃,就是投靠了源家的长子?!”   [我没有,我会来到这里都只是偶然。]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八岐大蛇的封印地!是要存心给白鸟家添堵吗?!”   [添堵?叔父,你是正打算做什么,又是觉得我会阻止你做什么,才觉得我会给你添堵?]   她清亮澄澈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都相当清晰。   一点也不像那个深居偏院的人偶女孩——若她现在这幅样子落在偏院的家仆眼中,肯定要把他们都吓坏了。   但白鸟辉政不会——因为天晴房间附近的结界,本来他就有份设下,他也知道天晴本来的样子是如何。   眼前这个丫头只是表现出她不再伪装时那个任性的样子。   他被她的话呛得生气,没有回答她的内容,只知道暗地里在手中凝聚出灵缚咒,想将她抓回身边。   但那点小动作天晴又怎么可能料想不到,她比他更先一步开口:[狐之助!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准备好了!”那只小狐狸从她怀中抬起头来,狐爪在飞快的拨弄着金色铃铛。   天晴满意的一笑,同时抬手用灵缚中的守阵将叔父扔来的束缚术式挡住,再难得坏心眼的说了。   [叔父,虽然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但天晴还是要说……]   [我本来无意得到八岐大蛇,但因为知道你可能想给阿弥准备,所以我就顺道把大蛇带走了!]   [若你再有任何不满,就和我身后这位源家人详谈吧!]   [天晴就不打扰你了!]   她这样说完,一道强光就在两拨人之间炸开,待白鸟辉政再度睁开眼来,天晴就连气息都不剩了。   就余下他与那个颀长清隽的少年干瞪眼。   至于白鸟天晴……   再一次使用时之政府的时空跳跃科技,在一番比上一次更严重的天旋地转之下,她终于到达狐之助一天要提上一百次的地方了——   就是那座,她母亲曾经接替过的暗堕本丸。   ……   --------------------   作者有话要说:   暗堕本丸婶出道! 第14章 #14   #14   在那光芒逐渐散去之后,他们已经不在平静町的后山了,她的叔父与源辉也不在,她抱着狐之助出现在一群衣着风格各异的付丧神之间。   一个樱发的小男孩和其他身高相若的小男孩从远处跑来,本是写满期盼的脸,在见到天晴那张陌生的脸孔时,脸上的兴奋神色还是褪了些,换上了些警惕和小心翼翼——   “狐之助!你回来了,你把我们的审神者带回来……了吗?”   莫名消音之后,樱发小男孩没有再往前,而是小心的躲在旁边蓝发的付丧神身旁。   紧接着,是更多从本殿中出来的刀剑,用试探的眼神看来。   天晴没有错过面前刀剑男士脸上的探究与奇怪,毕竟心中其实早有预料——她知道自己对于这些伤痕累累的刀剑男士来说是陌生的存在。   狐之助之前也跟她说过,牠出门前同刀剑男士说的话是“要把审神者找回来”,而不是“要找新的审神者”。   所以住在这座结界里头的付丧神,期望的应该不是她。   想到是第一次见面,她也没有太过在意自己不被欢迎的事情,人太多一时间反正认不全,她干脆到处打量这座结界。   ……说起来,这里真让她惊讶了。   天晴就没料想到一座被狐之助描述成“破败”的本丸结界居然如此巨大,既有本殿也有偏厅,竟一点也不比她原先居住的白鸟家府邸小,甚至大上几倍。   不只,这附近还有大片的草原与山——这么完整的生态居然都在同一个架空的结界范围内,可想而知狐之助口中说的“时之政府”,背后到底掌握多强大的技术。   不过,技术归技术,要运作这么大的一座结界毫无疑问是需要庞大的灵力量,本丸显然无法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运作……   天晴将狐之助放在地面,又转身去抚摸后方的树干、研究地上的石头与杂草花卉。   果不其然。   从这里的植物与小生态能够看出,这叫作本丸的地方虽然维持着正常的“外壳”,但许多生态与建筑物的内在灵力都被掏空了。   仔细一看,远处的大殿墙身色泽也有点黯淡残旧,天空也是淡淡的昙色。   显然这里的灵子浓度已相当稀薄,导致一切事物都正走向衰亡。   天晴蹲在地上,手轻轻抚过本丸的一草一木。   ‘不敢自己过去看。’   ‘这个就是新来的审神者吗?’   ‘反正,这个审神者也不会在本丸待多久的吧。’   ‘真的很累了啊,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啊。’   ‘饶了我吧。’   “这段期间来接替本丸几天的审神者也不少,这个也不会久留把……”   许多她辨不出主人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在植物与本丸建筑的物体上,似乎盛载着不少刀剑的思念,那些记忆与刀剑们此刻心中的想法联系到一起,具象化为强烈的想法出现于天晴的脑海中。   看来,她的到来真不是这些刀剑期望的啊。   她无奈地笑笑,背对着那些好奇的目光,心里多少也感到尴尬。   而狐之助看看天晴又看看刀剑,自然察觉到那胶着的气氛——作为本丸建立开始就在的时之政府使者,狐之助当然清楚双方在想什么。   刀剑要的不是天晴,恐怕也不理解她一路走来本丸经历了多少状况——牠是心疼刀剑经历过的困顿时期的,但牠身旁的审神者天晴,本来在白鸟家内也经历了不少困难啊!   牠两边都心疼,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该先处理那一边。   幸好,就在狐之助快要往生之际,一个身形颀长的浅蓝短发军装男士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请问,你就是我们本丸新来的审神者吗?欢迎你,我们已经在此处等你许久了——”   他语气温和耐心,蹲在地上的天晴转过头来,与那个光风霁月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他着温润的声音一出,也像是为本丸部分的刀剑拿定了主意——最少那些个子矮小、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刀刃脸上害怕减少了,多了几分期盼。   天晴仰头还没回应,狐之助就先熟练的爬到他手中了,牠抓住救命稻草点点脑袋:“是的!一期一振阁下,这位是我从江户时代带回来的审神者,她……天晴大人其实是前任审神者,白鸟初的女儿!”   狐之助此言一出,天晴听见院子里好些刀剑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摸花的动作停在半空,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收回袖子里。   这个动作被敏感的药研见到,察觉到伙伴的情绪,知道一伙人尴尬站在院子里也不是办法,也帮着一期一振说话。   “咳……其他的事情先不管,既是新大将,秋田你们先去通知大家这个好消息,我和一期哥先带大将到手入室好吗?”   “我们一直围着大将,会让她紧张的。”   黑发戴着眼镜、身穿医生袍的药研说着,其他人才如梦初醒的点点头,就很快作鸟兽散了。   现场很快就余下药研和一期一振以及许久没回到本丸的狐之助。   天晴这才自在了些,小心翼翼的起身和狐之助对视一眼。   狐之助也松了口气,回说:“审神者,刚回到本丸我也有许多需要检查的部分,你自己一人跟着药研阁下和一期一振阁下没问题吗?”   天晴点点头。   “那大将,请跟我们来。”药研指着一个方向:“情况我也会在路上跟你说明的。”   *   其实情况无需等药研解释,天晴先前已经透过狐之助了解一二。   他们现在正要前往的手入室,是这座结界内的修复设施,不论是出阵、远征或是在任何活动受伤的刀剑都会在手入室内疗伤,假若是轻伤,手入室内的设备能自动为刀剑修复,而假若是中伤、重伤……   那按照刀种与程度,那修复需要用上的资材与时间就会增加,因为需要挪用的灵力数量太多,一般中伤以上的手入工作都得交由审神者、或审神者代理的近侍处理。   只是这段时间,这座本丸里都再无审神者,而先前为了维持本丸的伙食与运作,狐之助曾安排几个队伍外出远征——也有的刀剑曾组成搜索小队,寻找突然失踪的前任审神者。   因为这些,本丸里累积了许多受伤的刀剑。   他们有些起初都得到了适当的治疗,但自从最近本丸的灵量浓度越发稀薄,他们都舍不得挪用资源为自己手入了,受伤的刀男统统都疲惫的瘫在手入室内,使得整个本丸上下,每人都带着轻伤到重伤不等的伤势。   解释到此处,药研越想越紧张,脚步都加快了。   “大家,我已经把审神者带来了!”   药研将手入室那日久失修的木门用力拉开,刷拉的一声,好些灰尘木屑从门框上抖落。   灰白的阳光从门边射入室内,铺洒在地上几个修长的身影上。   “这里伤势最为严重的是太郎太刀、大俱利伽罗和岩融!其余的人都是中伤,轻伤的伙伴就负责维持本丸运作……”   药研的声音从天晴身后传来,她的视线一个个的越过那些躺在床上的刀剑——最里头的太郎太刀、大俱利伽罗与岩融的身形健硕高大,衣服与刀刃却都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连她来了都没力气抬一下眼皮。   不只是他们三位,其余的刀剑其实不好到哪里去,毕竟是一个灵力不充沛的结界,付丧神从战斗中回来也不会好过多少,所以横躺在地上床上的其他身影,均是面青唇白、伤痕累累。   天晴站在房间尽头、太郎太刀的旁边。   药研道歉的话传来:“抱歉,一上来就让大将你处理这么多伤患,但我们本丸……”   [知道了,不用愧疚,这是我应该做的。]   天晴终于抬眸回应,她清冷的心音直接传入药研与一期一振心中。   终于听到了审神者的声音,却是使用心音形式,药研一下想起了当初那位阴阳师审神者。   心中多少有些怀念。   药研紫色的瞳仁沉了下去,这期间,天晴也已经走到手入室深处了。   她来前听狐之助说过手入方法——本丸的一切设备简单粗暴,简单而言就是有灵力的审神者就能驱动了。   她左右环顾,再打开旁边的木箱,拿出一捆符纸。   [这些就是手入用的符咒?]   药研这才回过神:“对,这个是审神者才能使用的修复用符咒,只要审神者决定好修复的对象,符纸就会自动吸取你的灵力来为我们修复伤痕。”   药研解释着,天晴看了眼面前的太郎太刀,下一瞬,手上的符纸就并发出光芒!   那一捆符纸从天晴手中飞出去,在空中排成列队,再像绷带膏布一样一张张的贴在太郎太刀的身上,她的灵力透过符咒渗入太郎太刀的体内,一些肉眼可见的伤痕已经在逐渐修复。   天晴再将同样的做法,应用在大俱利伽罗与岩融的身上。   “唔……”   “咳、咳咳……”   两个神志不清的刀男在床上得到手入,脸上的青白色很快褪去了一些。   药研没想到天晴已经手脚麻利的开始为大家治疗,想起过往本丸里审神者若是一次性为四个刀剑男士以上治疗,体力会有不继……   “大将……”   药研抬手想让天晴休息一下,但她已经走到第六、第七位刀剑男士的面前了。   那些手入符咒一张张贴在刀剑男士受伤的部分,他们的魂体开始逐渐修复。   [药研,请帮我将受伤的刀剑叫到手入室外吧,我一起将轻伤的部分都处理了。]   “大将你不用休息吗?一次性处理这么多伤患会掏空你的灵力……”   [大家已经痛苦许久了吧。]   她走到手入室最后一位刀剑男士的面前,为鸣狐整理好枕头,就将符纸贴在他的身上。   [这点程度对我来说,没关系。]   “这……”   [还有一期一振先生,治疗用的符咒快不够了,请帮我取新的过来。]   “好、好的,知道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见到女孩的双眼——一双澄澈的眸子亮得惊人,确实不像体力不支的样子,为了拯救伙伴,还是马上用跑的离开了手入室。   *   在确认药研与一期一振远走后,房间一下子回归了平静。   天晴如释重负似的送了口气,脸上多了一抹苍白。   为了喘口气,天晴也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手入室。   在见到室外猛烈阳光的瞬间,实际正因灵力迅速流失而力有不继的她脚步趔趄了一下。   但她却没像料想中的那样跌倒,她娇小柔软的身体只是晃了一下,就被另外一只手着急的拉起搂到一个坚实的怀里。   “啊哈哈哈哈,看来,你就是我们本丸新的审神者啊。”   跌入某个带着淡淡茶香的怀抱中,天晴抬起头来,琥珀似的瞳仁模糊了一下,才渐渐对准焦距。   在光芒中,天晴逐渐勾勒出眼前人的轮廓。   “……哎呀,此处是不是该先自我介绍?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是三日月宗近哟。”   天晴听着,却也感觉自己应该没听进,毕竟仔细看清后发现,面前的男人,真是长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了。   像夜空般沉静深邃的蓝瞳,高耸的鼻梁与渐渐渗入鬓角的眉,淡樱色的薄唇上下翕动着,蓝色不对称的鬓发随着他说话时的呼吸从脸颊上滑落。   那真是一种无法以世间语言形容的精致与端丽,不论是蓝白的狩衣与那雕刻出来似的面容,三日月宗近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完美,从他出现开始,天晴甚至感觉自己所处的世界奏起了高雅的和歌。   天晴觉得,三日月宗近指不定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美丽的存在。   只是,她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三日月,还是缺了点什么呢?   ……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太多了,有时候都要忘记自己早期写了什么(×) 第15章 #15   #15   本丸,手入室外。   在被三日月扶起后,天晴平整自己凌乱的呼吸,再不着痕迹的与三日月拉开距离、抽回扶在他身上的手。   [……抱歉,麻烦你了。]   她礼貌地应答着,脸上镶嵌着的澄澈双眸打量着三日月,温和的笑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要和其他刀剑男士说哦。]   她指的是自己累得脚步不稳的事情。   比天晴高出几个头的三日月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在她说出要“保密”的时候,他脑海里亦同时出现某个少女的幻影,两个人明明长着不同的脸,却几乎能够在他脑海里重合。   ——三日月,刚才的事情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哟。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个少女是这样用调皮的口吻同他说的。   那之后她的身影在阳光底下活泼的蹦蹦跳跳,仿佛每一颦一笑都走在他心尖上。   想到故人,三日月一双蓝瞳沉了下去。   他说实话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三日月先生?]   她不知不觉甚至对他用起了敬语,这陌生的称呼方式让三日月回过神来。   “啊哈哈哈,抱歉,上年纪就是会这样——突然就走神了。”   天晴没有应答三日月这句话,又指着手入室:[三日月先生不进去吗?]   三日月雕琢出来似的俊美脸庞有了一瞬的凝滞:“……什么?”   [你也受伤了,我来帮你手入。]   天晴笃定地说,看三日月真有点迟钝的样子,就主动伸出手来,拉着他的袖子就将他带入手入室内,搬来椅子就让他坐下——再掀起他的衣袖检查。   三日月注视着面前为他忙东忙西的女孩,视线有点恍惚。   [抱歉,三日月先生,灵符似乎刚好用完了,我到那边翻找一下,假若还是没有,就要等一期一振先生回来了。]   她用心音传递着,在收拾着手入室狼藉同时,脑壳又传来一阵刺痛感。   她只好把手臂撑在手入室的唯一一张桌子前,她用手揉揉鼻子,不着痕迹的擦去那从鼻腔内流出的腥红。   她从过去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灵力用多了就会流鼻血。   她飞快将那些痕迹抹走,将那染血的衣袖往身上擦擦,再作出翻找东西的样子……竟还真的被她找到一捆并未使用的符咒。   她捧着那些雪白的符纸走到三日月的面前,也不察觉他早已将她关在拙劣的演技看在眼内。   幸好三日月也没戳破她,只是垂眸观察着她、看她驱动符咒,将一张张的治愈符纸贴在他的身上。   期间,他还刻意语气爽朗地笑说:“哈哈哈,真的被照顾了呢——我还蛮喜欢被照顾的感觉哦。”   他这样说着,天晴为他折叠衣袖的动作顿了顿,视线奇怪的在三日月脸上飘过。   “怎么了?”三日月觉得天晴的反应和他料想的不同。   [没什么,手入基本完成了,三日月先生就在这里稍等一会,估计很快就完成了。]   “好的好的。”他偏偏脑袋,一副乖巧的样子。   而天晴将那些没用完的符咒收起,越过三日月后,深深的望了他背影一眼。   她没办法觉得不奇怪。   因为,三日月宗近的心音,全都和他嘴上说的相反呢。   *   虽然明知如此,天晴却没有细想,只是小心翼翼的走到廊道,把手入室的门合上了。   ……而另一边厢,那个被天晴安排坐在椅子上、静候手入完成的三日月掀起自己的衣袖,微微上挑的蓝眸眯了眯。   在无人看见的时刻,他尝试着用自己另外一只手去将那些贴在自己身上的灵符撕下。   但那终究是术符,还算是审神者的命令之一,并非他轻易能够毁坏——就是他不想,那些符咒还是在一点点修复他的身体。   “哈哈哈,这可伤脑筋了呢……”   “这些为了找寻‘那位’而受的伤,我一直都没有治愈的打算呀。”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但却仿佛谁也能从他话中听出那抹执着与深情的弦外之音。   ……   药研很快就将受轻伤的刀刃叫到天晴的面前,而一期一振亦从仓库找到了大把没用过的符咒。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坐在手入室外,天晴察觉到大部分受轻伤的刀都是短刀、协差一类,一问之下,狐之助才告诉她——是因为之前太刀们都不希望让资历尚浅的短刀去做搜索与远征的工作,结果粗重工作都落在他们头上。   偏偏大型刀攻击力超群、却不适合侦查,就搞得一身重伤回来。   所以手入室里头躺着的,真的是最严重的的那些伤患了,余下来都是只被允许进行普通地图搜索的短刀,身上受的都是轻伤,她只用两三张符咒就能搞定一把刀了。   看审神者的手入工作顺遂,药研也不担心了,就专注照顾手入室内的重症,一期一振则是帮忙审神者将需要修复的刀送到锻刀坊。   [一期一振先生,你其实很想陪着轻伤的弟弟们吧?这边就我和刀匠洽谈就可以,你先过去吧。]   “但是主公大人……”   [如果担心的话,可以替我将狐之助唤来,我也正好与他商谈本丸之后的事情。]   “……这,呃,好吧。”   一期一振担忧的望了审神者一眼,她的个子娇小,看上去就和乱差不多,他其实不太忍心看这么多的重担子压在她身上的。   一期一振也不知怎的,很快对天晴产生了照顾心。   “那主公大人你在此处稍等,我马上就将狐之助唤来。”   一期一振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礼,天晴点点头,就把他送走了。   终于,偌大的锻刀坊就余下了天晴与时之政府派遣的“刀匠”二人。   说是刀匠,天晴跟在也察觉到了,她身边那个矮小又像小精灵似的刀匠估计也是时之政府制造出来的“工具人”。   刀匠不像狐之助那样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传讯人员,就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命令执行人。   所以她现在做的,也只是感知出刀刃回炉重铸需要的资材,给刀匠安排就完事了。   将一柄柄的大太刀与薙刀交给刀匠,天晴累得大汗淋漓,然后,她的眼尾余光瞧见了,锻刀室外竟多出一个陌生的影子。   那不是一期一振的气息,她刚才甚至没在手入室边与这个气息接触过,天晴于是走出锻刀坊,然后……   见到了一张竖立的肮脏被单。   天晴:?   [请问你……]   “啊,抱、抱歉!”   那个被天晴唤到的被单转过身来,在灰白色的床单之下,依稀能见到少年金色的短发与蔚蓝色的双瞳。   虽然被被单笼罩着,他大半张脸都是沉色的阴影,但也不掩他的漂亮。   [你……和三日月先生一样,长得……]   “不要说我漂亮!”   天晴夸赞的话才说到一半,金发的青年就看起来很介意的打断了她,那在被单底下的蓝瞳稍稍瞪圆——他自己估计不知道,在他生气时稍微亮起来的蓝眸,将他衬得更精神好看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要被隐藏在脏兮兮的被单底下。   天晴的话突然被堵住,想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也是和眼前的社障争了一会时机,才得到空隙询问:[抱歉,你也是受伤了吗?刚才我在手入室没见到你,但我感觉你身上没有伤痕,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来找我做什么?]   “啊,我……”金发蓝眸的青年不自在的用手将自己的被单边沿拉下了一些,才哑着声音慢悠悠地回答——   “我是山姥切国广,受足利城主长尾显长的委托所打的刀……是山姥切的仿制品。”   “但是,我可不是什么冒牌货,我可是国广第一的杰作!”   说到后来,山姥切的声浪突然激昂了一些,激动又认真的表情一滴不漏的落在天晴的眼底。   被天晴一语不发的看着,山姥切突然又有点心虚了,他默默地别过头,耳廓红起来。   “对不起,明明是个仿品却这么嚣张……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因为,你看……本丸的远征任务和地图搜索我都没有受伤,呃,虽然我只是仿品,但我也想帮上大家的忙,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任务中全身而退……”   他说着凝重的蹙起了眉头,天晴仔细的听着,忽然在山姥切面前噗嗤地笑了。   “你笑什么?果然是觉得身为仿品的我很好笑吗?”   山姥切懊恼的望着天晴,虽然他分明介意着被人说成仿品,自己却卑微的不敢生气。   天晴却只是笑着,伸手执起少年拉下被单边沿的手。   这个唐突的动作让山姥切产生退缩的念头,但也不敢用太大的动作挥开。   他就这样被天晴逮在手心。   [……并不是,我只是觉得山姥切先生很傻。]   “傻?我哪里傻了?”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因为,山姥切先生,你能从任务中无伤而回……绝对是最好的事情呀,你为什么要自责呢?]   [虽然你是仿制品,但也没关系。]   [我只看到现在的你。]   [你是一位强大的刀剑付丧神,不但能在任务中无伤而回,同时有一颗想为同伴贡献的善良的心。]   [你应该这样想才对。]   山姥切听着,眼神怔忡。   他其实还想反驳天晴的话的,偏偏他觉得这些话语贯入心底过于温暖,他无法再拒绝。   他只能乖巧的听她的话,再于与她牵手的片刻,大胆的抬起眸,多打量面前的女孩几眼。   看清楚她的眉头、眼角、鼻子、嘴唇……   在她说“只看到现在的你”的同时,他也想好好看着她——他们的的新审神者。   在缱绻的阳光底下,山姥切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像他的想法:他想了解面前的女孩,知道她在说出那么温柔的话语时,内心其实在想什么。   而恰好,天晴看着山姥切,心里也落下一个决定。   ……   --------------------   作者有话要说:   被被是我的初始刀,之前听官方出的被被同人曲   呜呜呜呜苏爆,苏爆,我还能爱被被一万年!   (顺带一提刀剑最爱的刀是药总和被被2333) 第16章 #16   #16   锻刀室外。   [对了,山姥切先生,刚才狐之助跟我谈起了近侍的问题,我一直没有想法。]   [干脆,我来到这座本丸后第一位近侍,就选你吧?]   她脸上漾着如同阳光般明媚的笑容。   ——我们都不是冒牌货,不是普通的仿制品……我们,来一起证明这件事吧。   她想这样说,却没有说出口。   被天晴牵着的山姥切眼神怔忡了一下,他没有想过拒绝,被女孩那只柔软的手拉着,他虽然不适应,但还是点了下头。   “好,那你的近侍……就由这个我来当吧。”   他的声音低沉又动听,说起话来缓慢又小心,让天晴感觉……山姥切本身肯定是细腻也温柔的人吧。   也是因为这样,她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后,内心才终于踏实了一些。   [那就请山姥切先生来帮我的忙吧,我这会想尽快将大家重铸。]   “好啊,但是你……”   [怎么了?]   “唤我山姥切就可以了,对我不用使用敬语……”   [一下子不使用敬语,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就像我现在要求山姥切先生喊我的名字,你也做不到吧?]   “……那当然做不到!”   山姥切红着脸激动地回应,那笨拙的反应落在天晴眼底,叫她忍俊不禁。   [我第一位近侍,是山姥切先生真是太好了。]   她轻飘飘地说,琥珀色的瞳仁中写着山姥切不理解的情绪。   他还想看清,少女就已转身继续重铸的工作了。   山姥切只觉得心头痒痒的,却没有细想——本质还是有点社障的他只知道小心的走到天晴的身旁,在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蹲下来陪着她挑拣搬运资材。   天晴待在山姥切身旁,一边工作着,一边也在思考和休息。   因为不论是刚才为大家处理伤口时消耗的庞大灵力、还是与多人相处、成为谁的大将……都不是她擅长之事。   她确实是会拜托妖怪帮忙的阴阳师不错,但至今为止,她与式神订下契约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像这样归属于时之政府并管辖这么大一群付丧神,对她来说就有一点困难了。   更关键的是,她还不是这里的刀剑的第一位主人。   她到底能够做好吗?她不想把事情搞砸,她其实是想做好的。   只是……刚离开白鸟家就来到这个地方,缺乏历练的她说实话对自己也没有多大自信。   天晴发着呆,一不小心手中拿着的砾石也跌落地面,滚到火炉的旁边。   她下意识伸手去捡,一只更修长的手却先替她将石头捡回,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火炉边很烫,你小心点。”   [啊,谢谢山姥切先生。]   “……不用谢。”   他懊恼的转过头,不敢去看天晴炯炯有神的眸。   *   她和山姥切光铸刀就铸到了晚上。   因为中午她让狐之助去安排本丸的运作去了,所以在黄昏之后,天晴准时吃到了晚饭。   晚饭是由本丸的压切长谷部与烛台切光忠准备的,虽不是什么丰盛的好料,但也是足够饱腹的晚餐。   天晴相当满意的吃着自己盘中的乌冬——倒是狐之助,用小爪子扒拉着天晴的衣摆。   “呜呜……审神者,我们的本丸油豆腐不足啊!等你把我们本丸复兴了,我要每顿吃油豆腐!”   [……本丸到底要怎么复兴啊。]   天晴抬眸望着空落落的饭厅,这厅里就只坐着那些从轻伤中康复的短刀协差,整个厅子空了一半,实在让她难以想象复兴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就是呀,回去你得安排大家进行畑当番、之前我们为了换小判而卖掉的动物也该买回来,给大家安排出阵与远征……这样才能换取时之政府的薪金与更多物资,大家的生活就能好起来了。”   狐之助将审神者接下来要安排的事情一一数出,而药研与一期一振远远望着那认真倾听的天晴,也不禁觉得担忧。   审神者这不是刚刚才来到本丸?一下子就给她塞这么庞大的工作量,真的不会把人累垮吗?   同一点落在山姥切眼中也是同样的,他刚才就亲自和天晴一同重铸了二十五把刀以上,他只是个搬运工已快工作得精分了,他实在无法想象需要时刻用神识检查铸刀进度的天晴会有多累。   他知道狐之助不晓得天晴有多累,山姥切只好亲自提醒:“喂,狐之助,我觉得这些事情……”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去办吧。]   但在山姥切把一句劝言说完之前,天晴就开口了。   说完后,她还放下手中的筷子,视线在饭厅内绕了一周。   [不过,还是等大家都把伤都治愈好了再处理,这段时间我能先让我的式神帮忙。]   [身为审神者,我能感觉到大家的状态还相当疲惫,大家适应都是需要时间的……现在,就先按照大家的步伐来吧。]   [虽然出阵与远征是很重要的使命,但在我眼中,不是首要。]   她没有将自己心中的“首要”言明,但那清澈坚定的话音还是莫名为饭厅内的刀剑注入了力量。   不论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大家都知道审神者肯定在为他们着想。   山姥切与药研和一期一振都静默下来,同时,天晴也用膳完毕了,她小心翼翼的从大将席起来,轻声交代。   [我去锻刀坊看看情况,今天大家就尽早休息吧。]   “知道了,大将。”   [还有山姥切先生,请帮我看看手入室的状况。]   “是,明白了。”   山姥切欠身点头,天晴就与狐之助一同离开饭厅了。   目送着审神者,吃饭期间一直没有乱说话的秋田窝在一期一振的身旁,又眨眨眼睛开口。   “一期哥,新的审神者看上去是很好的人呢,你说是吗?”   一期一振怔了怔,亦抬手揉了秋田的头顶。   “嗯,看来是的。”   *   从饭厅走到锻刀坊的路不算很长,只是黄昏过后,就连夕阳的余晖都不剩了——整座本丸就依赖着那柔白的月光与壁灯照射,路乍眼看去还是阴暗的,就和白天时感觉不同了。   天晴一路无言,也真像她说的那样认真的到锻刀坊确认了情况。   此时有不少刀已成功踏入最后塑形阶段了,刀匠在认真的修复刀柄,她安心下来,就准备走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放心下来,她这一步踏出去——太阳穴处又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刺痛。   唉,果然今天……使用灵力过度了。   如果在这里晕倒的话,会惹来刀剑和狐之助的担心的吧?   她伸手扶着墙壁,想强行将自己的意识维持。   “审神者?你怎么了?”   [就有点晕……]   她解释着,更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视线模糊了一下,整个身体就软绵绵的往前掉落。   “审神者!”狐之助惊恐地喊着。   只是,审神者的坠地却没发生,反之,她今天第二次被谁救了。   “呵呵呵……还真是爱勉强自己的阴阳师呢。”   突然从黑暗中出现的身影将天晴单手捞起,本跟在天晴身旁的狐之助认出来人——那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与紫瞳紫唇,妖冶又俊美的样子让牠本能的战栗。   “你、你是那个镜子中的……!”   “嘘,不要把这个笨拙的阴阳师吵醒了哟。”   八岐大蛇的眼角微弯,虽然在人类的定义中——这个表情该描述为宽容的笑,但因为他身份是上古尊贵的邪崇之神,他脸上若有任何表情都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狐之助虽然不知道八岐大蛇的身份,但也不例外的觉得八岐大蛇高深莫测,即使是他现身接住晕倒的天晴,亦不减牠对这个不受控的邪神的戒备心。   牠身上的皮毛都直觉竖起来了,面前的妖怪,巨危险!   八岐大蛇倒没在意,或是说没将小狐狸放在眼内,只是单手将天晴抱在怀里,再用飘的动作将昏睡的女孩送回她的房间。   “所、所以你是?!”   “别说话。”   八岐大蛇抿唇微笑,眼神闪着邪魅的光芒。   狐之助不敢说话了,只看着眼前这个紫黑色的身影极其诡异的操控着那些从他袖口中滑出来的黑白色蛇,将天晴房间内的被褥、床单一样接一样的拿出来,再铺好。   他动作小心的将女孩放置于枕头上,操控小蛇来为她掖好被子。   狐之助已经不敢吐槽这个画面有多诡异了,牠发誓自己同为动物,也不怎么愿意听见那些小蛇吐信的嘶嘶声。   “这位妖怪阁下……”   “嘘,今天已经足够了哦,因为是我决定要凭依的人类,我不怎么喜欢看到她被勉强的样子呢。”   那邪神本交抱着手站在床边,现在又逐渐散去身旁萦绕着的邪魅之气,近乎无声的坐在天晴的身旁,视线好奇又专注的望着那个熟睡的女孩。   今天一天,他其实都在云外镜中看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满被关在云外镜的安排的——但这个小姑娘的心理与做事方式,却奇妙的有趣,他一直在镜中观察着,一不小心就入迷了。   “我为什么要照顾第一天认识的人类到这个地步呢?”八岐大蛇垂眸望着天晴的睡颜,喃喃道:“真神奇。”   他感叹着,而狐之助看八岐大蛇铁了心要陪着天晴休息,也没有别的能说的话了,就只好垂着耳朵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再看八岐大蛇操控小蛇将房门关上。   “记得跟她身旁的随从说,不用过来这边哦,这里有我就足够了,狐狸。”   狐之助:……我也不叫狐狸。   ……   --------------------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小日常   天晴是个很敏感的孩子,心中知道自己不被本丸的刀剑真正需要   他们心中需要的是曾经给过他们阳光的母亲白鸟初   所以在现阶段,她自己也放不开,特别累   这样写是为了区分开来,让后来的老公变得特殊(×   ——   宝贝们来留个言鸭!顺带一提此文前身是《委屈婶的本愿》   那本因为男主曾经在鬼切和药研之间摇摆,最后选了药研……我回头看太喜欢也感觉太对不起鬼切了   所以开了这个。   那本的本丸日常,麻吉天使,剧情也没有这个紧迫,大家可以去康康!绝对搞笑疗愈! 第17章 #17   #17   阳光轻斜。   在渡边家的院子里头,总独自练刀的鬼切放下手中的太刀,挺直腰杆站在渡边纲的房间面前。   “人类的性命是脆弱而短暂的,凋零的一天总会到来。”   褪下雪白狩衣的男人抬起自己瘦削的手,与他日渐消瘦的身体成对比的,是他始终闪烁着宽厚与自信的眼眸。   “鬼切,我早就料想到这一天。”   他的话声很轻,比院子里不断落下的秋叶还要轻。   “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场胜负你打算不管了吗?”   留着齐肩短发的墨色小身影眉头蹙起,赤瞳倒映着自己主人的身影。   在这个瞬间,他的胸腔划过一丝他尚不了解的苦楚,他不知道这份痛来自什么——他分明没有受伤,但光是看着自己的主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他就感到形同受伤的痛。   为何眼前的男人,安分地坐在此处,却给他一种即将要远去的感觉?   “没有不管,我只是觉得那场胜负是没有必要的。”   “……对我来说,就是有必要的!”   “鬼切,你想用那场胜负证明什么?”   “我想超越你,如果能够赢过你,那我就能明白……”   “……噗,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明白什么。”   渡边纲突然轻笑一声,那笑意被他中分的鬓发遮住,导致鬼切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   “鬼切,现在的你还在寻找你存在的意义,你以这妖怪之身,要明白到人类的情感并不容易,但在我眼中,你一直拥有属于你的骄傲,至于超越我……”   渡边纲垂眸低语,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画面,一丝温和的笑意掠过唇边:“我觉得这一生,都无人能够超越我,包括你。”   “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渡边纲笑着看来,那满足的眼神让鬼切眼神怔忡,纵然他陪着眼前男人走过他辉煌的大半生,也少有见过他露出如此满足的笑靥。   鬼切呆呆的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气愤的话,只听见渡边纲缓缓补充:“因为我有你在啊,鬼切。”   鬼切闻言瞳孔惊讶的收缩,虽然不理解渡边纲的意思,但他胸腔的位置,却注入了庞大的暖流。   这句鬼切直觉认知相当重要的话,他当时还不知道渡边纲的意思。   他也还没幻想到与渡边纲的离别对他来说到底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一份朦胧的焦躁感充斥在他胸腔,他咬着牙——最近渡边纲总是这样,不再把许多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反而总是满足地低笑。   他不了解,他很生气——   他甚至扔下了平常与他形影不离的刀,赤脚跑到渡边纲的房间内,用两个幼小的拳头攥紧他的衣襟,摇着他高大却不再强壮的身体。   “你我的胜负还没得出结果,你怎么可能……”   渡边纲无动于衷的望着眼前如同孩童一般的鬼切,双手垂在身旁,脑海里奇怪的浮现出当初将鬼切的碎片从冷江中一点点捡回,拼了命将他重铸时的事情。   在与茨木童子的战役之后,鬼切的刀身有了破损,然后再在某一场战斗中碎刀了。   他当时亲自用锤子、用工具,将他的刀身一遍遍的修正铸造,直至双手鲜血淋漓、抬都抬不起来。   他至今为止,都不曾觉得自己做过错的决定。   现在也是同样。   他望着鬼切,眼神流露着现在的鬼切不可能明白的感情。   他垂着眸,抬起手,对鬼切的逾越一点也不生气。   “虽然我也想亲眼看你变回本来凛然威武的样子……但说不定,一切都得等那给你碎片的人分晓了。”   他将指尖点在鬼切瘦弱的胸膛上。   “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他将鬼切打发,而那黑发式神脸上写了一页的不甘——最终,还是咬着牙亮着血红的眸离开了。   卧室面向廊道的木门被鬼切板着脸狠狠带上,刷的一声,掩去屋外大半的阳光。   渡边纲却其实没有歇下,反而,他将目光投向房间一个无人的角落,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在看着吧?虽然不知你是谁,但鬼切之后……就拜托你了。”   *   天晴直接睡到翌日中午在起来。   用山姥切的原话说,他和狐之助都想进房将她唤醒,但这期间都被一阵奇异的威压逼得无法接近,听狐之助说是她的式神正在守着,他们都靠近不了。   所以山姥切就这样战战兢兢又担心的守在天晴的房间外整晚。   天晴闻言,用手指狠狠的弹了兜内那块云外镜一下。   [[我这也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呀,难道本尊做得还不对吗?]]   感觉到天晴的责备,蛇神的口吻很是委屈,就是句末还是上扬的。   [但你让我身边所有人都以为我被厉鬼俯身了呀!]   [[本尊才不是厉鬼如此低等的存在。]]   [得了得了。]   天晴不再于心中和八岐大蛇争辩,也知道若不是大蛇为她凝聚灵力,她在这本丸内根本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他也是真正确认过她恢复了,才回到云外镜中的。   [谢谢你了,但下次做到适当就可。]   她语气倔强地道,而八岐大蛇听到那句“谢谢”,嘴角勾了勾,就没再回了。   天晴感觉八岐大蛇的气息沉淀了一些,就和山姥切一同走到大殿。   [山姥切先生,下次就不用像这样等着我了,你都没有睡好吧?]   “这些是我作为近侍的职责,无论何时,你的安全都是第一大事……虽然身为仿品的我昨晚都帮不上忙……”   [那不是你身为仿品的缘故,而是昨晚的变态太过任性而已啦。]   这样一说,天晴似乎感觉到兜内的镜子烫了一下,但她都没有去管。   现在的八岐大蛇仅是灵魂住在云外镜中,形体需要多吸收外头灵气才能一点点变得凝实,他昨天还敢大费周章凝出实体,现在除了把云外镜加热一下就没别的能做的了。   所以她不只是能骂他变态,还能说他白痴,说他身上带着泥青味……还有唇色夸张!   天晴不厚道地想着,又一边走一边说服着山姥切。   [不管如何,因为今后我们要忙的活还有很多,这不是命令,但下次还是希望山姥切先生回去好好休息。]   “知、知道了……”   他点点头,如影伴随在天晴的身旁,再领着她去饭厅吃午饭。   “手入室重伤的伙伴基本已经康复了,再数个小时,他们就能自由走动。”   “中伤的伙伴今晨已经离开手入室了,如果你决定好如何安排内番的顺序,能让我去公布。”   山姥切挺直腰杆跪坐在天晴身旁,静候她将一碗山药泥乌冬面吃完,再一板一眼的汇报着。   [以往审神者安排内番的记录,本丸里会有吗?]   “有的,就放在本丸审神者的书房当中。”   [那就麻烦山姥切先生去帮我取来吧……哦对了,还有刀账。]   “是,明白了。”   天晴微微一笑,山姥切微微颔首,顺道端起她用过的餐具器皿,就转身离开大殿了。   *   “主公大人,您好。”   “主人,午安,您已经起来了呀。”   “主人,我是鲶尾藤四郎、这位兄弟是骨喰,就不打扰你的工作了哈!”   在山姥切离开后,因为大殿的趟门敞开着,所以总有一些路过的刀剑会同她打招呼,每回都是天晴抬起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话说完准备走了,恭恭敬敬的样子真让她搭不上话。   有些属于刀剑的心音也会时而传入她的脑海当中。   ‘听说是前审神者的女儿,这位审神者会在本丸长久待着吗?’   ‘在治疗好我们的伤之后,肯定马上又要投入维护历史的使命了吧。’   ‘其实比起历史任务,我更担心大家的心情呀……’   ‘大家肯定还很不安吧……’   ‘其实还是更喜欢那位温暖的审神者,我有点想念阿初大人哦……’   天晴听到这里,太阳穴传来突突的刺痛感,她趁着无人叹息一声,干脆用灵力堵住自己这个能力。   不听了不听了,她其实也不想听。   她从大殿中央的矮桌旁边站起来,同时兜内飞出两张白色的小纸人,是雪童子与日和坊——正抬手指着后院那大片大草原。   [也是,出去走走也不错。]   天晴再呼了口气,穿上一双木屐,小心翼翼的朝着樱树的方向走去。   那是一棵被种植于本丸正中心位置的八重樱,树干粗壮得就是几十人手牵手也抱不住。   此时樱也没开,岔开的树丫上是一丛丛颜色深绿的叶子。   天晴走到大树的旁边,仰头打量着,察觉此处几乎是本丸结界的中心点。   所以这棵树的状态如何,基本能反映出本丸的状态如何了。   她把手放在树干之上,同时,听到一个愉悦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哦呀,为父对你真的很感兴趣,你现在所期望之事,到底是什么?”   *   刚走到樱树旁的天晴怔了怔,马上抬头看向坐在树丫上、留着一头黑发瘦削精致的身躯。   眼前的男子画着妩媚的红妆,唇角扬起一个轻浅的弧度。   她被这个突然搭话的声音吓了一跳,知道眼前的也是刀剑付丧神之一,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把搭在樱树树干上的手缓缓收回,问了一道问题。   [这棵树是因为什么而枯?为什么树身有这么多的伤痕?]   “你真的希望听吗?”   [是。]   “这是本丸第一任主人做的好事哦。”   黑发的刀剑付丧神踢着腿,又从樱树上翩然跳下,与天晴四目相投,再将尘封的故事似童话般娓娓道来。   “我们刀剑付丧神都是以灵魂构成的刀,因为和审神者的灵魂互相联系着,所以会受主人的心境影响,他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主人,所以让我们之中的某些刀剑灵魂被污染了。”   [这个我知道。]天晴想了想,道出狐之助初见那天教会她的词汇:[是暗堕。]   赤脚站在天晴面前的付丧神眉眼低着,轻飘飘的笑说:“这个词汇,为父至今听了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呢。”   [你还没回答我,树身的伤痕是哪来的。]   “哦,这树上的……可是刻印在我们每一把刀心中的伤痕哦。”   那白皙修长的手搭在树干上,一阵风吹过,却没有将眼前瘦削的身躯吹动分毫。   “虽然正确来说,其实是一期一振那孩子亲自砍下的伤痕。”   黑发刀剑男士说着,殷红的唇抿出一个诡异的笑。   …… 第18章 #18   #18   天上是重重叠叠的云,有的白得像雪,有的毛茸茸的却像沾染了墨水的棉花,沉甸甸的似乎随时要吐出雨来。   凉风阵阵,与名字不明的刀剑付丧神一同站在八重樱前,天晴不吭一声,只听那精致的存在将故事说出。   “刀一旦暗堕,魂体上就会有被污染所落下的刻印,有的刀能洗走,有的刀洗不走。”   “当刻印长得浑身也是,最后就会碎刀。”   “我们本丸……也过碎刀哟,就是栗田口家的秋田与五虎退。”   “这件事让一期一振瞬间长了半个身体的暗堕刻印,非要杀死主人,这个心越是强烈刻印越是多越是痛苦,所以我们当时合力将一期一振绑在此处,他痛苦时就拔刀砍树,一刀接一刀的……”   “因此,树已经许多年没开花了。”   天晴觉得,小乌丸的声音就像咏唱百人一首的乐师,当听着他将那些黑暗的故事说来时,那些过往痛苦的回忆就像重现在她眼前一样,几乎要把她压得喘息不过来。   她的手垂在身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蓝发光风霁月的付丧神,瞧他温润如玉般的美好样子,她得承认她无法幻想一期一振也有过那样的过去。   树上的刀痕纵横交错,每一刀都仿佛要砍进树骨。   她都数不清这上方有着多少刀痕。   一期一振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吗?   天晴的目光黯淡。   [一期一振先生……曾经碎刀吗?]   “那孩子熬过去了,从暗堕的状态中恢复了,身上应该不剩半点刻印。”小乌丸看看自己的手,再慢悠悠的收拢自己五指:“不过为父觉得,就算刻印被洗涤,伤痕也永远存在。”   [碎掉的刀刃会怎样?]   “会再次回来的,碎片大家都有留着,假若遇到合适的审神者将刀刃仔细重铸,还是有机会连同灵魂回来的,只是回来的刀会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过去只能靠我们告知。”小乌丸抿唇轻笑:“你也见过秋田了吧?”   [见过,他看起来很害怕我。]   “那是因为一期一振和大家拼命的想要保护他,不让他再次受到任何伤害。”   天晴感觉自己终于能够理解了,她眼帘半垂着,转身背靠在树干之上,轻声询问:[那本丸过去还发生过什么?]   “事情多得为父都快要记不清了,我想真要说,一切还得归咎于我们最初的审神者非人吧。”   “那位大人不只是非人,还是怨灵,因为妒忌着刀剑们的生活,所以用尽一切办法在出阵间折磨我们,导致我们在战斗中发生了许多不必要的碎刀,而我们最后一次碎刀,是为了保护短刀而战损的静形薙刀。”   [……]   “而那场战斗中,是路过的初大人将审神者超度了,听当时狐之助的解释,阿初大人是误打误撞的在超度的过程中将怨灵审神者的证明转移到自己身上了,阿初大人就因此成了本丸的新主人。”   小乌丸说着,不知为何在天晴面前跳起了轻巧的舞蹈。   这舞蹈天晴认得——是他们白鸟家女性继承人都会学的祈福舞蹈,在节日降临时,女阴阳师会与式神共舞,以祈祷祝福对象的一切安好。   小乌丸估计只是模仿着跳,所以有几个步骤都差了一点,就只对了轮廓。   天晴望着小乌丸的身影,怔怔出神。   直至一曲终了,那个子小巧的付丧神朝她走来:“怎样?你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你想象吗?有没有想逃跑的想法?”   天晴闻言眼神怔忡,她抱着膝盖,想起自己刚才……就是从本殿逃出来的。   她从来到这座本丸开始,就无时无刻都在逃。   想逃掉本丸刀刃看她时陌生与不期待的眼神、想逃掉手入室内伤痕累累的刀剑、想逃掉来自药研与一期一振的寄托眼神、想逃掉那些恭敬胆怯的目光……   她就是想逃,才鬼使神差的走到这棵病恹恹的樱树旁边的。   但现在,她望着小乌丸,竟衷心地摇了摇头。   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转变了。   她不想逃了,甚至……   天晴将手放在因为伤痕耳边的硌手的树干之上。   [……我甚至在想,怎样才能让这棵树再次开花呢?]   她这样回答,而那个纤瘦的男子脸上多了一抹短促的笑,他在她旁边跳着舞,再眨眼就不见了。   天晴眼神柔和,没有觉得惊讶。   [如果在这棵树开花之前,能把你再次接回家就好了呢。]   [[听见你这样说,为父很高兴哦。]]   那老成的语气随风吹来,接着不论她如何寻找,都找不着那个身影了。   ……   天穹上的云又飘远了一些,一缕缕白光从天上斜落,想起自己已经从本殿跑出来许久了,就拍拍身上的杂草,往本丸回去。   她感觉自己首先还是得先和那个老实得过分的山姥切报道的,却没想到在遇到山姥切之前,是某个蓝发过分瘦削的孩子。   那孩子扎着两条朝天的小辫子,和服底下手脚都瘦得只剩骨头,那细胳膊仿佛一折就断。   天晴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孩子——昨天她曾为他处理身上的轻伤,因为有接触过,所以她记得他叫作小夜左文字。   [小夜?]   她轻唤着小夜的名字,而他扬起脑袋,手中抱着一个浇水壶的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所需。   天晴也不知道小夜在想什么,只是在靠近他时,察觉到他外露的膝盖上有一个面积不小的伤口,伤口旁边还沾染了一些泥巴,看上去就像是在田里摔的。   她眨眨眼睛,与小夜四目相投,再迟疑地开口:[姑且是先和我一同去处理伤口吧……]   说完,因为看小夜还是不说话,天晴就有些不自信的加了一句问句:[可以吗?]   小夜点了点头:“……”   *   和小夜一路走去手入室的路都算静默,他就那样牵着天晴的手以急促的步伐走到手入室,再被天晴安排坐在手入室外的廊道上,看她仔细为自己清洗伤口,小夜抿了抿唇,终于闷骚地开口了。   “我刚才看见你……在八重樱那边说话了。”   天晴处理伤口的手凝了凝,她抬起头来,冲小夜微微一笑、点头。   “你是在那边见到……我们的伙伴了吗?”   [见到了哦,他还和我说了你们以前的事情。]天晴搭着话:[你在这个本丸待多久了?]   “我……”小夜偏了偏脑袋,那小拳头攥着膝盖上的衣服面料,腼腆地回答:“是本丸第四把刀。”   [那真是待了相当长的时间呢……待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中,小夜会觉得累吗?]   “……都可以。”小夜抿唇乖巧的回答,看着天晴低头时脑袋小小的发旋,他看手入室旁的廊道没有别人,又说:“大家都说,偶尔会梦见小乌丸大人在樱树下起舞。”   [原来他叫作小乌丸啊。]   “……”   [小夜,你们都知道暗堕刻印的事情吗?]   “……大家都知道。”   [……]   “不过我们大家……都不知道彼此刻印的程度。”小夜看自己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被天晴逐渐处理好了,就差最后被她缠上绷带的部分,他放轻了声音解释:“只是……”   [只是?]   “只是宗三哥哥,萤丸,巴形薙刀,长谷部,药研以及三日月……自从前一个主人离开后,就不再和我们一同洗澡了。”小夜半垂着眼帘:“因为刻印都长在我们的身体上。”   天晴安静的听着,想到那些表面正常、实际浑身伤痕的刀剑,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   回想起那棵病态的樱花树,她忽然开了口,不是使用心音,而是正经的说话。   “小夜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再让这里开花的。”   “让你们再也不感到寂寞与悲伤。”   “那样的本丸,我会造一个给你们看。”   ……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谢读者的提醒,你们昨天看到的版本是本来的   我在自己的电脑改了剧情但忘记在晋江替换章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可以的话求先再看一遍17再看下去呀!17开头很重要的,也希望你们能忘记本来的17…………… 第19章 #19   #19   距离天晴来到这座本丸已经过去一周。   这一周内,在她反复检查后,本丸内所有伤患都恢复了完好的状态,同时,她的灵络似乎也已经和本丸融合,能比最初更轻易的掌握本丸上下情况了。   这里的植物与建筑物,也因恢复灵力供应而看上去比最初有光泽了些。   用膳时总是空掉一半的饭厅,现在也变得热闹了。   就是……   他们现在本丸遗落下来的问题仍有许多。   天晴垂眸望着这周内第七遍吃到的乌冬面。   “对不起,主人,因为本丸的耕地还是刚刚才复苏,也没有多余的小判买肉,你碗中乌冬面上的那颗温泉蛋,还是我们从本丸里唯一一只母鸡的窝里取来的……”   听着烛台切的解释,天晴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她近侍山姥切碗里的酱油乌冬除了几颗葱花与姜末就什么都没有了。   其余的就是栗田口的小短刀们,吃的都是素乌冬。   此情此景,甚至让天晴怀念起之前在白鸟家装成人偶随意吓唬家仆点餐的日子。   而狐之助望着自己碗中那点面线,也默默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现在的本丸,穷!”   天晴让烛台切先退下用餐,满脸疲惫的望向本丸里的记录员狐之助问:[狐之助,依你所看,我们本丸现在应该怎么办?]   “唔,让我先看看目前本丸的数据……”   狐之助用毛耸耸的小爪子拍了拍脖颈上的铃铛,很快一个数据页面就在他面前投映出来。   “马匹数量:1”   “耕地使用面积:5%”   “动物饲养情况:1只母鸡”   “需要维修设施数量:10,具体是……”   “演练场需要添购用品……”   狐之助起初还是认认真真的念,到后来就连牠自己都说不出口了,越说越小声。   ……真是惨不忍睹。   天晴揉了揉眉心,感觉这些问题她都已在过去一周隐约听闻过——马匹是因为出阵期间遗失,耕地是因为之前刀剑状况太差没有管理而缩小,卖掉的动物是没钱买回来,设施和装备是坏了没有灵力去修……   这些问题她起初听说了也没觉得多严重,毕竟她会用到的设施比如审神者的主卧室与女性浴场都总在不知不觉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她以为生活上该是没问题的。   是没想到,他们除了手入室床位不足,锻刀室的火炉已经因为过度使用而坏了,男性浴场与廊道许多木头都霉烂破旧的,小短刀们别说出阵用的装甲,身上穿的内番服都有平均二十年的历史了。   想了好久,天晴终于憋出一句话:[这里是地狱吗?]   山姥切一听就急了,担心审神者因为养家压力而萌生弃养念头,忙的连声安慰:“情、情况总会变好的,虽然身为仿品的我这样说也没有说服力……”   狐之助:“不,情况就是很急啊!”   山姥切:QAQ   天晴揉了揉眉心,而狐之助摇摆着自己的尾巴,望着饭厅内满堂的刀剑,支吾道:“而且,我今早跑了时之政府一趟……”   [哦对,许可证的申请结果怎样?下周能有结果吗?]   天晴将希望目光投向狐之助——之前狐之助跟她提过因为本丸中间没有正式的审神者,所以万屋出入许可证与演练场出入许可证都被时之政府扣起来了,如果想重新启用,需要狐之助跑一趟再申请。   这也是天晴的想法,她感觉大家大病初愈不适合直接到真正的战场上——还是先拿演练场的许可证在安全环境复康比较好。   狐之助也是同意的,就按照她的要求跑去催促了时之政府一波。   只是……   “时之政府说演练场与万屋的许可证还不能批核。”   [为什么?]   “因为这座本丸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完成时之政府派遣的任务了,那边说需要多一点数据协助审核。”   [时之政府的任务……]   “对,意思就是让刀剑亲自出阵,最好还是由审神者亲自带领,远征与一般内番不作计算。”   天晴听到“由审神者亲自带领刀剑出阵”,小脸不自禁浮现出沉重。   她仰头望向饭厅内满堂的刀剑,她和狐之助与山姥切说话的声音远处的刀剑都听不见,但坐在靠近的刀还是有在偷听的。   有的还是前阵子才刚从手入室内爬出来的太郎太刀、岩融与大俱利伽罗。   也有小夜曾偷偷告诉她的,身上很可能还存在着暗堕刻印的刀剑。   这座本丸……真的能马上投入出阵工作吗?真的不会因为战斗而陷入危机吗?   狐之助看天晴拿着碗筷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抿抿唇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审神者……”   [狐之助,你也认为遵从时之政府的要求比较好吗?]   “……我在回程路上考虑过,我是同意的。”   狐之助坐在地上,一本正经的挥舞着爪子:“我这也不是为了油豆腐!而是仔细一想,果然出阵是最快获得资源与金钱的方法,而真正的出阵任务都会让审神者与队长佩戴危机感应系统,问题不大的。”   “就是失败了,除了影响本丸评分外,就不可能有任何别的后果。”   “因为我们现在的审神者是你啊,你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若你有信心,以我判断你甚至可以在明日出阵看看,我今晚就可以向时之政府发出任务申请。”   狐之助说着,天晴终于有点被说动了,也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山姥切。   目前在这个本丸里,她虽然能阅读出本丸的疲累状况、而狐之助能了解时之政府的意思,他们二人却都不一定能猜到刀剑的心情——刀剑的心情,最好还是询问身为近侍的山姥切国广。   披着被单的金发青年将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扣着筷子的修长指尖放下,他深思熟虑之后亦沉声开口了。   “若你希望,我们其实是可以出阵的,毕竟大家都已恢复健康数天了……”   [真的没问题吗?我也不熟悉出阵的程序,战场经验也近乎零……]   “没事,有我在,出阵期间我不会离开你身边。”   他少有的用坚定的语气打断了天晴的话,碧蓝色的瞳仁写着认真,猝不及防的帅到她了。   看她琥珀色的瞳仁掠过惊讶,山姥切垂下眼帘,娓娓地补充。   “我的意思是……我身为近侍会负起责任保护你、辅助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补充的这句话山姥切说得尤其轻,虽然轻,却不像他平常说得断断续续妄自菲薄的话语,字字句句都融进了他的决意。   ……他会护着他。   天晴有些意外的望着似乎有点改变的山姥切,不得不说,她现在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出几分自信来了。   既然山姥切说可以,那她也愿意试试看。   她和狐之助交换了一个眼神,勾了勾嘴角。   [那明天我们就出发吧!有关于明天的考验,人选我都有想法了]   “这么快?!”狐之助竖起尾巴,山姥切也有些意外的朝她头来视线。   [我想让山姥切先生、小夜和大和守先生与我一同出阵。]   “只三振啊……可以!时之政府也会按照刀剑数目调整强度的,第一次出阵,确实不用太声势浩荡。”   狐之助从铃铛中调出与时之政府通讯的便捷界面,这时天晴也和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小夜和大和守对上视线,这两位都是她最近在安排照顾马匹工作时刚好有说过几句话,算是比较熟悉的。   所以听到出阵的事情,小夜和大和守都没有半点膈应,反而了悟的在座位上对天晴点了下脑袋。   能与熟悉的付丧神出任务,对天晴来说也添加了一份额外的安心,她松了口气正要继续用餐,一个带笑又磁性的声线突然插进。   “哈哈哈……假若是在聊出阵的事情,能算我一个吗?”   天晴在商谈中抬起头,视线毫无防备的与那个蓝发蓝瞳的付丧神对上。   此刻他端着自己用膳后遗留下来的空盘子,身穿深蓝内番服的他不知何时稍微往他们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他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坐着,使得她面前大半的光都被他遮去了。   在这片阴霾下,天晴从下而上细细的瞧着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先生的意思是……想加到明天的出阵队伍中吗?]   “哈哈哈,是的,因为主人你才刚来到,第一次出阵不让我跟着……我也不放心啊。”   他少有的说了一句不符合“喜欢被人照顾”的他的话。   山姥切仰头望向此刻的三日月,以他记忆,自从前任审神者白鸟初消失,三日月已经少有与他们群聚了。   ……大家都说辩不明三日月的想法。   此刻的他亦是半垂着好看的眸,纤长的眼睫遮去了他一半的眸光,像是为三日月披上了一层伪装的轻纱。   山姥切心里觉得有点违和,却无法左右天晴的决定。   只见天晴也只是思考片刻,就对三日月牵起了嘴角。   [那好,明天的事情……也拜托三日月先生了。]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 第20章 #20   #20   清晨,灰蓝色的光芒铺洒在本丸的每一个角落。   认真穿好巫女打扮的天晴较往常要早拉开房门,有点意外的,是山姥切国广已经挺直腰杆规矩地跪坐在旁边恭候了。   她眨巴干涩的眼睛,呵欠打到一半连忙害羞的收回去。   山姥切也体贴的装作没看见,而是小心翼翼的起身,闷骚地道:“早安。”   [早安,山姥切先生。]   “你……不必担心今天出阵之事,我大部分时间点都去过了,我会给你带路的。”   他不经意又对她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他似乎一直在变着法子给她安全感,因为对自己的表达方式不自信,就只能一遍遍重提。   天晴知道这是这个热爱妄自菲薄的付丧神的习惯,所以每次都乖巧的应了一句好。   “你昨天……没有睡好吧。”   [对,稍微晚睡了。]   天晴心虚的微笑。   山姥切没再追问,他知道她何止是“稍微晚睡”,她都挑灯夜读将刀账与时之政府发来的历史书册都翻阅一遍了。   最近她为了将刀剑们的过去记起来,每天晚上都搞得像考试前的学生一样。   [这份是一周内的内番清单,待会出发前你和狐之助先跟大家安排吧。本丸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畑当番,马匹并不多,还有切磋训练……]   她仔细地安排着,之前狐之助说过让她处理的她一样不漏——因为一个历史点会有好几个战斗点,出阵天数运气好是一天,不好就是三到五天了,内番不提前安排,本丸的运作怕是要停顿。   山姥切有些意外的望着那长长的清单,发现这内番列表有点特别。   “你……是怎么安排这个内番表的?”   [怎么了?]   “总感觉,这些组合……都是大家以前习惯的组合。”   [啊,你发现了吗?都是我昨天翻阅以前的内番记录推算出来的!想说内番果然要选和自己熟悉的伙伴一起做嘛。]   山姥切蔚蓝的眸子诧异地瞪圆——就为了这个而特地看了内番的记录吗?要在短时间内将刀剑们的性格和关系摸清再安排内番,绝非易事!   她其实也可以找他帮忙,偏偏晚上都把他赶去休息……   山姥切还想追上唠叨几句,但那个女孩却已经走远了,她从兜里翻出几张泛黄的符咒,还趁着刀剑们并未完全睡醒,将式神一个一个的召唤了出来。   “雨女,雪女,以津真天,山风,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们帮我好好辅助刀剑们管理本丸……”   在白色的烟雾中,各个姿态各异的式神出现,天晴对每一个式神都有安排好的任务,她还在那边仔细地解释,不经不觉,就到了狐之助取得出阵许可回来的时间了。   她被狐之助揪到本丸本殿外的时空穿梭装置面前,其余的大和守安定、小夜左文字与三日月宗近都同样换上出阵服装出现了。   第一次使用这个东西,天晴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时之政府安排我们前往的时代是哪里?]   “是鎌倉時代哦,不过具体年份还得等穿越后才会知道。”   狐之助说着,后腿发力跳到天晴怀里,用前爪手脚麻利的调着时间装置。   山姥切看穿天晴脸上的一丝不安,还特地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她仰头感激一笑,望着对方被单下俊朗的侧脸,在阳光底下他整张脸都被柔和得好看。   她躁动不停的心跳终于安稳了一些,同时间,“咔嚓”的一声响起,他们一行六位眼前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   在光芒消失后,天晴再次睁眼,就已出现在一条人流稀疏的街道中。   时值晚上,宽阔的街道上只有疏落的几个小摊贩,其余都是紧挨着的饭店或已经打烊的商铺。   四下静悄悄的、气氛冷寂,路上没有太多的灯,只依赖着浅黄色的灯笼照明。   这里路过的男女性多穿着袿与袴,发型较为单一,一看就和早已流行起和服与武士文化盛行的江户大相径庭。   “这里是1189年呢,将发生奧州合戰,奧州藤原氏会在此年被灭,而源义经会在平泉这个地方自杀……”   在月色底下,狐之助的铃铛上出现了历史资讯,一说1189年合战山姥切就明白了,他也曾经参与这个任务。   “那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阻止溯行军在此处阻止源义经自杀的事情。”山姥切声音沉稳笃定。   “居然会选奧州合戰……”大和守也有点意外,他伸手抬高了戴在头顶上的斗笠,轻声道:“我们最初在失去今剑之后,也经常返回鎌倉時代,就是希望可以找回今剑……”   天晴听着刀剑讨论,并无特地参与其中,毕竟狐之助在出发前跟她训话过——审神者在出阵期间只需要作出战略决定即可,其余的侦察与搜索行动都可以交给刀剑自己判断。   “而且一上来就是夜战,幸好我们这里有小夜,在侦测方面都不用担心。”   “……嗯,包在我身上。”小夜点点脑袋。   “那我们就往平泉前进吧。”三日月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惯常的笑意。   刀剑们很快就决定出要往平泉的中心走去,而天晴亦跟着踏出了第一步——接着,又因一抹气息而呼吸一滞。   这个感觉是……   [[那确实是你的碎片哦,小姑娘。]]   就在天晴想要凝神感应清楚的时候,邪魅的声音就从她口袋内传来,直达她内心深处。   [[而且我看……这时代内恐怕,还不止有一片。]]   [大蛇,你能够感觉到我的碎片气息?]天晴小心地将云外镜从口袋里取出。   [[本尊早就跟你说过,能为你找到碎片的吧?]]   镜中的蛇神冲她牵起一抹短促的笑,那狭长的眼眸中闪过探究的光芒。   [[真是奇妙,小姑娘你生于江户时代,为何灵魂碎片会出现在鎌倉時代?]]   ——鎌倉時代分明比江户时代早了上几百年。   天晴没有回答,而八岐大蛇也不打算纠缠,轻笑一声就将自己的影子从云外镜中抹去了。   *   在八岐大蛇消失后,天晴在衣袖中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她第一次利用时之政府的穿梭装置进行穿越,就找到了自己的碎片!   她现下确实想马上去寻找,但却不敢抛下刀剑的队伍,看来只能之后再过来了。   她努力平静自己,正要再次追上山姥切他们,却在黑暗中与一个气息奇怪的男人擦肩而过。   只是衣袖在空气中不小心触碰到的距离,那个瞬间,天晴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长着利爪的大手捏住了一样,梗塞了一下,血液都停止流淌了。   世界仿佛在瞬间哑然失色,天晴琥珀色的瞳仁惊愕地瞪圆,近乎是本能地释出了好些灵压去保护自己——也是后来,发现那个男人走远了,才懵懵的将走漏的灵压收回。   她往前走了几步才敢小心翼翼回头,看向那身穿漆黑绔服的卷发男人。   在月色底下,他的脖颈也过于纤细苍白,皮肤薄得近乎可见里头青紫色的血管……就像他是个从未晒过阳光的人一般。   也太惊人了。   天晴浑身鸡皮疙瘩竖起,太惊人了,真的太可怕了!就在刚刚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感觉到这个逐渐远去的男人身上缠绕着许多孽气,不论是妖怪还是妖怪的怨气都缠绕在他身上。   这是身上牵扯了许多人命与掌握许多生死之人才会有的不祥气息,甚至足以让他身边的灵子与空气枯竭!   他……身上还有着与镜中“下六”之鬼相同的气息。   天晴心中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主人?”   在天晴走神之际,身穿深蓝服装的小夜回头牵起天晴的手,将满脸害怕的她神绪唤回。   [啊……小夜。]   天晴的视线逐渐对焦,才想起自己还在任务当中,她回头一看——那个苍白的男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她就希望接下来的任务都不要碰上他。   她假装无事地快步往前走,而大和守对天晴微微笑,又偏着脑袋说起一件事情:“说起来主人,刚才在经过那道小巷时听到了奇怪的传言。”   [传言?]   “嗯,据说只要在黄昏后独自走到町内服店与书店之间的小巷,进去后连读右拐四次,就会见到一棵白天没有的神秘的树。只要在不被任何人看见的情况下将信物埋下,第二天晚上再来取,信物就会变成幸运物……”   “上一次来,我感觉没印象听过这样的童谣……”   大和守说着说着,不经不觉,他们一行人似乎就真刚好走到……大街上和服店与书店之间的一道黝黑小巷前。   天晴与他们驻足在入口处,不约而同的感觉到小巷的尽头,似乎正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血腥气。   “会是溯行军的所作所为吗?”   大和守马上警惕起来,与小夜与山姥切面面相觑,因为溯行军的手段层出不穷,也不知道传言是不是他们搞出来的,几乎不假思索,他们就达成共识闪身闯入了幽暗之中。   追寻着气息,他们真的往右、往右、往右再往右的拐了四次——   然后,到达了一片沐浴着月亮清辉的空地,见到了一棵高耸粗壮……却丑陋的大树。   ……   --------------------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些天我被不要脸的无良上司骂……   我一气之下喷回去然后帅气辞职了!   看着那个垃圾上司从口若悬河到后来加班跟我认错   最后还是留不住我,我爽得感觉就像手上的坑都自动更新写完了那样(?)   ——   虽然我还有另外一个兼职……但最少我今天因为离职而放假啦!   回来给大家发红包啦!还一不小心发多了你们就当是幸运抽奖买一送一吧(?)   顺带一提周一如无意外会入V,我知道这个文没人看呀   所以入V几天内买V+留言的无一例外会得到大红包哦!留言就有了!很简单吧?   所以前几天不要养肥给我狠狠买下去,给我一口饭恰呀啾咪(卖萌可爱)   by因为把上司攻击得体无完肤所以心情超美的十三 第21章 #21   #21   悬挂在平泉上空的那钩明月,此刻就如处子般宁静。   幽白月光穿透枝叶间空隙落在地面,形成了点点萤火虫似的光斑。   这地方乍看之下是美不胜收,却也空灵得诡异。   刀剑付丧神一行人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在队伍后方的三日月更是回头拉起天晴的手臂,将落后的她拉近他们。   “不要离我太远哦。”三日月嘴角勾着一个看似从容的笑,视线却深沉警惕地望着远方的树。   毕竟这一块空地,对于早就将1189年鎌倉踏平几遍的他们来说,是陌生的。   因为反复的任务,他们本该对这一带相当熟悉,但不论是怎样的任务状况与搜索,他们先前都从未在平泉见过这片空地,也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大树。   “……这里不是平泉。”   小夜已经拔刀将短刀守在身前,也往后退了一步,与其他刀剑形成一个守护阵护着天晴。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天晴亦马上使用阴阳眼视察周围的环境——谁知,在她眼帘再次睁开的瞬间,一个漆黑的身影就突然从他们头顶气势汹汹地掠过,再精准的落在那粗壮的大树面前!   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天晴抬头看去,只见对方此刻在腋下各自挟着两个身穿短装和服的小孩子,扭曲的面容上长着好几只眼睛,而其中一只,里头居然写着“下五。”   ……是鬼!   就连身上多得发臭的血腥气与孽气也是同样的!   对方见到一行五人出现在此处,也诧异了一瞬,尖锐的笑声从长满夸张兽牙的口腔中发出。   “哎呀,今天晚上居然有这么多来许愿的傻子,真是走运了……刚好我只要再吃上几口人肉,就能篡夺下弦之四的位置了。”   说罢,还用血红湿润的舌舔了一口右手上失去意识的孩子。   这还是山姥切他们第一次见到鬼这种生物,不是人类,但恐怖程度绝对不亚于溯行军。   毕竟溯行军也不会对寻常百姓下手!   不是第一次遭遇“鬼”的天晴则更快反应过来,右手已摸出了日和坊的灵符。   “审神者,不行!”狐之助拉住她的手臂:“若这不是溯行军搞出来的事情,我们是不可以干涉的!”   [怎么可能任由那只鬼吃掉那个小孩!]   天晴回头喝住狐之助,将狐之助塞进山姥切怀中,就将日和坊召唤出来:“日和坊!去给对方点颜色看看!”   “……了解!”   日和坊从光芒中出现,那只本打算展开攻击的鬼似是察觉到那股光的不对劲,伸出去的手被烧掉一半,连到手的猎物都抓不稳——小孩就这样坠落地上了。   “这个是……阳光?!不可能,这个时间怎么可能有阳光……”   那只鬼嘟哝着,也没时间探究为何月夜下会出现阳光,毕竟是下弦之五,面对天敌本能反应比其他不入流的鬼都要快,随手就撕向后方的大树。   而奇妙的事情也在瞬间发生,只见那只鬼用爪子凭空撕开一道裂口——原来那棵大树只是虚有其表的幻想,那只鬼只要轻轻一挖就把空间撕开了。   为了逃命,他也没去管被他扔在地上的孩子,瞬身就堕入黑漆漆的空间内。   至于天晴,望着那即将要合上的空间入口,嗅到里头传来浓浓的怨气,她不假思索就下达了新命令。   [大和守,先保全那两个孩子!]   大和守马上跑去,日和坊也竭力追上,用日光勉强苟住入口的敞开状态,同时,日和坊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天晴大人,我感觉到你的碎片似乎在这个空间里面!”   [在这空间里?]   天晴往前靠近,确实感觉到那浓烈的血腥气中,有着让她感到熟悉的气息。   狐之助闻言瞪圆了豆子眼,虽然想提醒天晴此刻她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偏离时之政府安排的任务,但那些话牠都说不出口了。   毕竟碎片对天晴来说是形同灵魂一样重要的存在,若牠在此处拦住天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拼凑完整。   牠想提议一整列刀剑都和天晴一同进去找碎片,只是一步迈出,他脖颈上的铃铛却突然发出了警告的声音,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代表是溯行军要出现。   叮当的铃声仿佛在催促着众人做决定。   小夜本来想跟上天晴,脚步也因而停下,三日月亦如是。   此情此景,狐之助只得咬咬牙:“去吧,审神者,这里留下三振即可,我能保证任务安全完成!就是不完成,我们下次再来就是了!”   天晴有些意外地回头,没想到平常最会担心这、担心那的狐之助会首当其冲的为她拿定主意。   但恢复灵力对她来说还是第一大事,就颔首同意了:[那山姥切先生,你随我一同进去!]   “好,明白了。”   [就是,大和守刚刚走开了,这里就小夜与三日月先生……]   不,真要说的话她其实不太担心小夜,就是三日月——整个穿越任务开始后他都没怎么说过话,她也不知道暗堕实际上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或战斗机能构成任何影响。   也或许是天晴担心的眼神过于明显,三日月见到后爽朗地笑了:“哈哈哈,主人你不用担心,我该出手的时候也是会好好出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晴根本不担心三日月的实力,就是担心他勉强自己。   三日月被月色下这张姣好的脸与熟悉的眼神看着,恍惚间就像看见了“那个少女”,在她远去之前——看着他的眼神也总像这样,带着淡淡的、说不出口的不舍。   那时候他都没有坦率的抬手留住她,此刻看天晴背对那个黝黑的空间入口,脑海里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瞬,她要就此消失的幻影。   三日月心里咯噔一跳,几乎是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往她的方向抓去。   “三日月?”旁边的小夜觉得奇怪,仰起天真的脸庞问了一声。   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三日月几乎要碰到天晴,思绪又在突然间回到现实,他看着自己尴尬地抬着的手,才反应过来自己因着思念而造成的混乱。   一阵风再次拂过三日月的脸颊,把他鬓角长长的蓝发吹得凌乱。   他突然很担心自己的“状态”会在天晴和伙伴面前无所遁形,慌乱的把手收回。   只是就在他那只大手垂下期间,他却感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那只温暖的小手隔着手套烫着他的手心,微暖的温度传来,三日月眼神怔忡,下一瞬间……手背上竟传来灼热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马上摘下皮质手套——竟见自己宽厚漂亮的手背上竟出现了一个和天晴衣物上同样的飞鸟纹样。   与此同时,天晴自己的手背上也出现了一个。   “这是……”小夜眨眨眼睛,仰头望着天晴。   [这个是我的家纹,有了这个印,在你们有危险的时候,不论多远我都会赶回来。]   天晴笑着解释,那坚定的笑容瞬间把三日月的凌乱挥去了一些,又把视线投向狐之助,接下来的话她没有选择和三日月与小夜解释,只是直接将话单独传到狐之助心中。   [……反过来,假若这个家纹在他们没有遭遇危险时突然亮起,你就先带他们回到本丸。]   狐之助明白天晴的意思,没有多言,只是听话的点头——不在三日月他们面前露出任何端倪。   天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就和日和坊与山姥切一同进入那个树洞入口了。   在月色底下,自女孩携同式神与付丧神进入口之后,丑陋大树的入口迅速像活物一样合上。   下一瞬,空间就像被卷入一个漩涡中一般,连带着正片草坪与大树都消失了。   狐之助与三日月他们眼前所见的,突然恢复回他们认识的平泉街道。   天晴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寂静。   *   另一边厢。   在进入空间后,天晴与式神们往前奔跑了一路,终于到达一个有光的地方。   “……这、这是什么?!”   在可以视物的空间下,山姥切首当其冲惊呼出声,再仰头错愕的环视四周,就连总固执地披着的被单从身上滑下也不管了。   只因这个空间实在太渗人了。   只见,在空间里头,这里到处都长着一些铺满青苔的树根与藤枝,像丛林一样的深绿树干交错着编织出了一个顶穹。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用树根与巨型藤蔓编织出来的地面上存在一个个凹洞,凹洞上都是浑浊的水,散发着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关键是,在密集不透光的顶层上,垂下来了一根又一根粗幼长短不一的藤蔓,而有的藤蔓尽头,就像蛇一样将身穿和服的孩童死死地绑了起来。   那些面无血色的孩童手上死死的抱住他们的信物,他们任谁也看得出来,被吊着的孩童都快死了,就只剩最后一口微弱的气罢了。   至于一些已经死去的,就残忍的、肢体不全的被弃置在他们脚下,像破旧的抹布一样凄惨卑微。   山姥切真被吓一跳了,就连天晴衣袋里的八岐大蛇也笑着参一脚道:“……这些都是祭物吧?”   “祭物……”山姥切下意识拔刀想去把那些藤蔓斩断、将孩童们救下来,却被天晴拉住了:[不要浪费时间。]   “……为什么?”山姥切的瞳仁写着绝望,虽然他作为刀刃战斗的时间长了,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残忍之事。   [因为此处并非正常的空间,假若我们不解决空间主人,也是无法把孩子们带出去的,所以……还是直捣黄龙吧。]   她闭了闭眼,再看向日和坊:[日和坊,能在这个空间召唤阳光吗?]   “召唤阳光是可以……但对这里的树都没有作用,看来这里的树不是鬼的术式。”   [果然如此,我也觉得结界主人应该是妖怪。]   天晴眼神凝重:[……难道又是鬼侵占妖怪结界作恶的事件吗?]   她眼神严肃地往前走,不去看地面那些像破碎人偶一般残忍扭曲的尸体,走过许多蜿蜒的弯道。   忽然,她竟在结界的其中一个分叉口处,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天晴马上一声不吭的往前走,跑过许许多多的弯道与境界,终于……在十分钟后,抵达了一片与刚才相似的空间。   在无数树干编织而成的内室中,有一棵突兀低矮的怪树,那大树长得歪歪扭扭,像有狰狞的人面在上方。   然后……在那怪树的前方,就有一个与她身高相若的身影。   对方只是安静站在远方,却令天晴心脏咯噔一跳。   只见对方留着一头不及肩的黑发,头上扎着一条小短辫——而瘦削身板上穿着的,是黑白色绣着源家家纹的男式狩衣。   那小男孩手上拿着什么,就连总是抱在身边的刀刃也被他随意地插在地上,他仰头看了眼怪树,低头就似在考虑,在大树底下挖洞将东西埋进。   天晴看着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过往做过的所有梦境。   那些细碎的片段在脑海中涌现,包括小男孩孤身待在黑暗中,也有小男孩在阳光明媚的庭院下与主人吵架的样子,以及主人垂危时发生的争执……   不甘、执着与痛苦的感情交织在他身上令他万劫不复,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感觉到的熟悉感是什么——就是没想到她会在此处见到那妖怪的实体。   她甚至还怀疑起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中。   之后的事情到底怎样了呢?   天晴缓缓走近,正在思考自己是否该隐瞒自己认识他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走近,一道虎视眈眈的身影,就从天穹伸出利爪、凶神恶煞的就往男孩的脖颈刺去!   天晴瞪圆双眼,脚步从缓至急,不假思索的往前冲去,展开双臂就拦在男孩的面前。   “……鬼切,趴下!”   ……   --------------------   作者有话要说:   命运的两人终于见面了!   网友终于面基(x)   ——   【公告】   周一如无意外会入V,我知道这个文没多少人看所以……   所以入V几天内买V+留言的无一例外会得到大红包哦!留言就有了!很简单吧?   记得前几天不要养肥给我狠狠买下去,给我一口饭恰呀啾咪(卖萌可爱)   by把上司骂惨所以心情爆炸美的十三 第22章 #22   #22   “……鸟守阵!”   周围的风声如同野兽一般呼啸袭来,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幽蓝色的圆罩以天晴为中心突然筑起,将鬼的攻击轨迹偏移了一丁点。   但余下要发生的事情天晴知道——食人鬼的术式是在灵力之外的特异物质,其原理核心在“血液”,是拥有实体的术式,那并非阴阳术可以阻挡,所以那攻击很快就将天晴的保护罩击破了。   为了保护后方鬼切,她只得在防护罩被破坏的瞬间伸手向后,同时用言灵术大喊:“雪童子!”   “……雪走!”   那白发的式神凭空出现,双眼染红,像在熊守镇当夜一样于体内抽出一柄修长的太刀,用实体攻击横砍向眼前的恶鬼。   一道银光在天晴眼前闪过,恶鬼的头颅落地,很快灰飞烟灭。   天晴这才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刚才那只鬼……]   在刚才的危机间,她看见这只鬼的形态虽然和那只被她烧掉手臂的鬼类似,却没有写着“下五”的瞳仁。   她还在喘息着,雪童子已经气急败坏的飘到她面前:“天晴大人,你太乱来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都受伤了!”   后方的山姥切也赶紧追上,望着天晴的脸庞,那上方被刚才的飓风刮起的碎屑割开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从口子滑下腮旁,触目惊心。   但天晴哪管得上这些,她只看到鬼切,下一步手脚都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了。   而刚才被天晴用言灵术控制趴在地上逃过一劫的黑发武士式神——鬼切终于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束缚被松开了,也轻咳一声从地上狼狈地爬起。   那双血红的妖眼从下而上望着那被付丧神与妖怪围在中心的黑发少女,眉头蹙起。   她……刚才念出了他的名字,但他却没印象见过她。   “你……”   俊朗的小少年往前踏了一步想问些什么,却被赶上来唠唠叨叨对天晴说教的式神给堵住了。   “不管如何,下次不管你要救谁,你也该让我去救!”   “天晴大人,你明知道阴阳束缚对鬼无用,就应该让我们以刀剑相抵!”   “对对,再不让你让我照一下也行啊!这下天晴大人的脸都花了呜呜呜……”   天晴被他们这股势头吓到了,忘了鬼切,只知道马上捂住脸颊扯开话题。   [我的事情先别谈,我们危机还没解除呢!刚才的鬼只是下等鬼,灭杀了这个结界也没半点改变。]   “这个倒是真的……”性格憨厚的雪童子与山姥切很快被天晴饶走了。   [那些小孩性命危在旦夕,这个结界内的血腥气很重,恐怕潜伏着不止一只鬼。]   天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再从袖口中摸出一张新的符咒,顺道将万年竹召唤出来,那个个子颀长的妖怪从白雾中现身,第一时间是对天晴皱起眉头,交抱着手哼了一声。   天晴:?????   “我说过,让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把我召唤出来。”但她刚才却先召唤了雪童子,这笔账万年竹记下了。   [哈哈……]天晴装作看不见万年竹那能杀人的眼神,也没时间搭理后方缓缓爬起的鬼切,只是认真地道着她刚才察觉到的关键。   [刚才我见到鬼是从天穹的方向冲过来的,恐怕那藤蔓交织出来的顶处后方,在结界的盲点处,有鬼能行动自如的通道。]   她此言一出,山姥切与万年竹众人都把视线投上那悬吊者无数儿童的天穹,后方的鬼切亦如是。   [鬼是怪物,不是妖怪,他们拥有实体……所以他们的痕迹我无法用阴阳眼寻找,得靠你们去观察了。]   [所以,雪童子与山姥切一队、日和坊与万年竹一队,你们去把‘下五’揪出来,一旦发现……马上抹杀!]   她的命令透过心音传递入各人的耳中,四个属于她的式神与付丧神开始行动,只一眨眼,那棵怪树前方就只余下天晴与鬼切。   这会,鬼切感觉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   “你……”   他张开了口,将那个与自己身高相若、身穿巫女服饰的阴阳师唤过来。   而那个从刚才起他就只能窥见一个侧脸的女孩转过身,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剔透的大眼睛,在视线对上的一刻,鬼切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但他也蛮肯定,自己此生、算上上一辈子也没见过她。   鬼切的视线掠过她姣好脸蛋上一道伤痕,他视线沉了沉。   “你刚才喊了我的名字。”   [这……]天晴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刚才是她故意的,因为言灵术得加上对方名字才会更精准发挥。   但显然是因为她刚才的呼喊,勾起了眼前妖怪的满腔疑问。   那双血红但又过分寂静的眸子瞅着天晴,似乎在等她一个答案,又不像抱有什么期待。   这也是天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不论是他秀气的眉与高挺的小鼻梁,她都不曾在“梦境”中看得这么清楚过。   现在是鎌倉時代,他那活在平安时代的前主与他最后的结局是如何呢?   快百年的时光经过了,鬼切外观上似乎还与当时一样,只是,相较于那个在渡边纲家后院勤奋练剑的他,此刻的鬼切身上就像覆盖上了一层孤寂。   犹如一柄被遗忘在旧寺中的刀刃,百年不出鞘,上头爬满了蛛网。   鬼切看上去想对她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总是沉淀着锋芒的血眸此刻失去了自信与方向。   天晴突然想起,鬼切刚才似乎想在他们身下的大树埋下什么。   【在月夜下进入小巷右拐四次,只要在谁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埋下信物,那物件之后就会变成幸运物。】   她忽然想起那个充满破绽的传言……虽然是充满破绽,但在人无比绝望的时候,这些传言就算可疑也会像一束光那样注入人脆弱的心中,成为他们短暂的信仰。   鬼切从前不像是会听信谣言的妖怪,但现在他却不得不这样做。   鬼切也是抓紧这一束虚假的光,希望在这个空间得到什么救赎吧?   天晴感觉,自己说不定是理解现在鬼切的心境的。   “你认识我吗?”   [也不算是认识……]   天晴回答着,想到鬼切的过去,她没来由的感觉眼睛胀胀的。   她想开口安慰眼前的小男孩几句,但鬼切与她身后的怪树却突然传来一丝奇异可疑的气息。   她马上抬头望向后方,竟见树身那斑驳的纹路忽然动了起来,那些树面的坑纹突然像水一样漾开一圈圈涟漪,然后……一张更明显的木色的人面从树中浮现出来,逐渐塑成一张苍白的人样。   那画面实在诡异,天晴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那大树身上就突然长出了一双木手,来势汹汹的将鬼切抓了起来,下一秒人脸的口大张,就要将鬼切像食物一样吞了进去!   ‘妖力……相当澎湃的妖力……’   ‘是源家宝刀……’   仿佛含着泥沙的声音在空间内响起,意识到是怪树发出喊声的天晴脸色一青,马上扑上去抓鬼切:“鬼切!”   她的手恰好拉住了鬼切的手腕,而那短发的式神错愕的望着她朝自己义无反顾地扑来的身体,下一秒——就和她一同坠入黑暗之中。   *   怪树的嘴巴合上,周围的空间突然变得压抑黑暗。   这漆黑的空间似是没有边界,除了周围漂浮着的点点星光,就没有其他事物。   在意外被吸入空间中时,天晴与鬼切抱在一起,在地上滚了几圈——结果是她压在他身上。   “唔……”   小少年闷哼的声音从天晴身下传来,趴在鬼切胸膛上的天晴睁开眼睛,感觉到从头顶拂来的温热呼吸,她没来由的红了耳廓,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   [对、对不起!没有压疼你吧?]   “……你刚才,肯定喊了我的名字。”   谁知那小妖怪的关注点都不在她沉不沉上,只是用瘦削却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撑起,坐在地上不满地望着天晴。   [这、这个先别管,我们现在不是被卷入麻烦事中了……]   “……这个是重要的大事,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啊,这、这应该是人面树的体内呢,居然有这么多的瘴气!]   天晴笑着扯开话题,那拙劣的演技连鬼切都忽悠不了。   但也意识到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鬼切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半垂着眼打量女孩的背影,再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左手。   ……她刚才毫不犹豫地抓紧的地方。   不问对方为什么知道他就行了吧?   鬼切想了想,就开口疑问:“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的保护我……趴下!”   那黑发小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黑色影子从黑暗中汹涌袭来,他马上以闪电的速度上前将天晴的脑袋摁下,再从袖口袋中某处翻出一柄小刀,用蛮力将那藤蔓隔开了一道口子!   “可恶,刚才居然把刀落在外面了……”   他护住天晴的力度出奇的大,也是直至确认藤蔓消失,他才将那个女孩松开。   可既然人面树开始了攻击,那就绝不会只有一次。   接下来在二人寻找空间的出口时,树根又从所有角度向二人发出突袭,只靠鬼切的随身小刀根本不管用,很快就连天晴都得加入战局——幸好人面树是妖不是鬼,她的阴阳术都很奏效。   就是他们一直找不到出口。   ……那边会不会有呢?天晴转头摸了一下虚空,正要回头提议鬼切往一个新的方向走,一道黑影就从暗处袭来,比刚才都要强而有力的锢住了鬼切的腰身!   那小少年马上用手中的小刀去割粗壮的树根,然而那树根粗壮得人手环抱也抱不住,区区小刀再怎么割都不会有用的,天晴看了大惊失色,只得马上往前跑去。   “别过来!这树枝会增生,会把你也抓起来的!”   鬼切感觉自己身上的灵力在源源不绝的被吸取,脸色越发苍白、声音也虚弱起来:“恐怕……这还是个汲灵阵!”   而汲灵阵不止针对妖怪,肯定也会对阴阳师构成影响!   只是,鬼切这番警告却不让天晴退缩,她依旧往前奔跑,而那壮硕有力的树干也像活人臂膀一样毫不意外地把她抓起来了,鬼切见了瞪圆双眼,只恨不得自己现在的力量太弱,根本无法去救她。   “可恶!为什么我刚才要放下刀……”   他狠狠地骂着,身上的灵力被贪婪地吸取,他的状态开始变得混沌,只是……   也在同一时间,他感觉到树干吸灵的速度似乎开始缓慢,他看不见自己天晴所在,但却感觉那抓住他的树干突然松开了?   鬼切连忙挣脱、从空中一跃而下跑去天晴所在的方向——又发现她那边的树干都松绑了,女孩从半空坠下——   鬼切马上跃起将她接住,将她搂在怀里,他马上察觉出天晴的不同。   此刻她在他怀里喘息着,在藤蔓松开后空间内的瘴气消散了一些,但她身上与脸上却多出了一些红色的纹路。   一层薄汗覆盖在她皮肤表面,她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却忍不住先抬手捂住自己刺疼的太阳穴。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了?”   [人面树体内的瘴气太多,就稍微……吃了一点。]   鬼切望着天晴,发现她岂止是脸上多出了一些花纹,就连方才琥珀色澄澈的圆眸,也亮起了妖冶的血红色。   “你亲自汲瘴气?阴阳师做得到这种事情吗?不论怎么说,瘴气也对人体不好吧?刚才你只要把我抛下就可以了啊……”   [唔,那可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天晴想了想,眸中的火热终于平息,她勾起嘴角:[可能是因为……被谁拜托了吧。]   被人诚心拜托了,“要好好照顾鬼切”这件事。   所以就是让她显露出原型这么可怕的事情,她也莫名有勇气去做。   ……   --------------------   作者有话要说:   【醒目】下几张记得留言记得买!留言就有大红包绝对不亏!   目前最少每人60jjb大红包一点也不亏吧!!! 第23章 #23-25   #23   鎌倉時代,平泉,人面树体内。   [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好起来了。]   天晴从鬼切身上起来,那些红色的斑纹从她脸上慢慢褪下,妖冶的红也从她眸中消退。   [我很久没汲取瘴气了,瘴气无法影响我,就是身体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她一边说着鬼切无法理解的话,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上头温热的气温渐褪,让她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说起来,刚才在汲取瘴气的时候,我看到了人面树的记忆……]   “他的记忆?”   [嗯,果然这不是他原来的样子,现在的他只是被过多诅咒与怨气缠绕着,才成了我们眼中的丑树。]   她仰头认认真真的望着附近的空间,想了想,决定亲自为这个空间制造突破口——也正好为人面树卸下一些负担。她再次蹲在地面,轻飘飘的同鬼切说了一句。   [所以鬼切,刚才那招,我打算认认真真再来一遍……我变化的样子,你要保密哦。]   “什么变化?”   鬼切不解地靠近,又见天晴一脸平静的跪坐在地上,伸出两只手放在漆黑空间的地面。   他只是走神一秒,下一个瞬间,天晴身上就并发出一层耀眼的湛蓝光芒!   鬼切瞪圆眼睛站在距离她的不远处,只见那层萦绕在天晴身边的蓝色灵力,瞬间照亮了这个漆黑的空间。   许多浑浊的黑气似乎想要攻击天晴的“范围”,只是那些黑色气体都在触碰到天晴的灵压后演化成血色的气了。   耳边的风传来飒飒的声响,那些红色的细碎光芒像咒文一样攀上天晴的手臂与脸颊,使她刚才妖冶的模样重现。   只是现在出现在她身上的纹路更加复杂,她瞳仁那抹红也变得更加深邃,让她看起来比起阴阳师……更像是妖怪。   鬼切对眼前一切充满好奇,只是,也轮不到他悠闲地思考,他头顶上就开始掉下一些碎屑枯枝,整个空间都异动起来!   轰隆隆……   霎时,四方百面传来许多痛苦的喊声,也有人类说话的声响,许多碎言碎语与刻薄的言论让这个空间变得冰冷又压抑,像几座大山或几支军队从四方百面往他袭来!   鬼切左右环顾着,因为地震的关系,他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那肯定是不祥之物……烧掉他……烧掉他……’   ‘不能让他存在于我们的村子里……’   ‘这里根本不存在神……’   那些声音强行灌入他耳朵,像小蛇一样直窜他的脑袋,刺疼他的太阳穴,就像是有上百个人在指骂着他。   [那些都是人面树的记忆、他曾经承受过的话语,都不是针对你的。]   就在鬼切有点头痛之际,女孩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强硬地驱逐了那些杂音,鬼切看向女孩的方向,此时她还认真地跪在地上吸取着瘴气,方才的话语肯定是她分心传递的。   鬼切的瞳仁倒映着她娇小的侧影,抿了抿唇——真的很神奇,她居然轻易察觉到他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显露出来的不安,还坚定温柔的为他直接拂去了黑暗。   鬼切眼神怔忡的看着她,听见她又开口了:[鬼切,到我身边来,我身旁的灵压能一道保护你。]   他想开口倔强地说自己不用保护,但心里或许是想再靠近她一些,就一句怨言都没有,小心地靠近了她。   再一次走进天晴的术式范围内,鬼切又感觉到了、感觉得更加清晰——他腹腔、丹田附近的地方越发温暖,那一直藏在他体内的那份力量似乎正与天晴发生共鸣。   不,正确来说,他感觉自己体内有一份力量,气息是和天晴一模一样的。   他伸手覆上自己的腹腔,望着天晴的背影——虽然事情的轮廓他还没理解,却又一个模糊的认知,就觉得……   一直寻找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了。   *   空间的震荡还在持续,天晴汲取瘴气到一半就住手了,那蓝色的幽光散去,她跌坐在地上喘息着,只维持着基本的防护罩保护自己与鬼切不受天穹掉下来的碎屑或地震伤害。   鬼切看着天晴身上的红斑逐渐褪去,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身上是不是有你的东西?”   [你察觉到了?]天晴表情有点错愕,之后冲着鬼切勾起一个温和的笑:[的确是有,但我现在不取了,之后再来取。]   毕竟她刚才已经确认过,她的灵魂碎片是鬼切“不被折断”的关键——鬼切似乎只差一点,灵魂的伤痕就能完全愈合了。   她的碎片就护他到那时,她再来取也不迟。   尤其是……她感觉这空间内有另外一片属于她的碎片,目前只带那一片碎片离开也足够了。   鬼切不太明白天晴的话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腹腔。   不久后,就连这个内侧空间的地震都停下来了,鬼切本想亲自为天晴辟出一条路,但二人眼前的空间却先被隔开一道光,刺眼的光芒从外头倾泻而进,鬼切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挡在天晴身前。   但这次来的却不是敌人。   [……万年竹!日和坊!]天晴惊喜地喊出声。   “天晴大人!刚才一直处于狂暴状态的人面树突然像被固定了一般,万年竹马上就劈开树身来找你了!”   估计日和坊说的是她汲瘴气的时候,但她还没解释,万年竹就喘息进来确认她身体有无大碍。   见到天晴大汗涔涔、满脸疲惫的样子,他不假思索就弯腰伸手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同时,给鬼切扫去一记冷冷的目光。   鬼切也本能地对眼前的竹男警惕起来——这都什么态度?   万年竹已经冷漠嫌弃地收回视线,看都不看鬼切就对天晴说:“我们先出去再说。”   谁知,天晴很会给他拆台子——竟在回答万年竹之前就若无其事的吩咐了日和坊:[日和坊,给鬼切治疗身上的伤。]   “了解!”日和坊元气满满地答应,   万年竹脸都臭了起来:“为什么要给他治疗?”   [啊这……]天晴被万年竹问住了,只得随口说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原因:[眼下每一个战斗力都重要。]   “呵。”鬼切冷笑一声。   “……=_=+!”万年竹额上青筋暴凸。   *   吵吵闹闹间,一行四人往着那个结界出口走去,回到比较浅层的结界。   日和坊为鬼切恢复伤口,万年竹则在跟天晴汇报刚才的搜索情况,一不留神,那仿似静默下来的人面树竟再次伸出了幼细的枝丫,缠上日和坊的小腿。   在出口合上的瞬间,才迅猛地收网,将日和坊直接绑了起来!   “……啊啊啊!”   日和坊惊呼一声——待天晴与万年竹回头看时都晚了,日和坊已经被抓起来了!   那细枝将她倒吊起来,沉重的树干往日和坊脑袋狠狠敲下一棍,那黑发背着巨大日和坊的小姑娘就昏厥了过去。   [日和坊!]天晴唤了一声,却怎么喊对方都不醒。   同时心中产生一丝奇怪——为什么还是日和坊?她身边万年竹与鬼切显然都比日和坊要强,为什么抓的是日和坊?   难道是因为,有谁在惧怕日和坊的存在,所以要先限制她的行动?   这里会害怕一个治愈系式神的……会害怕阳光的……   就只有鬼!   天晴灵机一动,马上回身命令:[万年竹,小心身后,马上去掩护山姥切和雪童子!]   万年竹闻声没有迟疑,估计是也和天晴联想到了一块——肯定是刚才被日和坊烧掉一条手臂的“下五”要回来了!所以才在现身前对日和坊下手!   [如果下五出来了,你们的目标就是他的脖子!这个结界毫无疑问是鬼操控人面树制造出来的,我们要拯救那些小孩,就必须搞定鬼!你们马上行动,我去救日和坊!]   天晴说着,同时间,那捆绑住日和坊的人面树突然并发出一记沉重的冲击。   那气场朝着天晴直面而来,刚才奄奄一息、静默下来的人面树又恢复了——不仅是被万年竹砍开的破口愈合,树干上长出来的木手也变得更加壮健。   与之相对,日和坊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人面树吸走了日和坊身上的灵力!   “……日和坊,回来!”   天晴只得马上下令,将日和坊从人面树手上救回来,那变回纸片的日和坊飞快回到她手中,短期内似乎都无法召唤出来了。   另一边厢,人面树也因为吸取了许多干净纯净的灵力而变得力量充沛,巨大的手往地上一撑,那埋在土里的树根竟就像蜘蛛的腿一样爬了出来!   大手在空中左右一挥,又操控来更多藤蔓往天晴的方向袭去!   “……喂,别走神!”在万年竹走后,混乱之际鬼切过来将天晴从地上捞起抱走,他将她安置在人面树的攻击范围外,执起太刀就将那些冲击而来的树枝一根根砍下。   天晴却皱着眉头:[鬼切,把我送到人面树身边!]   “你认真的吗?!”   [是!既然搞得现在这样,我应该要把人面树全面净化了……刚才是因为我们被关在他体内我才没有这样做,现在必须继续汲完!]   她一脸冷静的补充:[我们现在必须让人面树冷静下来,也得争取时间让日和坊恢复……灭杀恶鬼,才能将空间终止、将小孩们都拯救出去!]   鬼切皱起眉头,咬了咬牙:“知道了!”   他想也不想的就将天晴扛在肩上,明明长了一副瘦小的身躯,鬼切的力气却是天晴无法想象的大,只见他将她抬起后轻松自如的跳到人面树伸来的树丫上,俯身就像猛兽一样眼神狠戾的往前冲去。   所有从人面树而来的攻击都被他以刀一一化解,赤色的鬼瞳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很快天晴就被鬼切安置于人面树最粗壮的一根树枝上,她连忙展开双臂抱着人面树,皱眉就开始吸取瘴气。   浑浊的黑气与人面树的灵力反被天晴汲取,许多记忆的碎片与瘴气一同涌入天晴脑海,使人面树的故事变得越来越完整。   ……   ‘根本就没有什么“神木”,这棵树根本没有回应过村民的半点愿望。’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长得也太丑陋了吧,这根本不可能是神木,而是受诅咒的祸根!’   ‘我们一起放火烧了它吧!这么晦气的存在,只会让我们的村子变得倒霉……’   出现在天晴脑海里的声音都凉薄尖锐,但在痛苦的记忆间,偶尔也会夹杂一些柔和的画面。   比如有孩子在树身前纳凉、休息与野餐的画面。   人们肆意利用着树荫的凉快与方便,后来却轻易因为一两个臆想而失去了对大自然感激的心。   纵然过去在同一片树下凝聚过许多美好的回忆,也在一朝一夕间变了味道。   人面树看到的幸福也在一夜间变成诅咒,人们带着怒火与妒忌的火焰将它的树身烧得啪嗞啪嗞作响,一些脆弱的嫩芽被烧至萎缩,仇恨的红花却趁机开得艳丽。   那天,在烈火之中,他既许愿自己要向所有歹毒的人类复仇,也同时暗自希望自己真能变成一株“神木”。   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了这个传闻、这个空间、以及后来与鬼的邂逅和被利用。   仇恨与仇恨环环相扣,最后都报应在以灵魂为核心的人面树身上。   明明人面树从头到尾,也只是渴望人们在自己身边经过,再坐下来纳凉稍作停留而已。   ……   天晴从那梦境中回过神来,小手放在人面树斑驳的树干上,突然在许多难听的话中,听见一个男子诚恳疲惫的声线。   “让我离开吧,我已经不想再当一棵丑陋的树了……也不想再被任何人嫌弃……”   在瘴气快被天晴吸完之际,人面树的躯体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树干枯竭裂开两半,从中飘出了一个光斑。   同时,那光斑挟着两个小光球出现在天晴面前,再在她反应过来前冲入她体内,与她的灵魂融合在一起。   “这是你的东西,我要还给你……”   天晴从树干上滑下,捧着人面树仅剩的灵魂,眼神怔忡。   ——原来人面树体内有着她的碎片!   那重回的碎片让她瘴气消化得更快,树苗似的灵魂形状在她手心,还在嚅动着嘴巴说着希望离开的话。   天晴却不觉得人面树应该就这么结束。   想到这,她嘴角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   [不……既然你经历这么多损害都能涅槃重生,就顺道来我们的本丸处处看吧,刚好我有一块云外镜,能带你一路。]   语毕,就将人面树苗塞进云外镜中了。   ……   #24   人面树的执念与痛苦被净化后,空间开始崩塌。   无数的藤蔓从天空陷落,而眼睛写着“下五”的恶鬼逮住空隙从中逃出去,天晴眉头一皱,抬手就召唤出日和坊。   “日和坊,这次不要放过伤害你的人了!”   “还有大家,都去辅助日和坊!”   她这样说完,将云外镜放在怀中,看鬼切亦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追下弦之五了,被这么多的式神紧追在后,那鬼毫无疑问在几刀之下被分得身首异处。   她也想马上紧跟而上,眼尾余光却突然瞥见枯裂的树骸下,有什么还没被完全埋下的物件。   她脚步停住,将那东西徒手挖出来收好在口袋里,才拉住山姥切递来的手和他一起跑回原本的世界。   ……   一波三折的,他们终于回到了平泉的街道。   清朗的月色把周围的街道与商铺的轮廓或浓或淡地画了出来,看月亮的位置,他们似乎没在空间内逗留太长的时间。   现在只是恰好的子夜时分。   眼前是被日和坊烧成灰烬的鬼的碎屑,另外一头是早已变得过分寂静的平泉大街,从结界内被解放出来的孩子抱着自己的信物趴在地上,有的已经不剩一口气,肢体残缺。   她还想着要怎么才能让这里的村民好受一些,脸色疲惫苍白的喘息。   只是办法还未从脑海里浮现,一道浅蓝色的惊雷就划破了寂静的长空,将天空一分为二——轰隆隆的带来了极度不祥的气息。   这份感觉对天晴来说是陌生的,她未曾感觉过这么特殊的能量,但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存在……与山姥切身上的某处灵络相似。   不,准确来说是和刀剑付丧神的构造相似。   果不其然,山姥切已熟悉地判断出来者的身份:“是检非违使!是因为我们逗留在这个时空太久,招来了检非违使!”   他这样说着,空间似乎出现了进一步的扭曲,更多苍蓝色的雷电从天上降落,却不在他们的方向,而是……   天晴手上的共感飞鸟纹开始发亮,她与山姥切对上视线,同时知道不妙。   “是小夜他们!”   [三日月先生那边!]   他们异口同声,天晴亦将身边所有疲惫的式神收回,与山姥切一同准备跑去远方。   鬼切察觉到天晴马上就要走了,连忙开口喊住她:“喂,等等!”   [……抱歉,现在我必须要去我同伴那边了!]   天晴也没有留下,而是被山姥切抱起冲去远方,鬼切叫都叫不住,只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仰头望向惊雷落下的方向,眼神写满挣扎:“那个莫名其妙的阴阳师……”   另一边厢,一行多人消失的一幕落在角落某道黑影——鬼舞辻无惨的眼中。   站在屋顶上的无惨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想到刚才与自己前天才安排的下弦失去了联系,大街上尽是被释放的人类,他下巴仰起,视线写着淡淡的不悦。   是能够召唤出阳光的阴阳师吗?   这样的存在,他必须拔除不可。   *   山姥切虽然并非短刀,但因为一颗急着支援朋友的心,他的速度亦是飞快。   天晴在他怀中抱紧他,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距离平原城中心稍远的森林附近。   天空还在一道接一道的打着惊雷,还没靠近,天晴已经感觉到许多道汹涌的杀意从远处射来。   凉意从她的小腿漫上头顶,山姥切在远方将她放下,以利落的动作拔出刀。   “与检非违使的战斗范围很大,你不要靠近,如果看到我们靠近你了,你不要犹豫,马上往外跑。”   在必须战斗时,山姥切的眼神变得比平常坚定许多,就连话也说得比平常利索认真,湛蓝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前方,若不是因为身后还有她需要牵挂,她知道他肯定冲去同伴的身边了。   他似乎就在等她一句乖巧的答应,所以她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拍了他的臂膀,笑说:“祝你武运昌隆。”   用言灵术为山姥切施加祝福,他嘴边似乎牵起了一抹短促的笑。   下一瞬,他已经动身离开了,泛黄的披风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注意过来她能感知到的就余下远处断断续续的刀剑铿锵声。   而狐之助知道天晴回来了,也从战场方向奔跑到她的面前,黑豆子眼写着担心与紧张:“审神者!你回来了,刚才没在那树里头受伤吧?碎片都找到了吗?”   天晴心里一暖,摸了摸狐之助的头顶:[都找到了,找到两片……我感觉我差不多能把控好自己的言灵术了。]   “那就好!”   [但狐之助,大家非得要跟检非违使战斗吗?我感觉到那东西相当危险,要不任务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再来一遍……]   “这……同样的说话我也跟他们说过一遍了,只是这次,我们在检非违使出现的方向感觉到了今剑的气息!”   狐之助这样一提,天晴稍稍瞪圆了眼睛,马上忆起,这个“今剑”就是本丸曾经碎刀的列表之一!   她终于理解刀剑非得战斗的理由了,这样的话……就算山姥切只是后来赶上,也肯定希望留下来。   这样的话,身为审神者的她也只能相信刀剑的力量,相信他们能将自己的伙伴带回来。   天晴抱着狐之助站在林间安静地等候,聆听着前方刀剑铿锵的声音,她的注意力与精神都悬了起来,就是她太专注了,当她太过专注于林间检非违使与刀剑之间的战斗,就忽略了自己身后……   她的身后,也正有一道黑色的身影,踏着木屐窸窸窣窣的朝她走来。   带着不论谁也能为之战栗的,最凌厉恶鬼的杀意。   那在月夜下虎视眈眈的鬼舞辻无惨藏起自己的气息缓缓接近女孩,袖子下一只像尸体般惨白的手青筋与血管突突地跳动着,那人类的指甲被染上血色,越长越锋利,甚至长成了野兽般的形状。   鬼舞辻无惨看她毫无防备,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再突然加快脚步朝她靠近,举起爪子!   “……笨蛋阴阳师!”   一道紧张的声音同时从天晴身侧传来,她认出鬼切的声音,刚看向鬼切的方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巨大的鬼手扑倒在地,沉重的冲击力让她吓了一跳,身板跌在草地上,背部传来开花的痛楚。   “唔……!”   她惊呼一声,连同狐之助一起不明白的望了眼身上的鬼手,而那只穿着盔甲、半透明的手在将她推倒后马上起来,再挡在她的面前,与此同时……鬼切亦三步并作两步的跳近,用刀刃抵上什么!   锵!的一声,一道银光在天晴头顶上利落的划破长空,再将光芒折射在来人的身上。   苍白无比,同时俊美得像妖冶,那徒手挡下鬼切攻击的男人……俨然就是她今天在街道上遇到的那个。   ……鬼的王。   ……   #25   月光如流水一般,将眼前鬼切的身影勾勒得好看。   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最强大的力度将无惨的手前臂砍下,只是在下一秒,无惨的手臂就已经长回来了。   这个再生速度,显然与他们之前遭遇过的任何一只鬼都无法比拟!   天晴终于意识到是鬼切救了自己,她也没有发呆的意思,而是马上将万年竹召唤出来:“……万年竹!”   “还有日……”   日和坊的“名”她还没唤出,无惨背上就忽然生出了一只异手将天晴狠狠地逮住,将她身体一下子腾空!   突如其来的冲击与力度将她紧紧锢住,无惨收紧的手给她一种五脏六腑都要被挤爆的感觉,从刚才起她就注意到了……这个鬼王的目标是她!   到底是为什么?是她做什么引起他的注意了吗?   万年竹看自己主人脸都因过度充血而变成潮红色,也顾不得刚才与鬼切不和,拔刀就义无反顾的砍向无惨。   奈何无惨虽然披着人类的皮囊,身体却能随意变化——要应付多一个万年竹,只需要多一条手臂就可以了,又一条手臂从他的脊骨处生出,光用皮肤坚硬度就把万年竹的攻击挡了下来。   “唔,好痛苦……狐之助……快……”   天晴艰难地在无惨的怪手中发出几个音节,而被突如其来发展吓得一脸懵的狐之助回过神来,明白审神者的意思,马上摸向自己的铃铛。   对,现在这个危机状态还有一个解决的方法——只要牠将刀剑男子们召回来一起回到本丸就可以了!只要传送的时候将无惨排除在外……   然而无惨却没有放过狐之助,见到小狐狸似乎在密谋着什么,就狠狠的抬手,用一滴血将牠脖颈上戴着的铃铛击飞。   狐之助马上跑出去去追铃铛,背后无惨的杀意就像利刃那样将狐之助千刀万割,牠很快跑都跑不动,怕得四肢虚软跌趴在地上,战栗感漫上头顶再传至四肢百骸,嚅动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狐之……助!”天晴喊着牠,却得不到回应。   突然降临在世间的凌厉杀意将林间所有鸟兽都吓得逃散了,风沙沙作响,鬼切咬着牙接二连三的攻击,再被无惨一手挥开。   万年竹亦是同一个下场,无惨看两个式神妖怪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冷眸给天晴斜去一道目光。   “……能召唤出阳光的式神,你有几个?”   “同样的事情,有多少人能做到?”   无惨终于开口,冰冷的口吻让天晴感觉自己就像坠入了冰窖一样,就连头皮都在发麻。   天晴的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嘴巴一张一合,手上的纹样变得越发滚烫。   她注意到远处的惊雷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人类。”   鬼舞辻无惨半垂着一双不带耐心的眸,抓住天晴的怪手上突然长出了一根利刺,直戳向她的喉咙。   而也是同一根利刺,被一柄从远方飞来的短刀狠狠截断。   下一秒,一道胜似月辉的刀痕在她与无惨之间砍下,彷徨间她仿佛见到了一道漂亮的弯月,再次反应过来,她已经落在某个蓝发蓝袍的刀剑付丧神怀中了。   在月色底下,他头上佩戴的金色发饰招摇作响,清脆的金属敲击声莫名为她带来一股安心感。   再来,就是从左右两旁扑出来的打刀,用带杀意的攻击袭上无惨。   虽然所有攻击都没有打中,却成功让无惨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天晴之间的距离。   而万年竹也在此时爬起,顶着一头鲜血跑到天晴身旁,检查她身上的伤口。   就余下鬼切,顶着一身伤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多次保护她的女孩躺在血泊之中,他静寂多时的血眸突然亮起了愤怒的光。   腹腔内那块碎片传来温热的力量,浑身是伤……实际也快动弹不得的他挺直腰杆站在原地。   战斗再一次激起,山姥切将天晴抱起放在安全地带、再一次与伤痕累累的伙伴冲向无惨。   只是战局根本没有逆转,相反、后方仍是天雷滚滚的状态,看来他们一行人假若不离开这里,这里就会一直出现一波又一波的新敌人,而眼前……则是那不讲道理的鬼王的袭击。   鬼切的手臂流淌着许多鲜血,血液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突然发现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为谁而战斗、身体下意识动起来,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   自从渡边纲死去之后。   ……   …   “三日月!退下吧,你刚才与检非违使战斗已经受重伤了!”   “小夜,你不能再挑战了,不然你的哥哥肯定会担心的!”   “山姥切,现在你的状态还好吗?就算只有你也好,快把主人带走!”   “我还能战斗……”   几位经历过激战的刀剑付丧神握紧刀刃,谁也不愿退让,只是谁也看得出来——他们早已因为接连不断的战斗疲惫不堪了。   与之相对,眼前的鬼王却不像有半点战损,甚至只要他希望,他随手都能变出新的能力来。   只见他随手一挥,那四位付丧神再一次被击败在地了,他用睥睨一切的视线掠过几个手下败将,再一步步靠近那个瞳仁中写着不安的女孩。   无惨的手臂突然变得健壮、更多锐利尖刺从他的骨头上长出,触目惊心。   鬼切仿佛能看见无惨随手撕破女孩身体的样子。   一旦想到这个,他身体就涌出一份滚烫的力量,那份力量很快烧滚了他整个躯体与灵魂。   在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现在的“形”无法盛载这澎湃的情感,产生了变化!   在黑暗中,鬼切单薄的身板变得宽厚,视线逐渐升高、墨色的发丝逐渐变硬变刺,头上的两只红角竟长得和他前臂一样长!   萦绕在鬼切身旁的鬼火忽然变得猛烈,他长着鬼爪的手恶狠狠地攥住身旁的刀刃,血光一闪,他就用比闪电还要快的速度上前将无惨伸向天晴的手臂砍断!   那怪异的手臂跌落地面,似乎还想爬向天晴的方向,鬼切却看都不看,抬腿就用怪力将手臂踢向远方!   意识模糊的天晴见到这个凭空出现、披着白色羽织的鬼男,一下子也没反映过来是谁。   [你……]   鬼切单手抵挡着无惨的攻击,再用右手操控着鬼火将天晴保护起来,她被包裹在温热却不灼人的鬼手之中,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才是鬼切本来的样子。   看来他就在刚才,将灵魂的缺口补完了。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被什么刺激到。   只是放任他和鬼王战斗也不是办法,天晴悄悄从怀中摸出日和坊的召唤符,再将日和坊换上。   “日和坊,快去支援鬼切!”   一道强光从鬼切身后乍现,而鬼舞辻无惨见到那个光芒,长年累月躲避阳光的他警惕心自然比其他下等鬼要厉害,他眉头一皱就用发达的四肢将自己的身躯弹走,鬼切还想追,却被天晴叫住了。   “鬼切!你受了伤,别追了,我们全部人加起来都打不赢他……”   天晴说着咳嗽了几声,更多鲜血从她手臂与身上流淌出来,刚才无惨抓住她的大手里有倒刺,在她身上留下太多浅却入肉的伤痕了。   鬼切见到她那副样子,没有说话,血眸却是瞪圆了——突然恢复原状的他似乎还把控不到自己的状态,许多记忆、情感突然涌入脑海,让他感觉自己就连灵魂都被更换了,思想与幼童提醒时完全不同,就连眼神也变得冷肃。   他脑海里没有别的想法或疑惑,只知道他现在要她。   鬼切红着眼往天晴的方向走去,还在淌血的手将女孩一把拉起来,力度之大扯得天晴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这一幕被三日月看在眼内,他马上起身,想从眼前这个默不作声、浑身戾气的男妖手上抢回自己的主人。   只是他和鬼切都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更多声音就已插进这个局面,把三日月与鬼切都挤走了。   “天晴大人!”   “审神者!”   “主人!”   小夜、日和坊和狐之助担忧的靠近天晴,似乎有日和坊在,无惨短时间内都不会回来,只是他们在这里待着的时间太长了,在迎来新一波检非违使之前,必须尽快回去。   想到这,天晴马上问道:[今剑的碎片找到了吗?]   “已经都找到了,主人……”小夜点点脑袋,看天晴面青唇白,就担忧的扶着她:“你没事吗?”   在一片乱局与危机之中,天晴虽然想像平常那样开朗地回答没事,但这次是真的无法撒谎了。   她脸色凝重:[虽然暂时没问题,但我们也必须马上回去了,这里太危险了……狐之助!]   “知道了!”狐之助转醒过来,手忙脚乱的□□着手中的铃铛,天晴亦将万年竹与日和坊收回,而就在她苍白着一张脸准备走近狐之助时,一只滚烫湿润的大手紧张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头一看,对上一张俊美冷冽的脸,留着一头白色短发的颀长身影披着羽织朝她半低着头,带着伤疤的右眼与左眼一同半垂着,深沉的血色瞳仁只专注地倒映着天晴的轮廓。   此刻的他,样子也和在人面树体内那个多话的小妖怪差太远了——抹去了凛然正直的眼神,多了几分疲惫与漠然,那血色的眼瞳不再炯炯有神,而是写着别人看不懂的沉重与冰冷。   天晴知道这是鬼切原来的形态,那么……曾经的他以这副形态存在于那个男人身边时,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是谁让他的刀刃如此锋利、这么强大,同时这么的寂寞?   [鬼切,怎么了?]她问着。   鬼切的薄唇微微抿着,虽然没说话,天晴却仿佛听见他在回答:她不能走。   她心头一紧,视线掠过鬼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许多绑着的绷带都在渗血,浑身血腥气的他状态不比她好多少,力气似乎都用在抓紧她身上了。   她能感觉到鬼切一口一口喘息着的粗气,滚烫与浓烈的气息朝她袭来。   说他不像之前那个小男孩又不是,现在的鬼切那份固执与别扭,似乎又有几分既视感。   天晴无奈地勾起嘴角,感觉自己要败给他了。   看来她必须把鬼切捡回去。   想到这,她也不挣扎着从鬼切手心逃开了,只是放松下来开口:[鬼切,你跟我来。]   她这样一说,那白发的妖怪眼神怔忡了一下,心中似乎出现了一丝连他自己也不察觉的安心。   后来,鬼切每当回忆起这句话,都觉得当时天晴的话就像救赎的光,丝丝缕缕的射入他内心空旷孤寂的墓地上。   *   --------------------   作者有话要说:   成功入V已经谢天谢地了……基本上这个文是我写给自己看的,是以之前的《委屈婶的本愿》为原型,当时女主也是叫天晴,在药研和鬼切之间二选一,我想既然是刀剑文那就选药研吧!后来就怀着对鬼切的愧疚苟延残喘了数年……重看无数遍《委屈》之后后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就开了文(没有人想知道这些)   所以,就算这文超冷,但我还是写得蛮快乐的QUQ,顺便汇报目前我还差15章就完成全文存稿了,所以不用担心会好好写完的~后面也甜到齁(毕竟写来是为了自己爽的所以……真的暴走式撒糖了笑死)   ——   也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所以啊!都给我留言吧!留言就有红包了,你们买了章当然要返还了对不!来让我蹭蹭可爱的你们吧2333(比心) 第24章 #26   #26   在危机再度降临之前,狐之助的铃铛并发出耀眼的光芒,在时空乱流中,他们终于回到本丸了。   是熟悉的蓝天白云与偌大的本殿,不再是头顶悬月的平泉,来自鬼舞辻无惨穷凶极恶的杀意消弭,被鬼切一直拉住的天晴终于放松下来。   接着,不论是汲取过多瘴气、消化上的疲惫;召唤式神引致的疲劳、还是不断使用阴阳术导致的体力消耗,都在同一时间袭来她受伤的身躯,天晴的眼皮耷拉了几下,身体就虚软的往前坠下。   感觉到女孩突然失重摔下,鬼切瞳仁收缩了一下,正打算伸出手臂去扶住她,却在接到她之前被谁先一步把她拉走了。   女孩合着眼睛坠入蓝发蓝眸的付丧神怀中,伤痕累累的身子上沾染着太多不知是谁的血迹,鬼切还想伸手,却被一柄漂亮修长的太刀阻止了。   空气中划过一丝冷意,鬼切垂眸望向面前同样显得狼狈的付丧神,此刻的三日月宗近亦是脸色苍白、头带鲜血,眼神却不存半点退让。   明显的敌意让生来不爱服从的鬼切没来由的生气,他恶狠狠地瞪着三日月,而对方从下而上看着他,嘴角的笑容也带着深意。   “哈哈哈,你似乎不是我主人的式神呢,既然是这样,我是不会让你碰她一个手指头的。”   “不让我碰她?”鬼切的声线平缓中带着不屑:“刚才若不是我,她早就被那鬼王撕成两半了。”   “所以呢?”三日月上挑的眼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你是觉得……我的主人因此属于你?”   鬼切伸出去的手一滞,三日月的话莫名堵住了他,让他清醒了一些。   的确,他刚才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而为天晴愤怒和着急?出于什么心态把她要回?   在被她说着“跟来”的时候,心中那份激动又是为何?   他现在毫无疑问想和她独处,听见三日月说要把他送走时心里也有点着急——但他却不明白自己这份心情是为何。   这种心情太久没有过了,久得相当陌生。   他自知很笨拙,也是因而总是不明白前主和其他遭遇过的人类妖怪的想法。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拥有一点点方向”的感觉了,感觉就像在茫茫大海上见到一座海岛,他不论如何都想马上靠岸。   他望着天晴的睡脸,为了明白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最少不能任由天晴被蓝发付丧神带走。   鬼切顶着一头鲜血默默地摸刀,而三日月拿着刀柄的手也缓缓攥紧。   只是,就在两位快要干起架来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只白皙的手挡在二人之间。   “……你们要怎样我没意见,但我要先带她去找药研疗伤。”   山姥切国广用不容违抗的语气打断了两个男人,从布单下他坚定沉重的眼神看来,他就差将一句“现在我才是近侍”说出口了。   狐之助:捏一把汗.jpg   *   一夜无梦。   翌日中午,耀眼的白色阳光从房门的缝隙间漏进屋内,争先恐后的把房间照亮。   如春天般温暖的气息将平躺在床褥上的女孩摇醒,天晴顶着一身疲劳酸痛从床铺上起来,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外,她察觉到自己身穿的和服似乎都变得束手束脚的。   就身体各处都感觉怪怪的。   “是因为你灵力被掏空了,但问题不大的哦。”   “……”   天晴有些莫名的望着那突然自她房间出现的八岐大蛇。   “不只是这样,融合两片碎片的你应该也多少恢复本来样子了,操控言灵术的能力应该完全恢复了。”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为什么又自行出来了?”   “不过,本尊果然是觉得……把那缺根筋的源氏刀妖体内那块碎片都夺回才是正道,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话,本尊也能替你下手哦?”   对天晴的问题置若罔闻,八岐大蛇捧着腮,随意地提起新的话题。   分明知道鬼切名字的他此刻非要用那些奇怪的代号称呼,让天晴奇怪了一下。   “先不说你为什么要自说自话,怎么感觉你对鬼切有敌意?”   “呵,怎么可能,身为神的我怎么可能将那些小妖怪放在眼内。”   “但你连人家背景都调查好了。”   “……”   八岐大蛇不着痕迹的把视线移走,上古蛇神居然装起耳背来了。   天晴也不管他,只是站起身俩伸伸懒腰,再自行调整和服的腰带宽度——看来她之后得找长谷部或烛台切他们帮忙修改和服的尺寸了。   融合碎片后,她又长了身体。   她将房门推开,没走几步就见到那端着药来她房门的药研藤四郎了,对方见到她这幅样子,一双紫瞳中闪过讶色,也是愣了愣才想到把话说出口:“大将,你似乎……长高了。”   她本来只是九、十岁孩童的模样,现在一看就是十二岁的小少女了。   不只是那样,她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似乎再长了一些,整个人看着也更有气色了,脸上的一些小伤口都已经愈合,他手上端着的药似乎都失去用武之地。   “这是因为我的灵魂碎片回来了,碎片在我休息期间完全融合,让我一点点变回本来的样子了。我现在感觉很不错,这个药就不用上了吧。”   小少女眉眼弯弯地说,嘴角的笑靥甜美阳光,似乎是真的心情很好。   “现在也能用自己的声音和药研君说话了呢。”   药研望着在阳光底下冲自己笑的审神者,这也似乎是他首次听她用本来的声音和他说话,叫他生起了一股莫名的悸动,白皙的脸悄悄红了起来。   药研只得有些慌乱地拉回话题:“那么大将,你身体真的无大碍了?”   “嗯,都没问题,每次‘长身体’时伤口都会加速愈合的。”   “那……”   “你是打算让我去手入室为出阵队列疗伤吧?不用担心,我这正要去,你去帮我把狐之助喊来吧。”   *   为药研安排工作后,天晴一个人走到手入室。   在手入室内,出阵四振的三日月宗近、山姥切国广、小夜左文字与大和守安定都平躺在床上,除了山姥切以外其余都是不可能再战斗的重伤。   天晴很快将四位刀剑男士身上布置好治疗术式,不论谁想再次活动都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就连身为近侍的山姥切也不例外。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贴满一身的治疗符和天晴声音低低地说话。   “今剑的碎片已经放在锻刀室了,你等我伤好了之后能陪你去……”   “知道啦山姥切先生,现在你就先好好休息。”   天晴伸手将打算从床上起来的山姥切按下,柔软的指尖触碰到他裸.露鼓突的肌肉,所到之处似乎牵连起山姥切心中一些奇怪的感觉。   他耳廓红了起来,甚至开始别扭地说起平常那些口头禅:“其实……受伤正好,破烂不堪的话就没人拿我作比较了。”   “什么?”   “就让我这样腐朽衰亡下去也没问题的。”山姥切说时唇角微微抿着,紧张起来就是就是胡话乱飙。   天晴知道这些都是他耍性子说的话,也没有在意,只是调侃着他:“如果山姥切先生真是这样希望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想当我的近侍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闻言着急地打断她,生怕她有个什么误会似的:“所以说,我只是……呃,不如说是反过来,我只是不希望休息……今剑的锻造也是打算尽快辅助你完成……”   不会说话的他懊恼地解释着,天晴安静地听着,最后抬起手来,隔着被单摸了摸山姥切的脑袋。   “我知道啦,只是跟你说笑而已。”   她歪着脑袋微笑:“只是等你数小时的程度,和你平常等我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你现在就先好好休息,你的衣服我会拿去好好修补的。”   在说话途中感觉到不轻不重的力度落在头顶,山姥切心头一紧,整个人都被顺毛了。   本来还有很多别扭绕圈子的话想说,现在的他看着贴满身体的修复符咒,只坐得像一只吃瘪的猫咪。   突然都不想说那些会让别人远离他的话了,他只想多学习像天晴给他一样,给她多几分温暖。   他怔怔地望着那个长高了一些的小少女捧着大家的衣服离开手入室,心情微暖。   *   从手入室走到本殿的道路不长,只是当天晴捧着四人沉甸甸战斗服走路时,一个颀长显眼的身影突然拦在她面前了。   那男子留着一头修得凌乱、带着淡淡幽紫色的白发,破破烂烂的羽织与和服敞开着,露出他身上大大小小血腥的伤口,身旁一柄长长的妖刀,这如同修罗一般的身影,站在阳光底下格外违和。   只是当天晴走近,逐渐看清他的脸容,又觉得那张无可挑剔的俊朗脸庞在阳光底下多了几分清秀的气息。   让她不禁幻想,假若鬼切褪去一身血污,穿上一袭簇新白衣,会否变成最温文尔雅又矜贵的那种模样?   她没有在幻想中作过多停留,只是冲那满脸冷峻的妖怪毫不吝啬地一笑:“鬼切。”   此时鬼切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一晚上他避开刀剑在别处歇息,刚才兜兜转转回到天晴房间附近,看那房间空空如也,才走出来寻找她。   这一晚上他努力思考了很多,但还是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在遇到她之后,就冲破百年来的修行瓶颈,虽然现在灵魂状态不稳定,但那也是一种突破。   他只能觉得天晴身上有他寻求的事物,他已经漂泊许久了,现在不论见到什么,都想抓紧。   所以他会努力的缠着天晴。   他将长大了一些的女孩放在眼内,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才沉着声线问:“……碎片是什么回事?”   他的声线,带着他素来没有的一分小心。   就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让他警惕戒备的阴阳师,而只是一朵纤弱可爱的小花。   ……   天晴没有疑惑鬼切问的问题,她温和一笑,直白地解释:“是我完整魂魄的碎片,如果我要恢复所有力量,就必须收集所有碎片,只是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碎片到底飘到哪里了。”   鬼切一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似乎也认为自己体内的碎片是意外融合的,就把视线淡淡地放在天晴脸上,语气却格外安分:“那我现在能把碎片还给你吗?”   天晴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的那块碎片似乎和你的力量融合得不错,如果我现在把它贸然扯出来,大概会对你刚恢复的魂体有影响……还是等你再变强一些把我的碎片排斥出来之后,我再来取吧。”   她轻描淡写的说,被她说中自己现在还不够稳定强大的事情,鬼切虽然不甘心,却没有反驳。   就只是眉头微蹙,深深地将她这句话记在心中,再发誓要变得更强。   鬼切半垂着眼帘思考着,变回原本状态的他连性格也恢复本来矜傲冷淡的样子,不说话时的样子显得冷冰冰。   天晴以为鬼切已经无话说了,就主动解释:“对了,我晕倒前因为那个鬼王将你送来这里很抱歉,我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去鎌倉時代,不过你得小心,他很强,不能和他战斗。”   “还有……”   天晴说着,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什么沾满泥巴的白色绸带递给鬼切。   鬼切低头见到那样东西,血色的瞳仁微微瞪圆,呼吸亦随之一滞。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我帮你一同带回来了。”   在天晴手心,那绣着渡边家家纹与名字、带着血迹的绑发带随风飘扬,鬼切只用眼尾余光轻轻一看,就几乎感觉自己身体与灵魂都回到了那个与渡边纲并肩作战的时代,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换成了硝烟的气味。   那时候,虽然他挥砍的每一道攻击与每一套动作都带着生死的重量,身上每一处皮开肉绽的伤口都让他疼得窒息,在那压抑的战场上、站在那人的背后,他却可恨的感觉到了一份足以让他上瘾的酣畅淋漓。   那是前主渡边纲在战场上用的绑发带,他死后鬼切唯一从那宅子里带走的东西。   鬼切本想幼稚地埋在人面树下的“信物”。   鬼切感觉此刻就连呼吸都带着刺痛,他血色的眼神沉下,整个人覆上了一层哀伤的气息。   “你为什么……”   “不带出来的话,就要被永远埋藏在那个空间了,真的可以吗?”   鬼切闭了闭眼:“……不可。”   他终于递出充满薄茧又骨节分明的手,将天晴手中的发带接了回去。   但拿着那残破的布条,一时间也不知道能安放在身上的什么角落,天晴看穿了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微微一笑,干脆把那发带取回,用一个结实的方式缠在他刀柄破破烂烂的护手上。   鬼切没有拒绝她的所有动作,只是安静的任由女孩靠近他,再为他完成这一切。   他平常明明很戒备任何人的靠近的,就唯独是天晴,他不会拒绝。   天晴埋头搞了一会,终于完成再抬头望着鬼切:“那……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回去,你等我问问狐之助怎么启动时空穿梭装置,好吗?”   她想示意鬼切跟上自己,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那白发、浑身是血的妖怪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铺满茧子、刺刺沙沙的滚烫大手扣在她手腕上,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鬼切的心脏炽热了一下,又连忙将自己的感觉压下去,他眉头一蹙,慢悠悠道:“……等等。”   “怎么了?”她回头看他。   “我……要留在这里。”鬼切想起,自己本来找天晴想说的就是这个话题。   “什么?”鬼切刚才说话的声音太轻了,轻得天晴以为自己把鬼切的话听错了。   “我,不想回去。”   鬼切垂眸回答,阳光为这个寂寞的妖怪镀上一圈柔和的光,将他的俊脸完美的勾勒出来,天晴站在他面前,猝不及防也被这俊美的男子夺去了一瞬的呼吸。   她终于明白鬼切的意思,他想留在这里——不只是那在鎌倉時代经历杀身之祸时暂时避难,而是留在这里。   她有点意外,拥有那个过去的鬼切居然会提出留在这里,她感觉奇妙,小声问:“你想和我签订契约?”   “我只有一位主人。”   回答这句话时,鬼切没有看她,那朝下的眼神写着几分执着,但姿态看上去还是心虚的,毕竟这次就连鬼切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在对一个无关者说出了非常任性的话。   不想是契约关系,却想待在这里。   想跟着她,却无法保证自己的态度和力量是为她所用。   天晴听了,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是鬼切还是固执的拉着她,一副不能让她离开的样子。   她心软下来,无奈地叹息一声。   “好。”   ……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我   山姥切:们   八岐大蛇:淦!   ——   为了上夹后的排名好一些qwq,下一更在周四晚上11点,姊妹们不用着急不会断更哒~下夹后4月日更+周末日万噢噢噢噢~爱你们!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都给我留言吧!留言就有红包了,你们买了章当然要返还了对不!来让我蹭蹭可爱的你们吧2333(比心) 第25章 #27   #27   答应鬼切之后,天晴就得回去工作了。   她重新将山姥切他们的衣物捡起,仰头看着面前白发俊朗的妖怪:“那我先去洗衣房了。”   “……”鬼切没有吭声,但在天晴越过他后,他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我准备去厨房打下手。”   “我去检查畑当番进度。”   “我去看看短刀们的修行如何……”   接下来,不论天晴做什么,回头看,鬼切还是默默地跟在她的数米之遥。   只是他一语不发,天晴想开口说几句话缓解尴尬都不行——加之之前山姥切也是像这样如影伴随在她身后的,她只得安慰自己今天由鬼切代为近侍,说服自己不去注意身后那浓烈的压逼感与视线。   不去感受……不去在意……   不……   不!鬼切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那些毫不掩饰的目光,真的让她压力很大!   天晴在和歌仙兼定说好缝补衣物的事情后,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鬼切。   鬼切:?   “鬼切,你一直跟着我走路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变成成男体型后的鬼切,性格也变得寡淡,每句话都以句号结尾了。   “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暂时没有。”   天晴站在这被聊死了的空气中,盯着面前的白发刀男,想发作还是憋回去了——最后她叹了口气,认真感叹:“还是本来的你更可爱。”   “本来的我?”鬼切挑起眉头。   “对,就和我差不多高,身板小小的,性格也很可爱……”   她抬手比了一个高度,鬼切听着她描述,回想起自己回炉重铸之后化成的小孩体型,不知为何感到了一股羞耻感。   虽然不论鬼切还是天晴都不知道什么是中二病或反叛期,但鬼切还是本能地对那个尚未变声的自己感到羞耻。   因此,他还板着脸纠正了天晴:“那不是我。”   “那是你。”   “那个我不完整,现在才是本来的我。”   “但那个你可爱多了。”   “不要说我可爱!”   怎么可以说武士可爱,面前的女人是白痴吗?鬼切英气的眉头挑起一边,薄唇抿成一条不满的直线。   “如果非要让一个鬼切住下,我会选可爱的那个。”   “那还真是抱歉了。”   鬼切太阳穴上凸起青筋,想和面前娇小的女孩争辩两句,视线却不知为何注意到她外露的手臂与脚裸。   说起来,刚开始在鎌倉時代见到她时,她身形比现在还要短小一些,衣服都是合身的,只是现在穿的这一身袖子却莫名短,露出了日本少女甚少外露的小腿。   他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起来,而天晴也察觉到他那没来由的不满情绪,偏偏脑袋:“怎么了?”   “找到了碎片……你的体型也会改变吗?”   “是啊,本来的我可是已经快十八的大姑娘了!”   说起这个,天晴骄傲的拍了拍自己还相当平坦的小胸.脯:“之后把碎片全找回了我就会变成大姑娘,你到时候走着瞧!”   ……走着瞧什么?鬼切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虽然身体第一反应是拒绝,第二反应还是莫名老实的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天晴长大的模样。   假若她不再是这个十二岁姑娘的体型,而是穿着端庄的和服、褪去脸上的婴儿肥,长成女人吗?   即便是以妖怪的标准,她的模样已经很不错了,假若是长成那种女性的姿态……   然后在明媚的阳光下,捧着手上的那些衣物,回头冲他微笑,沐浴在光芒中温和的喊他名字。   他直勾勾的望着面前的矮个子少女,血色瞳仁怔忡了一会,又突然回过神来。   鬼切视线莫名可疑的错开了天晴的目光,低着声线倔强地回答:“那对我而言也只是小孩子!”   天晴:????   她也还没想到怎么教鬼切做人,那个白发的妖怪已经转头走到树荫下了,似乎准备等她与歌仙搞定事情再与她一道离开。   天晴只得憋住一口气,一脸无奈的跟身旁的歌仙逼逼:“这只妖怪,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哈哈……确实是不懂风雅的说话方式呢。”   穿着内番服的歌仙偏头无奈地笑笑,视线望向鬼切的方向:“不过,虽然是不懂风雅,但内心想的事情都已经暴露出来了。”   “内心的想法?”   “主人想确认看看吗?”歌仙眼神闪过一丝天晴察觉不到的狡黠。   “嗯?”   天晴偏了偏脑袋,看歌仙神秘兮兮的样子,正打算探问究竟,就见面前的紫发付丧神动作温吞的放下了手中的洗衣篮,再突然朝她靠近了一步……大手精准的捧起了她的脸颊。   骨节分明且冰凉的手落在她脸上,歌仙总是温和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被他直勾勾的看着,骤然出现的暧昧气氛让天晴心头一紧。   “歌、歌仙先生?”   她有些慌乱的抬手乱挥,而歌仙捧着她的脸,眼尾却在瞅着鬼切的方向。   果不其然,鬼切马上抬头了目光戒备地扫了过来,虽然不至于马上冲过来,但那警惕的目光还是暴露了他的想法。   ……真是好懂的妖怪呢。   歌仙噗嗤的一笑,再从天晴的脸上取下一根眼睫毛,笑得如沐春风:“只是一根睫毛而已。”   “原来是这样……”天晴捧着红红的脸,马上和歌仙拉开一点距离。   后者也不受伤,反而满脸姨母欣慰的笑:“顺带一提,我也很同意让鬼切在本丸住下哦,因为总感觉……会为本丸带来有趣的事情呢。”   天晴仰头望着歌仙眉眼弯弯的笑,突然觉得这个满嘴风雅的付丧神,内心估计带着不少邪恶。   天晴:瑟瑟颤抖.jpg   *   如是这般,在离开洗衣房后,鬼切就像背后灵一样跟了天晴一整天。   这不论是她去检查畑当番的时候、还是检查训练场和马厩的器具,他都一声不吭的飘在他后方,说实话这行为可让天晴担忧了——假若山姥切他们康复出来了,见到鬼切肯定要抱怨。   翌日清晨,从寝室内出来的天晴想起今天山姥切要痊愈了,就叫醒守在屋外的鬼切认真地叮嘱:“鬼切,待会我的近侍康复回来,你可别和他吵起架来,山姥切先生他……”   “不用担心。”正坐的武士妖怪睁开双眸,语气冷冽。   “什么?”   “昨晚你睡着后,我在此处找到了不错的地方。”   “……不错的地方?”   鬼切稍微侧过身,控制身旁的鬼手用刀指向本丸樱树后方的大山。   那的确是本丸内灵力充沛的地方没错,只是……鬼切准备去那边做什么?   “我打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精炼灵力。”   鬼切的语气很淡,天晴听后细想也明白了:“是因为你现在这个状态的缘故吗?我也看出你现在这个姿态并非本来的样子,觉醒后的姿态确实会比平常更消耗妖力……”   鬼切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天晴。   她接着认同:“你确实需要将这个状态控制下来,尤其你是无主妖,觉醒对你的负担太大了。”   现在鬼切的这个“觉醒”状态,会让他全身上下灵穴全开,吸收周围灵子转化为自己的能力、也允许他透支体力战斗,让感觉变得敏锐、战斗爆发力也会大大增加,整个人能力就像没有下限一样。   只是,无下限只对于有主妖怪而言,鬼切是无主妖怪。   无主妖怪不受契约约束,换句话说也不受契约保护——因此觉醒期间环境中的所有灵力,不论好的坏的都得照单全收。   有主妖怪会借用主人的力量排斥瘴气与不好的灵子,但无主妖怪只有白白吃下,吃到身体无法再调节为止。   什么都吃的代价就是容易吃进坏东西,起初身体内的妖力还是能够排斥瘴气,但当吃得越多,之后要控制就越难。   虽说待在本丸这个灵力纯粹干净的地方不会有什么问题,能支撑的时间远比在结界外长,但觉醒后的鬼切也该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灵穴全开、血脉沸腾、无法冷静。   再这样下去身体也是会垮掉的。   而现在,既然鬼切主动同她提,就是他自己也感觉自己有必要静下来调整了。   天晴抿着唇,想起她的式神中,雪童子就能做到短期内变成这种“觉醒”状态,再借助她的灵力一口气将敞开的灵孔封上。   但现在她不是鬼切的主人,无法替他这样做。   “我明白了。”她认真想了想,终于下了一个定论:“那就让雪童子来帮你吧。”   “雪童子?”鬼切挑起眉头,血色深沉的视线落在天晴身上,看上去不太有耐心:“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但他能将觉醒状态应用自如,你今后假若想以这种状态生活下去,必须得尽快掌握觉醒与不觉醒的转换方式。”   天晴说着,就从袖口袋中抽出一张灵符,二话不说将雪童子召唤出来。   嘭的一声,一团渗着冰凉温度的白烟骤现。   而在冷冻的空气之中,出来的是一位由雪人化成的妖怪,虽然是雪的化身,他的目光却格外澄澈温暖。   “小雪,你就随鬼切一起到后山修炼。”   “知道了,我会好好辅助他的。”   鬼切本来想拒绝雪童子,但听到天晴用亲近的口吻同那个白色身影说话,心头一紧,无法压抑在意地把雪童子一同观察了起来。   对方身上有明净纯洁的气息,他感觉不到这个妖怪对天晴有任何像三日月一样不纯的念头。   鬼切姑且是接受了,就半垂着眼帘起身:“我走了。”   雪童子左右环顾,想起自己的任务,自然是跟上鬼切的一方。   天晴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声音从后方若有所思的传来:“只是不知道你消除这个状态之后,会不会变回本来奶萌的小鬼切,刚好和小雪差不多就……”   “……够了,我是绝对不会变回小孩子的!”   “不会吗?”   “再见!”   天晴:……鬼切好凶一男的.jpg   * 第26章 #28   #28   鬼切和雪童子这么一去,就是一周过去。   这期间除了三日月与山姥切他们完全康复的事情,还有本丸的演练场入场证与万物使用许可证批核等大事,有着天晴供应灵力与手入,刀剑们跑着远征,她也终于从每天吃乌冬面变得能吃上米饭了。   然后,也在天晴完成所有工作的某个晚上,锻造室内传出了点点光芒。   那光芒首先缠绕在短刀之上,一小会过去,就成了灵魂似的光斑活跃的在锻造室内起舞、再飘然落下。   “……我是今剑,义经公的护身刀哦!怎么样,厉害吧!”   在光芒中,一个白发红瞳的小男孩凭空出现,那逐渐凝出来的身体从刀剑般冰冷到逐渐带有人类般的体温。   小男孩脸上开朗的笑容和天晴幻想的不太一样——她以为刀剑刚刚显现,脸上多少会有些不安。   尤其今剑还是曾经碎刀的灵魂,果然就和小乌丸说的一样……刀剑自身会忘记碎刀时的经历吗?   忘了……又真是好事吗?   天晴无法得出答案,只是今剑在这里微笑一事毫无疑问也是真实的,她目光变得柔和,抬起疲惫的右手,摸了摸今剑的脑袋。   “……欢迎你,今剑。”   “谢谢主人!我好期待哦,我现在就能马上为主人战斗了吗?”   “现在还是先去和大家见一面吧。”天晴无奈一笑:“比起战斗,你修成人身,还有更多值得体验和期待的事情。”   她轻轻地说,把手搭在今剑肩膀之上,将还听不太懂复杂的弦外之音的今剑送到后方的山姥切国广面前。   “山姥切先生,去把今剑送到大殿吧,接下来我想自己休息一会,近侍的工作就明天继续吧。”   她安排着,脸色是真有几分苍白的样子。   只是山姥切都没有注意到——或是注意到了,却更为今剑的事情所惊叹。   毕竟,虽然这并非是他们本丸第一次将已失去的伙伴再次召回,只是之前秋田藤四郎那会,他们可是拼命出阵找回了二十片以上的秋田灵魂碎片,前主白鸟初才成功将秋田唤回的。   能否再次将碎掉的刀唤醒讲求灵魂的齐全度,他们都知道碎片不足不可能把灵魂唤醒。   只是今剑的碎片他们都准备了多少来着?他记得仅有秋田的一半左右。   他们从鎌倉時代的平泉带回碎片,回来后也只是想让天晴将碎片锁入碎刀的器具之中而已——没想到一周前天晴第一次见到匣中的今剑,就说了一句“我努力试试看”。   这一句努力,她就整整泡在锻刀室一周,再在灵魂残缺的情况下把今剑带回来了。   这根本不是说一句努力看看就能成功的事情吧?他的主人到底有多厉害?   山姥切根本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那份惊讶,只是将那诧异写在脸上。   “你是山姥切吗,那我就拜托你了……岩融也在本丸里吗?我可想他了!”   活泼的今剑还没意识到这座本丸过去遭了什么事情,只笑意盈盈的同山姥切搭话。   后者终于回过神来,望着面前“活生生”的今剑,努力压下激动,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至于天晴,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夜间的廊道尽头,随意用衣服擦了把手,也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   毕竟锻刀与手入不一样,比她想象的都要耗费灵力。   尤其今剑的铸造有别于一般的锻刀过程,伙伴们收集的碎片太过零散了,要把今剑的灵魂再度召唤回到本丸,她花上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不只是这样,她还……   天晴把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瞄了一眼,她的手现在……   “啊!”   她还没仔细端详好手上的痕迹,一不小心就撞入某个如同一堵墙般坚实的怀抱中。   突然的撞击让个子娇小的她往后坠去,只是料想中的失重感并没出现多少秒,因为在她跌下之前,人就已经被一只透明紫色的大手给捞起来了。   她坐在那焚烧着不烫鬼火的鬼手之上,抬头傻傻的看向眼前那逆光而站的紫蓝发男人。   只见对方微侧着身体逆着月光站立,那幽白的光芒将他颀长但厚实的身形勾勒出来,在微风底下他梳成中分的鬓发随风轻拽,有的更成了空中的银丝。   他鼻梁笔挺,薄唇微抿,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亦转过身来,强硬地挡住了更多月光。   她只能凭着那一点点自然光看清楚他的眉眼。   是英气干净的眉,以及带有刀疤的单眼,另外一只眼睛漫不经心的微微睁着。   若不是里头涌动着天晴熟悉的血红色,她怕是无法将眼前这个俊美矜贵的武士妖怪,和之前一身戾气杀气的他、以及瘦小可爱的他联想到一起。   她突然想起自己一周前的幻想——是说假若鬼切换回一身妥当的衣服,他会不会变成最清隽美好的那种样子。   现在看来——   她的感觉是不会错。   在静谧的夜里,天晴不争气的再次被这个妖怪夺去了一瞬的呼吸,她无奈地笑起,轻轻跟他打了招呼。   “你这么快就修回本来的样子了?”   “是啊。”   他语调清冷地回应,单手摸着腰间配刀的样子,是天晴脑海曾幻想过,那最优雅矜贵的模样。   *   本丸本殿的方向很快传来了热闹的声响。   日本号与次郎太刀嚷着拿出了酒,和从卧室内冲出来的岩融一起大肆庆祝——天晴本来也想看看这种场面,奈何自己此刻精神不太好,过去了也只是给大家扫兴。   于是她就把双手藏在袖子里,安静的往自己寝室方向走。   期间鬼切一直安静的跟在她身侧,月色静好,那蓝发的付丧神瞥了天晴几眼,薄唇轻启:“你就没话想跟我说的吗?”   “噗……”天晴被鬼切这句讨要关注的话逗笑,她眉眼弯起来:“你都变回这个模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   “还是你变回这个样子了,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本丸了?”   “我没这个打算。”   “噗,那你打算在这里赖着不走?”   “这不是你说的?”朣朦月色下,鬼切看不清楚天晴的表情,以为她又要提到赶走自己的事情,语气又变得急促了些:“你说让我待在这里直到找到自己的方向为止——那句话难道是……”   “我才不会乱作承诺啦,对妖怪来说,承诺和契约一样都是必须遵守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最好是这样,阴阳师都很狡猾。”   鬼切蹙着眉头抱怨一句,而天晴听着他说的这句话,不置可否。   她不会说自己不是狡猾的阴阳师,也不打算维护阴阳师什么——毕竟她见过的阴阳师里头,确实也是狡猾的比不狡猾的多。   白鸟家、源家、五条、安倍……   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有的是她透过梦见能力见到的历史,有的是她自己经历的过去。   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鬼切察觉到天晴的沉默,视线逐渐飘向她,见到那女孩在月色底下安静思考的样子,突然觉得——他选择跟着这个女孩,不一定是正确的决定。   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说不定他在平泉人面树结界中感觉到的温暖,只是白鸟天晴其中一小面。   万一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值得参考呢?万一她下一秒背叛他……   只是也确实是因为邂逅他,他才能走出那个仿佛没有出口的迷宫。   只是他也实在太不了解天晴……   鬼切思绪有点乱,想起了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但所有的想法到了最后——一旦想到天晴若是要抛下他、只留他一个背影,他又觉得慌了,这让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拉住了女孩的手腕。   这显然叫天晴有点意外,她回头看来,琥珀色的瞳眸对上鬼切的瞳仁——此刻二人走在廊道旁边、天晴在台阶上,而鬼切走在庭院外,使得二人的身高差变得不存在了。   她能直接的对上鬼切的眸。   她被鬼切满是厚茧的手拉着,刺刺麻麻的触感绝对说不上好,但她却没有马上挣脱,只是问他一句:“怎么了?”   声音很轻很轻,因为这是夜晚,二人又靠得近,她连语气都显得比平常温柔多了。   一下子就将鬼切方才心中的不安驱除了一些。   他转醒过来,慢悠悠地松开了手,停止了那唐突又无法解释的行为:“……没有。”   他别过一张精致的脸,眼帘半垂。   但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果然是表露无遗,天晴凝视着眼前的鬼切,想起他刚才……似乎想让她跟他说些什么。   只是都被她随意地忽悠了过去。   她望着前方的寝室——她的房间差不多到了,假若到了,她和鬼切走的这短暂的一路就肯定要结束。   那鬼切或许也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了。   天晴想到这,就低头将鬼切缩回去的手腕拉起来。   女孩轻柔的力度落在他的手腕上,虽然是隔着一层绷带,却还是让鬼切感到不自然。   她温暖的体温似乎以比他想象还要快的速度传递了过来,一点点的蔓延到他心尖上。   让只身站在黑暗中的他,突然感到几分站在暖阳下的错觉。   “瞧你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一手都是水泡厚茧……跟我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她的声音从他前方传来,提起的都是一些对他而言鸡毛蒜皮的伤口,但鬼切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反而,是乖乖的跟上。   “好。”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昨天忙完点进评论区看见的一片都是对存稿25w的感叹,笑死我了   但我要说存稿25w已经过时了!我现在可是存稿27w的女人(?)   *   一些碎碎念:没想到上夹后这么多人留言!qwq毕竟我也说过,我知道这个文节奏比较慢热,和榜单上热题材差很远没有很多恋爱修罗场,所以每天我下班进来看,望着收藏和评论,都备受随时失去读者的恐惧折磨(?)所以昨天我真的好高兴哈哈哈,也想卑微地喊一声……如果大家……能继续支持……就好了?(因为存稿27w的女人能预告后面开始谈恋爱的剧情真的超甜!超仙!不看可惜!而且我稳定更新4月末肯定全文完结了……各位感觉还不到味的读者如果中途跑了……可以考虑看看……月末回来一口气看完QAQ?)   ——用我擅长的一句话简介作结:就不要抛弃存稿27w又可爱的作者嘛淦!   *   PS.说好的V章留言每人60jjb大红包已经送出~本来是想给上夹前的读者发的,只是真的太忙了……没法每天上晋江,今早起来就索性给全部宝贝们都发了qwq谢谢大家看文留言~要继续爱我哇! 第27章 #29-31   #29   那深蓝的天空上悬着一个如同圆盘的明月,除了远处池塘传来的淙淙流水声,周围如处子般宁静。   将今剑唤醒后,本丸的刀剑都聚集到本殿庆祝,以前习惯居住于白鸟家僻静院落的天晴还没完全融入大家庭的气氛,就没跟著去了。   她拉着鬼切的衣袖逼着他在自己寝室门前坐下,再从房间内搬出一个她专属的医疗箱。   这箱子是前段日子药研搬来的——虽然本丸是有一个设备齐全的手入室,但平常太多刀剑进去,假若天晴受伤了在手入室内一起处理并不方便、她身为一个大活人也用不上修补刀身用的符纸,药研就贴心地整理了一些用品,额外搬到她房里来。   ——虽然是给大将你额外准备了一个手入箱,但这不代表大将你可以受伤哦。   ——就是受伤了也不要一个人包扎,得把我喊来、好好为你处理。   那个黑发紫瞳的军装少年单手叉腰一脸可靠地说,干净的眸子似乎一下就看穿了天晴是不爱麻烦别人的性格。   那时天晴还没马上答应药研的要求,那个黑发付丧神就一步步走近她,认认真真的盯着她,在压迫感下,她只得无奈答应。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用上这个箱子,转身就在鬼切身上派上用场了。   她打开箱盖,将鬼切的手抓了过来,在那只明显比她宽大许多的男性手掌上,那手心靠上的位置几乎全是过度用力握剑而磨出来的茧子,有的厚茧上又长了新的茧子,所以仔细看,鬼切的手远称不上漂亮。   就是手指再修长、再怎么骨节分明,他还是把自己的身体用成了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   她虽然说了要给他包扎伤口,但见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只得懊恼地念了起来:“难道你都不知道疼的吗?这些水泡被你直接磨破,连厚茧也能被你磨出血来……”   “我感觉不到。”鬼切的声线低沉,被天晴左右翻弄着手掌,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习惯了。”   “哪有人习惯疼痛的?!”天晴松开鬼切的手,用一副“你不可理喻”的表情瞪着鬼切。   但鬼切仍是无动于衷:“身为武士,这点小伤只是锻炼的一部分。”   “这是歪理啊……”   天晴叹息一声,想了想还是掏出了帮助伤口愈合的软膏,一点点的涂抹在他手心那些硬硬刺刺的茧子上,再于恢复的过程中在他手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守护术式。   鬼切看着那幽蓝的光芒静静的渗入他手心,与那看着冰凉的颜色成对比的,是那术式像太阳一样暖和的温度。   待把左右手都处理好之后,天晴又掏出绷带为他将经常与刀柄摩擦的手心部位缠起了厚厚的一层。   鬼切觉得,若要论包扎的手艺,天晴的技法其实不好——看得出来她之前就没怎么碰过这些用具,所以她每回拿着绷带拐弯都要顶着一张蠢脸凝重地思考。   明明她的举动看着很浪费时间,但他却没有阻止,直至她小心翼翼的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个小结,他还眨着眼睛认真地研究她包扎的成果。   良久,鬼切终于用带着一丝狐疑的口吻开口:“……你是认真的?”   他那灵活自如的手到底哪去了?现在他左右手别说握刀,连握成拳头都很勉强。   天晴闻言小脸腾地变红,才发现鬼切的手指连弯曲都做不到了,就有些恼羞地说:“这不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嘛!别那么多抱怨说话,我再包一次不就好了。”   “不用,我自己也行。”   “你闭嘴!”   情急之下天晴居然还使用了霸道的言灵术,鬼切的嘴自动合上了。   之后只能看着那个小姑娘一脸正经的拆开了层层绷带,再在他手上实验了第二次、第三次……直至满意的成果出来。   “你快试试看。”她嘿嘿笑着把鬼切的手推回去,让他动一下手指试试看。   鬼切一脸淡漠的勾了勾食指。   “感觉如何?”   天晴感觉这次的成品相当完美了,却发现鬼切的薄唇始终抿着——才想起自己刚才恼羞成怒下还对人家下了禁止说话的命令,随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哈哈抱歉,你可以说话了。”   鬼切终于开了口,有些无奈地说:“还可。”   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继续这个包扎的游戏。   她也意识到鬼切散发出的低气压,只好连连道歉:“我下次会注意点的,谁让你太不客气了嘛。”   鬼切不理她。   倒是天晴,注意力从鬼切手上移开后,开始好奇的望着鬼切脱离“觉醒状态”之后,原本的模样。   墨蓝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深蓝带紫的男装狩衣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英气逼人,只是那敞开的胸襟里头包裹着的一层层绷带,还是让她看了就忧心。   “果然鬼切身上的伤口好多啊……是小雪给你的训练太苛刻了吗?”   “……什么?”   “两天前小雪回来时倒是一点伤都没有,我就忽略了你……也是呢,毕竟小雪虽然看上去年纪小,但还是我第一个式神,特别可靠……”   天晴扶着腮帮,那写满“对不起我家的式神太强了”的脸让鬼切很没形象的哈了一声,再一脸不忿地说:“怎么可能?!这里大部分都是旧伤了,就雪童子怎么可能给我留下这么多伤痕?”   觉醒后难得说了臭长一句话的鬼切让天晴怔了怔,意识到面前的妖怪底线大概就在“被说不强”上,就一脸慈爱地说:“我知道,不说不就好了吗,你最强了。”   “砍了你!”   “呵,我才不怕你呢!”   “……”   鬼切咬牙切齿,气在头上的他差点就在天晴面前离开、跑回后山了。   只是他的脚步刚刚迈出,就被天晴喊停了:“……鬼切。”   “……又干嘛?”他皱着眉头凶巴巴的回头看来——虽然表情很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头了。   天晴忍住调侃鬼切那几不可见的骨气的冲动,冲他笑了起来:“就算你不乐意给人看你的伤口,你也可以自己去本丸的手入室内找点什么处理一下嘛,我又不是你的主人,无法时刻像帮助小雪那样为你补充灵力,你伤口的愈合速度不会快的。”   她苦口婆心的话让鬼切冷静下来,刚才要爆发的不满情绪被安抚了一些,鬼切回头望着那个坐在廊道上踢着腿的黑发女孩,闷骚地回应:“我不打算使用这里的任何设施。”   “为什么?”天晴看着那颀长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是不想和大家相处吗?”   “……我无法习惯。”   这个就无法习惯了?天晴无奈一笑:“那假若我让日和坊给你治疗呢?你总不能等这些伤口自然愈合,本丸虽然灵力充沛,也没有到那种程度。”   “……不需要。”   “那我来总行了吧。”   天晴叹息一声,鬼切闻言眼神有了一瞬的怔忡,注意过来已经再次被那个矮他两个头的女孩拉回廊道旁边,像刚才那样坐回原位。   夜风吹过,将他披散在脑后的发丝轻轻吹起,女孩在廊道上跪起来,低眸打量着鬼切身上的绷带,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大部分阴阳师都掌握为自己式神力量增幅的灵术,虽然无法直接像其他妖怪例如日和坊那样直接使出治疗用途的术式,但阴阳师要做到恢复妖怪身上的伤口,在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鬼切也以为天晴打算遵从这个原理,去加速他伤口的愈合速度,谁知天晴的手覆盖下来后,他感觉到的却是确确实实的治愈术式。   而且不是天晴在人面树体内那股灵力的感觉,当中混杂了一些鬼切特别熟悉的力量。   那力量像春风一样拂过他的肌肤表面,有一些还奇妙的灌入了他的体内,像一股电流顺着他的血液流动窜过全身、却一点也不刺激,反像春日一样柔和。   虽然伤口都被衣服遮蔽着看不见,但他还是感觉到身上许多伤患都在消失了,痛楚减轻之余、累积的疲惫感也被扫走。   这不可能是以阴阳之力做到的程度,肯定是治疗的术式。   肯定是妖术。   鬼切有些讶异的望着天晴:“这不是阴阳术,是妖……”   “也有阴阳术啦,我尝试将两者混在一起使用,这样才能尽可能净化你体内累积的瘴气。”   “所以你……”   “在人面树体内时你不是看见了吗?我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半妖。”   天晴跪坐在鬼切面前,她在月色底下说起这句话时语气很轻,像对她而言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般。   “那一身赤红斑纹的样子,还有妖红色的眼睛,怎么可能是人类。”   她故作轻松地说着,视线却没有看着鬼切,而是垂望着自己的双手。   虽然语气听起来轻松,但鬼切作为来自人妖共生时代的妖怪,在严谨的阴阳世家中生活过长时间,自然知道在古板的阴阳家中,像天晴这样的存在称得上是禁忌。   鬼切看着天晴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天晴任由鬼切这样看着,像是洞悉了他的疑问,她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抽回了手。   就像以往看见家仆或其他家族阴阳师用排斥的目光看她时那样,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了起来。   明明在身为妖怪的鬼切面前,这些事情应该没那么重要才是——只是任何人的任何疑问的目光,对天晴来说还是难以适应的事物。   她想了想,甚至不自在错开了鬼切的目光,埋首将用过的手入用品都收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声。   “不过,这个话题之后再说吧,现在很晚了,我该歇息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进到昏暗一片的房间内,将那木制的趟门刷拉一声合上。   让整个宁静的院子里,只留下鬼切一人。   夜色更浓,鬼切在早已失去温度的位置上起来。   他的视线落在天晴寝室紧闭的房门上,脑海里闪过她刚才落寞的眼神。   好久之后,鬼使神差地,他脱下了木屐小心翼翼的把门开了,探身进去。   “……喂。”   *   #30   木门被用一个不缓不急的速度拉开,柔和的月光争先恐后的从庭院漏入屋内。   “喂,你已经睡了吗?”   鬼切颀长的身影挡在门缝之前,长长的影子覆盖在寝室中央那个被团上。   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那小小的身影朝着墙壁的方向缩成虾米的形状,就余下一颗黑色的脑袋和两只手外露在被团外。   没想到她已经睡着了。   鬼切把手放在门框上,眼帘半垂打量她片刻,又调整呼吸……鬼使神差的往里头走。   这或许是鬼切少有的,胡乱走进谁的房间。   在他记忆中,前主渡边纲的房间总是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木质熏香,那由家仆定时点燃更换内芯的香炉还会漫出若有若无的白烟,那气味有时候会沾染到渡边纲的衣物之上。   ……也一不小心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让他觉得,房间里头总得有什么浓郁的气味。   但天晴的房间却颠覆了他的身体记忆。   在这个大小恰到好处的寝室内,最明显的只有榻榻米的香气,她长了一副贵族大小姐的娇贵精致脸,房间内竟然没有多少脂粉香膏的味道。   只穿着白袜的鬼切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到天晴身旁,再动作利落的蹲下,除了无可避免的衣料窸窣声,他都把自己的动静控制得很轻。   “……居然真睡熟了。”   他探身靠近她,披散在肩膀上的墨蓝色长发,有些还落到天晴脸颊上。   打量着那张带点稚气又毫无防备的睡脸,鬼切的心情也变得有些莫名。   刚才,他察觉到提起“半妖”的事情时,她的表情有点奇怪。他不知道天晴的过去,不知道这个身份曾经为她添了多少麻烦与伤痕,但他直觉刚才那个话题是她不想提及的。   这一点,让鬼切多少感到愧疚。   只是他错过了道歉的时机。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他之前都没和这样的小姑娘相处过,现在什么情况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事态。   鬼切无奈地坐在天晴的身边,既然不进都进了,他就干脆打量起她的房间来。   这真是一个不合乎鬼切幻想的,少女的房间——没有放着花纹繁杂的和服,没有一桌子的化妆用品,房间也没有修筑得多可爱,在房间内少有的几个家具上,放的都是一些杂物。   有的像是别人送的用竹叶编成的小船,有被放在花瓶中、本丸里有的野花,其他可见的都是写满人类文字的刀账与出阵记录文件了。   以前渡边纲的房间,倒是会放着许多他个人的收藏品,香炉、檀香木做的各种精致小木盒、找人度身订造的一件件高雅的羽织与画着浮世绘的屏风。   就是渡边家出生最年幼的孩子,房间也打理得有模有样,会放着许多玩具和好看的衣服鞋子、以及别人送来的赠礼。   就天晴的房间,看起来很简陋,除了审神者的工作内容与阴阳师的用具,就没有其他了。   不知道她其实……心中有无过渴望,希望房间内放满自己喜欢的事物?   鬼切把视线放回天晴身上,视线范围又突然注意到什么。   ……咦?   坐在枕边的鬼切视线突然注意到天晴那对放在枕边的手,在那肤色白皙的小手上,居然满是些烫伤与水泡的痕迹,小得不起眼的划伤藏在指间,让鬼切想起刚才在廊道见到她时,她就在盯着自己的手看。   他记得她是从锻刀室内出来的,接连七天的锻刀,她就是最熟练的刀匠也会感到疲劳手酸,更何况她本来只是一位大小姐。   鬼切眼神平静地思考数秒,就转身将那被她搁置在案上的手入箱端来,翻出刚才他被她用过的软膏和绷带,拿起她的手就小心翼翼地处理起来。   “呜……”   睡梦中的天晴迷迷糊糊的发出猫咪一样的呼噜声,似乎是鬼切替她上药的感觉太过陌生,她的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但鬼切还是执着的抓着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在握刀以外的时刻,动作相当细致的替她涂药。   他很快就用天晴及不上的手艺为她包扎好双手。   “……唔。”那个女孩在他包扎好后,翻身平坦在床铺上,一头墨黑长发披散在榻榻米上,睡姿显得比刚才要随意多了。   她的睡相还真不怎么样。   ——鬼切如此评价,却莫名专注的打量着太冷清毫无防备的睡脸,好久之后,他好奇地抬起自己的手捏住她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大手再渐渐往下,形成一个抓物的姿势停在她的纤弱的咽喉上。   他好歹也是源氏最危险的妖怪——虽然已经被渡边家驯服,但也不是受她契约束缚的式神,她这样毫无防备真的好吗?   如果他趁着这时扼着她的喉咙,她也不会发现吗?   鬼切脸上平静无波,脑海里却突然掠过这个想法——他也并非是对天晴有任何恶意,就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这个女孩,真的不会对他产生警惕吗?   鬼切半垂着眸面无表情的把手往下移动,只是那包扎着绷带的手还没真正碰到女孩的喉咙,他整个人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固定住了!   同时间,他见到月夜下有一些像大蛇一样的黑色影子攀上他的手臂、他的脖颈……   [别想动什么念头哦,小鬼头。]   一个仿佛来自四方百面的男性嗓音传出,纵然看不见说话者的脸,鬼切却仿佛见到对方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神情。   仿佛只要对方一个想法,那些小蛇就会在瞬间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   在这个萧杀的气氛下,鬼切眉头皱起,再闭目回答:“没有,我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真这么蠢而已。”   说罢已经把手臂收回来了,而一声阴柔的笑声再度传出,和那些沙沙的蛇动声一同逐渐消弭在屋内。   [再有下次,撕了你哦。]   鬼切没有理会,在感觉到那阴凉的气息消失后,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被蛇拉皱的衣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天晴,终于起身慢悠悠地离开。   ……连八岐大蛇都选择守护这个丫头吗?   她身边,真尽是奇怪的事情。   *   清晨的阳光与鸟类鸣啭的声音一同渗入屋内。   天晴在床榻上苏醒,惊奇地发现自己双手都被妥善的用绷带包扎好了——那些伤口突兀的痛楚也变得相当轻微。   是药研来过了吗?还是山姥切偷偷进来为她处理的伤口?   “我自己不可能包得这么好看啊……”   她困惑地左右翻看着手,随意整理了凌乱的长发,就拖着一身松垮垮的睡衣打开房门,接着……注意到了那如同一块巨石那样纹丝不动地跪坐在她房门旁边的鬼切。   “啊,对了,他都变回本来的样子了啊……原来在白天底下,他看起来是这样的……”   天晴摄手摄脚地靠近那个式神,在他睡着时,那总是伴随在鬼切身旁、仿佛拥有生命的鬼手也像一只睡着的大狗狗一样躺在地上,没啥防备心的展开了手。   她弯腰打量着鬼切那被晨光直晒着的脸,在干净白皙的脸上,他鼻梁高挺、嘴唇抿成最漂亮的直线,合着的眼帘上有两把微翘的睫扇,阳光像雪一样铺晒在他的眼脸上,在眼窝上落下倒三角的光影。   她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以如此端正的坐姿睡着,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之上,身穿的狩衣整洁无暇,若不是他身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她都会以为眼前的鬼切只是一尊特别好看的武士雕像。   说起来,这家伙睡着的时候看着好无害啊。   像个孩子一样,竟让她看出了那个小鬼切的影子。   天晴蹲在鬼切身旁,抱着膝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直至……   鬼切突然像有所感应般睁开了眼睛,用慵懒惺忪的视线与她对上。   那格外安静又毫无怨言的眼神把她抓了个正着,带点性感的眼神叫天晴的心跳没来由的停顿了一拍,脸颊迅速烧红了起来。   “我没有偷看你,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睡在这……”   她此地无银地挥手解释,而鬼切却像听不见她这道问题似的,只是迷迷糊糊的把手伸过来,靠近她的脸……再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他的手心冰冷,但她却感觉自己胸腔有点滚热。   接着,他居然毫无征兆的把包在她手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下来,仔细观察。   再用仿佛含着沙子的声音说了一句:“……看起来好很多了。”   感受着鬼切指尖微凉的温度,天晴突然注意到什么:“……这个是你帮我包扎的吗?”   “是,怎么了?”   “没什么……”   她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天晴跪坐在鬼切面前,看他莫名认真的检查着自己的手,胸腔微暖,连脸颊都悄然红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其他人接触的时候,她都会急着缩回去的——只是对方是鬼切,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他,她就无法拒绝了。   她知道他是最不轻易接触别人的那个,所以他的每一次大胆的“逾越”,她都只能像个老实小孩那样任由他靠近。   而他也见过她那副拼命藏起来的样子。   “你的手好小。”   在他检查期间,一声无奈的话从头顶传来,他的热息扑到她手心上,不知为何那热度又传到她脸颊上。   “因为我还没变回原形,之后肯定一下子长大了。”   “……手小,筋腱位置一点也不柔软,容易受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鬼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他用指腹揉着她手腕的筋部:“只是这双手,不应该拿来战斗。”   他平淡的语气就像平常他说话一样木讷,但因为两手正在交握着,却平白为这句话添加一些温度。   让她心脏柔软起来。   *   #31   宁静的清晨很快被廊道尽头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天晴认出那窸窣的声音与脚步,想到是山姥切要来了,她就马上见鬼似的抽回自己双手,红着脸把面前的鬼切赶走:“你快躲起来!”   “……什么?”鬼切不明所以,他怎么突然又得跑了。   “别问,你回去后山修炼!”天晴脸红耳赤的把鬼切赶跑,再将那些散落在走廊上的绷带全数踢回房间内。   这时山姥切刚好走到最后一个拐角了,看天晴已经醒来,奇怪道:“你已经醒来了啊。”   “是、是的……”她马上把受伤的双手别到身后,慌慌张张地说:“我会自己洗嗽,山姥切先生你就让烛台切先生给大家准备早饭吧。”   山姥切看出天晴的脸要比平日红出许多,有些担忧的弯腰看她一眼:“你脸很红,没事吗?”   “……没事!”天晴忙的挥手否认,不知为何,被山姥切一本正经地说她“脸很红”,她就更加心虚了。   真的有很红吗?那她刚才是一直顶着这张脸和鬼切对话?   真是太羞耻了!   *   从山姥切手中接过洗脸盘后,天晴很快就把自己梳洗整理好回到本殿了。   本殿到处还有一些昨晚欢闹过后的痕迹,比如远处刚被压切长谷部抬到庭院中藏起来、宿醉的岩融、次郎太刀、日本号以及不动行光,也比如那就是把酒鬼送走了也是无法掩饰的酒味。   看来是真的很高兴……   “主人!”   就在天晴准备品尝烛台切精心制作的料理时,一个活泼的声音在她餐桌前传来——   “今剑君?”   “是呀,我们今天都准备做些什么呢~岩融他们昨天喝了好多酒哇,今天可能起不来了。”   今剑笑着陪在天晴身旁,侃侃不绝地说起了许多细碎的话题,那童真无邪的笑脸让天晴有些恍惚。   貌似和本丸里其他所有的刀剑反应都不同。   这是因为……   啊,因为对今剑来说,她目前是他第一任主人啊。   所以眼神内没有试探、没有恭敬与小心,只有直白的亲近。   天晴无奈地一笑,抬手摸了摸今剑的脑袋:“现在是用早餐的时间吧?你先和大家一起吃,之后我们再一起工作。”   “是怎样的工作?是出阵吗?”   “唔……今天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工作,除了远征队伍,应该不会安排出阵了。”   天晴偏着脑袋回答,底下的刀剑听见也抬起了脑袋,特别的工作吗?那到底是……   ……   到底是劳动。   在用早饭的时间结束后,天晴撸起袖子,带着刀剑们浩浩荡荡的就到了时空穿梭装置隔壁,掐准了时间——强光乍现之后,就有许多家禽咯咯咯的叫着从天而降。   虽然大部分都被关在笼子里头,但运送途中什么意外都有,有好几只鸭子扑腾着翅膀飞出来了,还是栗田口的短刀们凭着小短腿不可思议的机动力抓回来的。   “主人,你说的特别的工作是……”   “就是畑当番和照顾动物啦!”天晴交抱着手一本正经地回答:“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富起来就必须买动物?”   她说着说着当着压切长谷部的面抓起了一只母鸡,只是那抓的手法实在过于生涩,那只母鸡很快就在天晴怀中扑腾着挣扎了起来,她一时把控不住,还是旁边的同田贯帮忙拿走她才得救。   接着,又是她尝试着拿起旁边的锄头、肥料、一大袋一大袋的种子和各种动物饲料……   只是她现在个头小、本来也是没吃过苦的大小姐,所以拿起任何农具的样子看着也是笨拙,只是照办煮碗硬着头皮上。   于是她拿起来的所有东西,最终都莫名其妙的被其他刀剑抢回去了。   天晴只好眨眨眼睛:“啊,没想到大家都蛮积极的……而且拿起农具来的样子都很有模有样。”   加州清光:“不……怎么说呢,总不能让主人你来做这种粗重事情。”   包丁藤四郎:“对!主人,不擅长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去学就好了!”   天晴听了才察觉到自己刚才乱来的样子被他们看出来了,马上不满的叉着腰:“哪有不擅长……我学学不就好了!早晚都会学会的,难道大家不都是硬着头皮上的吗?!”   众刀剑:居然承认自己是硬着头皮上了。   压切长谷部:这样的主人也很可爱……   天晴:Q口Q!!!!!   在刀剑们莫名慈爱的目光底下,天晴最终分不到任何工作,相反,当中的日本三名枪中清醒的两位已经开始商量动物屋改良的方式了——不只是这样,普遍打刀都一脸包容的开始耕地起来。   天晴:有种被关爱的感觉。   天晴:好气哦。   本来在脑海里构思了一周的种地计划被刀剑们自主搞起来了,她的地位也从审神者沦为一个小农工,最后只能拍拍手把式神都召唤出来,和她一起搬砖。   “如果一口气搬起那一整袋肥料,大家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呢……”   或许是刚才承受的屈辱太深,天晴突然出现了短刀思维。   只是她才刚走过去把小爪爪摸向肥料的袋子,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降临在她身旁。   还是那道紫蓝色的武士身影,标志性的巨型鬼手差不多比本人还有存在感。   天晴这才想起今早被她用言灵术赶到后山的鬼切,那个颀长好看的身影出现在树荫底下,板着的一张脸上似乎就写满了对天晴的不满。   她也看出来了,但她还是没当回事:“……你回来啦。”   “????”   “既然你来了就和大家一起工作嘛。”   “我不要。”鬼切没想到这个姑娘连道歉都不会,就微微抬起下巴:“我回后山修行好了。”   “你也太小气了。”天晴默了默后脑勺,想着既然鬼切不从她也不强求了,她干脆转身继续去抱那些沉甸甸的肥料。   谁知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和鬼切一般低沉的男声从天晴身后传来:“哈哈哈,既然他不愿意帮忙,就由我来帮忙吧。”   天晴回头一看,就见那蓝发蓝眸、身穿简约畑当番装备的三日月宗近。   虽然现在衣着不华丽,但本丸美貌担当这事不假,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足以让人晃神。   而三日月的声音一出,本打算离开耍性子的鬼切莫名的停下了,他脸色一沉,就回头与三日月宗近对上了视线。   “用不着你来帮忙。”   “哈哈哈,但我就想帮上主人的忙呀。”   “……”   鬼切看着三日月那明媚的笑容,心情倒是一点没被三日月温暖起来,反之,他烦躁的抬起手指了指,就控制着鬼手将天晴身旁的肥料统统都放到田边。   接下来三日月和天晴要做些什么,鬼切都先一步完成——之后天晴干脆不碰了,就蹲在远处看三日月的工作如何被鬼切统统夺走。   见了这一出,就连总是与世无争的一期一振也忍不住开口:“鬼切真的很喜欢和三日月较劲呢。”   小夜:“应该是双方也是。”   大和守:“而且声音也很像。”   信浓:“你也觉得吗!我也觉得!”   三日月与鬼切:“什么/哈啊?!”   众刀剑:“是二重唱!”   天晴瑟瑟发抖:“……你们是魔鬼吗。”   *   在莫名投入的劳动之后,本丸的畑当番日很快结束了。   在傍晚时段,因为大部分刀剑都累瘫了,所以做晚饭的工作就落在中午没干太多粗重活的小短刀和天晴身上。   还是同理,因为天晴是家务方面的白痴,所以只能负责监工的部分。   烛台切:“主人,你打算一起来帮忙吗?”   天晴:“是的!只是捏饭团和盛饭这种程度我还是会的!还有摆盘!”   烛台·慈爱·切:“那就只好拜托主人你了。”   天晴:“……?”   天晴觉得有点气,但还是决定先假装看不出来烛台切包容的目光。   于是她就拍拍手像一只小鸭子那样跟在烛台切身后,和今剑以及秋田一起进到本丸的厨房。   烛台切做饭的过程也真非一般人可以跟得上,仿佛脑袋里就内建了完整的食谱,所有做菜的步骤他都处理得清清楚楚,所以天晴和今剑他们站在远处看着,很快就决定不打扰,决定和今剑二人给烛台切打水回来。   至于今剑,瞅着终于可以和天晴独处了,就小心翼翼的拉了天晴的衣角。   “……主人。”   “怎么了?”   天晴回头望进今剑一双澄澈的眸,这样看着,似乎又比早上无邪的目光多了一些什么。   ……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惆怅。   天晴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怎么了,今剑君?”   今剑看着天晴,突然唯唯诺诺起来,似是酝酿了好久才把心底话说出口。   “……主人,听岩融他们说,我是第二次来到本丸了。”   *   夕阳底下,看着今剑,天晴心里咯噔一跳,再点头:“……是的。”   她没想到今剑会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她以为暗堕和碎刀的事情在本丸大部分刀眼中都是禁忌。   她一时间没开口,反而是今剑,打开了话题匣子,自己马上就把话接下去了,语气急促。   “主人,没有记忆是不是真的好事呢?岩融他们说,我记不得是好事!”   穿着高木屐的今剑目视前方,在这被橙黄斜阳覆盖的本丸里,今剑的影子被拖得很长,赤红色的眸子也多了和平日不同的光芒。   不像昨日那样活泼开朗,这件事就像一座小山那样压在今剑的身上,让他笑不出来。   天晴也是这才反应过来,今天今剑所有的借故靠近,都是为了和她说这些话。   或许是周围的刀剑都觉得没有碎刀记忆是好事情吧,这让今剑无法说出口心中的突兀。   天晴轻笑一声,目光变得柔和:“如果是我,会希望自己全部记得呢。”   “真的吗?主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吗?”今剑闻言错愕的回头,声线也拔高了一些:“果然我的这个想法不会很奇怪吗?”   “不会。”天晴的声线笃定:“不过……因为目前我也想不到办法为你取回记忆,所以今剑,你现在还是得先按着自己的步伐和大家一起生活。”   今剑的眼神怔忡,虽然心里还是有着太多不解,但还是被天晴轻描淡写的提及“会替他想办法”而被安慰到了。   只听见她接着说:“你还小,就暂时不用烦恼记忆的事情了,余下来的事情……我会替你和秋田去思考,也正好今剑没有痛苦的记忆,所以你能把自己温暖的部分传递给岩融……”   “请记住,不论是怎样的你,都是被大家所需要的哦。”   今剑想了想,终于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爬到天晴身上:“谢谢主人!”   天晴也宠溺地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脑袋。   “那我们就接着去忙吧,烛台切还等着我们打水回去呢!”   “嗯!”   今剑笑容灿烂,而就在两个身影朝着本丸水井的方向走去时,狐之助的声音就伴随着铃铛声传来:“审神者!时空穿梭装置那边有反应,应该是……”   “应该是辉夜姬来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辉夜姬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哒!之后我们就要执行新任务了!   为配合勤奋更新任务,4月每个周末都是万更呀!明天也有万哦!   说起我本来是想控制字数好好完结的……但结果月末的更新每章都5k以上……ermmmmm   *   (感觉昨天很多人没看所以复制一遍的)一些碎碎念:没想到上夹后这么多人留言!qwq毕竟我也说过,我知道这个文节奏比较慢热,和榜单上热题材差很远没有很多恋爱修罗场,所以每天我下班进来看,望着收藏和评论,都备受随时失去读者的恐惧折磨(?)所以昨天我真的好高兴哈哈哈,也想卑微地喊一声……如果大家……能继续支持……就好了?   (因为存稿27w的女人能预告后面开始谈恋爱的剧情真的超甜!超仙!不看可惜!而且我稳定更新4月末肯定全文完结了……各位感觉还不到味的读者如果中途跑了……可以考虑看看……月末回来一口气看完QAQ?)   ——用我擅长的一句话简介作结:就不要抛弃存稿27w又可爱的作者嘛淦!   *   PS.说好的V章留言每人60jjb大红包已经送出~本来是想给上夹前的读者发的,只是真的太忙了……没法每天上晋江,今早起来就索性给全部宝贝们都发了qwq谢谢大家看文留言~要继续爱我哇! 第28章 #32-34   #32   在光芒消失后,坐在竹子上的辉夜姬与天晴见到面,第一反应是噘着嘴飞到天晴身旁,讨要她的拍拍。   天晴也熟练的摸摸辉夜姬的脑袋:“辛苦了。”   辉夜姬那撅嘴的唇才放松了,圆滚滚的大眼睛中多出了一丝丝骄傲。   狐之助见了无奈地歪歪脑袋——原来辉夜姬是这样的角色?还以为喜欢的事物只有万年竹,结果是个主控……   “今剑君,麻烦你到厨房给我端来一些你们平常喜欢吃的零食,晚饭可能先不和你们一起吃了,这件事就由你帮我转达烛台切先生。辉夜姬……你跟我过来。”   在今剑屁颠屁颠走后,那个坐在竹子上的女孩好奇的坐在竹子上在天晴身边绕了几圈,大眼睛眨了眨:“天晴大人,那个‘你们喜欢的的零食’是什么?”   “是烛台切先生自己做的栗子羊羹和洒满黄豆粉的蕨饼哦。”   辉夜姬闻言双眼亮了起来,虽然没有把“喜欢”说出口,但还是用脑袋蹭了蹭天晴的手臂:“天晴大人,辉夜姬有很多事情要跟你汇报!那个叫源辉的阴阳师也给你带了信。”   天晴点了点头,很快就和辉夜姬走回自己的房间。   说起辉夜姬,她确实是在离开妖界夹缝前成为了天晴的式神,但之后因为得回去自己本来居住的地方与相熟的妖怪道别、所以天晴在到达八岐大蛇所在小町时也没有把辉夜姬召唤出来。   只是在平静町发生了被白鸟家人堵住的事情、天晴相当不道义的撇下源辉溜到本丸,事后想想还是有点愧疚。   反正她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本丸,也需要盯紧点白鸟家的动作,加之对源辉的内疚……   她就任命辉夜姬为她的代理,呆在江户时代的平静町,以替她将口信捎带给源辉,也给源辉一个途径给她带口信。   而这次辉夜姬回来,就是带了源辉写的信。   一边看辉夜姬吃着蕨饼、丸子,天晴一边拆开了信,那雪白的信纸上空无一字,还需要天晴使用灵力解开。   她用右手释出灵力扫过信纸的表面,很快几行写得苍劲有力的字体就浮现出来。   “这是……”   内容是有关源辉一个朋友遭遇的事情,但却不是那天她在甜点店见到的、温润如玉叫作夏目的男孩,而是一个天晴曾经听说过的大家族,大道寺家千金的事情。   没想到源辉居然会和大道寺家有联系……   天晴早就听说过大道寺这个家族,这虽然并非与白鸟家、源家、安倍家或是五条家齐名的阴阳世家,但大道寺家一样财力雄厚,在整个日本的眼线也多,甚至有好几代都出了拥有预知或梦见能力的灵媒。   “简单而言就是源辉有有件事想让我帮忙,事情和大道寺知世有关,处理事情期间还让我借住在大道寺家……”   “天晴大人要回到现世吗?”   “嗯,大道寺家的事情我也有点感兴趣,而且江户时代也有些妖怪委托等我去办吧?”   “对!”   辉夜姬放下手上的糕点,从自己的袖口衣袋中翻出许多折起来的纸条,全都是妖怪们要委托天晴办理的事情。   天晴眨巴眼睛,人都傻了:“居然有这么多,我明明只是稍微放出一点点风声……”   在妖界夹缝生活的两天内,当时她因为刚刚处理好镜姬的结界,而开始反思起自己实战经验的不足。   从前被关在白鸟家的偏院内,她虽然天赋资质比其他所有表兄弟姊妹都要好,但缺乏实际经验还是让她差了一截。   于是她就想像其他流浪阴阳师一样开始接受一些妖怪的委托,阴阳师是妖怪与人类之间的桥梁,除了妖界夹缝,其实居住在人界的妖怪也不少,当中不少妖怪也会像人类一样有烦恼、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仰赖看得见妖怪的阴阳师去帮忙解决了。   这些委托有时候是帮忙传信、有时候是帮忙购买或者取得一些妖怪无法获得的物资、也有时候是居住区域出现了欺负其他妖怪的大妖怪,需要阴阳师去退治……   天晴一封封信拆开,阅读着需要灵力才能读懂的妖怪文字,天晴轻轻叹息:“还真的什么问题都有,看来短期内必须回去江户一趟了。”   “只是,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不是让你用别的名字去接下委托的吗?”   天晴不可能在妖怪间用“白鸟天晴”的名字去接受委托,不只是姓氏不可能透露、连下面的名字也不行,不然会轻易被白鸟家的人追踪到动向——所以有关她正在接受委托的传言,都让辉夜姬以“朝”的名字去传扬开去的。   “这、这是因为我听妖界夹缝的伙伴都说白鸟家的阴阳师好,一时着急就说了……天晴大人也很厉害……”   辉夜姬说着小脸涨红,那委屈又着急的样子着实可爱。   天晴恍然大悟——原来是辉夜姬顶着她的名字到处吹牛皮,怪不得委托妖怪比想象中要多。   辉夜姬这才想起自己的行为可能会为天晴造成负担,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会给天晴大人添麻烦吗?当中是不是有非常危险的委托啊?”   天晴摇摇头:“怎么可能是麻烦,虽然是多了一点,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不只要变强,还要变超强——再给白鸟家添乱,为此我要成为妖怪的伙伴!”   “好!”   *   决定了回到江户时代的事情,天晴很快就跟狐之助提出了假期。   她这刚来到本丸就要求放假的事情瞬间传遍本丸,担心主人再度“走失”的刀剑无一不警惕的抬起头来,忧心忡忡的看着天晴与狐之助的方向。   狐之助也觉得一下子就让天晴独自回到现世容易让刀剑们不安,就小心翼翼的提议:“那审神者你会不会考虑多带一位近侍到现世陪你?可以当护卫也可以代替我跟本丸通讯,那个……就是让大家都安心点的措施。”   天晴一下听懂了,交抱着手就提到了一些人名:“我知道了,那就今剑?嗯……不,这次的任务也可能有一定危险性……”   “我想让山姥切先生代替我处理本丸的日常事务,也准备交代许多事情给他,所以得找别人……”   她嘟哝着许多刀剑付丧神/的名字,视线绕过本殿一周,最终落在某个雪白的身影上。   “我能让鹤丸先生随行吗?”   因为她记得鹤丸跟她说过,说希望到江户时代看看,也想认识更多的妖怪——那这个任务应该不会为鹤丸带来太多的冲击,也正适合当护卫。   她诚挚的发问,本丸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有半数以上的刀剑脸上都展露出不好。   狐之助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听见鹤丸脸色就有些不对劲,只是鹤丸又怎么可能让同伴反对的声音冒现,自己已经相当雀跃的从桌边站起来,三步拼两步的走到本殿中央——居然也不是行礼,而是比了一个大拇指。   鹤丸:主人!我认为你这个提议很好!现世的护卫工作就交给我吧!   天晴:太好了OuO!   众刀剑:…………   担心.jpg   在审神者和鹤丸达成的迷之共识之外,是本丸刀剑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画面,他们无一不在细数曾经被鹤丸坑的事件,就担心那个傻白甜的新手审神者跟着鹤丸外出,回来什么都不剩,还坚决要从本丸离开。   只是审神者的决定还是审神者的,他们无法左右,就除了山姥切……   他刚才听见天晴说希望他留在本丸,心里说白了不太乐意。   也不是说不希望处理全本丸上下的细务,对于主人认为只有他能够胜任这一点,他也很高兴。   本来本丸伙伴和审神者之间是不该有轻重之分的,但山姥切当时脑海却出现了一个想法,就是两个工作之间,他宁可跟在天晴身边。   只有跟在她身边,他整个人才会安心下来。   以至于当天晚上,他陪同天晴回到寝室时,都没有兴致去跟她说些什么。   天晴自然看出山姥切的闷闷不乐,她驻足在寝室门前,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山姥切。   “山姥切先生,你其实是不是更想跟我去现世?”   山姥切垂眸看着女孩的脸,上方过分正直的眼神实在让他应付不来,他抬起手来习惯性的把被单拉下了一些,沉声回应:“身为仿品的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偏好。”   “说谎,任谁也会有比较偏好的事物吧。”天晴噗嗤地笑了,她视线变得柔和:“只是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本丸这边我真的希望能让最值得信任的山姥切先生去照顾。”   山姥切听了,仍是没有抬头看向天晴。   他感觉自己此刻都不像自己,更像是包丁要不到糖果点心时的样子——除了糖果,他什么都不想要。   他都明知自己这个反应会让天晴感到困扰了,他却没有妥协的意思。   直至女孩轻轻的声音传来。   “山姥切先生,你不相信我吗?”   她的话声很轻,刚传到他耳边就仿佛要被揉散在风中。   只是这么轻的声音,也足以泛起他内心一圈圈的涟漪,让山姥切软弱起来。   “……真狡猾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抱怨了一声。   然后,在很久之后,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再用尽可能平和与无奈的声线回答:“因为是你,我就相信你不是对我这仿品腻了吧。”   “你可不要受伤了啊。”   山姥切的声音很轻。   “不然我……嘛,还是没事了。”   金发的刀剑付丧神嘴角勾起一个轻浅的弧度,在月夜底下,那朣朦的笑脸仍好看得让人怔忡。   天晴怔了怔,回过神来他已经离开了,夜风吹过,刮起寝室门前许多枯叶,传来沙沙的声响。   她慢慢缓过神来,转过身就见到某道身影。   还是同样的长发披肩,深蓝带紫的狩衣以及那头飘逸的蓝紫色长发。   “你回来啦。”   他似乎自从黄昏后就不见人影了,不知道是不是怕被她揪去本殿与大家一起吃饭。   那个俊美的武士妖怪把目光斜来,没有回答她的招呼,只是站起身来,笃定地说:“我会和你一起回去现世。”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   #33   一道强光在江户时代的平安町乍现。   天晴与鹤丸以及鬼切落脚在不起眼的街角,使用源辉在信里附送的地址与证明,她很快在街道上找到接应的车夫,把她送到大道寺家的宅邸。   一路上,她还一直和别人看不见的鹤丸与鬼切碎碎念:“不知道我今早跟山姥切先生交代的事情有没有遗留,我貌似忘记跟以津真天说要定期给人面树浇水了……”   从鎌倉時代回到本丸后,天晴很快就把人面树的灵魂从云外镜中取出种在本丸的田边,只是人面树的灵魂还不□□/定,如果想让他尽快长好,还是得多多照料。   “除此之外,我在这两天安排了今剑第一次参与远征,也不知道他应付不应付得来。”   这还是今剑要求的想要实战经验,她第一天安排今剑参与切磋训练,第二天安排了演练场的试炼,第三天还是抵不过他的撒娇攻势安排了两轮和岩融一起的远征任务。   “还有田里那些新种下的菜和新买的动物……据说三天后会送来鱼塘的建筑材料,不知道蜻蜓切他们能不能赶在那天之前把鱼塘修筑完成……”   至于天下三名枪为何会组成本丸建筑公司,还是天晴至今为止不能理解的谜。   ……   听见天晴在认真的苦恼着,鹤丸也只得在旁边一句句安慰——到后来发现当妈的要担忧的事情太多了,他根本安慰不完,干脆把注意力放在车外的景色,要把江户时代所有民俗风情都收在眼底。   鬼切根本懒得理她,只是高冷的仰着下巴闭目养神。   终于,在颠颠簸簸的车程之后,天晴与两位不甚给她面子的护卫到了。   到了平安城町最大的那栋宅子前。   “瞧瞧是谁来了?原来是上次把我抛下在山头的矮个子。”   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天晴看去,就见是那个个子高挑、留着一头金发的腹黑阴阳师。   “那不是非不得已的情况嘛。”天晴无奈地回答,听见她用真音说话,源辉眼神怔忡了一下,又坏坏地笑了:“看来你这段时间成长了一些。”   “这不是肯定的……”   “只是一些。”   “我能现在回去吗?”   “你想得美。”   源辉和天晴互相斗嘴一会,注意到鬼切身上衣服的家纹也没有说话。   直至后方大道寺家的大门开了,数量夸张的仆人恭恭敬敬的弯腰低头迎接,头也不敢抬一下。   源辉冷着眸领着天晴往内走,绕过迷宫似的廊道,终于到了一间估计位于主殿中心的房间内。   一重又一重的大门被打开,在里头端正坐着、身穿华丽和服的,是一个披散着一头长及地板的黑发的少女,大道寺家目前唯一的继承人,大道寺知世。   “白鸟天晴小姐,我在此恭候你的莅临。”   家教很好的大道寺知世低着头礼貌地和天晴打着招呼,那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大气,都和源辉与她不在同一个水平。   搞得天晴马上恭敬了起来,也唯唯诺诺脸红着对她行了一个她几乎已忘却的大礼。   “白鸟……”   “唤我天晴就可。”   “天晴小姐,你不用太拘谨,毕竟这次是我有求于你,不知道辉大人事前跟你提及过多少了。”   她视线望向源辉,而源辉自然地坐下,放下总随身携带的灭魔剑就捧起茶杯:“都没说。”   知世脸上起初是看不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还是把视线停留源辉脸上数秒,才突然把眼睛笑成弯月状:“呵呵,果然辉大人事忙,才会无法把我交代的事情完成。”   “你想怼我大可直接点。”   “我这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天晴小姐,不想因为辉大人而失了礼数嘛。”   “你现在已经暴露了。”   源辉与大道寺知世一来一往,虽然后者说的每句话用的都是最谨慎的敬语,但字里行间却感觉不到半点对源辉的敬意。天晴目瞪口呆的望着二人的相处,懵了。   大道寺知世终于意识到自己冷落了天晴,马上有些尴尬地说:“抱歉,因为辉大人和我是青梅竹马,所以一不小心就放松警惕了。”   “青梅竹马?”   “对,其实小时候长辈之间还想给我们定婚约,只是……”大道寺知世单手捧着脸,乐呵呵地说:“当时的我就觉得这个建议说不定太委屈辉大人了,就让长辈先搁置了。”   一脸就是“不想委屈自己”的样子。   而源辉还是维持着那张帅气的脸捧着茶杯一语不发的坐在隔壁,对于自家青梅的发言早已习惯了,只是不知道天晴听到“婚约”的事情会做什么反应……   他的眸微微斜向天晴的方向,结果发现她居然听得津津有味的点起头来。   “你在兴奋什么?”源辉满脸鄙夷。   “啊,因为……总感觉好羡慕啊!”天晴回头对源辉解释着:“有青梅竹马或婚约者这种事听起来都好棒!”   大道寺知世:????   源辉:?????   后方的鬼切和鹤丸:?   “因为啊,我在白鸟家不是不能外出嘛,和其他表兄弟姐妹也处得不好,所以都没有可以一起聊天的同龄朋友。”天晴这样认真地解释着,带点害羞的样子让大道寺知世莫名看出了可爱,那嫌弃源辉的表情逐渐换成对天晴的慈爱。   “……辉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宝藏啊!”   “……”   “天晴小姐,你绝对可以把我当成朋友的,我除了辉大人之外都没有同龄的熟人了,你可以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哦!”   话语间又毫不犹豫的将源辉从朋友的范畴中撇除了,源辉身上再多了一根箭,他压抑着嘴角抽搐的冲动,再在天晴快要被知世感动的时候开口:“什么都可以,所以你要对她说你的梦了没?”   他仿佛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又带着一丝矛盾的认真。   知世本来还拉着天晴的手乐呵呵地笑着,一下子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下来了。   她望了眼源辉,接着也凝重地点了下头:“……是呢。”   “现在确实是那件事比较重要。”   *   天晴的梦见能力很强,从小时候开始,不只是一些预知未来的梦境,她透过梦境甚至能够抵达别人的心境或境界——鬼切的梦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不知道与半妖体质有无关系,她在有关梦、和精神世界方面的天赋为白鸟家历年来的最高,所以在触碰到八岐大蛇的封印阵时,她也相当容易走到了结界的最底层,甚至能观察到源辉或其他结界师看不见的东西。   因为她的梦能前往的地方太多了,有时候甚至到了一种她自己也无法控制、一不小心就连接上别人梦境的程度,为免白费灵力与体力,她在取回更多碎片之后,就有意识地压抑了自己梦见部分的力量,导致现在预知梦和梦见的能力都甚少发动了。   而与梦见天才的天晴比起来,知世的梦见能力比较单纯。   她拥有的梦见能力倾向预知,梦境大多数和现实状况存在关联,也有占卜作用。   所以单凭这一点,就让知世被平安城的人称为公主、或巫女大人。   而这样的知世最近做了相当奇怪的梦——她在梦境中见到了几乎要把人和平安城淹没的水,那些如同浪涛般澎湃的水将平安城的楼房一栋又一栋的淹没,最终那些水还会漫到大道寺家的门前。   一次比一次的靠近她的脚裸。   这个梦怎么看都不具备好的意像,从她第一次醒来开始就察觉到了。   只是更可怕的事情在后头,就是每当她从这个有关水的梦境中苏醒后,平安城外就会下起连绵细雨,而翌日清晨,就会有孩童被带走。   她明知道这些要发生,却束手无策。   说到此处,知世的脸出现了阴霾:“这些事情都是在我的梦境后发生的,我明明知道,还拥有这份力量,却无法为那些被掳走的孩子做些什么……”   她美丽端庄的脸上写满了自责,泫然欲泣的样子任谁看了也心痛,旁边源辉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而天晴打量着知世,把事情细节默记在心中,问道:“你觉得孩童被掳走,和你的梦境有关,但你无法改变这个状况……所以你感到愧疚吗?”   “是,这会是因为我的能力而生的噩耗吗?所有事情都在我做这个梦后发生的,也不同于平日的预知梦,这件事让我非常担忧,也不知道可以和谁诉说……”   “我以往的预知梦都不是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反复做同一个梦,会不会是我的能力变异了,梦境延续到现世了?”   “……知世小姐,你放心。”天晴打断了知世:“你的梦见能力没有变的异常,噩耗并非因你的梦境而生,你只是一如既往地预知着噩耗的发生而已。”   知世闻言眼神怔忡:“我的梦见能力没有异常……”   “是的,你只是预知出孩子被掳走的时间,事情不因为你的梦而发生。”   “但每次都是巧合地在雨夜,离奇的时间发生这种事件,真的可能吗?不论我怎么找人去调查,失踪的地点都没有半点痕迹……辉大人也说妖气稀薄……”   “就是可能哦。”   天晴的声音不大不小,清亮的打断了知世忧心忡忡的发言。   她甚至回头看了眼鬼切,之后小心翼翼的爬到知世的旁边,牵起她的手。   “因为只在夜里行动的‘鬼’,我刚好就知道一种。”   *   #34   大道寺宅,本殿。   和知世多说了一些梦境的细节后,她也把自己的情报交换了——跟知世和源辉说起了自己两次遭遇“鬼”的事情。   鬼也是喜欢在晚间出现的生物,厌恶阳光、喜爱猎食人类,知世的梦有机会是在暗示鬼出现的条件或鬼使用的术式。   她的确切情报很快让这几天都彷徨不安的知世冷静下来——知道只要找出鬼的藏身地点孩子都有机会获救,她也欣慰了一些。   源辉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天晴口中的分析,视线很容易就在她身上停留过久的时间。   毕竟天晴比他印象中,似乎又成长了许多。   个子长了不少,人也比最初与他见面时比,要有自信勇敢了一些。   他一边盯着天晴,另一边厢也注意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从远处冷冷的射来,他一抬头,就见到那从刚才起就一直坐在大厅角落、姿势特别端正但造型也特别夸张的妖怪上。   天晴似乎唤他鬼切来着,是源家赠给渡边家的重宝?后来是遗失了,现在又是为何出现在天晴的身边……   至于另外一个显得没什么神经的雪白刀剑付丧神,叫作鹤丸。   怎么说,这鬼切对天晴的保护欲也太旺盛了吧。   源辉生平最受不得别人挑衅,虽然他对天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这一次还是自动的将鬼切划分为他不会好好相处的妖怪。   “那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因为我做梦的频率不定,这几天可能得拜托天晴小姐在这里住下,这样的安排你觉得合适吗?”   “嗯,这样安排我也安心,我不能在外闲晃,万一被我不认识的白鸟家人见到就麻烦大了。”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在我父母亲外出的这段时间内,我们大道寺家以我的意见为先,家仆的教养也很好,不会有人透露天晴小姐的行踪的。”   “这就太好了。”   “对了,听你说本来你居住在一座结界内,这次是难得回到现世,难得休假,你要不要到平安城的各处玩玩?”   大道寺知世笑着牵起天晴的手,听到“玩”这个词,后方的鹤丸比她眼神更快要亮了起来。   而天晴眨眨眼睛,显然也对大道寺知世的提议心动了:“只是,我担心被认出来……”   “这个没问题,我房间内放着许多好看的和服,我让家仆给你装扮一下,你装成我的姊妹就能外出啦!”谈起换装,大道寺知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掩饰不了的雀跃:“我平常特别喜欢缝制衣服,只是比起让自己穿,更想让别人穿上外出逛逛呀!”   源辉对知世这个爱好自然是早有听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脸色一青,还用警告的眼神瞪着知世。   ——一脸就是你tm别乱说话的样子。   结果知世却没有半点给他留面子的意思,乐呵呵地补充:“辉大人小时候也曾经穿过我做的衣服呢~”   源辉:“……”   天晴也好奇的看向源辉,直觉尤其敏锐的幻想起源辉女装的样子。   源辉:敢说出口就打死你。   天晴:乖巧.jpg   ……   这样聊着聊着,天晴真被大道寺知世拉进了她的闺房——在许多尖叫声之后,源辉也等候了许久,两个女孩的脚步声终于回来了。   源辉早已和在大殿内两个付丧神等得不耐烦了,他眉头蹙起,还没回头看就说出了抱怨的话:“知世,你别搞这么多了,不然那家伙还没开始出门就被你榨干了……”   他一边回头一边说,但当看到那出现在门边的女孩时,呼吸为之一滞。   只见那被知世笑着推出来的天晴换上了一套振袖和服,颜色是高雅的黑,因为个人爱好问题,整套和服上的刺绣都相当精致,黑里带金色花瓣的款式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穿着者身份不凡。   此刻天晴还不只是换上了好看的和服而已,就连总是随意束着、扎在脑后的发都被知世编成了好看的发髻、配上了金色带花的发簪,脸只是稍微涂白了一些,搭配上红唇,几乎把天晴整个人的娇小可爱都展示了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穿过这类型的衣服了,就连头发也不曾好好梳理过,大多是本丸内数珠丸恒次或是其他式神教她的的简单款式,刚才看到镜中的自己像过三五七节那样被知世打扮,自己也不禁害羞了起来。   毕竟她在阴阳师以外也是个女孩子,虽然习惯了穿本丸那些方便行动的打扮,对这些可爱服饰还是有着憧憬的。   所以她很快蹬蹬蹬的走到鬼切与鹤丸面前,红着耳廓问:“好看吗?”   那站在鹤丸旁的鬼切显然也有些看傻了,望着天晴只觉得耳边只余下了嗡嗡的声音,连她在问的什么都听不清楚——倒是鹤丸反应得快:“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主人,你这样穿很好看哦~”   鹤丸笑着回答,那爽朗的笑脸与源辉和鬼切的反应比起来,段位高太多了。   鬼切只要硬着头皮开口,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别过头,闷骚地说:“还行。”   天晴不满的蹙起了眉头,也漏看了鹤丸调侃鬼切的表情,只是苦巴巴的走回知世的身旁,后者爱不释手的安慰她:“天晴小姐不用担心,你就是太好看了有些人才说不出话来呢。”   有些人?天晴眨眨眼睛,才想起这屋内还有一人没有发表过任何评语,她下意识往源辉的方向看去,谁知对方那张高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的慌乱,他咬牙切齿开了口:“好了,不是说让我带她出去?”   他马上转移了话题:“都怪你一股脑热让人家被你换装,浪费不少时间。”   “呵呵呵,也不知道是哪位刚才看直了眼。”   “胡说!”   源辉皱着眉头走到天晴的旁边,想下手像以前那样拉着她就离开宅邸,只是还没下手呢——一只鬼手就突然隔绝在源辉与天晴之间,同时间一只手落在天晴的手腕上。   “你负责带路就行。”   鬼切冷冰冰的开口,那冷漠的样子让源辉看了就来气。   一副就是“他不能碰天晴”的意思。   后方知世依旧乐呵呵地笑,不去看源辉吃瘪的表情,跟鬼切解释:“我刚才跟家仆安排好了代步车,会直接把你们送去附近一家饭店,里头来了一位新歌姬,唱歌很好听的哟。”   天晴一听眨了眨眼睛:“你不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家主不能随意离开宅邸,天晴小姐就安心去玩吧。”她的笑容和蔼温柔,让谁看了也会被治愈到。   “好。”天晴点点头,转头又跟鬼切说:“你也不用一直抓着我啦。”   “衣服太长,怕你摔倒。”   “才不会长,我本来也是穿这种衣服比较多啊。”   “你笨手笨脚。”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把你留在这里了,反正你的鬼手也太碍眼。”   鬼切闻言,竟毫不犹豫的将身旁的鬼手收了起来,一下子他就从杀气腾腾的样子变回一个普通武士的模样——早已修得人形的他轻易减少了身上属于妖怪的特征,乍眼看去就只是一位光风霁月的武士。   知世看出鬼切死活也要跟着天晴的心,乐呵呵地笑着:“既然鬼切先生执意要当天晴小姐的护卫,那辉大人又打算……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源辉捂住了嘴:“你该回去工作了。”   天晴眨眨眼睛:“你们感情真好呢——”   鬼切表情平淡,语气带着一点幸灾乐祸:“是啊。”   源辉:“才不!”   ……   平静城,第一酒楼。   “呐,你们听说过平静城遊廓的传闻了吗,据说呀,只要是唱过‘那首歌’的歌姬……七天内都变得五音不全了……”   “真的?也太可怕了吧,会不会只是巧合呀。”   “不知道,但是我短时间内都不敢到遊廓去玩了……也太怪异了吧。”   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桌上谈论的传闻,又一阵欢呼声响起,饭厅中央的歌舞台似乎又换了一轮表演者,天晴想到刚才听到的事情,转头就把视线投向源辉:“你平常会去遊廓玩吗?”   后者显然被天晴这个唐突的问题吓到了,一张帅脸稳不住,表情特别奇怪地回答:“我怎么可能去过!”   “男人不是都会去遊廓的吗?”天晴转过头:“鬼切,你去过吗?妖界夹缝里头会有遊廓吗?”   鬼切脸色也奇怪起来,不知为何在天晴面前他就觉得自己绝不可能说起遊廓的事情,他眉头蹙起:“别胡说!”   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她也只能一脸可惜的用筷子夹了一口菜,认真咀嚼咽下后再说:“真可惜,还以为能让你们带我去遊廓见识见识。”   两个男的异口同声:“不行!”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你穿得这么好看,一下子被掳走了或是被人这样那样了怎么办!   而天晴眨眨眼睛,心里想着这两个人默契真不错啊——就把视线投回下方华丽的歌舞台。   知世介绍的这座饭店设计特别,一共楼高五层,地下两层都是普通的饭厅,但从三楼开始,中央就放着一个装潢布置华丽的表演舞台,三楼到五楼的中央部分都打通了,只要预定的是三楼到五楼靠近中央的包厢,食客吃饭时就可以打开窗,看到下方舞台的表演。   所以这家饭店除了饭菜好吃、娱乐度也很高——这算是天晴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这样的表演,自然看得目不暇接。   又一波欢呼声响起,一首动人的和曲结束,接下来款款走上舞台的是一位扎着两遍发髻、头发垂下的漂亮女性。   那个姿态优雅、容姿端丽的歌姬在舞台上转了一圈,温柔地低头,就勾起一个绝美的笑容:“今天妾身要为大家跳一曲《不知火》。”   她的声音悦耳动人,在抑扬顿挫的和乐奏起的同时,她的手脚亦在完美的节奏点上抬起,折扇打开,舞姬的一呼一吸,一颦一笑,都轻易夺去了场内所有人的呼吸。   若说本来的饭厅吵得和市集一样,现在的饭厅上下是不约而同,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全场的视线都放在下方正在跳《不知火》的舞姬上,就连源辉与鬼切也不例外。   只是他们看这个少女的原因与别的看官不同,而是他们敏锐的从少女身上嗅到了一丝妖气。   又一个歌曲的高潮部分袭来,正在跳着不知火舞的女孩扬起下巴,那仿佛在诉说无数情感的视线也望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投去。   然后……与天晴的视线撞上。   天晴微笑起来。   “撞上视线了呢。”   ……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真的好喜欢知世,不,该说是clamp的大部分作品我都喜欢   到底tsubasa翼有重制的可能性嘛(望天)   有读者让我写tsubasa翼的樱狼和四月一日……其实我看到啦但是问题我是存稿28w的女人内容已经改不了了呜呜呜呜但我爱着tsubasa和xxxholic的心是和你一样的!(哭着抱起你飞高高)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29章 #35   #35   从平安城第一饭店离开,源辉带着天晴登上了人力车,而鬼切没上去挤,只是跟随着车在旁边缓慢地走。   顶上一轮圆月静好,四下的店铺已经打烊,只余下少数夜归的人在埋首走回民宅的方向。   天晴显然被今天饭店跳不知火舞蹈的艺伎迷得醉醺醺的,坐在源辉身旁,一只手还在学着那个艺伎摆动手腕。   源辉偶尔斜眸看向她,因为不习惯她画上妆的样子,又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视线。   谁知天晴却突然挑起了话题。   “源辉,今天在知世面前我貌似没把事情说得很仔细,但我今天到饭店后想起一件事……”   “什么?”   源辉斜眸看向她,鬼切也不着痕迹的投来视线。   “发生在知世的预知梦后的掳走小孩事件很可能是鬼的所为,至于那个‘水’,我觉得不一定是鬼的能力,有机会是因为‘传言’而生的妖怪结界。”   “妖怪结界?所以你口中说的鬼,是妖怪的一种?”   “不是,鬼是鬼,我们认知的妖怪是妖怪,我不知道鬼是因何而生,但他们就是和妖怪不同的一种新的种族……而我会提及妖怪结界,是因为鬼会利用妖怪的结界作为藏身之处。”   “所以……”   “不,我跑偏了,关键在于‘传言’这一点上。”   “传言?”   “对,我印象中,我跌入的‘妖怪结界’都是我在听到传言之后发生的。”天晴放下双手,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源辉:“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在制造传言、或是把传言变成妖怪的结界领域。”   天晴一下子把许多重点抛出来,使得源辉霎时间无法反应,他眸色一片凝重:“你再具体说说,你之前遇到的事情是怎样的。”   “之前,我在妖界夹缝内听到了有关镜子的传言,我就在遇到了镜姬的境界,在里头遇到了一只鬼……接着,我在鎌倉時代时听到了有关树的传言,之后我进到了人面树的境界。”   源辉还听她仔细描述了传言的内容,在沉思许久之后,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可能是‘怪异’现象,那些妖怪领域与妖怪的实体都是透过人们口径相传、增强意念而生的……只是为什么光凭这种程度的传言就能制造出新的妖怪和结界,确实不寻常……”   “所以你觉得……”   “绝对不是巧合。”   源辉笃定地说,说着已经习惯性的把手交抱起来,金色的发丝稍稍遮蔽了他的半边脸颊,使他一张俊脸看上去更加严肃:“这件事我会加入调查,在你回到本丸后,就用你的式神来保持联络吧。”   *   人力车的车程不算颠簸,一行人终于回到知世的家,源辉不打算在大道寺家留宿,只确认天晴安全抵达就原车折返了。   她回去后找到了知世,在与知世共同沐浴时把在饭店和大街上的见闻一一细说了一遍,两个女孩聊得不亦乐乎——最终一起到了知世的房间,铺下两个被团接着聊。   聊着聊着知世很快断电似的睡着了,天晴知道知世这段期间因为噩梦的事情不敢睡觉,拥有梦见能力会让能力者压力很大,尤其像知世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梦境的灵媒,对身体的负担就更重了。   外头的月亮正挂在最高处,她看着知世安稳的睡脸,抬手用指尖点了她的额门,将一缕宁神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这并不代表这会封印知世梦见的能力,只是增大她做一个普通好梦的几率而已。   末了天晴在被团上翻滚,其实也没能马上入睡。   因为平常这个时候,她一般正忙着和狐之助研究翌日内番的事情,脑海里可能在思考安排出阵的事情或在恶补历史……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玩完了就睡。   想到这,天晴就有些不自在的爬起来、披上羽织推开房门走到廊道外。   知世的房间外景观很好,有一座看上去精心修辑过的庭院和水池,光是走在廊道上,就能嗅到那偌大庭院内的阵阵花香。   她小心翼翼的穿上简便的木屐,收拢衣襟就走进微凉的月色之中。   今天听到的那么多事情,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呢……   天晴想了想,干脆抬手竖出食指,偏了偏脑袋:“占卜阵是怎么画来着……”   她垂眸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再于圆的边缘上写下了许多潦草的文字,一个幽蓝色的法阵在空中浮现,在被天晴平放在空中。   接着她在口袋中翻出三张符纸,平放在阵的中心。   那三张吸收了灵力的符纸马上像获得了生命一般站了起来,各自浮现出了三个有些混乱的痕迹。   一个第一眼看去让她联想到半身浸在水里的飞鸟,一个让她联想到女性曼妙婀娜的身姿与乐器,最后一个是正在飞翔的飞鸟。   前面两个她都心里有数,而最后一张……每回出现都代表着她要寻找的东西将会出现。   她把三张符纸烧毁,下一瞬间,一个紫蓝色的身影就翩然从她面前降落,轻轻地落在她眼前的扁石上。   他还是那副优雅高洁的模样,自从她说了一句碍眼,他就没再把那只骇人的鬼手放出来了,现在的他只像某处来的武士,好看又英气凛然。   “你在做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一双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刚才我做了一个占卜……结果都和我预料的类似,但值得一提的,是第三张符纸告诉我,现在的江户里头很可能存在我的碎片。”   提起天晴的碎片,鬼切眼眸抬起,似乎多了一抹认真。   如果是她的碎片,他会帮她取回来。   就在鬼切思考之际,天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突然有一个假设,只是假设……”她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景象,再缓缓道出一个事实:“我在每个因传言而生的妖怪领域里头,都找到过自己的碎片。”   “你想说那些结界是因吸取你的碎片力量而形成的?”鬼切很聪明,马上就意会过来。   “我不清楚,毕竟我也只进去过两个结界。”天晴抬起头来,视线投向那一轮圆澄澄的月亮:“但我感觉我们抱着调查的目的去探索,可能会明白更多。”   “说不定事情就和辉先生说的一样,妖怪结界是因人们口径相传的传言而生,但背后还有一个条件,就是除了有妖怪还要有我的碎片,没有我的碎片,一般水平的妖怪都不可能建立出领域……”   “有可能。”鬼切沉声回应。   “那么,我就必须积极调查这件事了,就当是为了收集齐全我的碎片。”   娇小的女孩眸中写着决意,而鬼切没作任何回应,甚至心中没有任何因这个话题而生的思考,因为不知何时开始,他都知道自己会跟着这个女孩。   他会帮她,这是他的决定,就连她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   为许多模糊和奇怪的现象下定了一个假设之后,天晴像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方向,如山般的事情堆积而来,在压力底下她很快入睡了。   在大道寺家居住的第二天,睡得特别好的知世拉着天晴说了半天的话,还给钱让佣人带天晴出去平安城的大街购物。   过着买点心开女子会等快乐的日子,天晴不知不觉在大道寺知世家住了三天。   时间很快来到第四天的下午,早上陪着大道寺玩了一会换装游戏后,在源辉刚好没来大道寺家作客的情况下,天晴就悠闲的跟着知世学起了做刺绣与香包。   两个女孩一直做到下午,知世突然就疲乏的打起了呵欠。   她软软的身体往案上一靠,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   而就在知世睡着后不久,外头晴朗的天突然变得灰蒙蒙的,不消一会,就下起了连绵细雨。   一丝不好的感觉在天晴心中浮现,她警惕地放下手中的针线与香包,跑出去让佣人好好安抚知世,就冲到了庭院中央。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阴阳,急急如律令!”   她抬起手横空挥了一记袖子,一块符咒从衣袋中飞出,马上往一个方向追去。   她正打算回头喊那一直在屋顶坐着的鬼切跟上,话还没出口对方就已经瞬身落下,将她横抱起来就敏捷的追上了符纸。   天晴起初是有点意外的,但后来注意力还是都放在那道远飞的符纸上。   “鬼切,再快一点!那个气息要消失了!”   “我知道!”   鬼切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也带着一丝急。   只是那符纸飞得很快,他们二人越过许多大大小小的窄巷,最终还是跟丢了。   ……   这场下在平安城的雨还是松一阵、紧一阵的,把街道上所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鬼切只好在一个屋檐下放下天晴,她小心翼翼的落地,注意过来全身已经湿透了——不止,脸上的妆容有点花了。   她担心那些脂粉与唇膏在脸上化开会让她的脸显得诡异,在抹去脸上的水时,手也在拼命的擦着那些妆粉。   只是用手擦不可能擦得好的……就是身上穿着的是知世做的衣服,她也不好意思去擦。   谁知她这一层担心被鬼切察觉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别动。”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他捏了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袖子去给天晴擦着额头与脸颊那些残余的粉末,每回动作下得太狠让她皱眉了,动作还会放轻一些。   从眉角到眼窝,从脸颊到下颌线,鬼切的手总有意无意的拂过她的脸颊部分,看他以专注和理所当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脸,天晴的耳廓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最后鬼切的指腹已经到了她的唇边,他似乎思考了一秒,就把拇指盖上她柔软的唇角,将多出来的唇膏一点点抹去。   他的手像在描摹她唇形一样精细,偏偏都没有真正碰到她的唇瓣,天晴乖乖的站在鬼切面前,仿佛呼吸与心跳都被这个任意妄为的妖怪带去了。   周围经过的町民见到这一幕,有的已经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你瞧那小两口子,多甜蜜啊。”   “男的居然在为女的整理妆容耶!”   “虽然是下了一场恶心的急雨,但小两口就是能过得和咱们不一样……”   天晴听不得这些调侃的话语,很快就手忙脚乱的把鬼切的手扒了下来:“好、好啦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现在我的样子诡异点没事,还是需要找出那个结界的入口……”   她这样说着,声音中的颤抖却把她都出卖了,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把心思都放在任务上。   至于鬼切,垂下那沾上殷红唇膏脂粉的手,视线平和的望着天晴的侧脸。   心里只想着,他也没有特别觉得她的样子诡异。   只是擦着擦着,他发现就算是淋雨狼狈的她,那本来的样子都足够好看而已。   ……   --------------------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大直男鬼切要花好长的时间……才舍得夸我们天晴晴好看哈哈哈哈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0章 #36   #36   在大雨下的等待绵长得让人有点尴尬。   “明明昨晚看天象,没说过今天会下雨才是。”   “天啊,雨水会让我的肉变坏的……”   “我刚刚拿出来晒的布匹……”   四周都是忙着把货物收起来的小摊贩,耳畔都是他们抱怨的声音。   天晴与鬼切站在屋檐下,这雨不是寻常之雨是肯定的,但仔细一想现在的事态,也是有点僬侥之处。   毕竟依照她的认知,下午应该是不会有鬼的出现才对,鬼是害怕太阳的存在,不……不对,利用雨云不就能做到了吗?   现在覆盖在平安城上空的乌黑雨云,刚好就遮蔽了所有阳光!   她灵机一触,拉起鬼切的袖子,就将正在发呆的鬼切拉到平安城比较多孩子玩耍的平地——这个地方还是两天前她和源辉出门时发现的。   貌似是某贵族的宅邸门前,一大片的空地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个倒映着天空的水洼。   几个大的小的孩子因为下雨不用替家里摆摊了,就凑到一起在同一片空地里玩。   “太好啦,下雨就不用帮忙工作了!”   “对,如果下雨的时间再长一点……明天也不用替我家的田浇水了!”   “我们现在玩什么?”   “来跳水洼吧!”   几个小孩子聊着天提议出一个新的游戏,谁知道一个大的孩子突然冒出来说了一句:“不行!不行跳水洼!”   另外几个小孩子看着那个男孩,眨巴着纯真的眼睛:“为什么?”   那个大孩子皱起眉头:“因为我之前看见有一个孩子在这里跳水洼,跳到第三个水洼时就被带走了!”   “你又在说这种恐怖的故事了,我知道……是那个‘跳到第三个水洼就会被带走’的传闻吧!”年纪小小的和服女孩交抱着手:“妈妈说那都是骗小孩的,你不要再撒谎了,骗子!”   孩子这样带头说了几声骗子之后,就拉着其他小伙伴走远了。   偌大的空地突然就余下一个小孩子,天晴知道自己蒙对了,就慢慢走近那个孩子:“请问刚才你口中说的传言……内容是什么?”   ……   ——在下雨天平安城高桥大人宅邸门前形成的七个水洼中,一旦跳到第三个水洼,就有机会被水鬼带走。   那个小孩把这个传闻告诉她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天晴与鬼切从屋檐下走出,打量着这栋宅邸附近的环境。   “确实这里比较幽暗,旁边也建着两栋高楼,前门的部分真的不容易被阳光照到,这里还有一阵妖怪的气味。”   不知何时起天再次下起了蒙蒙细雨,但她本来就浑身湿透了,现在也不差那一点,天晴缓缓走近那个小孩说的第三个水洼,再小心翼翼的蹲在一旁。   “里头确实有一点不寻常的味道,周围也有结界术式的痕迹。”   她的手还没摸到水洼的周边,突然一只手就精准的扼住了她的手腕,鬼切轻轻一拽就把她的身体往后拉了一些,他严肃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血的味道。”   说罢,他已经将天晴拉了起来拽到自己身后,右手一挥再次召唤出平常那只鬼手,他微低着下巴:“你站到我身后。”   天晴有些错愕地看着那突然将她保护起来的背影,还没开口,那长发的武士就突然回收用冷肃的视线补充了一句,就像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似的:“我身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是感觉到杀意了吗?我还什么都感觉不……”   天晴还有些懵懵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听见这个地方的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不像人类可以发出的急促脚步声!   ……!   天晴的呼吸为之一滞,大脑还没跟得上变化,突然就见自己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穿华丽艺伎衣服的女性,她用四肢爬行着,在见到她的瞬间就突然瞪圆双眼像野兽一样凶狠的扑到她面前来!   对方的速度之快,实在并非天晴一个人类跟得上,所幸她还没被那鬼的爪子抓住,那守在她后方的武士妖怪就一个旋身回头,将她直接抱进怀里,右手从她后方伸出,用刀刃卡住了那只扑过来的女鬼!   在鬼切灵活的动作之下,他们二人已经切换了位置,他只是用力一砍,女鬼的手臂就被削了下来!   “你没事吗?”   天晴慌张的声音从后传来,鬼切眼都不眨的瞪着前方再次长出新手臂的女鬼,视线掠过她眸中写着的“下二”,勾起嘴角回应:“没事,和鎌倉‘那只’比弱多了。”   谁知被砍掉一只手,对方也不慌不乱,只是与鬼切拉远了一些距离,舔着手的断口:“哎呀,我是中大奖了吗?哥哥……不知道我们把他们搞定,无惨大人会不会让我们挑战上弦呀?”   “黑发褐眸的少女,还有一只三刀流……搭配巨型鬼手的妖怪,自从鎌倉時代,已经许久没见到过了。”   那个女鬼谨慎地狱鬼切保持着一段距离,在天晴的记忆中,她似乎是长得最好看的鬼了——不论是装扮还是容貌,都相当接近人类的样子。   假若是放在遊廓里头,应该也是相当受欢迎的艺伎吧。   就除了她双眸中烙印着的两个文字“下二”。   正恰如其分的证明了她非人的身份。   只是这还是天晴见过最多话的鬼,不论是智商还是办事能力,似乎都比之前见过的谨慎许多,她数个后空翻就跃到屋檐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天晴与鬼切。   那精致的脸上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她语气妩媚地说:“那边的武士妖怪长得真不错,就是身旁跟着的女孩,打扮和样子都不怎么样……明明是无惨大人盯上的人,我还以为会长得稍微好看一些呢。”   天晴听了,本来所有分析与紧张感都抛诸脑后了,气呼呼的就在鬼切身后说:“我哪里丑了!不丑!你给我好好说话!”   鬼切似乎是第一次见天晴如此生气的样子,他像被吓到了似的回头看了天晴一眼,也不知道该在这个场合说些什么,女鬼的声音再度传来:“你就是丑啊,不过你身旁的妖怪,倒是越看越帅了……”   天晴涨红了脸,这个女鬼用的什么乱七八糟色眯眯的目光盯着鬼切!还有她哪里丑了!她可是白鸟家最好看的崽呀!   她马上拉住鬼切的衣袖,心有不忿的指着那边的女鬼:“你倒是否认一下!你帮我否认一下!不要听进去啊!”   鬼切:“……我要说些什么?”   “你就是不夸我漂亮,你也可以说她丑啊!这个是战术,我们在门面上不能输掉的气势!”她摇着鬼切的手臂,而他无奈地看她一眼,感觉都不太能跟得上这个白痴阴阳师的节奏。   而顶上的女鬼也性格恶劣的插进声音:“看吧?他也否认不了,我堕姬可是鬼界里头美貌第一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会被我的美貌夺去呼吸吧?”   她自恋地抚着自己的腮旁,而天晴皱着眉头,知道男人都靠不住,就把手伸进衣袖里头准备把日和坊召唤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气在头上的她都属于堕姬的算计部分之一,堕姬注意到她伸手摸衣袖的小动作,美目一瞪,手指一勾就有什么从暗处出现一口咬掉天晴的衣袖——她整个装着式神召唤符的衣袖都被撕破了。   “知世做的衣服!”天晴望着袖口袋被那道黑影叼走,她还没来得及追上,影子就三步拼两步的跳进水洼之中了。   而在他们分神注意黑影的同时,站在屋檐上的堕姬也已经失去了踪影。   一下子连空气间浓烈的腥味都没了,鬼切知道那是天晴放着式神的口袋,知道这是堕姬给他们下的套,就皱眉问她:“追吗?”   天晴气极了:“追啊!”   她伸手就想去摸那个水洼,只是鬼切还是比她谨慎一些,抬手就将那个娇小的女孩抱进怀里。   天晴有些错愕的望向鬼切,他的视线只是平静的望着那个看着平平无奇的水洼。   “抓紧我,不然进去结界后被分散了。”   他只是平淡的吩咐一句,就搂着她,不容她抗议,一起跳入那个异度空间之中。   扑通——   不应该从浅浅的水洼中出现的水声在二人跃进的同时响起,冰凉刺骨的水一下子灌入天晴和鬼切的衣袖,这辈子都没游过泳的天晴怕得下意识抓紧了鬼切的衣襟,甚至不敢张开眼睛。   只是水洼中的水/很/深,一旦进入水中,就有无数压力像一座小山那样压到二人的身上,他们一边下沉、氧气就越是不足。   鬼切只好拍拍天晴的身体,在水中面前抱紧了她,让她镇定下来。   她终于冷静了一些,再艰难地抬手使出了一个不需要念诵阴阳咒语的圆形守护阵法,将两个没入水中的身躯用幽蓝的防护罩保护起来。   “哈啊……哈啊……”   天晴在守护罩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吐出了许多她刚才不小心吸入口中的水。   鬼切站在她身边,倒是比她冷静许多,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物到处张望——在气泡逐渐下沉的同时,发现这个妖怪夹缝中,果然有着许多被带走的孩子。   许多孩子被关在同样的气泡中不上不下的凝固在水中,全部都脸色发紫昏睡了过去——似乎是这里的气温太低了,一直呆在这里就算鬼切和天晴的素质足够好,那些衣着单薄的孩子都肯定撑不了多久。   鬼切眉头微微蹙起,垂眸望着天晴:“下沉的方向对吗?”   天晴闻言狼狈地点点头,指着水深处一道幽幽的光芒:“我感觉到我的式神在那个方向,不论如何,先把大家救回来再说。”   ……   --------------------   作者有话要说:   天晴:我哪里不好看了!我哪里都好看!看看我的脸!就好看!   鬼切:……(倒是没有否认的打算)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1章 #37   #37   那个气泡果然是一路下沉,很快,他们就抵达了水底深处。   水泡爆破,他们突然就来到一个能够呼吸的领域之中。   这里看上去就像龙宫城,那道光的所在,果真是别有洞天。   这里是一座和平安町差不多模样的城,不少楼房都像是模仿着平安町建造出来的样子,只是所有的房子都显得比平安城破败多了,一路往前走,还会见到许多溺水躺在地上的孩子。   远处的木房门前建造了一些不像饭厅或歌厅的栏杆,天晴第一次见房子会有这种设计,疑问的眼神透了出来。   鬼切在此处贴心地解释:“这些是遊廓,栏杆是为了防止游女逃跑的设计。”   天晴闻言恍然大悟,虽然这座水底死城没有半点生气,望着那些渗人的建筑物,天晴还真仿佛看见了那些悲愤哭泣着想要逃离的游女。   她心里发酸,但同时也觉得奇怪:“你不是说你没去过?”   “我……”鬼切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耳廓可疑地一红:“我没有去,是我平安时代的前主让我跟随着到过一次!”   “那就是去过。”   “我没进去!”鬼切咬牙切齿的解释:“那只是除妖的任务!”   “哦哦……”她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鬼切,后者不知为何有点着急,还想解释些什么,天晴已经逐渐走远了。   见到那些没了生气躺在地上的孩子与隐约的血迹,她摇头叹息:“果然是这样。”   堕姬在利用这座水下城来存放猎物。   情况太恶劣了,她必须确认一下这里的结构,或者确认看看堕姬是不是就在此处——只是当她下意识想摸衣袖找自己的式神契约书时,才想起自己刚才的东西都早被偷走了。   她只好亲自蹲下去检查哪些孩子的鼻息,一轮搜索过去,在确认大部分孩子依然存在一口气后,一阵带点哀怨的和乐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那演奏者的似乎是天晴曾经听过的曲目,只是在这破败的空城中一听,就让人心寒了。   她以前不害怕这些诡异的事物是因为知道自己身旁总有式神在保护,只是现在只余下对鬼也不奏效的阴阳术,她就突然软弱起来,不敢一个人往前走去。   她必须让鬼切陪她一起前往。   天晴从地上站起,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鬼切并不跟在她的身后。   到处仍是那些破破烂烂的木造房子,没有一个途人,除了那些横卧在地上的孩子之外,没有鬼切那道身影。   天晴的心咯噔一跳,突然慌乱起来:“鬼切,你在哪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因为见不到人,她只能左右顾盼着寻找,直至他的声音再一次从头顶传来——   “这里。”   他的声音冷不及防传来,身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天晴面前。   天晴急得直跺脚:“你没事跑到屋顶上干嘛?”   “屋顶上视野更好。”他说的是大实话,鬼又不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走在路上。   天晴突然被他堵住了,心里有些后怕,但没有说别的了。   毕竟她忽然想起,自己确实不是鬼切的主人——他此刻没有因为她袖口式神契约书被掳走而消失,就是因为鬼切本来不属于她。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其实不好使唤他吧?   鬼切看天晴有些沉默,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挑眉问她:“怎么了。”   她才想起解释:“那边有声音。”   鬼切也抬头看去,并没有主动靠近。   天晴也没有动,一脸尴尬与别扭。   “……你不走吗?”反而这次又是鬼切开了口,奇怪的看了天晴一眼。   “哦……是的。”她才点点头往那个方向走,而鬼切才一脸平静的跟上。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破败的城里,天晴小心翼翼的跟在鬼切身旁,也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都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可以驾驭鬼切——其原因应该都是因为自己的式神在自己的身边,她认为自己拥有的武器足以保护她。   只是当她失去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时,才会发现自己可以依赖的只有鬼切、能够信任的只有他,也幸好……这时候的鬼切没有背叛她。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安,导致鬼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挑起眉头:“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你有点奇怪。”   “我……我哪有!”   她看着鬼切,在二人视线对上后不久,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果不把心中的问题问出口,之后的任务都会心不在焉。   她于是攥紧了拳头,问了一句:“鬼切,如果你体内没有我的碎片的话,你还会像这样跟着我吗?”   她的视线直勾勾的望着鬼切,澄澈的双眼中倒映着鬼切的身影。   “什么奇怪问题?”鬼切挑起眉头:“不会吧。”   没有碎片又不会和她有所感应,在人面树体内时天晴应该也不会注意到他吧?   没有碎片等于他和她只见那个“缘”已经不在了,自然不会认识她。   就算是在鎌倉時代见面,他也不是厚面皮的妖怪,自然不会在没有借口的情况下跟上她。   所以答案是不会。   只是现在他体内就是机缘巧合下被镶嵌了她的碎片,他与她相遇是命定安排的一部分了,所以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思。   他是这么想的,回答了之后就转身继续往那个幽暗的深处走了。   殊不知,他一句轻描淡写的“不会”,击落了天晴许多的勇气,让她的心委屈的一沉。   因为那听起来,就像鬼切在说“如果没有碎片我不可能是你的伙伴”一样。   叫她自卑了起来。   ……   接下来,一路沉默的天晴和鬼切一路寻着那低哑的和乐声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那是一座比较诡异的遊廓大厅,就类似平安城第一饭店三楼那个中空的设计那样,在歌舞台的周围放置了许多圆形的桌子。   最渗人的是,桌子旁边坐着许多眼神空洞的孩子,而他们面前都放着盘子,只是那些破破烂烂的盘子上头,除了奇形怪状的石头外就是空无一物了。   至于乐声的源头……就是那坐在歌舞台中央,穿着游女服饰,容貌娇美的堕姬。   此刻她手上捧着一支琵琶,而在她身后,就是一个打着雨伞表情阴郁的妖怪——天晴认出来了,那个自带雨云的妖怪肯定是雨女!   雨女不算是稀有的妖怪,几乎是每个地区都会有一个,之前天晴离开妖界夹缝时也和一只雨女签下了契约,因为雨女大多数因为自己的能力而被妖怪和人类唾弃,所以能够找到接收他们的阴阳师都是蛮高兴的。   天晴和此刻在本丸内浇花的雨女相处得也很很不错,从哭着下雨到现在已经是笑着浇水了。   她早该想到的——按照这次传言的特征,很有机会就是能够掌控天气的妖怪。   只是没想到单凭雨女这种力量不算强大的妖怪都能制造出这么大型深邃的结界,若说这背后没有后备的能量在支撑她,她可不信。   很大机会真的是她的碎片。   鬼切与天晴一同走到歌厅之中,知道雨女就是操控着这个空间的人,他几乎没有半点让堕姬思考的机会,弯下腰就迅猛的拔刀冲向远方看似毫无防备的雨女!   只是他的身体才刚跃起,无数的雨水就像浪涛般从遊廓的窗户口中涌进来,像有生命的水龙那样咬住了鬼切的身躯,将他重重地扔了出去!   “鬼切!”   天晴马上跑去鬼切的身旁,但那深蓝发的式神皱眉缓缓爬起,抬手制止了她。   “别过来!这雨女的实力非同寻常。”   他沙哑的声音从喉咙发出,天晴咬着唇,回头一看,雨女似乎又在控制着水龙袭来了,鬼切用自己的鬼手艰难的抵挡着,没一小会终于将水龙一分为二,只是当他用疾风似的速度冲向歌舞台时,雨女已经在水龙飞舞将抹去了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堕姬抬手接住了鬼切的攻击。   鬼切握紧刀刃将堕姬的爪子抵回去,血红的目光紧盯着堕姬,堕姬却一点不害怕:“哎呀,近看之下你果然长得很好看呢~我越来越想看你加入十二鬼月的样子了。”   鬼切对堕姬挑衅的话语无动于衷,只是斜了目光看向天晴:“喂,你要找的东西在不在这家伙身上?!”   天晴吓了一跳,马上感觉堕姬身上是否沾染着妖力——只是没有,此刻堕姬身上就只有雨女的气味而已,如果日和坊不在堕姬身上,那鬼切很容易就会陷入恶战!   天晴摇了摇头,很快下了决定:“不在……鬼切,我去找我的式神,堕姬交给你了!”   鬼切没想到她要自己跑,有些慌乱地喊住她:“喂,慢着!”   只是回过头,天晴还是一个人跑走了,堕姬抬眸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朱唇轻启:“她感觉还真是敏锐啊……不过,我是不会让她碰到式神的!”   堕姬这样一说,甚至放弃和鬼切角力了,她马上以两个后空翻拉远距离,一头披散着的黑发散落,从发根开始一点一点变成了纯白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更是凶狠艳丽。   她烙印着数字的双瞳直勾勾的盯着天晴消失的方向,小腿的肌肉突突地跳动,下一瞬似乎就要跃到天晴的所在!   “不会让你得逞的!”   鬼切怒吼一声,加上鬼手和以两刀挡住了堕姬的攻势,鬼化后爪子更加锋利的堕姬与鬼切的刀刃相接,发出铿锵的火花。   分明长了一副女性的模样,但堕姬的战斗能力并不柔弱,反而每一招都相当狠戾,似乎要直接把鬼切的喉咙撕破、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鬼切自然也是鼓足了力气与堕姬决战,只是不论怎么打,他都感觉堕姬能够看破他的攻击,就像……有另外一双眼睛在远处看着他一样。   这一切,加上在暗处的雨女加持,鬼切很快就被湿漉漉的衣服拖累得难以攻击了。   撕拉——的一声响起。   在一番激斗下,鬼切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侧传来了撕裂的痛楚,鲜血迅速从他的伤口蔓出来,虽然对他而言并不算是些什么伤口,但他却在察觉到伤口的瞬间突然感觉到心脏一记猛烈地跳动。   砰——   砰砰——   他的瞳孔猛地瞪圆,双脚虚软,若不是手中还握着刀刃,他差点就要双膝跪在堕姬面前。   “是毒……”   那女鬼得逞尖锐的笑声很快传来。   “对哦,呵呵呵,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只要你乖乖不反抗的话,我还是能让无惨大人把你变成我的手下啦。”   “我知道,只要搞定那个小姑娘就行了吧?”   “到时候,我要让你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哦。”   “因为我可喜欢长的漂亮的东西了呢。”   她这样说着,手还大胆的抚过鬼切菱角分明的一张帅脸。   她张扬地笑起,接着咯咯的脚步声逐渐越过鬼切,而他耳边只余下嗡嗡的声响,很快他眼前一黑,就扑通的跌落地面。   意识昏昏沉沉的睡去——   ……   --------------------   作者有话要说:   堕姬:对面的帅哥看过来!!   鬼切:……?(帅哥?喊我?)   堕姬:对对对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决定要把你抱回家啦   鬼切:……(头也不回地离开)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2章 #38   #38   在那破败的城镇内,天晴吃力地往前奔跑。   因为没有式神与阴阳师之间的契约联系,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鬼切那边出事了。   只是她面前的这些道路都不对劲,自从离开了那个诡异的遊廓,这一带的弯道也太多,显得结界还是不如她想象中的稳定。   路蜿蜿蜒蜒的延伸着,为了找到式神,她在半路上就使用了占卜术,一直奔跑着终于见到了一所看着就突兀可疑的小草屋。   平安城内可没有这个模样的建筑物,要有也是在民居附近,直觉告诉天晴关键就在那栋房子里头,她放慢了脚步,抬手就压在门上将那扇门吱呀一声推开。   稀疏的灰光从屋外倾斜而进,天晴一眼就在那个简陋的房间内见到了自己装着式神契约书的袖口袋。   只是,那个袖口袋却诡异地牵着一根血红色的线,线在那个房间延伸到另外一个角落,天晴顺着视线看去,就见到有一对小兄妹互相拥抱着在角落发抖,他们身上绑着线的另一端。   那情况一目了然,假若她去取符咒,就会触动隔壁的机关——机关会马上将小兄妹置于死地。   此时一对蓬头垢面的小兄妹双眼已经失去光芒了,只知道紧咬着牙关发抖着,膝盖与手肘外露在外,身上多处肌肤都磨破了皮。   那场面惨不忍睹,叫她看了呼吸为之一滞,也马上打消了去取式神符咒的念头。   “真是天真呢……直接去取不就好了吗?”   就在此时,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天晴身后传来,吓得天晴心脏漏跳一拍。   她回头一看,就和不知何时到来的堕姬对上了视线。   那个美艳却恶毒的白发美人舔着自己的手爪,还装作友善的跟天晴搭话。   “……你去取呀,我能给你时间,慢慢拿走救走你的式神。”   她看起来有足够的底蕴,觉得不论天晴去取或是不去取,她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看着堕姬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天晴在逼使自己镇定下来的同时,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鬼切怎么了?是被坑了还是遇害了,不然鬼切不会允许堕姬出现在她的面前吧?   “你还在犹豫什么?只要取到式神你的武器都回来了呀。”   天晴皱着眉头,低声问堕姬:“这样很有趣吗?”   “很有趣啊,看丑八怪慌张的表情。”   堕姬眼角微微上挑,她注视着屋内那对小兄妹:“不过你可不要误会了哦,虽然看丑八怪很有趣,但我最讨厌丑八怪了,所以这些人类,不论来多少也只是我的玩具。”   “说白了,我也不会真让你拿到那个道具的啦,我会把你们这些丑八怪统统都杀了,哦不,你貌似是得留活口的……因为无惨大人要见你……”   堕姬自说自话着,想起那个鬼中尊贵的王,一张精致的脸多出了几分尊敬和小心。   “但说真的,丑八怪的事情怎么也好啦……”   “丑八怪丑八怪的……”   一直听着堕姬说话,天晴心里生出了火,她实在看不惯堕姬那不可一世恣意妄为的样子,干脆用她最接受不了的语言反驳:“明明你才是,脸部比例还没我上周在饭店内见到的歌姬长得好看。”   “你才丑八怪呢?也不照看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   她此话一出,那本来还在气定神闲地观察着天晴的堕姬突然像被触到了逆鳞,气得双目瞪圆,眼神狠戾了起来。   声音几乎是从她的喉咙内嘶哑着发出的,她咬着自己的指甲,红唇快速上下翕动着。   “居然说我丑……”   “杀了你也可以吧?虽然无惨大人说过要打断手脚活捉,但是也有不小心杀了没办法的存在吧?可以吧?”   “居然敢说我是丑八怪,明明我是无惨大人手下最漂亮的鬼,能把所有愚蠢的人类迷得神魂颠倒的……”   “可以的吧?哥哥,我想杀了她,现在马上就把这个丑八怪的脸撕成碎片!”   堕姬说到最后声浪突然拔高,她龇牙咧嘴的用利爪刺向天晴,而天晴早有预备,躲过她的第一记攻击后,任由她的爪子气势汹汹的插.入了她身后的门扉!   ——轰!   木门声碎裂,天晴蹲下身来在地上翻了个筋斗,同时脑海里想起……鬼切到底怎么了?   不是他负责堕姬吗?怎么可能让他跑来这里?他难道真的出危险了?   不,现在也顾不上鬼切了!   天晴回头看着那处于盛怒状态的堕姬,用尽吃奶的气力往前奔跑。   只是,她本来就是用跑的过来的,这时候体力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加上体能根本不好,跑着跑着就被堕姬扔过来的木头碎屑击中,疼得摔在地上,手脚都血肉模糊了。   那痛楚像开花一样在她身上绽开,虽然看着都不是什么深刻的伤口,但却是第一次——一口气把她手脚可见的皮肤都磨出血了。   “好痛……”   天晴突然想起,自己从前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一泡生理性的泪水差点从眼眶溢出,但却因为过分紧张而上涨的体温,让她连感受痛楚与危机都变得困难。   堕姬的脚步声很快接近了她,她只微微弯下了腰部,就把天晴的后领揪起,将她整个人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天晴此时的头痛欲裂,感觉头昏脑涨的,她眯着眼睛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女鬼,脑海里都是许多凌乱又没出色的想法。   比如说,为什么搞成现在这样?   比如说,假若自己一直待在白鸟家内会不会好一点呢?   比如她逃出白鸟家后不前往本丸担任审神者、反而一个人逃跑会不会好一点呢?   或是说,她不要执着于过快取回自己的碎片,不要执行这个任务……   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这么快面对死亡了呢?   尖锐又压迫的杀意从堕姬身上传来,像几百根利箭瞄准了她,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整个人脑袋乱成浆糊。   如果她不勉强自己和身边的人,或许也不会演变成这样——有谁把爪子放在她的脖颈之上,或感觉到这个痛楚。   她有点窒息了,不知道这个距离……能不能把小雪呼唤过来?   不,做不到。   碎片不足的她做不到远程召唤式神。   天晴的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双眼甚至无法对焦出眼前堕姬的模样,周围就连空气或灵子的流淌都变得很慢很慢,但在恍惚之间,一股有异于堕姬身上血腥气的花香竟突然飘入她的鼻际。   那个味道强行将天晴的精神唤醒了一些,她眼皮抽搐了一下,仿佛看见眼前有某个黑发的刀剑付丧神在起舞。   那个是……   在她刚刚前往本丸之后,在樱花树下见到的美丽纤细的黑发刀剑付丧神。   他当时在告别之际,也是像这样赤着脚在她面前跳起了步骤有缺的巫女祈祷之舞。   她再尝试把自己的视线对准,再看见了堕姬腰间别着的一柄小刀。   真的只是短刀的长度,但直觉告诉天晴……那就是他。   他的名字在天晴的脑袋里呼之欲出。   他的气息让天晴本来快要消弭的意志力再次燃起,她咬着牙,右手忽然出现了赤红色的纹路,她吃力的抬起血肉模糊的手心,再强行的扼住了堕姬的手臂。   “……风来!”   嘶哑的声音从天晴的喉咙发出,很快阵风就将堕姬的身体推远了一些,形同镰鼬般锐利的风甚至划伤了堕姬的脸颊。   只是那些都不过是相当细微的伤口,细微得只需一瞬,堕姬的伤口就愈合了。   但她这一瞬的挣扎已经足够了。   她在那个瞬间释出的灵力已经灌入了小刀之中——一道强光凭空乍现,那别在堕姬腰间的刀忽然传来相当炽热的温度,形同阳光的热度吓得堕姬连忙把刀扔在地上,声音尖锐:“……这是什么!”   天晴跪坐在地上,喘息着看那柄刀,在光芒渐褪之后,果真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而他赤着脚,手执一把漂亮的太刀。   堕姬见到这凭空出现的刀剑付丧神,显然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吾名乃小乌丸。”   “出战外敌乃吾之使命……”   “千年不改。”   那个优雅漂亮的刀剑付丧神抿起红唇微笑着答应,并没回头看天晴,但那声音还是让天晴瞬间安心了下来。   “小乌丸……”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眼眶一热,咬住了下唇。   “为父这个形态无法维持太久,你要尽力逃跑哦。”   他带笑的声音传来,而天晴怔了怔,只得点头艰难地爬起来,往反方向走了几步,接着,又不死心的回头大吼——   “小乌丸,我一定一定会把你带回去,你不要再次碎刀了!”   那留着一头黑发的刀剑付丧神闻言眼神怔忡了一下,见到那女孩顶着一身血污喊着对他的誓言,胸腔突然生出了暖意。   他没有马上诺下她的邀请,反而是缓缓回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向眼前的堕姬。   “接下来,为父到底要怎么陪你玩呢?”   “毕竟,你都让我可爱的主公受伤了啊……”   小乌丸微笑着,双眸中却是无法掩饰的冷意。   “虽然现在为父被削短了,但我想要拖延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一秒,大战一触即发!   ……   --------------------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都快忘记我们是个婶啦!   其实……其实……坦白说是正常的啦qwq   因为这文本来就是想写鬼切切啊!   不过因为jj不让写yys我也不能太明目张胆所以就把本来的标题《鬼切出来结婚!》改成了《暗堕本丸婶》……不过这不算诈欺吧因为开局确实……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打算的(doge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3章 #39   #39   另一边厢。   在表层的意识被强行熄灭之后,鬼切感觉自己的灵魂回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地方。   他回到了平安时代的某个午后,睁开双眼,是那个留着一头白发,双眼中的光芒从未熄灭过的阴阳师。   他回到了大江山的某个子夜时分,周围都是妖怪与鬼的残骸,他后背托付给他唯一的主人,二人手制长刀,虽然已头破血流,他却依然觉得畅快淋漓。   他回到了某个下大雪的午后,鹅绒大雪从他身上纷纷扬扬的降落,他手上抱着的是茨木童子血淋淋但依然带着澎湃妖力的右手。   他回到了渡边纲的房间后院,看见他日渐消瘦的身体,以及逐渐远离的眼神。   他满腔不解,还有那么多的问题想要询问,因为战争而曾经碎刀的他经由渡边纲一手一脚重铸,情感与能力多出了一大段空白,他太不足了,也对战争中自己的失误后悔不已……   但当时心中更多的痛楚,却来自被最信任敬重的主人的远离。   他的灵魂没有一处不在撕裂,以往最锋利的刀也生出了裂纹。   到后来他演化为无人能控制的白发恶魔。   接着他回到了一个阳光微暖的午后。   像第一次用双眼见到渡边纲那天一样温暖的午后,眼前却再无那个男人,反而是葬礼上整齐穿戴着丧服的渡边家上下,每个人都为那个人的离去而流泪。   他却眼眶干涩,喉咙干枯,无法反应。   后来他日复日、年复年的待在那再无人经过的后院里,一遍遍挥砍着刀,直至源家的阴阳师再一次来到他的面前,说他与渡边纲的契约早就无效了,他们要带他回去。   ……他逃离了。   许久不曾听到渡边纲的名字,让他终于明白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很脆弱。   即使是那个优秀的男人也是同样。   不管他有多少成就,一场疾病还是能轻易将身形伟岸的他击垮,最初总是负手出现在他身后看着他锻炼的身影,最后逐渐依赖在床榻上。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   他到最后依然坚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说,渡边纲说——是因为有他,所以他不可能超越他。   鬼切无法理解。   只是回到了那些时光,许多让他窒息似的痛苦又从他心底尘封的角落中苏醒了,在渡边纲死去的时刻,他痛得撕心裂肺,却不知道那份撕心裂肺是源自于身上哪一个伤口。   真的很痛苦。   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就算张口大口大口的呼吸,都好像无法再度吸入空气。   双眼是他的双眼,但在白天的时候,他只能看见黑暗。   双手是他的双手,只是在挥刀的时候,他再也感觉不到那份苍劲有力,以往能用以秒杀敌人的轨迹都看不见了。   他是鬼切,却连握刀的力气都失去了。   妖怪的灵魂至关重要,一旦堕落或受损容易一去不返,就和刀剑付丧神口中的暗堕同样,在超过一定的承受能力之后,他们的灵魂可以在清脆的一声后瞬间化为尘埃,回归虚无。   他有无数个瞬间都以为自己要变为零了。   他心底某处相当不甘心,但又不知道在失去渡边纲之后的自己,到底还能目标些什么。   他曾经都想过就这样粉碎就算了——这个念头更是加速了他灵魂的撕裂。   只是,每当他的灵魂要撕裂的时候,他都能确切的感觉到体内有一份力量、有一份温暖的光芒拉住了他,将他差点要碎裂的灵魂粘合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他已经沉到了大海深处,却有谁执意用微薄的力量将他往水上救。   那些痛楚又周而复始的出现,很痛,还是那种找不到伤口源头的痛楚。   很痛,虽然很痛,但他又清楚自己活着。   那份光芒貌似在告诉他——他还能做些什么。   就算渡边纲不在了,他还是能够做些什么,他还是能不依赖渡边纲去定义他自己,他还是能负重前行。   毕竟还有人在拉着他,那证明还有谁是希望他活着的,还有谁清楚这样的他有着意义。   “……”   鬼切平躺在冰凉意识深海中,一双血红的眸望着那距离他极远的阳光,抬起手来,不论怎样都无法留住那些稀疏的阳光。   [这碎片,我借给你了,我——]   突然间,女性的嗓音在黑暗中回荡,后续的话语已经被空间揉散,化成了水流的声音,让他几乎不敢肯定那尽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   ——不,肯定是有的。   ——如果不是这个声音与这一块光,他肯定早就碎裂了。   [我把我的碎片借给你,你一定要——]   ——这个声音很熟悉啊,就像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听过了一遍。   而这个声音的主人,也并非是在这个瞬间出现的,她似乎更早更早就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直陪着他度过许多时光,小心翼翼的守护着他。   这个声音是被封存在他记忆深处的一小部分,他一直都忘了,但现在却神奇的想起来了。   鬼切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一个漆黑的空间,那里头除了身上缺了一个大洞的他以外,什么都没有。   那时空间内突然响起一个轻盈的脚步声,在他低头期间,就有一只小手从后方推了他一把。   ——到底是谁?   他回头看,想看清楚那个女孩的模样。   看不见,她溜走了。   但假若这一次看不见,就再看第二次。   ——到底是谁一直在拉着他?   再来一遍,再看第三次。   ——你是谁……   第四次……   ——是谁?   直至第数不清的某一次——   鬼切在女孩靠近他的瞬间回过神来,刚好逮到了女孩要把手中的光塞入他体内时的场景,他挺直腰杆站在女孩的面前,那道光刚好将女孩身上的缺口与他的缺口照亮,也把她姣好的小脸照亮了。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她脸上出现了一抹尬色。   但鬼切却没有半点尴尬,他望着那张意料之中的脸,只是错愕了一秒,就突然极温柔、极温柔的看着她笑了起来。   “……果然是你。”   他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也不察觉的深刻情感,他眉眼低垂,任由女孩的碎片涌入他的体内,感受着那份暖意,他哑着声音补充。   “我这就去找你,你等我。”   ……   哐啷——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鬼切从遊廓的地板上睁开眼睛,想要动动手指头,却发现体内的毒素几乎固住了他的全身,若不是天晴那块植入他体内的碎片在汲取着瘴气,他恐怕不能维持清醒。   “该死,我昏迷了多久……”   一旦想到那手无博鸡之力的女孩现在有机会已经遭遇不测了,鬼切眉头就拧得很深,就是身体动弹不能,他就是用牙也想爬到她的身旁。   只是这次,不是他赶到她身旁,而是她回到了他身边。   “鬼切!你果然受伤了!”   那个女孩磕磕碰碰的跑到他的身边,捧起鬼切苍白的脸,小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担忧。   鬼切眼神怔忡了一下,见到天晴,用力咳嗽了几下:“你怎么搞得自己……这么狼狈……咳……式神取回来了吗?”   此刻鬼切的声音仿佛从喉咙伸出发出,嘶哑得就像含着沙子一般。   天晴摇了摇头,血从额角汨汨淌下,将她一张小脸都染花了,鬼切实在很想抬手为她擦拭血迹,只是此刻深入骨髓的毒素随时都会要了他的命,他根本无法抬起手来。   他不能死。   他还有话要告诉眼前的女孩——   鬼切深深地看着天晴,只能用意志力控制着那只鬼手起来保护天晴,天晴却马上将鬼手抱住压下来。   “你就先别管我了,你不恢复过来,我们都别想离开这里,我虽然没办法召唤式神,但我还是会点别的术式的……”   天晴这样说着,流着血的手很快就在勉强画出了一个带血的阴阳圆阵,她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念诵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阴阳,急急如律令!”   只听见一道清脆的铃铛声,突然以天晴为中心,阵法朝着四周横切过去,轻易在某处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   “鸟缚阵!”   她在乘胜狙击,咏唱出一个新的招式名称,右手释出的灵子化成绳索一般的长线远远束缚住那个看似透明的屏障,右手用力一收,那用水系障眼法把自己身影藏起来的雨女就无所遁形。   此刻还在调控着结界配合堕姬的雨女根本反应不过来,被天晴逮住,处于觉醒状态的她只知道操控结界变形,涌入更多的水来袭击天晴!   “鸟守阵!”   天晴吃力地用守护阵将那些袭击她和鬼切的水抵挡下来,只是雨女的攻势还是太过赶急,假若她只守不攻,堕姬追上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需要能够精准攻击到雨女的术式,只是她另外一半的妖力……她还未能应用驯熟,最多能做到力量增幅和恢复,却做不到精准的攻击。   攻击一直是她的弱点。   她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而那边觉醒后的雨女也在蓄力制造出一条更大的水龙,似乎要一口将天晴与鬼切吞没。   “……别对他下手!”   她大吼着用左手加固着守护在鬼切身上的圆罩,下一瞬间,那水龙似乎就要从上而下的将她连人带阵的吞没。   只是她哪会想到,在同一时间,无数如蝴蝶飞舞般漂亮的火焰会突然像雨点般密集的从天而降,再将雨女固定在地上!   天晴只见一道温暖的光芒在她眼前亮起,一个白发少女踏着婀娜的步伐出现,双手拿着折扇的她动作优雅的原地转了个圈,一瞬,那些蝶火就把水龙切割成碎片!   天晴瞪圆了眼睛,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样貌和之前截然不同,但气质却是一模一样的女妖怪。   “是……在饭店内跳《不知火》的那个艺伎!”   那个容貌绝美声音天籁的少女转头看来,对天晴礼貌一笑。   “谢谢客官您记住妾身的表演……而恰好,妾身就是不知火的化身。”   ……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我们的大直男终于!终于知道当时拯救自己的是天晴了呜呜呜   不过就算知道了,天晴和鬼切这两个性格过于耿直的社交障碍还是得吵架(doge   再下一章要拉新的小可爱啦!!是我喜欢的狗子~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4章 #40-42   #40   水下遊廓。   看当下的危机消除,不知火身上也并无恶意,天晴就不再维持保护自己的阵式了,甚至小跑着跑到不知火的身边。   “我可以把你理解为同伴吧?”   “是的,妾身也正想解决这个藏身在水底下的遊廓……”不知火半垂着好看的眸,望着雨女的眼神含着无奈:“我想做到这件事很久了。”   天晴有些意外不知火竟暗中观察过这桩事件,只是眼下也不是浪费时间询问原因的时候,只是若有所思的瞥了不知火一眼,就趁着不知火固定雨女的同时用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精细的阴阳阵,与她商量起战略。   “不知火,外头太阳下山了吗?”   “差不多了。”   “如果外头还有一缕阳光,就算没有日和坊,在结界破坏后堕姬都肯定会被消灭。”   “……原来如此,妾身了解了。”   不知火先前不知道堕姬到底是何种生物,只知道对方不像妖怪也绝不是人类,对于弱点更加是一无所知。   但现在想到堕姬只会在没有一缕阳光的雨夜或阴天下出没,她也约莫猜到了。   她的弱点是阳光……那就必须把堕姬揪到阳光底下!   不知火皱起眉头,在天晴旁边用舞蹈似的动作释出一朵又一朵的蝶花,将雨女所有逃跑的路线封死了。   天晴亦在同时三步拼两步的走到雨女面前,将那圆罩形状的阴阳文字罩在雨女身上,下一刻,那些文字就像绳索一样将雨女束缚起来,她半点反抗都没有了!   而也正是因为她此刻无比靠近雨女……她感觉到雨女的体内,确实藏着她的碎片。   一切就和她之前预测的一样,雨女作为结界的核心,真得到了她碎片的帮助!   天晴把手放在雨女的腹腔上,暗暗使用灵力调动——下一瞬间,一团光芒就从雨女的体内剥离,直接涌入了天晴的胸腔内!   在这一番动作之后,那维持着觉醒状态的雨女身上冒出白烟,逐渐变回原貌,虚弱不已的她抽抽搭搭的哭着:“呜呜呜……呜呜……”   “你清醒过来了吧?快把堕姬与孩子们都传送到地面!”   “呜呜呜……”雨女还在哭,但在不知火和天晴面前根本没有不从的道理,她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将周围的水一点点散去,整座城在水底动了动,很快就浮了起来!   周围的景象实在不可思议,木房崩塌的崩塌、地板碎裂的碎裂,很快所有用妖力虚构出来的建筑物都化为微尘,不论是水还是木头或是机关都消失了,只余下属于这里的真实的东西,一一返回到地面。   ……   外头的雨已经完全停下了,天边余下夕阳最后一抹余晖。   手上攥着小乌丸刀刃的堕姬与天晴他们在外头见上面,注意到正在哭泣的雨女,下意识骂了一句:“没用的家伙!丑八怪!你居然被逮住了?”   “呜呜呜……”   “不,我早就知道你这种丑八怪肯定是废物,可恶,本来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若不是这家伙出来添乱,混账、混账!”   堕姬恶狠狠的将手中回归刀刃状态的小乌丸碎片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许多脚。   天晴从远处看着,怒意与屈辱感生出,使得她拳头攥紧,就是不知道怎么把眼前的堕姬逮住,毕竟,她手上没有式神,连战斗力最高的鬼切也在昏迷状态。   就在天晴咬咬牙不知道从何入手之际,一抹雪白就突然从屋檐上掠过,天晴认出那是鹤丸的身影,而对方终于找到天晴,见到天晴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子也吓了一跳:“主人!”   “鹤丸先生,你怎么才来!”   “这真是吓我一跳了……你这话可别告诉本丸的大家,他们非揍死我不行!”   “那你就马上帮我找!帮我在大街的孩子中找到一对小兄妹,我的式神契约书应该都在他们身上!”   “马上去,主人,你可别再受伤了啊!”   鹤丸瞬身离开了天晴的面前,而天晴与不知火同时欺近堕姬,虽然她现在还不能召唤任何式神,但堕姬不能在夕阳下山前离开这个地方算是他们的优势。   “不知火,既然有鹤丸先生帮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像刚才那样把堕姬的退路封死!”   “了解!”   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在宅邸的门前接连发出或红或蓝的光芒,鬼切在离开雨女结界后已经好多了,他凭着一己之力挪动到战斗区域以外,毒素在天晴接触过他之后正逐渐逼出他的身体,因此他此刻虽是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却是恢复当中。   虽然他更想亲自保护她——但现在她貌似真能自己把控情况。   鬼切的眸中倒映着那个女孩的身影,分秒都不想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同时,他皱眉在心中责骂了一句。   ……那个笨蛋阴阳师。   这个曾经在他们互不相识时,就在他拼命想要遗忘和忽略的时光里,拼命地保护着他的女孩。   居然还一直没敢告诉他,碎片就是她亲自给他的?   明明从最开始就告诉他,他肯定会更高兴的,只是……关键的可能已经不在他的感受了,而是保护她的笑容,将成为他今后的使命。   他唇边挂着一丝虚弱的笑,合上眼睛靠着墙壁昏睡了过去。   ……   堕姬与天晴和不知火的战斗,离奇的不显得战力悬殊,不知火的火焰总是精准的控制了堕姬的逃离方向,使得她进退失据。   “主人,你要的东西!”   同时,鹤丸也已经从大街那边回来了,他将天晴刚才被撕裂的袖口袋交到天晴手中,还马上加入了战局。   “鹤丸先生,你太慢了!”天晴得到东西,还不忘怼鹤丸一句。   “对不起嘛,你让我做什么都会做的!”   鹤丸额上冒汗地道——说句老实话,虽然他现在嘴上仍在用故作轻松的话去回答天晴,视线确实无法自控的放在他身上,拼命地确认着天晴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   虽然她和他相处不多,但他不该让自己审神者受伤,是个不变的道理。   所以……如果眼前的女人就是她的敌人,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会把她的人头拿下来的。   “主人,请下达指示!我鹤丸国永已经随时为你准备好了!”   于是他帅气地转身,从腰侧抽出那柄修长的太刀,任由雪白的服装在风中轻拽。   “那……鹤丸先生你就先想办法那边那柄刀取回来!那是小乌丸!别漏掉了!”天晴这样说着,又一步步从锦袋中掏出了日和坊的召唤符,同时命令:“然后,帮我把堕姬的脑袋削下来!”   “这个任务,我会动真格去完成的。”   鹤丸金色的瞳眸中闪过精光,在捡起伙伴的碎片之后,他以仙鹤一般的姿态跳跃上天,在那闪烁着白光的刀刃落下之后,天晴也召唤出日和坊。   “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哥哥,我们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堕姬面对逐渐逼近的鹤丸与日和坊,心里由衷的感觉到死亡的恐惧。   那个白鹤一般的付丧神已经拔刀跳起了,他的剪影在那轮圆月之下,更是显得冷酷凛然。   “哥哥怎么办?哥哥……你说先给他们‘一半’?真的吗?这个做法会让我很不爽……”   堕姬咬着指甲自言自语,天晴他们倒是没有相当留意内容,只是看着日和坊散发出火焰。   [——大局似乎已定,如果你接着反抗,也比不过手执阳光的阴阳师。]   声音从脑海传来,堕姬虽然不甘心,但也决定了——所以看在天晴他们眼中的堕姬是这样的:离奇的没有挣扎太多,还一脸恐惧的闭上了眼睛,再任由他们把自己的半边身体烧成灰烬,横卧在路边。   就像她主动失去了战意一般。   空气中的杀意与危机感瞬间消失,天晴收回自己召唤式神的手,突然一阵睡意就袭来了。   “终于……”她嘟哝着什么,都还没有力气把话说完,日和坊已经嘭的一声消失了,天晴的身体也软软的往后坠落。   本打算跑去确认堕姬生死的鹤丸也只好转头先把主人接住,堕姬那边反而匆匆一看就算了。   也因是如此,他漏看了堕姬作为十二鬼月一个能够保命的秘密——只是,因为堕姬的失败、元气大伤,一直潜伏在平安城底下的水底遊廓事件也终于告一段落。   ……   在把堕姬“消灭”之后,大道寺家的人力车就很快出现接应了,车夫还是拥有灵力的人,几个人帮忙把两个失去意识的人抬到车上,剩下不知火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还是鹤丸理所当然的邀请:“你不跟上吗?”   “可以吗?”   “你还有事情想和我的主人说吧?她肯定会欢迎了,你也上车吧。”   “啊,好……”   在战斗模式以外的不知火气场瞬间变得温柔,她小心翼翼的爬上车子的后座,和鹤丸一同回去大道寺家。   在路途上,不知火若有所思地开口:“请问你也是……她的式神吗?”   “式神啊……有一点不一样,我是刀剑付丧神,有另外一个职责,但她也确实是我的主人。”鹤丸在外人面前有时候还是人模人样的,他一边回答着不知火的问题,一边提出疑问:“那你呢?为什么会从那个结界出来?”   “因为……”不知火的视线投向天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等谁?”   “等一个可以拯救平安城里的百姓的人,自上月开始,我就清楚堕姬把许多孩子掳走了,当中不只是平安城的,也有其他地方掳来的她的‘储备粮’,还有之前,我认识的一个遊廓内被赎身的姊妹,辛苦诞下的一对兄妹都被带走了。”   “那是我还是人类时的伙伴,虽然随着时间流逝我会改名换姓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但过往的姊妹的孩子,我都视如己出,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的。”   “这次的事情让我很生气——只是单凭我一己之力,不可能打倒非人非妖的堕姬。”   她解释着,攥紧的拳头在颤抖着,漂亮的眸中写满了不甘心。   鹤丸仔细地听着,事情大致的轮廓都理解到了,他对不知火勾起一个爽朗的笑:“嘛,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你和我的主人都做得很棒,暂时就让自己放松下来吧?之后,你肯定就能恢复日常了。”   “我是打算这样没错……”不知火看着自己的手:“只是,不知道是何故,我这次变成妖怪后,居然无法变回人形了。”   “可能是我一直压抑妖力过活,所以刚才孤注一掷恢复原身之后,控制不好、变身时间太长……错过变回人身的机会了。”不知火垂下眸来:“说不定,我伪装为人类生活的日子也到尽头了吧。”   “我是时候该作考虑了。”   ……   #41   天晴是在同天半夜醒来的。   从雨女身上夺回的碎片在她睡梦中与她的身体融合,使天晴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虽然体力并未恢复,她还是紧张地从床上起来。   周围静谧,只一盏烛火照亮着天晴的房间——这不是她与知世同住的睡房,而是一间带着医疗用品设施的房间。   看来她是从那个水底的遊廓中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只是此刻的她记忆错乱,几乎不记得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出现的不知火、变成短刀的小乌丸的灵魂碎片、还没被收复的雨女、堕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那些从结界中回来的孩子的安危,最重要是……中毒的鬼切!   想起鬼切那苍白的脸色,天晴也不顾自己此刻衣衫不整、双脚发软,只随意披了一件不合身的羽织就走出房间,再与那准备进她房间的鹤丸撞在一起。   幸好对方眼疾手快,抬手就将天晴拉起来了。   “主人?!你已经醒来啦?这可真是吓我一跳,你要去哪?”   鹤丸拉住天晴的手,在暧昧的灯光底下,天晴半张脸被照亮,显露出吸收碎片后又稍微长开的容颜。   “我要找鬼切,鬼切在哪?他中毒了……”   “鬼切啊……”鹤丸松开天晴的手,听见鬼切的名字,就马上想起他刚被带回来时那副样子,陷入昏迷的他确实情况不太好:“他其实就在这边的房间,呃,不过他还没醒来……”   “我要去看他!”   “你不休息一下吗?”   “只有我能治疗鬼切啊!”   天晴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俏丽的小脸上写着的都是对鬼切的关心,鹤丸怔了怔,又笑着摇头。   “我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阻止你的啦,不过……”鹤丸说着,突然俯身靠近了天晴,白皙的手探向她的后腰、抓起了羽织旁边的一条细带子,将她里头不太合身的睡衣遮起来。   “但主人你也该先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万一被这宅子内的仆人见到了怎么办?”   “啊……我都没发现,谢谢!那我去啦!”她闻言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整理好,也没有和鹤丸多说一句,就慌慌张张的转身跑了。   而留在原地的鹤丸,也只剩哭笑不得:“……真是的,你的偏心也太明显了。”   *   把木门推开,天晴小心翼翼的走到里头,就见那个赤/裸着上身,身上缠满绷带的妖怪。   他的情况不如天晴想的糟糕,身上大部分的伤口似乎已经被人尽力用阴阳术治疗过了,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只是伤口还在,代表着一般的阴阳师果然无法为鬼切完全治愈伤口,剩下的部分需要由她补上。   天晴跪坐在鬼切的身边,看他披散着如瀑的长发,俊美的睡脸此刻看上去带着痛苦。   她情不自禁的在烛光下盯着这个鬼切看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把手小心翼翼的覆上他带着肌肉的厚实的手臂,将她的妖力唤醒灌入鬼切的体内。   风属性的治愈妖力丝丝缕缕的进入鬼切的身体,那妖力就像食物一样被鬼切的身体无意识汲取着,甚至扯得天晴有点不适应和难受,但她却没有停止,只是忍耐着那份疼痛任由鬼切吃着她的妖力。   直至鬼切的脸色从苍白变回平常,她也给不出多余妖力,才把手收回,在鬼切身旁喘息。   灯光朣朦,睡在床榻上的鬼切终于渡过了危险,他的呼吸终于变得均匀,那张无可挑剔的睡脸平静又迷人。   天晴在调整呼吸期间偷看着他,突然,她感觉到鬼切用力呼吸了一下,再薄唇轻启,呢喃着:“我现在就来……”   他的语气极度柔和,甚至带着几分缱绻缠绵,一点也不像平常他咬牙切齿唤她时的语气。   就像在称呼一个被他放在心头上的某个小人:“是你……”   他在睡梦中眉头紧皱着,但说起那个不知名的“你”时,天晴突然感觉,鬼切的五官线条都变得极度柔和。   虽然不可能,但却像鬼切在微笑一般。   “你都梦见了什么?”   天晴把双手撑在榻榻米上,望着鬼切那张睡脸,幻想他正在做梦梦见某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的,特别在意。   会是她吗?不,不可能吧,鬼切怎么可能对她展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那是他的前主吗?但鬼切貌似不用这个“你”去称呼。   那会是第三个她不认识的……对鬼切而言很重要的人吗?   天晴的心脏毫无征兆的划过一丝疼痛,她有些错愕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只感觉在察觉到这份疼痛的瞬间,她的整个胸腔都在泛酸,一份陌生的心情突然冒现。   就……她好想成为被鬼切如此惦记的那个人啊。   会是一个女孩子吗?   天晴呆呆的望着鬼切,在这道问题从脑海中弹出来后,她突然有些慌乱,竟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鬼切的房间。   就像差点要落入陷阱的小兔,狼狈不堪。   ……   天晴那之后都睡得不太好,尤其想起鬼切在水底下的遊廓同她说——假若他体内没有她的碎片,就不会跟着他这件事。   那鬼切梦见的对象更肯定不是她了。   但她为什么又要对鬼切对她的看法如此在意?   “天晴大人,早点已经准备好了,请问需要帮忙您梳洗吗?”   门外大道寺家的家仆用关切的口吻唤着她,天晴怔了怔,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马上起来:“不用,我梳洗好了,现在就来!”   家仆毕恭毕敬的打开天晴的房门,再领着这个少女走向大道寺知世用早餐的房间。   四下静谧,外头阳光普照,说实话解决事件天晴的心情不该如此的,就是昨天她把大部分的妖力都给了鬼切食用,她自己又莫名在意起了奇怪的事情,所以体力都没恢复好。   她打了一个呵欠,再走进那个偌大的用餐室内。   接着,再惊讶的发现——在那用餐室内,除了知世还有源辉在。   源辉见到走来的天晴,视线怔忡,就连知世也不例外。   这让走近座位的天晴有点困惑,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偏头询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也不是天晴小姐脸上有什么……”   知世仪态端庄的坐在位置上,尽快收起自己脸上的讶色,再无奈地笑着回答:“只是之前听辉大人说你碎片回来后就会长大一些,今天你的外貌又改变了一些,让我有点不适应。”   “很奇怪吗?”   “不不,是很好看,越来越有公主大人的味道了。”   知世温婉地笑起来,注视着那边黑发如瀑的少女,目不转睛。   或许天晴自己不知道,只是她一觉醒来,脸上本来有的婴儿肥都褪去了,一张俏丽的小脸变得更加标致,白皙的皮肤上镶嵌的那双眼睛清亮,在她注视着远处时,那缱绻的眼神与扑在她身上的阳光,更显得她像个漂亮高贵的公主。   偏偏她全不知情,总是大胆的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别人,那澄澈到底的眼神总能一下子勾去别人的心魄。   这还不是她故意而为的,而是天晴本身就长了这幅好看水灵的模样。   就更是让知世好奇,天晴说过的那个失踪的母亲,到底是何等美人了——居然生得天晴如此出落动人。   只是眉头小皱嘴巴微抿的小动作,都可爱得让人想把她保护起来。   “知世你在乱说什么呢,你在我眼中才是最像公主的。”   “不,天晴就是相当可爱呀。”   两个女孩一来一往的互夸着,源辉见到天晴带点害羞又想反驳的脸,一时间也有股冲动——想让天晴不要再否认了,她现在只是稍微长开了一点,但也确实变得相当好看。   若说以前那个天晴他能随意地去碰或靠近,现在的她是有一种让他不敢靠近的精致,同时又无法不被她吸引视线。   源辉格外不知味的吃完了早餐,后来若不是知世提醒,他都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来了。   对,他明明是过来听天晴在水下遊廓遇到的事件的。   ……   所以天晴就对知世和源辉细细地解释起事件来。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如果当时不是不知火出现帮了忙,我想我都不可能把那个妖怪结界破坏……”   “对不起,如果当时我也察觉到的话……”源辉脸色凝重,他从昨天起就相当自责自己没有帮上忙,夜里收到大道寺家传信说天晴受伤昏迷了,他真是连夜赶过来了。   “不,没关系,事情最后都完满解决了……不过怪异的事情还是需要你帮忙盯紧点,因为经过昨天的事情,我能肯定我的碎片、妖怪结界和传言肯定是有关系的……”   “这个是我的分内事,不用担心。”源辉说起怪异的事情,表情格外认真,平常仿佛漫不经心的笑意都收起来了。   知世无法介入天晴与源辉之间有关妖怪的话题,但为了守护自己居住城镇的安危,她还是相当认真的听,接着温柔地笑:“那照顾那些回来的孩子的家庭,以及安抚失去孩子的家庭,就是我的职责了。”   “平安町有你存在,真的很幸福。”天晴对知世微笑:“有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哪里的话,不如说事情拖延到今天才解决,我在其中也有责任。”   知世的脸上闪过一抹哀伤,天晴怔了怔,知道这个过分善良的女孩还没完全从噩梦的事件中恢复过来,她就从桌案旁边站起来:“不说这个了,我还要去找不知火,毕竟我还有事情想问问她……”   “对了,源辉,你见过不知火了吗?”她对源辉眨眨眼睛。   源辉意会过来,亦站起身来:“我知道她在哪,我给你带路吧。”   高挑的男子赤脚在榻榻米上走了数步,再回头看向知世:“知世,昨晚一夜你没合眼,现在终于能睡一趟好觉了吧?注意休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其余的事情我会再想想办法。”   他的声线温柔起来,带笑的俊脸望着知世,因为是青梅竹马,他的安慰让知世奇妙的放松下来。   她无奈的笑起:“辉大人,你偶尔也有可靠的时候。”   “啰嗦。”   颀长的身影与天晴汇合,两个人离开大道寺家的大殿,源辉一路领着天晴走向偏厅的一间客房,在确认知世肯定听不见之后,源辉问起了一道问题:“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和不知火有关?”   天晴跟在源辉身边,点了点头。   “是什么回事?”   “不只是不知火,我还想说,如果想让平安町完全恢复安宁,我们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什么事?”   “我估计,平安町还有一个传言、还有一个结界在。”   说着说着,天晴与源辉驻足在一个客房门前,大门敞开着,里头有一个以端正姿势坐着的妖怪少女,她容貌精致漂亮,只一眼就会被她的美色俘虏。   对方听见天晴的声音,眼神忧郁地看来。   天晴再一次和她对上视线,那天在饭店中没有接下的“邀请”,天晴终于在此处补上:“对不?不知火。”   而不知火点了点头:“嗯,平安町内,还有一个怪异存在。”   ……   #42   阳光普照。   源辉与天晴坐在不知火的房间内,听那个妖怪少女用好听的嗓音小心翼翼的道来。   “平安町内还有一个怪异的妖怪结界存在,不过以我观察,这个妖怪结界内没有鬼栖身。”   不知火垂眸解释着,旁边的源辉听得一头雾水——再看向天晴:“这次的传言是什么内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哦,果然你没听见啊。”   天晴眨眨眼睛,与不知火对视一眼,再回答道:“那天我和你与鬼切一同到饭店看表演时,我听见隔壁桌传来一个传言,说只要表演的歌伎唱了某一首曲子,七天内就会变得五音不全。”   “虽然谣言是每天都会发生,但这个传言,让我感觉到和以往其他传言同样的味道。”   “而且传言本身就很奇怪,毕竟只唱曲子是不可能让人嗓子变哑的,当中肯定有妖怪在作祟。”   不知火闻言点了点头,而源辉支着下巴思考,喃喃地分析着:“而这次的妖怪结界内没有鬼……”   “但也正好,不是吗?”天晴眨眨眼睛:“假如在没有鬼栖身的怪异境界内,也有我的碎片……就可以撇除鬼和我的碎片有关系这一点了,也能对妖怪领域的产生增加理解。”   “明白了,那接下来我们的目标就是去境界中取回你的碎片。”源辉点点头:“这次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亲自调查那种空间。”   “嗯,反正鬼切现在也还没醒来,就拜托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   …   接着,说起来都让天晴难以置信,有不知火带路,天晴与源辉这一次居然无惊无险的解决了事件。   果然不知火在暗中调查平安町的事件很久了,不论是水洼的传言还是唱歌的传言都很了解,若不是不知火本身没有封印妖怪的能力,她恐怕都把这个传言解决了。   解决这个结界容易至极,基本是找到结界就能把妖怪揪出来应付了,就是解决事情的过程有点尴尬——因为那个妖怪结界的入口位置,刚好就位于平安城花街深处,天晴一个小姑娘要走到花街尽头,分分钟都会被路边的男人盯上。   所以为了平安走过,源辉中途就忍不住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天晴伪装成他的女伴,他光明正大的保护她,别的男人就不敢靠近了。   天晴在这件事上没有意见,很是自然的就和曾经在八岐大蛇封印阵面前将她抱起的源辉靠近了,一脸理所当然的跟在他身旁。   倒是源辉自己,提出了这个建议——真要把手放在天晴身上时又迟疑了,毕竟这个从前长得就和他妹妹差不多的女孩,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姑娘了。   还是处处都长在他心头上的那种好看样子。   对于天晴,源辉一直是挺中意的。   所以脸颊就悄然红了起来——那无法掩饰的心情让不知火看了连连叹息,同时向源辉投去了怜悯的眼神。   ……不论如何,在折磨源辉的情况下,最后三人无伤将结界解决了。   事情也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是碎片导致低等妖怪发狂,增幅了对方的力量而助长了境界的诞生。   而天晴也把那制造出妖怪结界的妖怪——毛倡妓带走。   相传,毛倡妓生前是才艺双全的艺伎,后来被迫卖身,之后又因生意问题招来同行妒忌而被杀死——因为累积了太多怨气而成为了妖怪。   之所以唤作毛倡妓,是因为她每天晚上都会在花街青楼附近走动,勾引男人共度春宵,而闻说只要是和她共度过一夜的男人都会浑身疯狂地长头发,直到死去为止。   虽然毛倡妓在民间传说中总对男子下手,但天晴见过的毛倡妓其实是一种对男女都抱有怨恨的女妖怪,毕竟生前对她不好的人有男有女,所以这次见到妖怪结界的尽头是对歌伎下手的毛倡妓,她其实不意外。   恰好那首传闻中的歌,写的就是含冤而死的有名艺伎的故事。   所以夺去还能在舞台上尽情歌舞的艺伎的声音,确实像毛倡妓会做出来的行为。   ……   当源辉与不知火以及天晴离开花街,那已经是平安町的下午。   天晴在源辉面前做了一个占卜,占卜确认平安町内已经再无她的碎片。   坐在一家源辉推荐的和果子店内,源辉一边喝茶一边把推荐的甜点分给天晴,问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你是打算马上回到本丸吗?”   说起她要离开,源辉也不知为何的,心中感到了淡淡的失落。   他脸上没了笑容,反而有些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他其实真的希望,她能够一直待在平安町,待在他能够找到的地方。   只是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平安町对于天晴来说,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天晴的想法也会源辉是一样的,她低头吃着栗子做的馅饼,回道:“是差不多得回去了,接下来数天我会和辉夜姬进妖怪夹缝解决一些妖怪事件,之后就马上回到本丸,毕竟‘他们’的眼线太多,我光和你走在这街头,就有点心虚。”   “你不该感到心虚,心虚的应该是他们。”源辉眉头蹙起,一旦想到天晴在白鸟家面前卑微害怕的样子,他就替她心痛和感到窝火。   天晴闻言有些错愕,接着噗嗤地笑了起来:“这真的是当初跟我说讨厌妖怪的源辉吗?明知道我是半妖,也不觉得我恶心吗?”   源辉听她说自己恶心,心脏划过一丝疼痛,恨不得自己当初没有没头没脑的在天晴面前说过自己讨厌妖怪的话。   之前的他不知道天晴原身其实已经十八岁,只是灵力被白鸟家击散——后来他知道了。   之后他不知道她半妖的身份,这个刚才他也知道了,他才知道天晴身上混有一半他最讨厌的妖怪的血液。   只是……   他却无法觉得她有半点污秽,只恨不得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安慰她:“在我眼中,你就是个人类。”   天晴听了源辉这句话,心头一紧,只是摇头轻笑,就没再继续话题了。   而这时候,源辉也知道天晴不想仔细谈半妖的事情,就干脆扯了一些实事跟她讨论:“其实,我最近有在调查白鸟家的事情。”   她的心脏咯噔一跳,手摸着面前的茶杯,指尖微微用力。   源辉注意到她的紧张,就尽可能用比较平静的声音去解释:“……我让人观察了白鸟山,发现最近有许多居住在白鸟山附近的妖怪表现不寻常,妖怪躁动事件不断,附近的村落里也有平民失踪的事件……”   “结合这次的经验,就是不知道白鸟山附近的事件是怪异还是鬼的所为了——毕竟白鸟家本来是你居住的地方,放着更多属于你的碎片也是正常的,说不定就是这次群魔乱舞的原因。”   “还有,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是叫白鸟天弥来着?在阴阳师段位上跃升了,已经三段了。”   源辉一口气把自己这段时间调查到的事情说给天晴听,她微微低着脑袋,刘海遮蔽了她的小半张脸,让源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但他估计她的心情不会好。   所以把情报说完之后,他也没要求天晴作出任何回应,只是把话题一转,顺道结账了就把天晴往店外带:“说起来,不管白鸟山的事情,我还有一个事情想拜托你。”   “拜托我?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会做的,毕竟你都帮我查了那么多白鸟家的事情。”   “那不是为了你,而是我自己个人好奇罢了。”   源辉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看起来并不在意——但天晴知道,源辉若不是认识了她,才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她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那你要拜托我的事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坐在我隔壁的男生吗?”   ……   天晴没想到,源辉居然是要给她正式介绍夏目贵志这个少年。   说起夏目贵志,天晴只在第一次见面就嗅到夏目身上带着妖怪的气味,只一眼她就明白了,夏目虽然身为人类,却和妖怪有着许多牵连瓜葛。   而源辉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提——夏目最近的体质似乎变得更加吸妖了,只单凭源辉给他布置的护身结界根本不够用,他想安排一只式神伴随夏目左右,但源辉讨厌妖怪,所以本来就没有几个式神,能留下的都是他的得力助手。   最近为了调查怪异与白鸟家的事情,他都得把式神留在身边使用,一个都分不出去,所以就只得天晴……   他就蛮相信她的,与她签下契约的式神都不会是太狡猾的妖怪。   “其实我觉得就辉夜姬那种也行,感觉不可能伤害夏目。”   “辉夜姬还是个孩子,如果夏目先生会遇上实际危险,我觉得还是把带点实力的式神借给他比较好。”   “那你想让谁照顾夏目?其实我本不想麻烦到你,只是夏目最近的情况太让我担心了……”   源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夏目这家伙待人温柔也就算了,对待可怖的妖怪居然也同样温柔,不论被骗了多少遍也不知道长点心眼,真是灾难体质了。   天晴眨眨眼睛,少有的看见源辉如此懊恼的样子,感觉好笑的眨眨眼睛。   “我想起,我还有一个式神没有召唤过,因为他算是传说妖怪,肯定是可靠的,就是我没找到能使用他的时机……”   “……你说的是?”   天晴微微笑,神秘兮兮的从袖口袋中摸出一张符咒,再将符咒抛起:“出来吧!大天狗!”   “大天狗!?”源辉闻言有点惊愕的瞪圆了眼睛,传说中的大天狗不是翅膀煽动一下就会卷起龙卷风的大妖怪吗?如果是那样的妖怪,用来照顾夏目也太大材小用了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妖怪就从符咒中现身了。   只听见了嘭的一声,一阵烟雾乍现,黑色的影子从里头隐隐约约的透出来。   就不论是天晴还是源辉,都用带点期待的眼神望着那即将要现身的大天狗。   直至烟雾散去,出现了一个体格和八岁男孩差不多的、带着一对白色小翅膀的,水灵灵的男孩。   “……大天狗参上!我很高兴能够为主人工作!”   小男孩说着,气势汹汹使命感满满的挺起了小胸脯。   就,雷声大雨点小的。   源辉怔了怔,接着还是很不给脸的笑了出声:“这……这确实是给夏目够用了……”   天晴亦用爱怜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大天狗”:可爱,想揉。   小天狗:莫名感到被冒犯,是错觉吗?   ……   --------------------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小声)我…我是正太控   天晴:(举手)我……我也是(小心翼翼的用可惜的眼神看了眼鬼切)   鬼切:???(莫名感到被冒犯是什么意思)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5章 #43-45   #43   突然召唤了如此可爱的式神,天晴对正太的喜爱心一下子都被唤醒了。   讲句实话,她都舍不得把这么可爱的小天狗借给夏目了——只是当夏目在黄昏时应源辉的邀请来到平安町,天晴第一次见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她又又又心软了。   毕竟夏目看起来,有那————么正常!   “辉,你说她就是我们那次在平静町遇到的女孩子……”夏目见到天晴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好久:“只是我印象中那个女孩子,长得比较娇小……”   这个少年说起话来语气温柔礼貌,和源辉比是天地之别。   天晴差点当场泪目,她摇摇头,语气很好地解释:“那是因为当时的我力量还没恢复,我本来应该是和夏目先生是同辈的。”   “就是说现在你也还没完全恢复……”   “是的,今后力量完全恢复了,我应该就会长得更高啦。”   “我会好好期待的,因为天晴小姐现在已经长得相当好看了,长大肯定是个大美人哦。”   夏目用天然温柔的口吻说着,一记直球直接击到天晴的小心脏,让她顿时成了夏目的守护者,她不只是把小天狗送到夏目面前,还哭唧唧地问源辉:“只小天狗一个够吗?我要好好保护夏目先生这个宝藏!”   “辉先生你上辈子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苟到夏目先生这么一个朋友啊!!”   源辉额头青筋暴现:“……不要说和知世一样的话!”   “呜呜呜……”   天晴可不管源辉,只是认认真真的蹲下来,决心要把夏目好好托付给小天狗,还跟小天狗下达了巨细无遗的指令:“小乖乖如果你之后见到辉先生欺负夏目先生了跟我讲,我马上从本丸赶回来将那个人封印起来……”   “还有还有,如果辉先生这样那样你要记得把夏目先生保护起来……”   “之后……”   ……   就在天晴不死心的跟小天狗解释起源辉的第十个坏心眼时刻时,源辉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决定把这家伙马上揪回大道寺家。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平静的走在平安町的路上,路上天晴还是不死心的在说夏目有辣么好,源辉感觉都要听不下去了,就蹙眉开口:“我说你啊,明明我才是……”   他想戳着天晴的脑袋让她知道他才是先来的,只是他还没能把手碰到天晴的额头,一道蓝黑色的影子就突然从天而降,飞快的拉住了天晴的手腕,用力一拽就把她人带到自己怀里。   天晴自然吓了一跳的,只是刚坠入对方怀中,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她又完全不怕了,直认出了来者,惊喜道:“鬼切……呃?”   天晴本打算欢天喜地地恭贺鬼切无事醒来了,却没想到那个留着长发的妖怪现在……一张脸都是皱着的?   就,一脸愤怒的样子。   天晴被鬼切拉着,也马上左右寻找着,注意到鹤丸也在远处,就肯定鬼切和鹤丸应该是为了接她而来。   她看出鬼切在生气,只是鬼切对她就没有过不生气的时候,所以天晴也苟住,只等鬼切开骂。   其实,要主动开启话题并不是鬼切擅长的事情——他平常也不会像这样跟谁商量什么,只是今天起来见到天晴不在了他就气,气得不顾一切冲了出来。   他板着一张脸盯着天晴,又注意到她身后的源辉,远处还有不知火,今天听鹤丸说他们一行三人跑去调查一个新的结界,他人都傻了。   就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生气比较好。   “你今天一个人去了找妖怪结界?”   “哪里是一个人,辉先生和不知火还有其他式神都陪着我一起去。”   “你没有带上我!”   “那不是因为你受伤还没恢复嘛!这次的结界也没有那么强!”   “你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你就没考虑过吗?”   “一下子就趴下了的人是你吧!”   天晴抽了抽嘴角,马上提起在遊廓突然中毒倒下的鬼切,对方脸上一阵红一阵绿,心情其实既自责又生气,他还想责备天晴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的行为,却突然被靠近的鹤丸制止了。   “嘛,事情都解决了,你就不要责备主人了嘛。”鹤丸脸上的笑容特别无奈:“你心中也不是想对她说这种话的,不是吗?”   鹤丸可是见到了,刚才鬼切从房间醒来,就连衣服都没穿戴好就冲出来要看天晴的情况——在得知天晴要和不知火去处理妖怪结界时,担心都写在脸上了。   他身体分明还没康复,冲出房间时还差点摔了一跤,还是不顾一切冲过来了。   鬼切明明是担心她的。   可天晴哪里知道鬼切到底经历过什么,只知道突然被鬼切责备,想起这家伙昨晚说的梦呓,也有点气,就鼓着嘴回答:“反正事情都搞定啦,你别担心回去好好躺着不行吗?”   “真无法和你沟通!”鬼切皱着眉头吼她一声,接着就转身气呼呼的离开了。   “难以沟通的人到底是谁啊!”天晴无奈的望着那气到极点的武士式神,摇了摇头,而鹤丸也不知道该追向那一边好,最后只好选择留在天晴的身边。   “主人,事情都完满解决了吧?有没有新发现?”   “没有,目前我们就差一点妖怪委托需要完成,完成后就可以回到本丸了,不过你放心,都是没有危险的事情,你可以直接跟大家说。”   “明白了,这次我可以随行对吧?”   “是的,今天让你帮忙照顾鬼切,真是帮大忙了。”   “哪里的话。”鹤丸的笑容相当开朗:“虽然我是比较希望跟着你的——毕竟主人身边发生的事情更有趣嘛?说起来,比起待在本丸也是现世旅行比较有趣,啊,当然我不是说回去不好呢。”   鹤丸就一脸世界太美我还想多看看的样子。   “说这种话,鹤丸先生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良心还是会痛的哦,不过没有人相信就是了。”   “我总算是理解山姥切先生为什么说要小心鹤丸先生了。”   “哈哈哈真的?那也太伤人了,明明我只是比较喜欢开玩笑……”   鹤丸与天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很快把刚才鬼切生气的事情和凝重的气氛带走了。   但鬼切的表情还是在天晴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没办法马上回去大道寺的宅邸找他。   就,心里还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使她有点不敢回去找他。   告别了源辉,她叫住了准备回宅子鹤丸:“鹤丸先生,我们在外面再走一小会吧。”   鹤丸敏感的看出天晴的心情还有点低落,无奈的勾起嘴角:“主人还在在意鬼切的态度吗?他肯定是因为担心你才这么着急啦。”   “谁说我在意他?”天晴抬起眉头,固执的别过脸:“我是想让鹤丸先生来帮我挑挑给大家的礼物。”   “知道啦知道啦,那我们就一起挑一些会让大家吓一跳的礼物吧!”   “……我认为,还是挑大家喜欢的礼物为好。”   “是吗,太可惜了。”   “……”   ……   之后一整天的夜里,天晴都没有和隔壁房间的鬼切说话。   说实话,她以为在这个吵架的情况下,第二天她去完成妖怪委托时鬼切不会跟上的,只是他生气归生气,人还是有好好的跟在她身后。   在任务期间她掉以轻心的时刻,鬼切也比谁都快的先察觉到危机,将对天晴的恶意拔除了。   在延续假期的三天内,天晴一口气处理了许多妖怪委托,还居然赶在回去的前一天,腾空出一点时间在平安町逛街。   她想,若要让她回到本丸,最不舍的还是她和源辉吃过的这家甜点。   所以,今天她刻意把雪童子与辉夜姬召唤出来,每人买了一串铺满了蜜豆馅的丸子。   辉夜姬接过后就马上快快乐乐的坐在一旁吃了,雪童子得到天晴送的“礼物”,也高高兴兴的红着脸,小口珍惜地咬了一口。   “小雪,这个好吃吗?”   “天晴大人,我觉得好吃!”   “天晴大人,我能再吃一串吗?”   “当然可以!”   她随手就把一串新的递给辉夜姬,她与两个孩子式神其乐融融吃丸子的画面落在鬼切眼中,想着这丫头几天以来都不跟他说话,鬼切就有些不服气的走近她,板着一张脸。   天晴???的看着鬼切。   说起来,这几天鬼切是终于恢复跟她说话了,只是说的话都极其简短,就像时刻都在怼她一样。   所以天晴都以为鬼切又又又又要骂她了。   却没想到他只是一脸不高兴地问:“为什么不给我。”   “……不给你什么?”   他的视线瞥过盘子上的红豆丸子。   天晴傻了眼:“你不是对甜食没兴趣吗?而且小雪和辉夜姬只是个孩子……”   鬼切抿着唇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天晴想了想——或许这是她和鬼切破冰的办法了,就只好战战兢兢的起来,再向老板加购了一串丸子,递给了鬼切。   鬼切抬手接下,望着那一串甜腻腻的丸子,再看了眼天晴的表情,突然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其实不是要丸子。   而是要她像对雪童子那样,笑盈盈的……给他什么。   或是对他展露出那样的笑容。   只是眼下他自然不可能把这个要求说出口,最后只得像吃瘪了一样,转身走远,咬了一口。   那丸子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口感粘粘的,确实不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只是她都特意给他买了,他也只能吃完。   天晴一脸奇怪的看着那个分明生气却在啃丸子的式神,几乎是第一百次在心中记录下自己不了解鬼切这件事,接着又拿起了一串丸子,突然把视线投向右方。   再与那个小心翼翼跟着他们逛街的白发女性妖怪对上视线。   “不知火,你也想吃吗?”   那个女妖怪被天晴看破藏身之处,也小心翼翼的走来,她低头看着天晴递来的丸子,很有仪态的接下。   只是接下了,她还是显得心事重重。   天晴也看出来不知火最近的表情写满了忧愁,她没有说话,只是等待不知火把心中那句话告诉她。   终于,周围都安静下来,雪童子与辉夜姬都把视线放在不知火身上。   她终于开了口:“请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天晴闻言怔了怔,但后来是爽朗的笑了,她眉眼弯弯,俏丽的脸绽放着和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你来啊。”   ……   #44   终于解决了一桩心事,不知火随后就加入了和天晴一同逛街的行列。   不知火性格其实有点内敛,但因为经历的事情多,看法各种都是成熟和贴近人类的,所以在给本丸的孩子买礼物一件事上,不知火给出了很多好的意见。   天晴本来也被不知火的颜俘虏了,有不知火成为她的式神,她自然也感觉像恰了蜜糖一样甜。   所以结果是天晴太嗨,逛街逛到困了,走在路边就开始打瞌睡,不得已让鹤丸把她背起来,送她回去。   至于鬼切,则是三只手都在提天晴给刀剑们买的礼物,关于源氏宝刀居然在给小姑娘提战利品,鬼切他无话可说。   而天晴这一睡就是睡到半夜,醒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了。   之前从毛倡妓手中夺回的碎片似乎在这一天才完全融合,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灵络又再通透了一些,身体也长高了一些——因为状态大好,她就决定披上衣服到大道寺家的庭院坐坐。   坐着坐着又想起没吃晚餐有点饿了,就搓搓手想让佣人去给她做点食物,只是没想到这去找人的路上,她又碰见了鬼切。   鬼切这次也没有刻意拦在她面前,只是刚好在廊道端坐休息,就和她碰上面了。   不知道是多少次在夜里与天晴相见,只是看到她睡一觉起来又更像个少女了些,还是会感到不适应。   毕竟她的外形突然又变化了一些,脖颈变得细长,手指变得更纤细,下巴尖尖头发柔软,披着月光就像是哪来的月亮仙子一样。   她开始变得比他曾经幻想的都要好看,鬼切仰头看着她,初次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如果他再不捉住她,她很可能就要离他远去了。   她不只是一开始发现他的那个温温暖暖的小女孩,她还是一个优秀的女人,将来会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而他,想成为能够保护她笑容的男人。   再不早点把这件事证明给她看,她可能就要注意不到自己了。   只是鬼切都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对她说出口,这段时间她甚至刻意在回避自己。   鬼切不想再表错意了,本来的满腔不悦在见到她时消融了,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微妙,他没再打算说任何会惹她生气的话,反而选择语气无奈地问了一道问题。   “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开口前,鬼切有刻意提醒自己不能用那凶巴巴的语气跟她说话——说实话这个叮嘱还是鹤丸这几天缠着他说的,千叮万嘱跟他解释女孩子不喜欢别人对她大声说话,他才把自己憋成了内伤。   只是他刻意放柔语气,那是真的太柔了,柔得天晴都措手不及了。   这更加是让她不理解鬼切在想什么——他怎么有时候显得温柔,有时候又显得如此生气?   她委屈的抿了抿唇,反问他:“我哪有生气?明明是你在生气。”   “你有。”   “我没有。”   “你最近很奇怪。”   “你又在说我很奇怪!你才奇怪!你是最奇怪的妖怪!”   听见她这样说,鬼切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确实是有点奇怪。   变得不像自己,但能感觉到的事情变多了,感觉自己从前像封闭了五官待在深海之中,最近在一点点的被人拉上来,开始听到很多声音、看到很多景象,虽然不是每一个经验都是好的,但却多出许多……感觉自己在活着的瞬间。   鬼切半垂着眼帘,眼神透露出思考,天晴看鬼切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他又在擅自误解什么了,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为何自己唯独和鬼切的相处得这么复杂。   她也想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总想避开鬼切——明明一开始处理水洼的怪异之前,他们还是蛮正常的,不,貌似那时候……就是那时候……   她问了鬼切有关碎片的问题,之后是她自己擅自消沉了起来。   她得承认,她是因为鬼切回答了一个让她失去自信的答案,醒来后她才不想让鬼切和她一起去找毛倡妓,她就想证明鬼切不在自己身边时,她也是能够做到的。   她……   “你又在想什么?”   只是这次,就在天晴要陷入思考时,鬼切突然打断了她,抬起了手,按住了她的脑袋。   她从思考中回过神,对上鬼切探究的眼神——她忽然发现,他真的在很努力的了解她,每回她在思考,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问她在想什么。   而除了鬼切之外,似乎都没有人会像这样,直截了当的和她沟通,想知道她的想法是什么。   天晴想起了过往许多让她感到无奈的瞬间,一下子反而有点感谢鬼切起来了——正因为他老是在努力理解她,她才觉得和鬼切的相处,有种真正的同伴的感觉。   让她感觉,有谁在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鬼切对她而言,也是特殊的。   她表情变得缱绻柔和:“也没什么啦。”   “骗人。”   “是很难跟你解释,所以不说了。”天晴交抱着手。   鬼切看上去有点不满,但天晴还是很快换了一个话题,调剂气氛。   “不过鬼切,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你那天到底是怎么输给堕姬的?那天在水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堕姬太漂亮你大意了?”   “她用了毒。”   “说起她,那时候我为了让她生气说了她好几句丑八怪,但有一说一,其实她还是很漂亮的,最少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鬼。”   天晴说着,突然聊起水洼结界的事情,鬼切其实不太想聊自己输掉的事情,但天晴已经许多天没跟他说这么多话了,他还是难得认真的挑了她其中一个点来回应。   “我不觉得她漂亮。”   “不漂亮吗?”   “很丑。”   “噗!难得对方还夸了你好看。”   “我没感觉。”   “你真不觉得她好看吗?”   “不觉得,身上还有阵血的腥臭味。”   “这个你也有啊。”   “????”   鬼切气结,可又有一点点介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让她嫌弃了呢?   谁知天晴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下去,而是突然像个小女生一样,突然很想打探眼前武士一般正直的俊美男人……心中的爱好。   “那不知火呢?”   “什么?”   “不知火漂亮吗?”   “谁?”   “那个白发长长的,我们在歌厅见到的妖怪,今天和我签订契约的那个啊!”   “不漂亮。”   “那全世界在你眼中应该都不好看了,明明不知火是好看的。”天晴想了想,突然理解那天鬼切为什么无法说出反驳的话了,毕竟他的标准太高了,就连不知火也看不进眼内。   她只能轻轻叹息:“那么,我这种在你眼中应该也是不好看的类型吧……”   谁知,她此话一出,旁边的鬼切怔了怔,似乎很想马上说些话来反驳。   就是天晴会错意了,以为鬼切要说些什么让她不高兴的话来怼她,或是利落大方的表示同意,就见鬼似的打断他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反正就是点点头或是表示同意的话吧,我才不要听。”   “……”鬼切无奈.jpg   而自以为很了解鬼切的天晴一本正经的摇头,看着月夜底下鬼切冷峻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那可爱的笑脸,叫鬼切心脏漏跳一拍,他怔了怔,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你又怎么了?”   “我刚才其实是想跟你说,很感谢你待在我身边……虽然你不是我的式神,但那天我和源辉他们走进毛倡妓建筑出来的境界,心中其实有想起过……如果你也在就可靠多了。”   “只是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你,毕竟你不是我的式神,所以你不要生气,就当那个是我的修行吧,就像你平常也会一个人偷练,我也有想让人大吃一惊的时候。”   “很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明天……我们还是得一起回去本丸的。”   她轻轻地说着,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鬼切知道,那是她终于愿意与他和解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她刚才自顾自说的话中也有蛮多他想要纠正的,只是看她傻乎乎的把一切误解了,他又突然觉得,解释不太重要了。   她其实只要保持她这幅样子就可,他想让她当最自由的她。   不过,他也会有自己坚持的立场,今后只要他不再倒下,就连她也不能阻止他待在她身边。   鬼切看着那个女孩转身走回睡房,嘴角牵起一抹他自己也不察觉的笑,眼神温柔。   “……笨蛋。”   ……   天晴这个回笼觉睡得特别好。   翌日清晨,她舒舒服服的醒来了,今天是她待在江户时代的最后一天,和知世道别之际,才知道这个女孩昨天熬夜给她做了许多出行的服饰、羽织、女装狩衣啥都有,还让她必须要带回本丸。   “等等知世再怎么说你这些礼物也太贵重太多了……”   “由着她吧,与其说是送给你的礼物,不如说是满足了她自己的癖好。”源辉在旁边眼神死地回应。   “因为是给天晴做的衣服,所以我还刻意给你做成了能轻易调整长度的款式,如果衣服不够你还能回来哦!我会一直给你做新衣服的!”   知世对制造衣服的狂热已经到了天晴难以理解的地步,所以她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两个女孩再多聊几句,后方的刀剑付丧神和妖怪都忙着把要搬回本丸的一车子东西整理好,在源辉看不过眼过去帮忙时,知世又突然拥抱了天晴一下。   “对了,天晴小姐,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接下来你可能会经历许多磨难,但只要相信风的存在,你会有办法度过的……”   知世的神色凝重,说起梦境时表情相当小心,甚至有点压力和脸色青白。   就连那句“你会有办法度过”都说得有点不肯定,天晴察觉出来,也明白知世非得等源辉与鬼切他们走开了才把梦境告诉她的理由。   她微微笑,看上去不太在意。   知世欲言又止的看着一脸豁达的天晴,再补充了一句:“还有大道寺家,无论何时都会成为天晴小姐的家!”   天晴怔了怔,笑了起来:“我也有预言的能力,我感觉知世之后会经常来我的本丸玩,还会找到比谁也自由的生存方式。”   她的话声也相当温柔,被拥抱着的知世听见,心头一紧,眼眶马上泛起了酸意。   她笑了起来:“明明是我想要安慰天晴小姐,却反被你安慰了。”   “因为知世是我第一个朋友嘛。”   “天晴小姐,我很喜欢你哦。”   “嗯,我也是啦,一定会回来找你玩的。”   她微微笑着,回去本丸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源辉从时空穿疏装置回到知世的身旁,突然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辉大人,不行,我真想抢走你的天晴小姐呢。”   源辉???的看着知世:“哪里是我的天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   另一边厢,在时空穿疏装置开始出现光芒时,天晴没再去偷听源辉与知世的吵架内容,而是走近了鬼切。   “发什么呆呢?你站这么远,万一把你留下了怎么办!”   鬼切看着她,以及她拉着他衣角的小手,若有所思没有回应。   天晴感到奇怪了:“你在想什么?”   接着,几乎是毫无征兆,鬼切看着天晴,认真地说出口:“我想纠正你昨晚说的话。”   “什么话?”   “我没觉得你不好看,从最开始,我就——”   他轻描淡写地说,光芒同时开到最亮,天晴都看不见鬼切脸上的表情了。   只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毕竟就在她会过意来的瞬间,她的脸也瞬间变得和西红柿一般红,那因为紧张和高兴而加速的心跳声,她也不想被任何人听见。   鹤丸先生在此时启动时空穿疏装置,真是太好了。   ……   #45   光芒渐褪,再一次回到本丸,天晴的脸颊到耳珠都是通红的。   她甚至没整理好情况,注意过来已经被欢快扑来的短刀围起来了。   “主人,你回来啦!”   “这次的任务没有受伤吧?”   “你身上穿的衣服好好看哦!”   “哇!后方好多箱子!!”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天晴从人群中见到今剑,刚才乱跳不停的心脏安定了些,她深呼吸一口气,再回答大家:“是的,后面很多都是我给大家买的礼物,我拿给大家看。”   她这样说着,鹤丸已经相当配合的把那些箱子打开来了,鬼切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但若见到她要去拿位置高的箱子,都会先她一步把箱子取下来。   有给短刀们玩的玩具,新的花牌、押绘羽子板、娃娃、剑玉、木制的陀螺、风筝……也有给协差们买的配饰,给打刀们买的一些合乎个人爱好的物品,给烛台切买的新磨刀石和厨具……   她很快把给刀剑们的礼物分出去,分到最后,她见到一个被她早早藏起来的漆黑的木盒子,角落还有一个裁缝铺的刻印。   她见到后心脏咯噔一跳,先把箱子抱在手中,又示意鹤丸帮忙将短刀们先打发离开。   鹤丸这个老司机眨眨眼睛,只几句话就成功把人都忽悠走了。   很快现场就余下天晴与鬼切两个,以及许许多多知世让天晴带回来的那些装满衣服的箱子。   天晴手上抱着一个小的,和鬼切对看着,突然觉得自己盘算着要做的事情,在鬼切说了那句话之后,一切都不是那个味儿了。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奇怪。”   这时候鬼切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一脸平静的主动开了口,看上去老神在在,一点也不像刚说了骚话的男人。   天晴还有点不敢置信鬼切居然特意纠正了她好看不好看的事情,她抿抿唇,手上的箱子还是无法递出去,就开口给鬼切下达了一个命令:“你……帮我把这些箱子先搬回房间去!”   “只是这样?”鬼切挑起眉头,转身就操控着自己的妖手将那些箱子一个个抬了起来,半句怨言都没有。   天晴眨眨眼睛,就抱着怀中的木箱跟上鬼切的步伐,一脸的意外。   “你又怎么了?”鬼切注意到天晴好奇的目光,回眸望了她一眼。   “你都不会拒绝的吗?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会抱怨!”   “……看来,你比较期待我抱怨?”   鬼切挑眉停下,旁边的鬼手也自然的凝在空中,像是只要天晴说错一句话,他就能把这些箱子都扔在地上——天晴当然不想,她抽了抽嘴角:“你太极端了!我这不只是问一问而已嘛!”   鬼切这次也是难得的乖巧,没有再和天晴原地互怼起来,而是转身继续默默的把那些大的小的箱子都搬回天晴的寝室,再一个接一个的轻放在榻榻米上。   有事做事的鬼切看起来特别可靠,不如说他本来就长得过分端正漂亮,所以认真进行战斗以外的事情时,他的身影都可靠得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但他平常几乎都不会这样,几乎都是脾气暴躁、还是开口就要把人气死,什么都会拒绝的妖怪。   ——这两天不知道鬼切到底怎么了呢。   仔细一想,他从她开始完成妖怪夹缝中各种妖怪委托开始,就特别沉稳的跟在她身边,不论她要做些什么,都默默的给她辅助。   真的整个人都不同多了。   若要说变化从何时起,似乎就是鬼切苏醒之后——虽然那天他们吵了一场大架,但仔细一想,他和她吵架的内容还是离不开她擅自做危险事情上,鬼切还是很关心她的。   天晴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看那个墨紫色长发的武士为她把东西放置好,再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来到她面前,伸出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怎么了?”天晴偏了偏脑袋。   “你手上抱着的箱子,不用放好吗?拿来。”鬼切虽然面无表情,但理所当然的来帮助她的举动却让她感到了一丝体贴。   天晴这才想起自己手上拿着这个箱子,终于想起自己把鬼切忽悠过来的目的。   她的心跳开始急促起来,想了想,再不顾一切地开口:“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题?”   “……美丑那个?”   “不不不,那个话题先放一放……”   “那你想说什么?”   “我说过你很臭!身上有血腥臭味!”   她抱着箱子歇斯底里地大声说,鬼切闻言怔了怔,虽然想反驳她,但还是先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接着……默默的后退了一步:“我会到后山洗澡。”   说罢,就转身往房间唯一的出口走去,但他要离开之前,却被天晴先伸手拉住了衣角,她的力度不大,但鬼切还是把脚步停下了。   “跑什么后山,你就用本丸的沐浴设施不行吗?”   “我说过我不想用这里的设施。”   她决定跟他理论,扯着他的衣袖不放手:“那我房间外的廊道也是本丸外的设施,你不能坐!我做的米饭也是用本丸的饭锅做的,你是不是不吃了?还有时空穿梭装置……最重要是我是本丸审神者,你不能和我说话!”   鬼切难得听她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看她难得如此有气势又任性的说歪理,他终于意识到了,就奇怪地抬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天晴抿着唇,她确实是在打主意,她最终深呼吸一口气,把箱子塞到鬼切怀里:“反正你先去洗澡……然后衣服不要了,换这身。”   鬼切只感觉什么沉甸甸、硬邦邦的东西被天晴有些慌乱的塞到怀里。   他低头看看了一眼,再奇怪的在天晴面前将箱子打开,展露出里头一套男装的狩衣。   外袍是雪白带金色点缀的设计,内衬是蓝紫色绣着源氏家纹的护甲与蓝紫色的绔裤,一看颜色就和他的发色相称。   一看就是给鬼切度身订造的了,居然还给他买上了戴在手臂的软甲。   这真是鬼切完全料想不到的展开,他低头看看箱子又看看天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表情甚至有些呆。   天晴以为自己做的这身衣服太突然了鬼切不想换,又有些窘的解释:“先说好,我可没打算特意给你送什么礼物,只是看你平常穿的太残旧了一些,才看不过眼,你不喜欢也得换上……”   “……我没有不喜欢。”   他打断了她,似乎还是生平以来用上这个表达喜恶的词汇,说出口时鬼切都察觉到这份陌生感,只是他并没有细想那份突兀,反而注意力都在眼前天晴给他送的这份礼物上。   一套看上去光风霁月的衣服,虽然她肯定无心,却让他莫名想到了从前某段阳光明媚的时光,还有那个人。   他曾经不想提起的过往,曾经就像一根刺那样扎在他心上,稍微动一下都要了他的命,但现在他突然感觉——穿上这一身和他有一点像的衣服,他并不膈应。   天晴从下而上细细的瞅着鬼切的脸,看他此刻的表情,有点柔和与怀念。   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也为这个鬼切而高兴,嘴角悄悄地勾了起来。   鬼切亦没有耽搁,这次他没有再拒绝了,而是抱着天晴给的衣服走到本丸男用的浴场,自己把自己梳洗了一遍。   这期间天晴心情不错的收拾着知世让她带回来的衣物,只一小会的功夫,她再一次听见了鬼切的声音。   “……喂。”   他还是那样不带名带姓的唤着她,天晴毫无防备的回头,见到他身穿那身白槿般优雅的衣服出来,第一反应是被他惊艳到了。   只见他披着阳光走来,身上的血污与缠着的绷带都换走了,白色的外袍搭在他身上就像可以融进这片景色一样,尤其他本来身形就长得高挑均称,长期锻炼得来的厚实身形将衣服完美的穿起,鬼切美得就和神明一样。   他真是长了一张让她妒忌的脸。   就除了他那披散在脑后的长发,此刻看上去有点凌乱……   如果像本来那样扎起来,感觉又有点不对劲。   想了想,天晴就招手让鬼切坐在她房间的垫子上,在脑海里回想着数珠丸恒次教过她的发型,仔细地为他梳理。   这过程间鬼切出奇的乖巧,坐姿端正、脑袋微微垂下,露出他那性感的后颈线。   天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经看过很多描述武士的话本,都说武士的后背以及后颈都是不容易展露给人看的地方,但鬼切还是任由她摆弄了。   天晴想得怔怔出神,不知道鬼切正透过面前那一面镜子平静的打量着她,直至她终于给他扎起了一个低马尾,想把手抽走。   他却突然抬起那只微暖的手、搭上她的手背。   ……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很让人着急的感觉哈哈哈哈哈   并没有!我觉得并没有,因为我觉得鬼切用别扭的方式夸人的感觉更让我心动qwq   傲娇真的太香了2333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6章 #46   #46   突然被鬼切牵起手,天晴有些紧张,却没有拒绝。   她安静的等待,直至鬼切自己开口:“那天,我中毒后梦见了。”   “梦见什么?”   “你一直在陪着我吧?”   “什么?”天晴听得有点懵。   “用你的碎片,最开始碎片也是你借给我的。”   “……”   “不是不小心跌进我体内,而是你之前故意安排的。”   他握着天晴的手,说起这件事时每个字都仿佛经过他的精雕细琢,就生怕她理解错了意思一般。   午后的阳光微暖,而天晴听着,心脏微微揪紧起来。   天晴终于理解了鬼切的意思,原来是他终于想起来——他的碎片是她亲手放进去的了。   又一次说起鬼切体内的碎片,天晴不知道怎的变得敏感起来,毕竟她上一次跟鬼切提起碎片,她就没有吃到好果子。   好久之后,声音从她喉咙中哑哑地传出。   “……你会不会不喜欢我这样做?”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水底鬼切说过没有碎片就不会跟着她。   那会不会跟着她,其实不是鬼切想要的事情?这个缘从头到尾都是她制造出来的,这会不会让鬼切有被骗的感觉呢?   她自己就有点心虚,觉得她骗了鬼切。   天晴的眉头皱起来,脸色有点沮丧,甚至想抽回被鬼切拉住的手——谁知,鬼切却没把她松开,反而皱着眉头坚定地拉着她:“你又在想什么?你又露出这个表情了。”   “这个表情?”   “在那个妖怪结界内,还有我醒来后的几天,以及昨天晚上……你的样子都很奇怪。”   鬼切说着微微蹙起眉头,之前他都随意说她一句奇怪了事,被她忽悠带走话题就不再提了,但这次他似乎没打算放过她,反而把事情一件件数出来。   天晴都没想过鬼切会记得,没想过她的古怪,他一直有放在心上。   她抿了抿唇,直视着他暗红深邃的瞳仁,嘴唇上下嚅动着,再唯唯诺诺的开口。   “因为你说过,如果没有碎片,你不会在这里。”   “我这样说有什么问题?”鬼切回得斩钉截铁,眼神相当平静真诚——不论那一次回答都是这样,说明他说出口和内心的想法并无二致,就和他的原型一样——正直的砍鬼之刀。   但天晴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她抿了抿唇,看上去有点委屈。   鬼切察觉到她的表情和他估计的差很远,索性转身与她面对面:“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天晴被他拉着手,把心一横小声地问了:“那你……你现在是不是想尽快剥离碎片,离开这里?我在想,因为这些都是我当初放进你体内的,是我故意这样做的,你不喜欢被骗,那你现在会不会就觉得,跟着我……”   “你骗了我?”鬼切在她话语中抓到一个奇怪的字眼,一边眉头微微挑起:“你怎样骗了我。”   “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的碎片是我放进去的。”   “那不是你骗了我,只是我自己的误解罢了。”   “所以你不觉得讨厌?”   “……没有。”   鬼切怔了怔,似乎有些讶异天晴会提及讨厌这个词,他其实没有一丝讨厌的情绪,甚至醒来之后每次看到她,他都觉得感激的。   他只是不知道能怎么向她表达自己现在的想法,鬼切其实从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想法,虽然他素来话少,那也只是他从前不清楚自己的想法而已。   在面对渡边纲的时候,他其实曾经提问过许多,也表达过许多。   他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藏起来,只是对于不信任的对象,他不屑于给任何一丁点的回应。   但天晴不是。   所以他得跟她表达。   鬼切想到这里,胸腔多了一股自己也能察觉的安定,他嘴角微微牵起一些,接着低声表达:“我没有讨厌,我甚至觉得,如此安排不错。”   末了,他又鬼使神差的重复了一遍:“我不讨厌。”   “碎片在我体内是既定事实,我决定跟着你这件事,也不会改变。”   他牵着她的手认真地重复,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视线深邃,似乎相当轻易的就拂去了天晴心中的不安。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鬼切的意思——他是单纯的觉得“现在”既定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不论她何时询问,他都只会回答他心中唯一正直的答案——鬼切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理所当然他跟他稀疏平常说的一句“不讨厌”。   不讨厌也是真的,觉得这样安排得不错,也是真的。   她不知为何为何觉得鬼切的一句“不讨厌”,特别拨动她的心跳。   她安静的望着那背对阳光,目光柔和的蓝紫色发男人,觉得他说的话或许是她期望的话语。   她一直也害怕自己会被讨厌,或不被承认。   而他说了——阴差阳错地,却也确确实实的,对她说了他不讨厌她的所为。   就像是某种安慰和救赎一样。   ……   天晴不太记得后来是这么和鬼切结束这个话题的了,不记得是听见近侍的呼唤,还是寝室外突然传来声线,或是狐之助要来跟她汇报这几天本丸的状况。   反正为了专心工作,天晴很快把鬼切打发了。   那个蓝紫发的妖怪也不知道想过了什么,这时也不执着像个尾巴那样跟在她身边,而是动作优雅的缓缓站起,走到门边。   只是临走之际,鬼切突然回头看向她:“对了。”   “怎么了?”   “除了我,你有没有把碎片借给别人?”   “什么?”天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上还抱着一些文书,傻乎乎的偏了偏脑袋。   鬼切只是深深的看着她,再解释了一遍:“对你来说,像我这样的存在,还有吗?”   是指把碎片借给谁的情况吗?那她确实没有做过,不如说……鬼切是她唯一多次连接上的对象,唯有他的梦境,她一直牵挂着也一直闯入,所以天晴非常肯定的摇头:“没有。”   闻言,鬼切似乎笑了起来,但毕竟靠近阳光,天晴看见的都很迷糊,只听见他如沐春风的声音传来:“那甚好,即是只有我一人。”   之后,就潇洒的离开了。   ……   回到本丸后,天晴要处理的事情其实蛮多,第一天在短刀们埋首玩耍的同时,她几乎都在阅读狐之助与山姥切记录下来的出阵与内番记录文书。   像这样忙了一天,她第二天中午才有时间去用本丸的材料把小乌丸重铸。   这件事她事前都没有告诉本丸其他人,就鹤丸知情,所以当小乌丸再度降临本丸时,实在把大家吓了一大跳。   而在光芒消退之后,本以为会经历像今剑那样的自我介绍的众人,却听见小乌丸笑着同天晴这样说:“主人,我守约回来了。”   口吻仍是小乌丸的口吻,却不带着半点新刀来到本丸的陌生,反而他用熟悉的目光环视锻刀室一周,最后用格外温暖的目光望向了天晴:“那之后,你没有受伤吧?”   小乌丸像是毫无障碍的将天晴在江户时代经历的事情说出,那泰然自若的态度,让天晴与山姥切以及鹤丸都感到惊讶了。   狐之助甚至惊呼出声:“小乌丸阁下……你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小乌丸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伸出手摆弄自己失而复得的身体,红唇妩媚的勾起。   “是呢,包括我们曾经历经三任主人的事情,以及碎刀之后的事情,还有在江户与主人重逢的事情……很神奇地,为父全都记得。”   “这或许,是现任主人神奇的力量吧?”   小乌丸的笑容像樱树一样让人安心,天晴也不知道事情的原理,只知道小乌丸回来了,那满腔的熟悉感让她鼻头一酸,不受控的让她上前抱住了他。   “谢谢你,小乌丸——”   ……   在小乌丸回来后,本丸似乎变得更热闹一些了。   因为除却在天晴面前小乌丸的可靠,他大部分时间都揪着“孩子们”玩乐,有着他这个热爱玩耍和宴会的老顽童在,本丸一下子变得活跃了。   日子很快又过去了一些,上周天晴把小夜叫来房间时,他也告诉天晴——岩融和好些刀剑身上的暗堕刻印已经消失了。   加之因为她曾经参加一些时之政府委派的特别任务,本丸也添加了新的伙伴——像北谷菜切、大典太、谦信景光、小豆长光、日向正宗以及前几天来的水心子和源清磨等也陆陆续续来到本丸……   新的伙伴加入为这座经历过不少的本丸注入了新的血液,让旧的刀剑为了照顾新来的伙伴而振作起来。   就连小乌丸都跟她说,外头的樱树,似乎长出点点粉嫩的新花苞来了。   从她的寝室,似乎也能经常听见本丸外的热闹。   “现在大家都在外头做什么呢?”   “似乎都在种田,因为人手多起来了,之前你也买了动物,所以江雪哥哥建议划分出新的区域种植牧草,日本号他们也在忙着扩建动物屋。”   小夜端坐在天晴面前回答着,天晴坐着坐着感觉有点无聊,就索性跟着小夜一同出去逛逛。   果真,外面天下三名枪都在修筑屋顶,而太刀们都在搬砖搭建种植菌种的房子,打刀则是忙着搭建棚架,好准备种植秋天食用的南瓜与茄子。   走了几圈,又见部分栗田口正在鱼塘边喂鱼,期间秋田差点要掉进水里,还是以津真天和雨女冲出来把他救起的。   到处都是热热闹闹,也不像最初,每个人都把视线小心翼翼的放在天晴身上。   就连山姥切前些天也外出修行了,每隔几天才给她寄一份信回来。   跟在天晴身边,身为新的近侍,小夜和天晴说话也蛮直接的:“主人,鬼切……”   “怎么了?”   “最近鬼切貌似没跟着你。”   “哦,他说他要到后山修行,暂时不回来了。”   “已经有多久了?”   “已经一个月了吧,我们田里的庄稼都长这么高了。”   天晴抬手比了一个高度,小夜望着她的表情似乎有点担心——天晴都看在眼里。   但她没有告诉小夜,或告诉本丸任何人,她隔天晚上偷偷给鬼切做的饭团便当,他都会在天亮前回来取走。   有时候她睡得不甚安稳,似乎还会感觉到有个人小心翼翼的进来给她掖被子。   而她知道都是鬼切。   这就是……鬼切和她之间的秘密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还没有那种马上谈恋爱!的气氛   因为对象是鬼切还有性格敏感的天晴   所以二人暂时的相处还是倾向于“相守”的那种   但我自己还是觉得好甜啊qwq   最喜欢那种唯一的爱和命中注定的感觉了……我对修罗场和反复横跳的那种恋爱实在不太来电……(没有冒犯的意思hhh)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7章 #47   #47   “主人,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一周过去,在天晴正在收拾寝室内的文书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她一回头,就见是萤丸的身影。   背后是本丸热闹的身影,而天晴看着萤丸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刀剑想要外出修行的开场白。   想到这,天晴就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擦了把手,笑着走到萤丸身边:“已经可以了吗?以前的痛苦稍微放下了吗?”   她一直记得,也一直留意到,萤丸从前身上有着暗堕的刻印——是小夜告诉她的。   萤丸扬起脑袋望着面前温柔的审神者,他平常总是回避的视线此刻无比冷静,像是已经考虑过许多事情:“放下了一点,但又感觉还没完全放下,所以想出去走走看。”   “那我给你找一找修行服装,最近本丸外出修行的伙伴太多了,我也不记得有没有备着簇新的……啊,有了!”   她依着次序将修行道具、修行衣装交给萤丸,再把平常会给他们备着的纸笔翻找了一套放在包裹上:“还是老规矩,要时刻给我发信哦,然后……”   “还有吗?”萤丸记得平常外出修行的刀剑,只准备这三个东西就足够了。   天晴点点头,再从自己的小抽屉内翻出一个小东西,再从衣袖内抽出一张符咒,在空中画了一个纹样,再把泛着光芒的符咒塞入东西内、小心翼翼的交到萤丸的手上。   “这个是……”   萤丸好奇的看着手中的小锦囊,上头居然有他的刀纹,还刺绣着他的名字。   “这里头有我的灵魂刻印,如果萤丸君遇到危险,我会过来救你的,但还是希望你尽可能别做危险的事情,这里还有很多家人在等你回来啊。”   萤丸捧着护符,其实他不是想问这个问题,而是为什么他会收到这个礼物?   他小心翼翼的把护符翻转,还见到了缝得不好的部分。   天晴见状马上窘了:“啊,其实这些护符我本是打算一口气送给大家的,所以有些部分还没做好,毕竟我在现世学到的缝纫技术都很半桶水,回来后我会给你修改的……”   萤丸闻言,视线注意到天晴指尖上的一个个小血孔,突然笑了:“……我要这个就好了。”   天晴被萤丸难得展露的笑意惊艳到,心头一暖。   “好。”   她微微笑着,在其他本丸刀剑都不知道的时间把萤丸送到时空穿梭装置面前,临别之前,萤丸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天晴忽发奇想,展开了双臂:“要抱一个吗?”   萤丸怔了怔,想起当时他们的前主……本丸的第二任主人,白鸟初也曾经这样跟他说:要抱一个吗?   他的唇嚅动着,他分明是想拒绝的,嘴巴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所以给了天晴可乘之机,被她直接抱了上来。   这个带着熟悉阳光/气味的怀抱让萤丸眼角泛酸,他仰着脑袋傻乎乎的被天晴抱着,在一瞬间,他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就是白鸟初,但又清醒过来……不,抱着他的是名为白鸟天晴的新主人啊。   其证据就是,他们的前主白鸟初大人,根本学不会这种精致的缝纫手艺。   但他也真的好怀念好怀念当初的主人……   萤丸抿着唇想压抑自己干枯的眼眶,不让里头涌出半点泪水。   却听见天晴突然在他耳边说起:“萤丸在我眼中也是个需要好好照顾的孩子啊。”   ——萤丸君也是个孩子呢。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语传来,萤丸的眼眶终于发热,他咬着唇,身上的刻印悄悄减少了。   在光芒闪退之后,萤丸已经远行了。   收到消息而从田边赶来的狐之助见到孤身站在时空穿梭装置旁边的天晴,眨巴眼睛问:“我听见你的呼唤了,这次要去修行的是萤丸阁下……”   “是的。”   “但萤丸阁下身上不是还有暗堕的刻印吗?不好好放在本丸照顾的话……”   “每个人也有自己恢复的方式。”天晴蹲在地上把狐之助抱进怀里,嘴角勾起:“如果萤丸君认为这样就好的话,那就这样好了。”   狐之助听得似懂非懂,但又暗自觉得天晴不会做下错的决定。   她就是这么神奇的存在,虽然一开始他完全不理解她的想法,但随着与她一道生活的时间长了,狐之助又觉得……只要相信就好了,她总会有自己的考虑的。   就像白鸟初一样,看上去不可靠,其实比谁都认真的为大家思考。   天晴在这一点,身上温暖的味道,和白鸟初大人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一人一狐脚步徐徐的走向田间,那边是越来越热闹的画面,天晴看着栗田口短刀脸上的笑容,突然开口问:“狐之助,这座本丸……还有哪些刀没回家?”   狐之助几乎想都不用想:“是五虎退与静形薙刀。”   天晴笑着:“那我们就去找吧,把他们接回家。”   *   这一次前往鎌倉時代——是五虎退出生的时代。   至于随行刀剑,天晴选了一期一振、物吉贞宗以及药研藤四郎。   又一次前往遭遇过鬼舞辻无惨的鎌倉時代,说实话天晴实在担心自己会再次遇到无惨。   而就在她有些苦恼的坐在寝室外时,那个穿着白色狩衣、身姿绰约潇洒的鬼切突然就踏着月色出现了。   已经不晓得有多久没和他面对面,天晴怔了怔:“鬼切?”   “你是要回去鎌倉吧,我也一起去。”   他半垂着狭长的眸,还是老样子喜欢单刀切入的说话,这么久不见了,他居然连半句问候都没有。   天晴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你要留在这里一直修炼。”   “那就本末倒置了。”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毕竟,她以为他是为了什么而修行的?   鬼切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女,也是有好一些时间没和天晴说话了,此刻她披着大道寺知世给她制造的羽织,纯白带着红色花纹点缀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与她的气质相当适合。   只是她似乎又瘦了一些,下巴尖尖瘦瘦,垂眸往下看时,那睫毛又长又翘,突然像一个女人多了。   “本末倒置?”恍惚间,他听见她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他的嗓音有点哑涩,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靠近她,又将便当盒放在她身旁的地板上。   两个人一下子靠得挺近的,近得她能嗅到鬼切身上属于森林的青草味、而他也能嗅到天晴身上沐浴用的花香气。   他的视线有些不受控的看了眼她的侧脸,才敛着眸在她面前站好。   鬼切突然想起一个词:想念。   他感觉,自己其实是想她的。   他突然不想从她身边走开,就面无表情的站在天晴的面前——他发现,越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就越是无法像以前那样随意去取,因为他就担心,自己假若暴露想法,就容易被那个事物舍弃抛下。   他不想被她躲开。   所幸,在鬼切找到借口把话题接续之前,天晴就已经率先站起来,打破了月夜中的静默,一脸认真把他打量起来。   “怎么了?”鬼切突然有些不自在的望着他。   “看上去没受伤、没乱来,也似乎有洗澡,甚好。”她嘴角笑容狡黠,却相当可爱。   闻言,鬼切抿着嘴角,胸腔微暖,无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自从换了这一身衣服,修炼期间都会脱下来,弄脏了也会马上清洗,有些袖口的位置,已经被他擦拭许多遍了。   他既然穿着这一身衣服出现,她自然看不出他任何乱来的蛛丝马迹。   但另一边厢,他也为了能够亲自保护好她,好好训练过了。   ……   翌日。   早早起来梳洗的天晴穿戴好,出行之前,她刻意问了小乌丸。   “小乌丸,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为父就不去了,在你不在本丸的期间,为父就想好好看着孩子们,而萤丸一旦回来了,我也想出去修行看看。”   “你想修行吗?”   “嗯,毕竟为父也想更好的保护到你。”   小乌丸对天晴尤为宠溺,这是本丸所有刀剑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乌丸总以“为父”自称的缘故,天晴每次和小乌丸说话,也真的能感到一点安心。   所以她在很多事情上,也会问问小乌丸的意见。   听见小乌丸要外出修行的事情,天晴就蹲下来对留守本丸的狐之助叮嘱:“如果萤丸先回来了,你谨记帮我把东西交给小乌丸哦。”   她说的是她亲自做的那些护符,她就担心萤丸在她到鎌倉時代期间回来了,小乌丸只取了修行道具就出行。   狐之助自然明白,就点了点毛耸耸的脑袋。   天晴终于安心下来,就回到时空穿梭装置的阵列旁边。   那熟悉的光芒从时空穿梭装置中发出,从本丸去到鎌倉時代的速度很快,只一眨眼,他们一行人就来到比江户时代还要古老许多的时代中了。   天晴本还有点战战兢兢的到处张望,就怕有任何无惨的踪迹,谁知旁边的鬼切关注点压根不在这。   鬼切居高临下的看了天晴一眼,竟突然闷骚地开口:“……你要给他什么?”   天晴???的看着鬼切,也是花了好几秒才明白鬼切话里所指的是她刚才跟狐之助说的——要给小乌丸护符。   一旦想到自己做的东西其实也有鬼切的一份,甚至是特别精心准备的一份,她就红着脸转头:“才不告诉你!”   “???”鬼切挑起眉头,虽然没有说一个词,却源源不绝的释放着低气压。   天晴知道这是鬼切要和她闹别扭的先兆,她亦先发制人:“为什么我非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不可!”   “……随便你。”鬼切别过头:“你就是对谁都这样。我也习惯了。”   天晴???:“你回去修行后要把自己的情商也修一下!”   鬼切:????   他也是有好好修行的好不好!就是她这么可恶,一点也不知道他到底都忙了些什么!   鬼切满腔怒火,甚至用鬼手恶狠狠地抓住天晴的脑袋,似乎就要弹她额门……只是下手之际,还是把手收回去了。   “算了。”   他只是板着脸一脸不悦的离开,就留下那只鬼手跟在天晴身旁。   而天晴自己也气,就和那只属于鬼切的鬼手拳打脚踢起来。   就只有旁边的药研和一期一振看得出来,这只鬼手是鬼切总是安排在天晴身旁的,保护她用的。   药研·怜悯·藤四郎:一期哥,我觉得鬼切真不容易啊   一期·看热闹·一振:哈哈哈,是呢   ……   --------------------   作者有话要说:   鬼切:吃醋.jpg   天晴:(一无所知欢脱的往前走)   对了下一章baba终于要出来了!不是石切丸!是天晴的baba!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8章 #48   #48   这次来到鎌倉時代,他们选的还是之前遭遇今剑的时间点附近,所以落脚点依旧是平泉。   同样是平泉,天晴却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与上次来时大有不同。   该怎么说……上次来的时候是傍晚,周围的气氛冷冷清清,这次来,整条街道都布置了一些小灯饰,就像正要庆祝什么似的。   “难道说是有新的古怪的传言在流行吗?”   天晴一脸担忧地问着,霎时间想不透为什么同一个地点,感觉居然会差这么远。   “……不用担心,主公大人,会感觉不同是合理的。”   “对,因为时政的穿梭装置只能帮助我们跳跃到大约时间,而在存在政变与重大变故的一年内,许多重要的历史时间点都有机会遭时间溯行军目标上,所以现在距离大将上次去的平泉,有机会相差数周甚至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药研和一期一振解释着,天晴稍微放心下来,也终于敢放松下来到处打量。   既是白天,又是到处放满花的平泉吗?感觉的确是比上一次的平泉让人安心多了……   “药研,那你们知道现在的鎌倉是在庆祝什么节日吗?”   “这个吗?伤脑筋了……我没留意过……”   “是酬谢风神的节日。”   在药研苦恼之际,刚才和天晴日常斗嘴的鬼切冷不及防插.进对话,他的声线沙哑低沉,在他平静的语调间,天晴才终于想起她和鬼切本来就是在鎌倉時代相遇的。   “对哦,鬼切也曾经在平泉生活了一段时间……”   她仰头看着鬼切,发现自从来到平泉之后,鬼切都有点心不在焉的——甚至有一点烦躁,她想她大概在猜得出原因,毕竟还在鎌倉時代的鬼切,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状态。   想来再一次回到这个时代,会勾起他不少一个人生活的回忆吧。   天晴趁着药研他们往前侦查时,小心翼翼的抬手……拉住鬼切的尾指。   她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稍微走在前头的鬼切身体一僵,他有些错愕的回头看她,倒是没有马上把她的手甩开。   “你怎么了……”   天晴脸红起来:“瞧你心情不好的样子,就想说安慰你一下……”   鬼切怔了怔,仍是没有把尾指从天晴的手中抽出来,只是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视线:“我没事,你想多了。”   “最好是这样啦。”她无奈一笑,也没有一直抓着他,就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了。   那柔软和微暖的触感远去,鬼切在往前走路同时,不着痕迹的低眸看了眼自己的尾指。   一不小心,就被她的触碰轻易牵走了所有烦躁。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只轻轻一碰,就把他整个人都安抚下来。   ……   侦测的事情都是交给刀剑付丧神去做的,只是这期间天晴也没有闲下来,为了找到五虎退的灵魂碎片,她也刻意找了僻静的地方进行擅长的占卜。   “结果是‘有’……”   天晴望着面前的三张纸符,一张是飞翔的飞鸟,但剩下来的两张图案都有点特殊,一个是相当抽象的龙的画像,接着是象征着不好兆头的……   毕竟是鎌倉時代,想到之前在平泉游走的鬼舞辻无惨,她就心寒。   天晴小心矫正自己佩戴着的斗笠,从暗巷中缓缓走出,一不小心,就和一个只长到她腰部的女孩子撞到一起。   “小心!”有了和短刀相处的经验,天晴很快就出手把小女孩扶起来了,二人都没有受伤。   而身穿童装浴衣的小女孩抬起脑袋,一张可爱又带着点土灰的脸盯紧天晴的脸看,突然又眉开眼笑起来。   “姐姐是外乡人吧?这个花是送给我们的神明大人的,来一起献花给神社,向我们的风神表示谢意吧!风神大人也会祝福旅人路途顺利的哦。”女孩从手上提着的竹篮中拿出一朵花,递给天晴。   天晴并没有拒绝,而是接过花点了点头:“谢谢,我会去献花的。”   女孩很快就乐呵呵的走了——但凡是见到手上没有拿着花的人,她都要笑眯眯的把花送上。   先不说节日气氛本身是否让人感到放松,能得到小女孩递来的花,人的心情也确实不会坏到哪里去。   天晴低眸望着手中的一朵花,本打算让鬼切看看,但是,就在她手执鲜花回头看的瞬间……   突然,整条平泉的街道上都没有人了。   天晴的心脏咯噔一跳,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一切。   只见紧挨着的木房子还是那些木房子,门前的那些摊贩依然放着货物,但就是在她回头的瞬间,周围的嘈杂喧闹声都没有了,周围一片寂静,像就她一个人迷路闯入了一座空城一般。   “鬼切?药研、一期一振……”   她小声呼唤着,但其实周围的情况一目了然,她就是被谁特意带到这个地方了。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从这个地方感到任何恶意——只觉得这里就像她的梦境一样,静悄悄的,一片祥和,使她心情平静。   天晴再回头往另外一个方向看,又见在平泉町的街道尽头,突然多出了一条小径,小径的方向吹来一阵带着森林气味的风,而那个风的感觉使她感到相当熟悉……   就和她体内的那股风属妖力有一点相似。   天晴心里一紧,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往那个方向小跑过去,直到小径的入口那十来级的石阶面前,她也照样拾级而上,直至一座神社映入眼帘。   之后,在神社的面前见到一个坐在巨龙之上、光风霁月、俊逸非凡的单眼神明。   只见他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头上长着一只犄角,交抱着手轻靠在龙身的身影颀长好看,风属性的力量自然地萦绕在他身边,神圣庄严,但又隐约的让人觉得温柔……   一目连。   天晴心里很自然就浮现出这位风神.的名字。   而对方的视线缓缓投来,目光干净优雅,薄唇轻启:“我感觉,我和你有某种渊源。”   所以才把她召唤过来了吗?   天晴没有说话,但看着一目连,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干净的灵气与神力,她也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   只是风属性的神力与她风属性的妖力,应该不能混为一谈吧?应该只是属性刚好一样吧?   应该……不!   一个念头在天晴脑海里一闪而逝,她想到一个可能,将所有事情都接通起来。   她和一目连之间,真的有机会存在某种自然法则以外的关系。   毕竟她本来……就是人类和妖怪的孩子。   天晴想到自己的身份,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她几乎要肯定这件事,但看到一目连的脸,她张了张口,还是把所有话都咽回去了——她只是盈盈一笑。   所有的激动都被她强行压抑下来。   “那……可能是因为我是半妖之身,体内寄宿着的也是风力的缘故。”   她刻意用平静自若的口吻回答。   “……我感觉不止如此。”一目连从龙身上起来,往天晴的方向靠近了一步,那敛着光的眸将她上下打量,但一时间也看不出个究竟来:“我见过的风属妖怪多不胜数,唯独是你,让我感到熟悉。”   天晴笑起来,微微低下了视线:“我人类之身,怎么可能跟身为神明的您拥有联系呢?”   一目连其实不太同意这个说法,但也知道天晴并非全是自贬的意思,当中是有一点道理在。   神明拥有的力量不可能轻易在人类身上展现……不过这也是他特意把她召唤过来的理由。   但既然天晴看上去没有很想说,他也就没有追问了。   “你说的不无道理。”他目光平静,又道:“你该不是平泉的人把?”   “是,是从另外一个地方过来的……”天晴感觉到气氛放松下来,亦微笑着点头。   “是过来寻找些什么的吗?”   “是的,和伙伴一起来到这里……”天晴说着说着,又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一目连大人,您知道这个时代有一只恶鬼吗?他拥有的力量非比寻常,您一定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一目连闻言半垂下眼帘:“我知道平泉曾经出现掳走孩童的恶鬼,那些孩童都是我的信徒,只是我无法直接解决这个事件,上次也是你帮忙处理的,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您原来知道……”   “平泉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内。”   “那么……”   “至于你说的恶鬼,叫作鬼舞辻无惨吧?那是一个可悲的存在,而他身上的戾气,也并非一般人可以干预,现在似乎也不到能够解决他的时机……”一目连像是想起了一个难题,他的嗓音中透着凝重:“所以……”   他仰眸看向天晴,在阳光底下,他突然觉得这个披着光华的漂亮女孩身上真的散发着让他感到特殊的气息,只是这份感觉才出现一瞬,又被他压了下去。   毕竟她刚才都转移了话题,他就不便再追问了。   反而,他认真的提醒她:“所以关于鬼舞辻无惨的事情,我真诚希望你能够避开他,否则会因为他而招致不幸。”   “我知道。”她轻轻点头,话说到此,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右手中一直拿着一朵绽放的鲜花,又笑着上前把花递给了一目连:“……对了,是您的信徒让我献给你的。”   她的笑容柔软温和,一目连抬起手来想把花接过,却不知为何在中途改变了想法,他反而将手轻轻托在天晴递来的手之下,一股风属性的灵力从他宽大的掌心中渗透出来,将那朵花用风的屏障保护起来,与此同时,一点灵力也渗入了天晴的掌心。   那是一股特别温暖的力量,天晴双眸瞪圆,在灵力进入体内的瞬间看到了许多景象。   “这个是……”   “你给我‘信仰’的谢礼。”一目连嘴角牵起了一些:“是风庇佑的力量。”   “这……不只是风庇佑的力量!”   天晴是阴阳师,自然知道一目连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加护的术式,当中更混杂了一些一目连自己的过去记忆,甚至有他在使用力量时身体的记忆——他的身体记忆与她的身体记忆混在一起,让她突然明白了不少,使用妖力的办法。   过往因为身边没有能够教授她使用妖术的方法,所以她所有力量都用得莽莽撞撞。   但一目连身为神明,居然毫不犹豫把他那份强大无私的传授给他……   她错愕的看着一目连:“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不知道,但我相信自己,也觉得你应该是值得我相信的。”   他没有把手收回,甚至把更多的记忆送了给她,那些不属于她的“感觉”逐渐融入她体内,直接打通了她的四肢百骸,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目连的缘故,她感觉心窝温暖。   他虽然和她是第一次见,他却说相信她,毕竟是他……   天晴小心翼翼的望着一目连,但又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走漏了心中的想法。   而一目连也隐约注意到眼前的半妖少女应该心中藏着一些想法,但若不是戳破的时机,他也没有强求。   就是很奇妙地,他面对面前的女孩,有种想把自己更多的事情都倾囊相授的感觉。   他还想跟她说些什么的,只是一声刀剑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从后方传来,“铿锵”的一声,就将一目连刚才制造出来的风之结界划破了。   一道银光从他和天晴身后出现,他的手还放在天晴的手之下,他慢悠悠地收回传渡身体记忆的动作,却还是被闯入来的武士妖怪见到了这一幕。   身穿白衣的紫发武士妖怪三步拼两步的走来,毫不犹豫的就抬手从身后将天晴拉回来,眼神冷峻。   一目连还是那一副高贵平淡的样子,天晴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才想起来——她貌似进入这个空间许久了,都忘记找回空间外的鬼切与刀剑。   她没来由的担心鬼切生气,就转身按住鬼切持刀的手臂,仰头解释:“鬼切!只是这里的神明大人来找我说一些事情。”   鬼切低眸看她一眼,没有抗拒少女的任何接触,但他还是警惕的看着一目连:“谈什么需要动手动脚?”   天晴觉得鬼切这个说法也太暧昧了,只得红着脸连声补充:“一目连大人是真的神明大人!你那么警惕做什么?”   鬼切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仍旧向着眉心靠拢,他想同天晴解释,却又无法回答上来。   倒是一目连洞悉出了鬼切的情感,突然笑了起来:“可能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鬼切脸色都沉了下来,只是因为面前的风神也确实不是他应该对着干的对象,他只是利落的把刀刃收起,就把天晴的手拉起来将人带走了。   而也不知道是出于哪来的比较心,他这次拉的并非天晴的手腕,而是果断的拉住了天晴的手心。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也在“动手动脚”。   他滚烫的手包覆着她的小手,炽热的温度叫天晴也吓了一跳,整张脸被他传递而来的热度烧红了。   而一目连见了少女磕磕碰碰地跟着武士妖怪走也没有阻扰,只是将这一幕印在眼底,有风度的微微一笑。   之后,又抬手用风向她捎带讯息:   ——迷惘的时候就往南方走吧,往南方走,虽然会有危险,但你会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注意安全,我重要的……   一阵风吹过,一目连后续的话,就谁也听不见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baba也是我特别特别喜欢的   最温油的男银(口齿不清激动流泪)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39章 #49   #49   被鬼切霸道的从神社拉走时,天晴其实还想回头看看一目连的样子的,但都被鬼切粗鲁的动作拉走了。   按照平常,天晴或许还会责备鬼切的霸道不讲道理,但刚才和一目连谈话的样子被鬼切见到了,她又感到了一丝丝心虚。   她到底在心虚些什么呢?   明明只是和一目连对话,本来不该有点什么不对劲才是,为何她就有点担心鬼切会误会或生气的感觉存在?   她仰头看着鬼切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这个男人第一次主动递过来的大手,他宽大带着厚茧的手握着她的,让她清晰感觉到他因为锻炼而生的痕迹。   是有一点硌手,但因为能让她清晰感觉到“这是鬼切的手”,所以让她安心万分。   “你怎么走个路都能被神隐?”   就在天晴低眸乖巧地被他牵着时,他的声音突然从她头顶传来——她的想法被打断,又有些心虚的望着鬼切:“没、没事的啦,也不是神隐,一目连大人看上去也没有很中意我,只是把我召唤过去问点话而已。”   谁知她提到中意这个词,鬼切就更加不爽了——他回眸瞪她一眼,想发火又不能的样子。   这让一直待在神社下方等人的一期一振都无奈笑起来了:“我们的主公,也太会折磨人了。”   “是啊,都同情起鬼切起来了。”   药研在旁叹息,更在物吉贞宗说出任何天然腹黑暴击之前,把人拖走——反正审神者也没事回来了,他们的侦测还是必须继续的。   ……   他们在平泉侦查的时间没有太长,在约莫一小时后,就出现了时间溯行军的踪迹。   这还是天晴第一次见到普通的时间溯行军——毕竟第一次来到平泉时一上来就是实力强劲的检非违使了,所以见到药研和一期一振以及物吉贞宗一手砍一台时间溯行军,还是有点反应不来。   “大将,还是跟着时间溯行军的方向比较容易找到刀剑碎片,而下一波敌人貌似在这两个方向都有。”   在再次解决一批时间溯行军之后,药研他们驻足在一个分叉路口面前,再把一颗决定方向的骰子交给天晴——这个是时之政府制作的便利道具,在前往新的时代时,假若遇到了分岔路口,可以使用骰子决定和记录方向。   天晴站在原地,与药研对看一眼,本打算把骰子投出去了——手要扔出去之前,却突然想起一目连说的那句话。   她的手凝在空中,又垂落下来。   “南方吧,直接往南方走就好了,之后我们都不用骰子决定方向。”   “了解。”   药研与一期一振继续往着南方前进,而鬼切与天晴跟在后方,见到天晴如此决定,他就不解地问:“南方是你刚才的占卜结果?”   “不是我的,而是跟在一目连大人的提示,说南方虽然有危险,但更容易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鬼切听起一目连的名字,眼神古怪了一下——虽然不太高兴,还是继续跟上了。   一行多人在每个分岔路口上都选了南,这样的时间溯行军歼灭行动已经进行了一整个白天,天色亦悄然昏暗下来。   漫天的橙红覆盖着平泉的上空,暧昧的暖色诉说着一日终结的壮丽。   天晴分神抬头看了一眼漂亮的落日,突然间,有一丝特殊的感觉从前方传来了。   “是小乌丸那时候的……不。”她摇了摇头:“是刀剑碎片的气息!”   “真的吗?大将!在哪个方向?!”   “主公,你真的感觉到吗?”   一期一振和药研不约而同的回头,二人双目瞪圆,对于寻回五虎退一事,不论是多细微的光他们都想要抓紧。   天晴马上从袖口拔出一张符咒,于空中画出阵,再把符咒飞出去!   “追上!”   她指着一个方向,一行五人连忙望着符咒飞奔的方向奔跑,绕过许许多多奇怪的弯路与小径,终于——他们见到符咒黏在了一栋看上去比平泉任何一栋宅邸都要富贵的房子门上。   而房子的外墙上,确实粘着一些时间溯行军活动过的痕迹,幽紫色的灵力粘附在建筑物之上,一些窸窣的步行声传来,让药研的战斗神经一下子挑起来了。   “大楼里头确实有时间溯行军。”   “只是这栋房子……我确实记得没有任何历史大名居住在里头,为什么时间溯行军会靠过来?”   “药研,一期先生,快看那柄大太刀!”   物吉贞宗扬声指向远处一个暗色的影子,药研亦马上跳跃到旁边的树上远眺,他知道物吉让他们看的是什么了——那柄大太刀,腰身别着一把小刀!而那把小刀散发着的气息是纯净的,一点也不像时间溯行军的力量。   “是刀剑的碎片!就是不清楚是不是退了。”   “先上去看看!”一期一振寻弟心切,不假思索就决定要上前讨伐大太刀,就是起行之际,他先看向天晴:“主公大人,我们可以马上讨伐敌人吗?”   “这个……”天晴站在原地,她也见到刚才物吉贞宗发现的大太刀了,她也确实感觉到大太刀身上的刀剑付丧神气息,而那气息与她之前在本丸里触碰过的五虎退碎片感觉相似,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与五虎退有关。   只是为什么呢……她自从见到这栋宅子,身体就本能地产生了一股不安感,让她有种无法迈步往前的感觉。   “主公大人?”   一期一振又唤了天晴一声,她还没回应,药研就说:“敌方大太刀似乎发现我们了……什么?!他居然把小刀交给伙伴了!”   药研抬手一指,再着急的看向天晴,她嘴唇上下嚅动着,只得把心一横下了允许的指令:“去吧!”   药研与一期一振以及物吉贞宗三人马上原地跃起加入战局,而天晴忧心忡忡的仰头看着,双手不自觉攥紧了。   “怎么了。”鬼切斜她一眼:“那栋宅子里头有什么吗?”   “我觉得那柄大太刀腰上的确实是五虎退的灵魂,但我感觉宅子里头还有别的刀剑付丧神的气息……”天晴小声地说着:“只是那栋宅子很危险,我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进去。”   鬼切只是平静的看着她,而天晴看鬼切一眼,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知道不论她的决定如何,鬼切都会和她一起。   她紧张的心跳声平息了些许,天晴尝试松开了手,反而双手合十十指交握,垂下眸来:“现在的话,说不定我能听到。”   “听到什么?”   “风的声音。”天晴突然抬起头来,指向高处:“鬼切,能带我去更靠近那栋宅子的地方吗?”   鬼切没有犹豫,上前就把她单手抱起来,跃起就降落在宅子的围墙之上——而天晴凭着一目连给予她的身体记忆唤醒了风属性的力量,一阵和煦的风围绕着她与鬼切卷了起来,再四方八面的望着宅子吹拂而去。   沙啦……   周围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风无孔不入的灌进宅邸外的每一个角落,感受着每一草一木的力量。   接着,是灌入那栋宅子之内,像流水一样洗涤着每一个角落,触摸着家具物件,寻找着她想要的气息。   天晴的头发亦被风吹起一个好看得弧度,被鬼切单臂抱在怀里,她无比安心的使用着这一份力量。   突然……   天晴的双眸睁开,她有些惊讶的开口:“的确是有刀剑付丧神的气息,而且按照感觉看来……是剑!”   “剑付丧神?”鬼切站在围墙上,稍微松开了天晴一些,但手臂还是虚扶在她的后腰上。   天晴认真的点点头,又一阵从南方吹来的风扑面,知道危险的宅邸里头有着伙伴的踪迹,她陷入了沉思。   “是应该去吗?还是不该去?”   鬼切表情平静:“如果我让你不要去,你会不去吗?”   她摇摇头,噗嗤地笑了:“也对。”   “那就去。”   鬼切这样说着,单手把再一次把天晴搂进怀里,让她双手勾在他的脖颈之上——不知道是第几遍和鬼切这样紧挨着,天晴突然感觉,虽然每回她都是即将要去做不可逆转的危险之事,但只要感觉到身旁有鬼切在,她就变得勇敢了。   只是鬼切,应该不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她趁着鬼切看不见时偷偷笑了一下,下一秒,就让鬼切领着她跳到宅邸三楼的外墙上,二人小心翼翼的在瓦砾上走,终于……天晴在灵魂呼唤最为强烈的房间外停了下来。   她抬起脑袋往里面看,似乎见到了一个白色的虚影,那孩子的身板纤瘦,看上去就和本丸的协差差不多高。   那干净无波的眼神似乎朝着天晴看来,与她对上了视线。   “你的本体在哪里?”   她连忙钻进宅子内,想和剑灵说上话。   对方是开了口,却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他只好犹豫着把手指向下方。   但他只指了半秒又把手缩回来了,反之,他把双手展开拦在房间唯一的出口前。   就像是让天晴不要继续找的意思。   她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想她尽快离开。   她疑惑的想问她为什么,但也在同一时间,剑灵身后的房门被打开了——从那扇门后出现的,是一个身穿童装和服、留着一头黑发.漂亮的男孩,只是这个男孩皮肤苍白得异常,就连眼神也捎带着寻常人类不会有的冷意。   天晴在见到那张脸的瞬间,凉意从小腿直窜上头顶,烙印在身体的其中一个害怕的记忆浮上心头。   让她颤抖着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鬼舞辻……无惨?”   那个小男孩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就是见到落入陷阱的猎物,他那睥睨万物的眼神似乎多出了一丝愉悦。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   他无色的薄唇似乎轻轻牵了一下,但在天晴还没看得清那抹笑意之前,眼前的一切,似乎就在的魔鬼的一声响指之间,全部颠覆了。   嘚——   “既然你来了,就来玩捉迷藏吧——”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事件是无惨最后一次演出哈哈哈哈哈   大家好好珍惜短暂登场的正太无惨(?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0章 #50   #50   鬼舞辻无惨在见到天晴的下一个瞬间打了一记响指。   嘚——的一声,天晴脚下的榻榻米就突然左右像门一样打开了。   一阵失重感传来,天晴像猎物一样坠入猎人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黑暗与离心力笼罩着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往下坠落多久,只见头顶那榻榻米的门合上后不久,她突然落在一个就像盒子一样的空间内。   刚才与无惨对话的书房消失得无影无踪,天晴似乎被传送到了一座格外空旷的大殿之中——这个大殿到处都没有窗,只点燃着一盏盏方形的壁灯,到处都是成对的趟门,不论是无惨还是刚才的剑灵都不见了。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是妖术吗?   ……天晴尝试抬手将一记妖力攻击向壁灯的方向,壁灯遭受到攻击熄灭落下,里头的火焰居然格外真实的将地板的榻榻米焚烧了起来。   她只得马上用一记风力马上熄灭火焰,同时喃喃地说:“这个空间居然是真的……”   不是幻术,也不是用妖力构筑出来的结界,而是拥有实体、并且因为神奇力量而在无惨控制之下改变了结构,真实存在的楼房。   妖术可无法捏造出如此真实的空间,火焰也不可能真的将榻榻米焚烧起来,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术法,应该是鬼才能使用的术式。   天晴不安的攥紧了拳头,再扬声问了一句:“鬼切!你在吗?”   她的声音却在这个过分空旷的空间中被揉散了,别说是鬼切的回应,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没有被传递到房间以外的地方。   她抿着唇,只好垂手摸向自己放着式神契约书的口袋,把日和坊与雪童子召唤出来。   “天晴大人!”   “天晴大人,你没事吧?”   一直感应着天晴遇上情况的两个妖怪从白色的烟雾中显形,担忧的凑到天晴身旁问道。   “我现在没事,只是不知道无惨打的什么主意,尤其是日和坊……你得小心点,一旦有什么动静,你就使用召唤阳光的术式……”   “嗯,我知道了!”   “小雪,你也多注意点周围的情况,我们要前进了。”   “明白了,我会陪着你的。”   两个最初始陪着天晴的式神对她报以信心的微笑,她也点点脑袋,没有打算坐以待毙,就和雪童子与日和坊尝试着拉开盒子房间的房门,进入到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殿内。   只是,这个制造出来的空间也实在诡异,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扇门都只是通往不同大小的盒子房间,每一扇门背后的空间也是一模一样的布置,天晴走了半小时以上,人都感到绝望了。   “天晴大人,你还好吗?用不用我背着你走……”   “不,我们先休息一小会,不是走路的问题,而是这个结界根本没有出口……”   天晴扶着雪童子的手臂,旁边是满脸担忧的日和坊,她感觉得出来自己两个式神也感到束手无策——他们不是没想过破坏这个空间,只是他们刚才在大的小的空间都试过了,让雪童子使用雪走往门以外的地方开洞,但门以外的地方不论怎么破坏都是牢固的墙壁,根本无法开辟新的道路。   “这个建筑空间,应该有固定的路线脱出,如果像无头苍蝇那样转来转去,只会把意志力和体力都消耗……”   天晴这样分析着,突然间,她前方的房间就传来了轰、轰、轰的脚步声,突然传来的杀意让雪童子与日和坊神经紧绷起来,天晴马上拉住日和坊的手:“日和坊,注意!”   “了解!天晴大人!”她马上将储存在自己背后的晴天娃娃抱起来,存储了许多日光力量的她就等着门外的怪物探身而出的瞬间,而雪童子干脆不等了,抽出雪走之后就飞快的飘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横砍一刀,就把那扇门劈开!   在门往下倒塌的瞬间,天晴看到一个身形魁梧异常的的怪物,他身上绑着两个鼓,就在雪童子的刀刃要接触到他的时候,他手再一次敲了敲鼓皮,下一秒,房间上下颠倒了!   “天晴大人!”   日和坊第一时间连术式都忘记了,只飞身扑向保护天晴,谁知道,那只怪物的目标根本不是天晴。   咚、咚、咚!   又是三个房间转向的动作,一只鬼从某一扇门中跳出来将日和坊抱走,与此同时将天晴踹进窟窿之中。   她再连着坠落三个房间,咚咚咚的,她和雪童子与日和坊都分开了。   而这次的房间内没有光,她尝试将雪童子与日和坊召唤回来,却发现自己此刻和雪童子与日和坊的距离……竟惊人的远!   ‘现在才发现吗?这个空间,每一扇门都用了封魔石制造而成。’   一个低沉邪恶的声音从四方八面传来,天晴认出是鬼舞辻无惨的气息,惊得鸡皮疙瘩直竖。   特意使用封魔石镶造的门?那怪不得穿透阴阳术的功能这么差,本来一般的封魔石是不可能对她奏效的,但假若是在这个如同迷宫一般的空间内,每一个关卡都用上了封印术式,一层一层累积上去,就很轻易一层一层的弱化她的术式。   她只得召唤出新的式神……欸?   天晴把手探入袖子内,却摸了一场空。   “没有?都去哪里了?”   她拼命在自己身上翻找,可找来找去,袖口袋中大部分的式神契约书都消失了,余下来的都是她特意保留起来的式神——在江户时代收复的雨女和毛倡妓。   这两个妖怪的契约书是和其他式神契约书分开摆放的,愿意是先留起来思考这两个妖怪的处理方式,却没想到现在阴差阳错底下,就这两张留在了她的身边。   “余下的肯定在那个时候被盗走了……”   刚才在咚咚咚的鼓声后,她被像皮球一样在空间内扔来扔去,契约书肯定都是当时搞丢的。   这个时候鬼切也不在她身边,仿佛回到了起点,她到底应该往那个方向走才好?   天晴彷徨不安的站在原地。   但也在这时——   一个雪白的灵体突然穿透房间的门扉进来,那干净的双瞳与天晴的对上,一下子驱除了天晴心中的兵荒马乱。   她想开口询问出声,对方却抬起手来,把手指贴在唇边,面无表情的示意她不要作声。   天晴马上会意的跟上。   ……   剑付丧神的出现非常突然。   天晴寻思,应该正是因为他并非妖怪,而是连鬼舞辻无惨都不察觉的付丧神,所以才能在刚才的情况下跟她到这里来。   他看上去是一个格外冷静的付丧神,佩戴者一顶蓝色的圆帽,肩膀上趴着一只和鸣狐很像的小狐狸,冰蓝的眸子直视着前方。   ……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她望着眼前的剑付丧神,心中突然感到神奇——明明她最初对审神者的职务一无所知,说实话也是抱着利用狐之助以及时空穿疏装置的心而担当上审神者的。   却没想到在离开白鸟家之后,本丸的存在似乎一点点的更新了她对家庭的定义。   她和刀剑最初的互相试探和戒备,到了后来,她会衷心的希望能为他们找回所有伙伴,而见到了新的刀剑付丧神,胸腔也会不自觉的变得温暖,脑海总是自动幻想着,新伙伴来到本丸后大家的生活会有怎样的改变。   最初如刀剑般冰冷的心脏,又会在入住本丸后的第几天,注入温暖的灵魂。   她不论如何,也会把眼前的付丧神“接回家”的。   刚才满脑子关于鬼舞辻无惨的恐惧被取缔,天晴注视着面前白发冰眸的付丧神,终于,见到他驻足停在一扇门前。   天晴也勇敢地上前将门推开,然后——   一柄贴着束缚符咒的剑,终于安静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撕下那一纸符咒,在注入灵力之后,雪白的光芒从剑身发散出来。   “……是嫁妆,也是祈求冥福的道具,还请多多指教。”   在光芒中,显现的是剑付丧神的实体,同为栗田口的作品,他在衣服上与其他兄弟保持了相当类似的风格,就是双手的袖子上缝上了类似巫女服的红色袖括和带着花菱的纹样。   他说起话来的口吻称得上是没有感情基调,只是帽子上的金色甜瓜花装饰,又为这个少年添加了几分可爱。   终于来了一个让她感到安心的存在,虽然状况没有改变,她还是莫名的放松了一些,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白山吉光,这只狐狸……是通讯装置。”   他同时介绍了臂膀上那只幽蓝色的小狐狸,天晴冲他友善的笑了起来,正打算搭话,一声不明显的机关声就在房间内响起。   她还没反应过来,白山吉光就已经先一步从原地跃起动作格外灵活的将天晴抱起扛在肩上躲过了天花板突然压下来的黑暗房间。   “这是什么回事?”   “这个地方,由那只鬼的鼓声操控着。”   白山吉光冰冷的声音解释着事态,在脱离第一个危险之后,他还是没有将天晴放下来,反而是敏锐的挑了一个新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往那个方向跑。   “白山吉光,你在往什么方向……”   “因为在这里居住了很久,所以,掌握了许多此处的情报。”   他解释着,奔跑的动作与栗田口的所有短刀比起来毫不逊色,就是肩膀瘦弱了一些,跑起来天晴被他肩膀上的护甲硌着,说实话一点都不舒服。   但白山吉光在这方面似乎完全不知道体贴,只是专注的抱着她,像肩膀上扛着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包裹。   她也不知道白山吉光奔跑了多久,在一个刹停之后,天晴突然感觉空间内的杀意更重了。   “大家肯定是遇上恶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无惨……”   “主人,现在先保持安静。”   “……”   “我们已经到了那只擂鼓鬼的背后。”   白山吉光冷不及防的解释一句,同时将天晴从肩头上放下来,把剑缓缓拔.出。   “主人,我们要讨伐他吗。”   “你的意思是……那带着鼓的鬼?”   “不把他打倒,我们无法离开这个建筑物。”   “那就把他打倒!”   她这样说着,束着白色短发、鬓角长长的男孩转身,冰色瞳仁锁定了那门外朣朦的身影。   严谨而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执行,命令——”   ……   --------------------   作者有话要说:   妈的我想说白山……真的……   真的超难得,不是上次地下城我都得不到   还一直跟基友说我玩的是刀乱舞,就没有剑   幸好这个小剑人终于来了(喂)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1章 #51-53   #51   铿锵!   哐啷——!   在白山吉光说了要“执行命令”之后,他就用疾风似的速度将面前的门砍坏,毫不犹豫的就把面前鬼的一条手臂砍下来!   失去了惯用敲鼓的手,白山吉光动作敏捷的将鬼的双眼划破,再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脚踩擂鼓将另外一条手臂的筋腱削短,只在一瞬间,就让那只鬼失去了鸣鼓的能力。   天晴没想到白山吉光在显现后居然能那么快就把一只身形是他数倍大的鬼逼迫到如此绝境,但后来想了想——这个冷静的少年一只以灵体姿态观察着大宅的所有细节,那知道对付鬼的情报,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从困境中看到了希望,先前到处逃窜赶路的疲惫被她强行压下了,为了寻回日和坊和雪童子,甚至逃离迷宫找回伙伴们回去原来的时代,她现在必须辅助白山吉光!   于是她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回想起自己今天从一目连身上学会的风属性妖力,在房间内召唤起强风,就将白山吉光砍下来的其中一个擂鼓吹飞到老远!   他们现在必须想阻止鬼使用血鬼术改变地形,接下来是克服白山吉光与鬼本身的力量差距,再减少白山吉光的负担。   天晴飞快地在房间内建筑起不同的风属性屏障,为白山吉光增加落脚点,很快,他已经在鬼的脖颈上砍下了不浅的痕迹。   “白山吉光,能砍进去吗?”   “……”他抬起双眸似乎格外认真的分析了一会,接着回答:“很困难。”   白山吉光再屈膝跪在地上,接着再尝试着上前砍着擂鼓鬼的脖颈——这只鬼的动作其实不灵活,可以说是完全比不过白山吉光的机动力,加上白山吉光的攻击点准确和有目的性,鬼基本上是无法与之对抗。   就是关键的问题,白山吉光的剑无法把鬼的头颅砍下来。   剑身短,本来就是用作挥刺与突击,这只鬼的脖颈比任何一种时间溯行军的构造都要壮,要勉强白山吉光达成灭杀鬼的存在,实在有难度。   “主人,要继续尝试吗?”   白山吉光在数个动作之后又跳到鬼的头顶之上,剑身对准了鬼的侧颈直直刺进,但伤口还是不够大,鬼只要用尽力气就能在同时间把头颅的切口收复,甚至狠狠的咬住剑身!   白山吉光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我还有体力。”   天晴把情况看在眼内,并没下达新的命令,反而是陷入了沉思。   “还有体力”的意思就是体力有机会见底,这只鬼不是他们需要面对的最终对手,外头还有比这恐怖十倍以上的无惨存在,所以当务之急他们不一定需要把这个鬼讨伐,反而,是应该找回日和坊与雪童子……   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个空间内安全的与日和坊与雪童子汇合?   天晴想了好久,视线突然落在远方的擂鼓之上。   她开了口:“……不,白山吉光,我们把擂鼓夺过来就跑!”   手上染血的白山吉光怔了怔,一瞬间明白了天晴的打算,明白过来——   “主人,这是一个好主意!”   ……   白山吉光知道如何使用鼓声操控房间的变化。   所以在天晴作出这个主意之后,他目标上鬼背后挂着的鼓、天晴目标上远处被击落的鼓,一人一剑在同时间鼓抢到怀中,下一步,就是默契万分的离开!   白山吉光抱着天晴用手灵活的敲打鼓面四下,后方的鬼还没来得及追上,就被迫关进一个新的空间了。   接下来,天晴被白山吉光放下,青年垂眸望着两个鼓,再咚咚咚的敲了几声。   他们二人之间的趟门开了又关,被新制作出来的房间刷的一声被关上,寻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他们终于见到了雪童子。   “天晴大人!”雪童子从远处赶来,为了寻找天晴,他已经动用了觉醒后的状态——只是他寻了一个又一个的房间,还是被那用封印石加固的房间压抑了力量,不论怎么都无法有效的找到天晴。   他相当自责:“你有受伤吗?”   “没有,日和坊在哪里?”   “刚才日和坊被一只鬼掳走了……”   “日和坊不可能被鬼关住,我们抢到了鸣鼓,肯定能把日和坊找回来的!”   天晴这样说,而旁边的白山吉光面无表情的快速敲打着鼓面,咚咚咚的几声,所有延伸出来的空间都被他关上了,大门全部敞开着,就是到处都没有日和坊的身影。   “奇怪……”雪童子察觉到空间的诡异,他们已经寻找了十分钟之久,不可能连一点日和坊的痕迹都看不见。   “如果我们在日和坊回来前遇上无惨,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说起来,我们都获得了空间的主导权,无惨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如果我是无惨,我的下一步是……”   天晴皱眉思考着——他们现在获得了这个空间,就是无惨来了也能像他们当初一样把无惨轻易扔进去迷宫之中,他看上去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不,他看上去并不像这样的傻子,如果是这样……   他会终止这个大型术式!   天晴这样一想,就马上转头看向白山吉光,命令道:“白山吉光,那只击鼓的鬼,现在有危险!不能让无惨找到他!”   “无惨一旦把那只鬼杀死将我们送回本来的宅邸,下一步可能就是杀死我们!”   天晴这样说,白山吉光自然是马上着手把刚才那只被他们抛弃的鬼寻回来,只是他们的动作显然是晚了一步,在最后一对木门打开的瞬间,无惨已经走到了那只鬼的面前,长者利爪的手残忍的往前一砍,鬼的头颅就掉下来了。   同时间,他们手上的两个鸣鼓都灰飞烟灭,空间地动天摇!   白山吉光与雪童子不约而同的拦在天晴的面前,就是也抵挡不了一步一步靠近的鬼舞辻无惨,他冷酷的目光直视着天晴所在的方向,明明眼前拦了两个付丧神,他都是视之如无物。   “……多余的反抗。”   带着一丝嘲笑意味的话从他口中吐出,他只抬手一挥,突然伸长的手臂就粗鲁的把雪童子与白山吉光拍飞,精准的扼在天晴纤瘦的脖颈之上!   刚刚才用来砍杀鬼头的手带着粘稠的血,腥臭的气味使得天晴胃部翻腾。   缺氧使得正常视物都成了困难,天晴的双脚在空中拼命的挣扎着踢着,注意过来无惨已经带着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宅子里头。   果然鬼的消亡等同于空间的消灭,天晴在混乱间意识到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怪不得此刻无惨会大大方方的现身,因为在把日和坊送走之后,他就是夜里没有任何弱点的王者。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巢穴中,真的很勇敢。”   无惨的瞳仁倒映着眼前痛苦挣扎的少女,高高在上的口吻再一次提醒了天晴,她和无惨之间的实力差距。   在无惨面前,她会的似乎都不奏效了。   被扼着脖颈,天晴整张脸都因为缺氧而憋成了血色,她拼命地在房间内寻觅着,除了刚才被无惨挥晕的雪童子与白山吉光,鬼切、药研、一期一振以及物吉贞宗都不在这个房间内。   “你的伙伴从最开始就被我扔进了同一个迷宫之中。”   无惨似乎洞悉了天晴的所有想法,甚至好心地解释。   “在迷宫中,我给他们安排了足够数量的鬼……也没有特意去留意他们的死活。”   “如果活着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回到这座城宅里头了吧。”   “……我给他们安排的,也是另外一场地狱。”   无惨就像高级棋手一样淡定自若地说着自己布置的每一个机关,天晴想起这还是药研他们第一次面对鬼,恶战是在所难免,所幸是她到至今为止都感受得到药研他们的灵魂还在这里附近。   只是鬼切呢?鬼切和她没有任何契约联系,只身上一块碎片,她要怎么感受鬼切的状况?   天晴在缺氧的情况下,思绪越来越凌乱——这貌似是鬼切第一次在没有日和坊的情况下与鬼对战,虽然她不觉得一般的对手可以绑住鬼切的脚步……   但万一他重伤了呢?   她越想越怕,怕是担心自己无法再回到那个妖怪的身边,也在自责自己无法拯救他不止,居然在这个关头还想着要依赖他。   她想救鬼切,她想回到鬼切的身边。   她想见到鬼切——   泪水终于从眼眶中夺眶而出,对力量的渴望,终于触发了她今早才得到的风属性的庇佑力量。   一股风的力量在她身边出现,突然锐利的将无惨的手臂割断,她的身体无力的坠入一个带着森林味道的怀抱之中,是那个单眼的神明,无比珍重的将她保护起来。   “……抱歉,没想到你此刻才呼唤我。”   “早知道他会伤你如此,我就应该把庇佑式设为我能主动过来的样式。”   ……   #52   在强风中出现的,是身旁伴随着一条龙的单眼神明。   他风姿绰约的站在龙身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手上的人类女孩。   在用风力恢复她身上的体力之后,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小葫芦,打开木塞,两颗温暖的光芒就从洞口中飘出来,自然地融入天晴的体内。   “这个是……”   感觉这两个小光球迅速将她的体力恢复,天晴自然认出来了——都是她灵魂的碎片。   “今天见过你之后,就有替你找回碎片的打算。”   一目连笑着解释,无所谓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给你买个包子”一样相当顺带的口吻。   她坐在地上,突然看见一目连身后有一道黑影袭来——   “一目连大人,您身后……!”   谁知他抬起右手,神龙就已经先一步建筑起牢固的屏障,将无惨的攻击挡了下来。   一目连随后拍了拍天晴的脑袋,再直起身体,把目光投向无惨的影子。   “鬼舞辻无惨,我不能歼灭你,但我要把你困在这里,还是绰绰有余的。”   阵风将一目连的刘海微微吹起,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空中仿佛漫不经心的画了一个圆圈,以无惨为中心,周围突然的竟然就刮起龙卷风起来了!   所有屋内的家具与布置都被龙卷风像食物一样吞噬,如同刀刃一般的风的的确确将无惨困在了中央,这个能够把一切都搅成碎片、渗入可怕杀意的术式一点也不像一目连会使出的技能,但天晴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她而做的。   他就是对人类过分上心的神明,又或者,一目连已经注意到了。   她就是他的……   她跪坐在一目连的身后,在龙卷风把无惨困起来的同时,他再把手指向周围的两个房间,风将好几个房间打通了,再将几个受伤的身影集合到一起。   药研藤四郎、一期一振、物吉贞宗、白山吉光、雪童子、还有被用封印术式绑起来的日和坊……   天晴看着伙伴一个个的靠近,可怎么数都少了最后一人——   鬼切呢?   鬼切在哪里?   天晴的心没来由的慌,但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大门被三道银光劈开了!   轰隆的一声,那个浴血的紫蓝发武士出现在天晴的视线内,她看他连脚步都不稳了,自然是急忙冲上去去把鬼切扶住。   “……鬼切,你没事吗?”   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而被鲜血糊住一边眼皮的鬼切睁开一边眼睛,虽然狼狈,还是在见到她的瞬间用愠怒的声音问:“你受伤了——”   “但现在都没事了,因为一目连大人赶过来了,我找到了剑付丧神,药研他们也集合在一起了,现在我们就直接回去本丸吧!”   天晴这样解释着,鬼切的身体却始终呈现一个紧绷的状态,后手握着刀的他手臂肌肉硬得惊人,若天晴不在他面前,他说不定已经出手要冲上前和被困龙卷风中的鬼舞辻无惨决一死战了。   “……鬼切!我都没事了!”   天晴不知道怎么让这个武士妖怪冷静下来,只知道抱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紧张。   感受着怀中人儿瑟瑟发抖的身体,鬼切刚才闪烁着血光的瞳眸才终于消退了一些,他把视线放在天晴身上,注意到她累得双脚都在颤抖了,就心软下来将她一手抱起。   “鬼切……?”   “别说话。”   他还是握着刀,一步步的靠近那边用风屏阻挡着鬼舞辻无惨的一目连。   他的眸光冰冷到了极点,把这个神明上下打量着,终于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谢谢你了。”   一目连没想到鬼切居然会说出好话——虽然还是一脸凶相,却格外让他感觉到鬼切灵魂中的那份直率。   看来,天晴真的是对鬼切而言最重要的事物,为了她,高傲如鬼切也愿意低头对一个他不认可的人答谢。   一目连无所谓的笑笑,风度翩翩的回答:“不客……”   “但下次,我会亲自保护她!”   鬼切皱眉打断一目连,沙哑低沉的声音诉说着天晴自己也没听说过的诺言。   深深明白妖怪的承诺分量到底有多重的她,一张笑脸马上红了起来:“鬼、鬼切,你在说什么呢……”   “你闭嘴。”   “知、知道了……”   天晴莫名的被鬼切的话给打断了,明明不是她做错了,却分外心虚。   二人的互动落在一目连的眼中,显然成了相当有趣的景色,他俊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爽朗温柔的笑:“能有人在漫长的岁月中与自己相伴,是相当美好的事情。”   他这么一句暧昧不清的点评,更是让天晴脸红耳赤:“一、一目连大人,您到底乱说什么呢!”   “我没有特别意思。”他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那宽厚的笑脸更加是让天晴心虚不已。   她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一目连打断了:“好了,现在,你们也该尽快回去了……”   “啊,是的……”天晴从鬼切身上爬下来,再示意中伤的药研尽快调整频道回到本丸,而这期间,天晴的视线一直看着一目连——当中的不舍之情,任谁也看得出来。   一目连也洞悉出她心中的想法,笑着说:“我和你,会再次见面的。”   “真的吗?不,是真的,只是……我其实还想和你多说说话,我……”   “我知道。”   他垂眸说着,目光无比缱绻温柔。   更多的话二人都没有再说下去了。   天晴知道在这个时代还有她不能对一目连说的话——因为她的一举一动,分分钟都会影响着未来。   一目连也深深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也只是把话题不着痕迹的扯开:“你失去的东西,在往后漫长的岁月当中,我会为你留意看看的。”   “碎片的事情……真的感谢你了。”天晴想起他刚才给她的“见面礼”,心窝温暖:“你、你也是……你早晚会遇到,与你相守的人的。”   “好,那我们就在未来再会吧。”   “嗯,未来再会。”   一股光芒在天晴与一目连之间出现,她的眼眶湿润,注意过来,她和所有伙伴,都已经回到了本丸。   ……   天晴没想到此行的目的居然如此成功。   不但五虎退的大碎片找到了,还为本丸带回了唯一的剑付丧神。   就是天晴后来检查药研他们的伤势才知道,他们在与天晴一行人分别之后,很快也堕入了无惨的机关陷阱,费了好大的功夫在把五虎退夺回,因此药研和物吉身上的伤口少说也要用半天康复,至于一期一振……是得直接躺两天的手入室。   忙着处理五虎退与白山吉光的事情,加上要给药研他们处理伤口,天晴纵有碎片帮助还是很快把体力透支了,回到本丸的第一天晚上,她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睡下了。   “……鬼切!”   在深夜里,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的天晴从被团上惊坐起,在同一时间,寝室外的门也被人猛地推开,噩梦的余悸未散,天晴见到那个背着月光而立的武士妖怪,霎时间也分不清现实与梦。   “你怎么了?”   那男人似乎也摸不清情况,只是三步拼两步的走到天晴身旁,双膝跪下挺直腰杆就抬手捧起她冷汗密布的小脸,认认真真的检查着她有无任何端倪。   看到他分外严肃认真的脸,天晴终于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刚才的梦呓延续到现实了,所以才把门外的鬼切唤了进来。   她被鬼切用双手捧着脸,一头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慢慢调整呼吸的天晴注意到鬼切现在的眼神到底有多紧张和着急,甚至比她还要慌乱。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体温,她是安心一些了,就抬手覆上鬼切其中一只手的手背。   “……难道你刚才都没有睡吗?”   “我一直待在外面。”   “任务回来,你应该好好休息……”   “睡了就听不见你的呼唤了。”鬼切打断天晴的话:“你刚才怎么了?”   “啊,我……”天晴尝试把他的手扒下来,在他认真的逼问下,她只好把自己没出色的梦说出来:“我是梦见今天在无惨家下的迷宫,到处走,到处走……无法召唤式神也感觉不到大家的气息……”   “然后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打开,我在中间见到了你,你却受伤了,动弹不得……”   他蹙眉听少女描述着她的梦境,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还是相当的不甘心。   而他刚才一直没合眼的原因也是这个——因为一合眼,他就想起今天天晴被无惨扔进黑洞之中的一幕,他知道无惨是他无法战胜的对手,那个瞬间,他真的害怕天晴会有个任何闪失而他无法赶到他的身旁。   就是没想到他竟也没出色的被扔进了同一个迷宫,周围所有房间都是一样,而他不论怎么走,都找不到眼前女孩的身影。   他本能地对一目连感到敌意,但是,可悲的是,今天是一目连亲手把天晴救下来——若不是他,眼前的女孩肯定已经不在了。   鬼切伸手覆上天晴白皙的细颈,今天她朝着他冲来的时候,他看见她的脖颈上充满了淤青与粘稠的鬼血,她肯定在无惨手上经历过相当可怕的时刻,但他都不知道。   那他的训练又有什么意义?   鬼切到后来,已经听不进天晴对梦境的描述,反而,那份自从鎌倉時代回来开始就一直盘踞在他心中的不甘开始凝聚起来,团积的负面情绪使得他双眼泛红,身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为何他就是不够强?为何他无法保护这个一直保护她的女孩,为何连她的梦中,他是以受伤的姿态出现,而不是她的武士——   鬼切越想呼吸越是凌乱,天晴在他面前,察觉到他披着的长发在一点点变得雪白,那是鬼切觉醒后的样子,她知道他情绪不稳定了——着急之下,马上摇他的臂膀。   “鬼切,鬼切!”   他的头发却变得更白,发散着滚烫烟雾的脚从他额头上长出,他的嘴唇开始变成邪魅的紫色,她担心鬼切要在此暴走,慌乱之下,她干脆扔走被团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抱紧他的脑袋就给他一遍遍的顺毛。   “鬼切!你怎么了,冷静点,我刚才也没说到什么啊……”   “没事了,你冷静点……”   她一遍遍的安抚着他,而那陷入觉醒状态的鬼切突然转醒,感觉中就多了她。   感觉到他正在她的怀抱当中,刚才的烦躁与怒意都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是紧张,没适应过来她的香气与气息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靠近。   他的嘴唇嚅动着,想把这个黏在他身上、使他兵荒马乱的人拉走,却又依依不舍。   两个人的身体依偎在一起,他突然放弃了所有的防备,只知道任由她一遍遍的抚摸。   夜里,鬼切看着二人在投影在墙身上,几乎融在一起的影子,听见他的声音轻柔。   “今天和刚才我都很害怕,害怕找不到你……”她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她越是颤抖,就越是让鬼切自责,谁知,她又很快补充了一句:“但下次不会了,对不对?”   “……嗯。”鬼切柔声应了下来,不管下一次是什么情况,既然她要求下一次不会了,那他下次就不会了。   “只要鬼切还是鬼切,我不论何时……”天晴说着脸竟悄然红了起来,接下来的话她只用了气声去说,却仿佛花光她的所有勇气:“都会等着你的。”   她的声音轻若羽毛,却轻易在鬼切心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晚一点来也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她这样说。   柔和的月光铺洒在二人身上,被抱着的鬼切听着女孩的安抚与承诺,总是紧绷如同一座大山般的身影都酥软下来,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只是把手大胆的放在她的背上,将她搂进怀里。   不是平常的公主抱、也不是任何为了追上敌人而做出来的抱她的动作。   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互相拥抱,他感受着她瘦小的身影,一瞬间,仿佛自己拥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宁静与美好。   “嗯。”   ……   #53   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从怀中传来,鬼切轻轻的松开手,把她抱回柔软的床铺上。   睡着的天晴看上去傻乎乎的,毫无防备的样子竟能感染得鬼切自己也卸下了防备。   他也变得只能跪坐在她身边,无意义却沉迷的看着她的睡脸,就像只做这一件简单的事情,也足以让他获得从前没有过的满足感。   因为是她,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人。   鬼切用指背轻轻碰触她的脸颊,又低眸起身,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最近觉得自己变得复杂,变成了如同渡边纲那样复杂的人类。   错肯定都在她。   他却甘之如殆。   ……   天晴被清晨鸟类鸣啭的声音吵醒,从床铺上起来后,她披着一头柔软的黑发走到房间外,此时鬼切已经不在了,直觉告知她鬼切肯定跑去修行了。   所以她就慢吞吞的把自己的外衣穿好,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悠悠的走到大殿。   这途中她总感觉自己的视觉再高了不少,好几个早起的小栗田口见到天晴,眼神似乎怔忡了一些。   乱更加是捧起了脸颊:“虽然之前一直觉得主人好看,但现在是真的太好看了……我好羡慕……”   秋田:“主人真的好好看啊……”   “你们一大早的在熙熙攘攘什么呢?啊是主人……”   从房间内出来、发尾还有一点可爱的翘起的药研见到迎面走来的天晴,视线不自觉的怔忡了一下,耳廓红了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躲回房间中,拼命把睡翘的头发丝按平,才敢出去恭恭敬敬的说一句“大将,吉安。”   天晴有点不明所以:“大家今天眼神怎么都怪怪的呢?”   “哈哈哈,没有的事,主人这就要去本殿准备用早餐吧?我带你去!”信浓也黏糊糊的走过来拉起了天晴的手臂,领着她走到了审神者的主席上坐下。   天晴就那样端坐在大殿内阳光最为充沛的位置上,垂着眸一边和狐之助商量内番安排,一边等候着其他刀剑入席。   她没留意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缘故,后来进到饭厅的刀剑无一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从前总是热热闹闹的饭厅,都因为天晴今天坐在餐桌旁的样子,而悄然安静了起来。   大家心里都有一种暖烘烘的感觉,视线都有着艳羡。   因为变成成.人姿态的天晴,姿态太凛然优雅,光是坐在那边垂眸说着什么,都像踏着阳光而来的仙女一样,一举一动都美丽得把他们的视线吸引走了。   这个女孩和他们最初认识的那个、不开口说话的主公相比,似乎不同太多了。   她一步步走来,再一步步的成了现在这副能够仰首挺胸,让他们足以信赖和敬仰的本丸顶天柱。   “……大家,怎么了?”   另一边厢,天晴似乎觉得今天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多了,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时本丸上下的刀剑都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就唯有和天晴在江户处过一段时间,比较了解他的鹤丸爽朗的笑了起来:“哈哈,大家是被主人你突然又成长了的样子吓到了啦。”   “是吗,难道我现在长得奇怪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奇怪呢!”底下的刀剑异口同声的反驳,尤其是压切长谷部,格外认真的纠正了:“……反而是主人你太美丽了。”   天晴有些意外,有些害羞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错开了视线:“你们太夸张了。”   但女孩子被夸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呢?   所以她心情一整天下来都格外的好,在用餐之后甚至回寝室换了一套比较好看的内番服、格外认真的撸起袖子才去准备到锻刀室尝试开展五虎退的灵魂召回工作。   就是在她进去之前,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从屋檐上下来,那轻盈好看的动作叫天晴驻足,回头一看,就和那个紫蓝发的武士对上了视线。   她因为好心情,也没想到自己抱住手上一大箱砾石,就冲他笑了起来:“鬼切!”   那笑容似乎要融进阳光内,明媚可爱得让鬼切也怔忡了一下。   他的瞳仁微微瞪圆,突然想起在刚来到本丸的第二天,他就曾经幻想过——她在将来长大了之后,会对自己回头,笑得和太阳一样温暖。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她的模样,比他幻想的还要好看美丽。   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谁人用手狠狠捏了一下——他明明没有被谁攻击,或是中了任何术式,却感觉自己的躯体像被什么击中,动弹不得。   就只是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然后对他笑了。   “……”   鬼切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告诉她此刻的感受,但都无法。   最后他只能在和煦的光芒中,无奈的牵起了嘴角。   ——败给她了。   鬼切初次主动对她笑起来,那笑意就如同春风一样懒懒散散的,有一半几乎都要被阳光遮盖了,但偶尔又无比清晰。   他的视线带着缱绻温柔的光,那明显只看着她一人的眼神,直接连带着笑容撞入她的心中,使她心跳不停。   这几乎让天晴乱了阵脚,她红着脸颊,后退时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哇的一声就抱着大把的砾石跌坐在地上。   屁股上传来开花的痛楚,疼得她小脸都皱了起来。   鬼切只好马上冲去把她扶起,同时将散落在地上的石头一块一块捡回箱子内。   “……你怎么好好站着也能摔倒。”   他靠近她,说起话来声音低柔沙哑,热息有些扑到她的脸上。   天晴的脸越烧越红,开始支支吾吾的,想解释又开不了口——毕竟,她到底能怎么跟他解释啊。   解释她最近,其实把鬼切放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所以他刚才虽然只是笑了,只是笑了……   她却因此高兴不已,还希望自己能一直看到他对自己这样笑。   “……你怎么了?”   鬼切想说她看起来有点奇怪,但最后还是住了口。   天晴则是耳廓红红:“没、没什么……是因为你……不,还是没事了,我要去锻刀室了,你能帮我把东西搬过去吗?”   “可以。”鬼切微微颔首,回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她却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得要命,只光听着就让她心脏蹦蹦跳个不停。   “……太狡猾了。”   她捂住自己胸前的衣料,垂下眸来。   “鬼切这个笨蛋。”   ……   在小插曲发生之后,天晴不得已埋首拼凑五虎退的灵魂碎片。   她这一次处理的时间还蛮长的,也是直至陪着她一同回到鎌倉時代的白山吉光、以及一期一振他们好起来之后,她才把五虎退真正唤醒。   她曾经幻想过许多遍栗田口一家终于齐整的时候,所以当那个留着一头白色短毛、身旁跟着五只小老虎的五虎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心里也有些激动。   “那个……我是五虎退。那个……其实我并没有击退到老虎,对不起,因为老虎好可怜啊。”   那个眼角挂泪的小男孩抱着一只小老虎说着,而另外几只小老虎有的顽皮的抱着天晴的衣摆嗷呜地叫,她也不在意,只是眨眨眼睛问他:“退君,你还记得来到本丸之前的事情吗?”   “是……是说我碎刀之前的事情,我是记得的。”   五虎退看着自己的手,又仰头望着天晴。   “可能是主人拥有神奇的力量,所以在主人将灵力……灌入我体内的时候,连同着许多大家的思念,都一起回来了。”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似乎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的脸色苍白了一下——接着,又忽然牵起了嘴角:“最初是有点可怕的记忆,但接着,我感觉到主人的力量,特别温暖……温柔……”   他这样说着,小脸上漾开一个笑容。   天晴也欣慰的笑笑,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顶:“那你也知道,比起我,有更多的兄弟在等着你……现在就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嗯!”五虎退笑得灿烂,之后又带着小老虎们哒哒哒的从锻刀室冲出去了。   天晴把绑起袖子的布条解下来,再一次锻出新刀的疲惫感让她打了个呵欠——今天的内番巡视工作她不打算做了,干脆在本丸绕一圈,就回去寝室睡一个午觉补充体力。   “剩下来就余下静形薙刀吗……如果把他也带回来,巴形薙刀和岩融肯定会感到高兴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小心绕道到了时空穿梭装置的附近,这会有几个妖怪在附近追逐着,而她驻足在时空穿梭装置面前,正好奇的盯着看,一道光芒就突然从装置上并发而出——   “滴滴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装置发出了启动的声音,她害怕的后退一步,然后突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装置面前出现了。   天晴眨了眨眼睛,先听见一个稚嫩可爱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主人!我带夏目大人来找你了!”   天晴:????   ……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又是我可可爱爱的小狗子   maji感觉不是小天狗而是小天使QAQ   说起来到这里鬼切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也让我相当心动2333   (这文以及后面的章节或许可以叫做鬼切表达爱的N种方式)   明天也是日万!月末的章节会越来越肥……敬请期待!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2章 #54-56   #54   越过走廊,天晴带着夏目贵志到了本丸会客用,比较小的和室。   烛台切很快帮忙着端上了合适的茶与点心,夏目突然造访本丸的消息一下子在本丸内传了开来——   说起来,最开始是没有人要告诉鬼切的,结果还是鹤丸国永自命鬼切的知心好友,特意跑到后山跟正在锻炼的鬼切说了这个消息。   鬼切最初也想不起来这个夏目是谁,只是听见鹤丸说“源辉的朋友,男的”,就把锻炼用的大石头放下来、风风火火的撇下鹤丸回去了。   毕竟鬼切总感觉源辉的好朋友都是不识好歹的那种。   就凭直觉,他感觉自己需要在现场盯着。   只是当他赶到,见到夏目那温和的气场,他闭嘴了。   看起来真的和源辉差很远,一看是上辈子做了坏事才认识到源辉的那种人。   (源辉:?)   只是……   鬼切留意到天晴对夏目那个乖巧可爱的样子,一张脸虽然认同夏目是个好人,他的心情还是一下子差了起来,他的脸色一沉,交抱着手就发散出可以杀死人的气场。   这一点叫室内的天晴和夏目都灵敏的感觉到了——毕竟两个都是灵力充沛的人,自然感觉到鬼切这个近乎瘴气的怨气,二人不约而同的见到了鬼切,天晴更是敏锐的……   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本来递出去打算给夏目尝尝点心的小手手都收了回来。   在压力低下放回膝盖上。   而夏目不明所以,只以为鬼切是天晴的护卫之一,就笑着把对方邀请进来:“这位……是天晴小姐的护卫妖怪先生吗?我们要不要把他邀请进来一起听?”   “啊这……”天晴眨眨眼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鬼切的身份,他已经莫名刚上来了:“不是护卫妖怪,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着,居然还脱掉鞋子,表情特别严肃的走到天晴旁边,一本正经的坐下。   毕竟鬼切身板本来就比夏目高挑稍壮一些,在他刻意要散发那股压迫感的时候,就真有几分江户时代最惹人尊敬的那种武士的模样,使得夏目也莫名认真起来。   天晴只好在背后掐了鬼切的手,让他放尊重点。   “怎么了?”鬼切斜她一眼,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晴有些无奈,对于突然和夏目较劲起来的鬼切,她无从入手——只好败下阵来:“好吧,反正这事情一定无法隐瞒你的……”   说罢,她就把夏目带来的信件用灵力打开,里头源辉书写的字体显现出来,显露出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体。   天晴在旁边看着,脸色越发凝重。   而鬼切看到天晴往眉心靠拢的眉头,从旁边瞄了一眼,也粗略看出来所谓何事。   “是与你家族有关的事情。”   “你看得懂人类的文字?”   “曾经跟随前主学习过各种礼仪文化之事。”   鬼切的语气把一切说得稀疏平常,但天晴却还是感到讶异——在她众多妖怪式神当中,懂得风流的不计少数,万年竹偶尔会写歌、吟诗作对,但也不懂几个人类的文字。   毕竟妖怪文字与人类文字相差太远,本来人类文字按照地域不同还会有所差异,反过来妖文以妖怪认知才是主流语言,所以妖怪当中会学习人类文字的真的不多——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鬼切居然说他看得懂,这就让天晴相当惊讶了。   知道之后,天晴对鬼切的印象一下子从只懂得战斗的武士笨蛋成为了十项全能的居家出门匹配的全能近侍,形象都变得高大上起来。   她于是阿巴阿巴阿巴的呆愣愣的看着鬼切,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还蛮让我意外的,意外得我都快忘记信件内容了。”   “……我帮你读一遍。”也正好检查源辉给她寄信的内容——鬼切蹙眉拿走她手上的纸本,数句读下来,鬼切的脸色是越来越沉。   ……这算什么意思???   居然说是因为现世那边白鸟家出了问题,导致妖怪骚乱情况严重,因此要把夏目寄托在本丸里暂住?   鬼切抬起头来,当下就想说一句他不同意。   天晴也意识到鬼切对源辉写过来的信不太满意,她也意识不到鬼切生气的点在哪里,只是把鬼切手中的文本取回,无奈笑着跟夏目说:“不管怎样,这事情我都同意了,本来本丸的地方就很大而舒适,如果现世的妖怪会骚扰夏目先生,那也确实是把你放在我这里最合理。”   “……这不合理。”旁边的鬼切蹙眉插话。   天晴抽了抽嘴角,只得伸手把鬼切一张不饶人的嘴捂住,连声对夏目道歉:“抱歉,这位不是我的式神,所以平常比较没有礼貌。”   夏目也只得无奈地笑笑:“不,我也理解这个要求相当唐突,我自己也不想突然打扰你的,始终和天晴小姐你也没有相当熟悉……但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辉的要求,他会为了我而烦恼。”   “辉他从认识时候开始,就一直为我费心,其实是个很热心的好人。”   “虽然你们常说辉遇上我是他的幸运,事实应该反过来才对。”   “我一直很想感谢他……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为了不给辉添麻烦而选择了来叨唠你,是因为辉对我确实很重要……”   说到此处,夏目弯腰对天晴行了礼。   “我就麻烦你了,天晴小姐。”   天晴眼神怔忡,见了夏目这幅样子,又忙的摇头:“不不不,本来这真的不是这么麻烦的事情……”她过去将夏目的身体扶起来:“你要在这里住多久也可以。”   “夏目先生,你不要为这件事忧心,我这就带你去本丸各处走一圈好不好?我再让大家给你安排房间。”   她笑着安排着,而夏目怔了怔,亦感激地点头。   “谢谢你。”   ……   强行把鬼切留在厅内打扫房间和他们用过的餐具茶点,天晴就亲自带着夏目到本丸的设施到处转。   一开始,夏目见到本丸里刀妖共生的画面还是啧啧称奇的,毕竟他这辈子虽然吸妖——也未曾见过妖怪像百鬼夜行一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若无其事的生活。   “这孩子叫作以津真天,她特别怕生,但也喜欢和人接触……之前她见到栗田口的孩子在水边玩差点掉进鱼塘里还会马上冲过去把他们救起来。”   “那边的是毛倡妓,正在劳改……夏目先生你千万不要被毛倡妓诱惑到,她虽然现在灵力被我削弱了,但还是会让被诱惑的男性整条手臂长出大猩猩一样的毛发来!”   “对啦,那两个都是雨女,其中一个就是我在江户时代的平安町带回来的,本性是不坏啦,知道自己不清醒时被鬼利用掳走了许多小孩,至今为止还是会自责的稀里哗啦的哭。”   “对了,你见到我们本丸那棵树了吗?那棵树其实是人面树来着……之前他被瘴气侵蚀,灵魂不堪重荷差点魂飞魄散了,但我还是把他留了回来,虽然现在还不能对别人说话,但貌似还蛮高兴待在本丸的。”   她一个个的跟夏目介绍着本丸里头看上去形迹可疑的妖怪,而夏目格外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又驻足在鱼塘面前,看在鱼塘里头冒出头来的河童与人鱼精。   他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极温柔的笑。   “天晴小姐和辉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天晴怔了怔:“虽然这句话是没错,但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那个人,用这样高兴的样子跟我说过妖怪的事情。”夏目眉眼低垂着,茶色的短发在风中轻轻摆动着:“那个人一直很讨厌妖怪。”   天晴想起这个,心里亦咯噔一跳。   啊对……因为之前源辉让她安排式神照顾夏目,看他欣然接受的样子,她还默认夏目应该是一个喜欢妖怪的人。   她认为夏目再怎么说也不是源辉那种讨厌妖怪的人,因此才毫无防备的跟他说了这么多。   只是夏目和源辉关系那么好,会不会他其实也是讨厌妖怪的?   关键是夏目一直以来,都被妖怪骚扰……   她突然有些心虚:“夏目先生,你会不会其实……也很讨厌妖怪?”   夏目看天晴小心翼翼的样子,茶色澄澈的眼眸没有半点动摇,他只是轻笑着摇头,再转身用极度温柔的表情看着本丸辽阔的田园。   “不,这一点我和辉不一样……虽然我经常被妖怪作弄,但心里还是觉得,大部分妖怪都很可爱和纯粹。”夏目半垂着眸:“我认为,我们不能以种类划分他们,就算我们全部同为人类,当中也有许多不善良的人存在……不是吗?”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但天晴却莫名能够理解夏目的意思。   她自己就是被身为人类的家人用最残酷方式对待的人。   “不如说妖怪才是我的同伴。”   “不如说妖怪更值得我相信。”   天晴和夏目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着,接着又傻愣愣的看着对方,无奈地笑起来。   “我懂夏目先生。”   “我也懂天晴小姐。”   天晴笑起来,看着夏目:“那今后,夏目先生也当我的朋友,可以吗?我是你喜欢妖怪的同伴。”   “当然可以,我很高兴哦。”   ……   #55   夏目在本丸住了一周。   但除了第一天和每天用餐的时间,天晴其实都没时间陪着夏目了——她几乎每天都埋首在寝室内处理狐之助让她处理的本丸事务,这样一周过去了,她终于舍得从屋里出来,再宣布了一件事。   “……大家,接下来,我要回江户时代一趟。”   她刻意用了“回去”这个词汇,从桌边站着的她表情写着三分平常没有的凝重,不再是那副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神情,自然是让刀剑们看出了端倪。   “……大将,你是打算到江户时代做什么吗?”   这时正要给天晴端餐的厚藤四郎眨了眨眼睛,问道。   坐在天晴不远处的夏目也抬起眸来,和早已知道主人心中想法的年幼的小天狗一同,静静的等待她发话。   身披着优雅羽织的天晴立于大殿中央,看着两列坐得整整齐齐,身形或高或矮的刀剑付丧神——他们不同于与她签订了灵魂契约的妖怪,不是每一个都知晓她过去的记忆,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知道她的想法。   所以在她于本丸居住的短短半年内,他们学会了从妖怪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去理解天晴此刻的心情。   见到旁边的不知火与雪童子等妖怪垂眸不说话,就是栗田口的短刀们,也察觉出这一次“回去”,和天晴以往的决定不太一样。   五虎退回来不久,也情不自禁的湿润了眼眸:“主人……是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吗?”   一期一振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用成熟也担忧的眼神看着天晴。   她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姿态很是端庄优雅,迟迟没想到怎么解释。   “这次不能带上我们一起回去吗?大将。”   药研也蹙起了眉头,紫色的双眸直勾勾的注视着天晴。   刀剑们担忧又不敢给她添麻烦的眼神被她看在眼内,她鼻头一酸,摇了摇头。   “大家的表情不用那么严肃……我只是回去自己本来的时代,处理一点妖怪骚乱的事件,只是我考虑到这件事存在危险性,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才想郑重跟大家说,接下来一个月,我估计都不会回来本丸。”   她一口气说了“一个月”,一个她上任以来都未曾离开过的时长,自然是让不少刀剑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有的甚至看向了狐之助——时之政府在本丸的代理,他们就想知道,审神者离开本丸这么长的时间,狐之助事前是知情的吗?   感觉到刀剑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狐之助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   从牠披着一身雨水闯入她房间开始,牠已经和她认识半年了。   她早已从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长成现在这副可靠的模样——狐之助知道,虽然那个宅邸让天晴感到痛苦与寂寞,但因为她是逃跑出来的,就总有一天,她必须回去。   狐之助于是用后脚一蹬,动作敏捷的跳到桌子上,抬起牠毛耸耸的脑袋。   “没关系,审神者你就去吧。”   狐之助脸上绽放出一个信任的笑容,黑黝黝的双眼倒映着天晴的脸,她似乎感到一丝错愕。   毕竟要离开一个月这个决定,狐之助也是刚才才听说的——她之前一直跟牠商量是半个月。   她看着狐之助,就感觉……果然她和狐之助之间,也曾经经历过不少事情啊。   她垂着眸蹲下来,抚摸狐之助的脑袋,嘴角牵起无奈的笑。   “谢谢,”她声音低柔:“你明白的,毕竟这是我自己本家的事情,不是我去处理也不行,也总不能交给现世的朋友帮我顶着。”   刀剑们在旁边听着,看出这是审神者做过最艰难的决定,不禁沉默。   “不过,我也学乖了,”她垂眸补充:“我知道如果我不带近侍大家会担心的,其实这一趟我也打算顺道寻找静形薙刀的踪迹,所以这一次……我会带同白山吉光前行。”   白山吉光从列中起身点头,示意明白天晴的意思。   她嘴角勾了勾,冲大家温和的笑了起来:“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不在的时间内,我们大家都要好好加油。”   “夏目先生,大家就先拜托你帮忙照顾了哦。”   “知道了,路上小心。”   ……   把决定郑重的告知刀剑之后,天晴在翌日早上就和白山吉光与鬼切一同自本丸出发了。   在形同时之政府使者一般的剑付丧神白山吉光的协助下,时空穿梭装置正常启动,在强光消失之后,他们再一次出现在江户时代的平安町,大道寺知世家的门前。   对方已经恭候他们多时了,得到她的消息,那四人高的门扉就左右敞开,里头还是穿着清一色整洁和服的家仆,天晴与鬼切和白山吉光一同走进,这一次也不用谁领路了,她直接就走到知世会见客人的房间。   源辉理所当然也坐在一侧,见到天晴满脸凝重的进来,也没像以前那样随意的调侃他,反而特别认真的说:“这一周你帮我照顾夏目,真的麻烦你了。”   “没事,只是夏目先生看上去有点不安,所以为了让他自在一点,我给他安排了一些审神者的工作。”   “你做得很好,那家伙就是太温柔了,不习惯麻烦别人。”   源辉这样说着,和天晴对看着,突然无法像以前那样自在的聊下去了。   毕竟他们知道寒暄和短暂的交代近况后,还是需要进入正题的。   知世也敏感的察觉出源辉与天晴现在都不是叙旧的心情,就呼了一口气,自己开始说话。   “相信天晴小姐你已经听小天狗跟你说过了……实际上的情况。”   “嗯,你们说的是白鸟家附近的山头有许多成年人类不见了,而且现场发现了可疑的‘咒术’痕迹。”   天晴径直坐在安排好的坐垫之上,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个时,就连身后的鬼切也惊讶了一瞬。   ——难道不只是妖怪骚动的事件吗?他还以为是白鸟家做了什么对妖怪不利的事情,却没想到是人类。   怎么就有一个新的版本了?   “……很好,看来那只天狗已经很好的把事情传递给你了。”   源辉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留意到后方鬼切的表情,索性跟他直接解释。   “我是故意没写在信件上的,毕竟遇害者都是拥有灵力的人类这一点如果让夏目知道,会让他格外不安、还会担心正在处理事件的我和这家伙。”   源辉这样一说,鬼切终于了然,再若有所思的看了天晴一眼。   她明明可以早一点跟他解释的——原来是涉及咒术的恶性.事件,那怪不得她这一周都皱着眉头。   天晴没有应答,源辉和知世则把调查到的细节娓娓道来。   “这段时间我也让我的式神前往检查,加上居住在附近的阴阳师,收集到的情报都很散乱……”源辉说着说着从衣服口袋中翻出一个木盒子,那木盒子上粘满了白底黑字的封印符,一看就并非吉祥之物。   他起身将东西端到天晴面前。   “但最少我能肯定,这盒子内的东西都不该是出现在寻常村落里的事物。”   他单手将木盒子放在大道寺家的地板上,而天晴定睛看了外盒一眼,就把封印符一张张撕开,展露出里头的事物——   那乍眼看去,只是一张只剩一个角落的书法用纸,但上头的文字,却是用鲜血去书写的。   田村太郎……   她眯着眼睛,确认上头稍微化开的文字是一个男性的名字。   “你可以把这张纸拿起来看看。”   源辉在旁边提醒,而鬼切在后方看着,因为担心盒子里头装着的东西对天晴有危险,就特意从后方走上前靠近她:“如有不妥,还是我先帮你……”   “不用了。”天晴摇摇头,低头就将那张泛黄的书法用纸从盒子里头拿起:“我知道辉先生想说什么,这张纸被诅咒了,而纸上残余咒力……甚至足够让人提炼出来。”   “可想而知,这一小角的纸来自一张完整的纸,甚至是一本书……整本集合起来,是一件完整的咒物。”   “我曾经在白鸟家内听说过咒物,也偷偷研习过咒术,摸过的咒物也不少……这一件咒物肯定不是普通的货色。”   她认真地解释着,源辉怔了怔,又无奈地笑起:“早知道你连咒术也能鉴定,我前几天就不用拼命寻找信得过的咒术师帮忙了……但无碍,你能看出来那就好说了。”   “反正就如你所见的,这种程度的咒物不可能被随意遗弃在‘事发现场’。”   “事发现场?”   “对……”源辉说道这里,蔚蓝色的眼瞳微微瞪圆,里头写着的严肃与专注让天晴和知世都不自禁屏息,直至源辉把调查到的事情娓娓道来:“那张纸上写的‘田村太郎’……”   “恰好就是其中一个于最近消失的,拥有阴阳眼能力的农夫……据他的妻子所说,他不只是失踪了而是……在妻子面前变成了形状怪异的怪物,再冲进白鸟家的山头消失了。”   “那位老妇人,至今为止都难以肯定自己见过的是梦还是现实。”   “但我能够肯定……”   “那就是真实。”   源辉语气冰冷地诉说着残酷的事实,幻想到发生在老家附近的噩耗,天晴的心霎时沉了下来。   ……   …   黑暗中。   ‘还需要更多的咒力……’   ‘还需要更多的咒力,只要我能让那个咒灵完全活动起来……’   ‘我就能算上是那位大人的继承者了……’   ‘还需要更多……更多……’   在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尽头传来,身穿着单薄衣袍的天晴站在空间的一脚,她能看见这个幽暗的空间内到处都漂浮着有一点浑浊的物质,她抬手去碰……   那些浑浊的物质就化成类似油一般的物质,粘附在她的手上,把她的手染成了黑色,怎么蹭都蹭不掉。   天晴着急的把手往身上擦,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待在空间内有点焦虑的缘故,她越是擦就越是蹭到新的污泥,与此同时,她脑海里传来了更多声响。   ‘好痛苦啊……好痛苦。’   ‘成就,成就、成就……’   ‘痛苦的人生……’   ‘我需要更多的咒力……’   ‘咒力咒力咒力咒力咒力……’   ‘加茂大人加茂大人加茂大人……!’   ‘真理之书,手札、咒力,咒力,人类献祭品,愚蠢的棋子嘻嘻……’   ‘咒力……’   嘶哑声音的主人在重复着类似的字眼,到后来的句子她已经无法听清了,那感觉就像是嘴巴塞满了泥土的饿鬼在说话,因为不知道目的,更是让人不安。   她恨不得马上把手上的黑泥擦干净离开这个梦境,只是远处佝偻着背的身影的话声却突然停止了,连带着呼吸声也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格外急促的脚步声。   ‘我感觉到能量,我感觉到一股庞大的能量,是绝佳的材料……’   ‘咒力咒力咒力——!’   天晴直觉感觉对方说的是自己,她慌得往后退了一步,但那道黑色的影子似乎已经来到她的正前方。   分明在漆黑一片的地方,她却离奇地看清了对方诡异的模样。   只见对方稀疏的黑发上有一道把头皮中央一分为二的刀疤,那人歪着脑袋抬起头来,展露出两颗如同死鱼一般浑浊的两颗眼珠,那鼻头朝下、嘴唇紫黑……   看着她,居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个大猎物。’   ‘锁定你了——’   她仿佛听见人用舌舔唇湿腻的声音,下一秒,一股失重感传来,她身下站着的地方就突然变成了液体,她的身体“扑通”的跌入浑浊沉重的水里。   那些像油也像稀土的东西灌入她的衣襟,迅速没过了她的脖颈,快要灌入她的嘴巴,将她呼救的机会剥夺……   救……   救……   ……   …   “救我!”   刺痛感从手臂上传来,使得天晴马上睁开了双眼,她爬起来望向自己的手腕,见到咬在她手腕上的小蛇松开了口,再于地上对她龇牙咧嘴。   她也是花了数秒才理解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谢谢你,八岐大蛇。”   ‘你会陷入这个梦境应该是身体自动把今天接触咒物的部分咒力吸收了,但那浑浊的咒力和你平常汲取的瘴气不一样,依附着前主强大的执念……’   八岐大蛇的声音从小蛇化身的口中传出,再在说话期间一点点消散。   ‘你毫无疑问是被盯上了,各方面小心吧……’   声音的余韵逐渐与晚上阴凉的空气融为一体,天晴望着幽暗的房间,望着手腕上两个八岐大蛇为了救她而在情急之下于她手上制造的两个小伤口……   刚才被黑泥拉进深渊的感觉确实真实得过分,就是现在,她都有点感觉错乱——不知道那些依附在她手上的黑色物质到底都清洗干净了没有。   她不可能再有睡回笼觉的心情了,只好披上羽织,过去将房门推开了一些,让月光漏进屋内。   刚才的梦实在太可怕了。   情感也很真实,如果八岐大蛇来得稍迟一步,她说不定已经……   天晴拉拢自己的衣襟,一头长可触地的墨色柔顺发丝在地板上散开,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那些软弱的情绪都揉成谁也发现不了的小球,永远藏在心底深处。   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不想被人知道,即是她恢复了现在这副样貌,拥有了一座本丸和值得信赖的朋友和式神,还是不敢面对有关自己名字上面的姓氏。   白鸟山发生的一切,她其实都不想去管。   刚才八岐大蛇没有把话说完——但她知道,那些咒力的残余物之所以影响到她而没有影响源辉,是因为她本来就情绪不稳定的缘故。   她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不想被任何人看见。   实际上,真的很想把自己藏起来——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会着凉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无奈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响起。   是她熟悉不过的,低沉沙哑的声音,她傻乎乎的抱着膝盖抬起头来,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眼前俊美不凡的武士妖怪,突然失语了。   只见穿着一身白衣的他逆着月光而站,朣朦的月光只面前描摹出他的轮廓,天晴看着他的身影,突然间,胸腔泛起一阵酸意。   她只得颤巍巍的抬起自己的手,再拉住鬼切比她温暖许多的手指。   那武士妖怪似乎也被天晴突如其来的触碰而吓了一跳——但下一秒,更让他感到紧张的是她冷汗涔涔的手心,冰凉的体温让她看起来与平日太不一样了,所以鬼切扑通一声,就单膝跪在天晴面前。   他抬手毫不客气的检查着她脸颊的温度、脖颈的温度,接着又不顾她拉住他手指的动作,特别霸道的回到她的房间,将她的棉被搬出来把她瘦弱的身躯包在里面。   而这一切动作,居然都没得到她半点拒绝,鬼切都觉得有点奇怪了。   “你……”   “鬼切,抱我。”   她突然打断他,再从被单中伸出了两只纤瘦的手。   紫蓝发规矩的武士男人被她这个请求吓了一跳,他本打算拒绝的,但看到她眼眶微微闪烁着的湿润光芒,他整个人都乱套了。   他怎么可能突然把她抱住?还是他这边主动把她搂进怀里。   他迟迟没有动作,第一反应甚至是一些推搪的借口:“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突然……”   “鬼切!”她任性地打断了他,似乎有点生气,一张秀丽的脸蛋望着鬼切,似乎还想骂他关键时候居然如此窝囊,但委屈的情绪还是先走上前,使更多泪水涌上眼眶:“你…你……呜……”   接着,是她自己扑进鬼切的怀里,把脸深深埋在鬼切的胸膛中。   他能感觉到她的整个身子都毫无保留的贴着他的,瘦小的肩膀颤抖着,让他终于明白她此刻的感受。   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反过来,他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为她再次掖好被子,将她整个人连着被子都抱紧了。   “……你不需要害怕。”   “我跟你约定过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滚烫的鼻息扑到天晴的头顶,而她把脑袋枕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缩了缩,没有回应。   现在她想,她哪里知道害怕。   貌似自从鬼切出现,她就只想对他撒娇,连自己本来担忧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她确实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的,但貌似鬼切对她而言,不是任何人。   白鸟家一直觉得她是怪物、是妖怪,而源辉觉得她人类。   唯有鬼切觉得她是她……   月光铺洒在天晴和鬼切的身体上,她在他怀中闭上眼睛,终于,一点点的散去了不安。   ……   在大道寺家休息两天之后,整理好了各种情报,他们第三天就经由妖界夹缝往白鸟家所在的平易町启程。   会选择走妖界夹缝这条路线,也并非因为妖界夹缝的路相较于一般的路有多安全,而是天晴与源辉认为有必要再从妖怪的方向收集情报,了解“变成怪物”的诡异事件有无在妖怪间目击过。   “如果你说是‘咻’的一声,整个头都变得和大首一样可怕的话……我们妖怪町内确实有人目击过。”   “是说之前个邪门的事件?我们都不敢靠近平易町了,之前曾有一辆胧车见到了怪物出现,吓得都不敢接送我们往返夹缝和地狱了!”   “主要是现世的瘴气实在太重了,我们又不是什么高等级的妖怪,靠近的都是傻子。”   在妖界夹缝的酒馆内,猫女和首无大大方方的跟天晴、鬼切和白山吉光们说着平易町的情况,而其余坐在酒馆内的妖怪听说平易町,有好些又主动靠近过来……   “是在说平易町的事情吗?我也听说了一些情况……”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接一个说,可不要吓着我的朝大人了!”   这时候,在一只河童要凑近天晴时,鬼切还没出手,坐在竹子上的辉夜姬就气噗噗的飞过来拦在天晴和妖怪和天晴之间。   她把“朝大人”的名号说出,一时间酒馆内的妖怪安静了一秒,旋即炸开——   “眼前这位阴阳师大人就是一段时间前为我们解决了许多烦恼的朝大人吗?!”   “啊!我之前没来得及给辉夜姬投递信件,但我也有事情想找朝大人帮忙……”   “原来这位就是那个不挑委托全都会帮忙的阴阳师……”   一句接一句“佛心阴阳师”的夸赞落在天晴头上,旁边负责委托书代理的辉夜姬听见小胸脯越挺越高,就像夸的人就是她一般,而天晴无奈的笑笑,又抬起手来把大家喊停。   “大家委托的事情现在先放一旁,在处理好平易町事件之后我都会听的,只是……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平易町的情报,你们有谁本来是栖身在那附近的?”   “有哦,去问百百爷吧,百百爷本来居住在平易町,这段时间都回来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这样说,接着拉着其他妖怪散开,好让天晴能一眼看到,坐在饭店角落那个身形矮小、拿着拐杖的老头。   “……百百爷!”   天晴有些惊讶的瞪圆眼睛,和角落的老头对上视线,对方历尽沧桑的眼神见到天晴,似乎也亮了一些:“是你……”   天晴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回头就拉起鬼切的手:“鬼切,我们过去坐——辉先生和白山君也快过来!”   鬼切有些不解的跟上,与天晴一起坐在百百爷的席位对面,没有穿着上衣的老妖怪拿着拐杖坐在板凳上,见到天晴,孤苦的脸上似乎也挤出了几分笑意。   鬼切疑惑:“你们认识?”   天晴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这一桌人听得见的声量说话:“是,百百爷是居住在我家附近的妖怪,小时候我偷偷跑到山里玩,突然见到把身体埋在枯草中的百百爷,吓一跳摔倒了……”   “那时候是百百爷把我背回家里的,后来听人说,山里有一个不喜欢穿上身衣服、提着拐杖的老仙人会给受伤的村民疗伤,大家都传是白鸟山的山神,但其实都是百百爷。”   “百百爷是个好人,都住在白鸟山上很多年了,白鸟山的事情问他准没错。”   源辉听天晴介绍着百百爷时脸上怀念的神情,也不自禁的幻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   会跑到山里玩再被野妖吓倒的小小的她,该是多可爱?   百百爷也笑着点点头:“就是没想到,你变成大姑娘回来了,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没想到你现在还以其他身份在帮助妖怪……”   他缓慢地跟天晴寒暄了几句,刚才在酒馆内的骚动他也有耳闻,之前也听说过辉夜姬在酒馆内说的阴阳师“朝”,就是没想到,是在白鸟山上曾经遭遇过一遍的,那个阴阳家的小姑娘。   百百爷本来还想说几句感慨的话。   只是还没想到该从何说起,源辉就已经先切入了正题——   “那么,百百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开白鸟山的?又是为什么要离开?”   百百爷充满皱褶的脸上在听见问题时似乎出现了一丝忧愁,他莫名的叹息了一声,再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天晴。   “百百爷也只能说,百百爷很庆幸,小姑娘你没有待在那座山头、那栋宅子里。”   “因为从入夏开始,那栋宅子,就变得不正常了……”   “我亲眼看见了,有一个浑身邪气的诅咒师,把一个东西送进了白鸟家之内……”   “我无论如何也害怕那个咒物,就离开了,离开了居住了许多年的山头,住进了妖界夹缝,只是晚走一步的小妖小怪,似乎都晚一步了……哎。”   在有些暧昧昏暗的光线底下,一直居住在白鸟山上的山精,细细地给天晴一行人描摹起一件极度诡异的事情来。   ……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前面一路有不同的人表达对天晴的好感,但鬼切对天晴说过的话,才是天晴一直以来最想听到的~不过现在还未到解释的部分hhh后面会好好解释   前几天和我同期基友聊天,说起我们都老执着于写出那种命中注定、和经过历练才决定永远在一起的故事,和目前同人板块流行的那种节奏很快的恋爱爽文真的是两个次元,我们同时感觉到彼此都是个要被时代淘汰的老人了……(茶)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3章 #57   #57-1   在日本民间,流行着一个很受孩子欢迎的玩意,叫作纸芝居。   纸芝居是一个木制的连环画箱,说书人事前将各种故事绘画成图,一张接一张的放在木箱子内,在讲故事的同时,将那些画面一张张更换。   米白色的纸张上故事生动精彩,盛载着孩童的梦想。   只是在妖怪与咒术师之间,存在着一个传说的咒物——叫作暗芝居,这个木箱子里头放置的画布是空白的,具有咒力的纸似乎永远用不完,使用者只需要在暗芝居的纸上写下故事,上头的故事不论有多荒谬,都会成真。   而据说,只要在暗芝居的画布上写下人类的名字与诞生日,暗芝居甚至有能力将活生生的人类变成咒灵,并控制咒灵听候祂的差遣。   在过去的一个月间,百百爷感受到了无数遍相同的诅咒气息,身上还挂着人类衣服的咒灵朝着白鸟家宅子的方向跑去,再在碰到白鸟家的结界之前,突然消失了。   ……被吃了。   当时百百爷心中闪过这个浅显易懂的答案,脑海里自然地联想起更早之前,由某个身上散发着诅咒气息的男人捧到白鸟山上的“不祥之物”。   咒灵被吃掉瞬间发出来的气息,与那个木箱的气息是一样的。   有一股怪物似的力量住进了白鸟家内。   百百爷也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那个是什么。   暗芝居。   是名为“暗芝居”的传说中的咒物,被诅咒师不知道从何处带到白鸟家了。   “把暗芝居带到白鸟家?”   天晴怔了怔,似是不太敢相信自己所亲耳听到的,就重复了一遍:“百百爷,你说你感觉到暗芝居的气息还在白鸟家的宅邸里面?”   “是的,虽然下等妖怪容易被诅咒气息影响,不容易察觉到诅咒的气息……但暗芝居的气息过于强大了,即便是我,也能轻易感觉到气息与其他空气的不同。”   百百爷皱起眉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苍老的脸上写着恐惧与担忧。   “只是我上一次听到暗芝居的时候,祂该只是一种咒物,不存在自己的意识……但当时待在山上,我却莫名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盯着看,因为太害怕了,注意过来就什么都没带上,躲回妖界夹缝之中了。”   他缓慢地说着,同时双手轻微颤抖,旁边的源辉闻言皱起眉头,再与天晴面面相觑。   “你听说过暗芝居吗?”   “是,毕竟是传说中的咒物。”天晴半垂眼帘,放轻了声音:“但白鸟家内没有高级咒术师,根本无法处理高等咒物,以往找到咒物,都会交给咒术名家的……”   “所以他们根本没打算‘处理’,而是留着暗芝居有用吧?”源辉湛蓝的眸光转深,看着天晴的眼神写满凝重。   “这……机会很大。”天晴还是觉得这个脑洞太大了,她多少有点想象不到——白鸟家是很多条条框框没错,某些分家也确实会为了增强实力而到处争夺传说妖怪的契约,只是……   “只是白鸟家涉足诅咒,是第一次。”   她说起这话时,桌底下的拳头微微攥紧,旁边的鬼切垂眸看见了,总是淡漠冷静的一双眸似乎更深沉了一些。   他不着痕迹抬起磨砺的手,在谁也看不见的情况下将她的拳头包覆起来。   滚烫又带一点霸道的力量覆盖着她,很快将她冰冷的手温暖了一些。   天晴终于冷静下来,拳头一点点松开,却没有从鬼切的手心挣脱开,反而小心翼翼的,反勾住他的手指。   这时候源辉也接着讨论:“如果暗芝居与我当初了解的没有不同,那暗芝居就只是没有意识的咒物……但如果百百爷看到的没错,暗芝居是在吃咒灵。”   “吃咒灵无非是希望吸收更多咒力……我想也是因为这样,白鸟山上盘踞的诅咒气息才越来越强大,让妖怪们感受到了威胁。”   这也恰如其分的解释了源辉找她时的描述,白鸟家附近的妖怪出现异常与骚动,恐怕也和暗芝居的存在有关系——身为阴阳世家的白鸟家对妖怪异常置之不顾,反而在宅中喂养传说咒物……   “这件事很严重,暗芝居在变得越来越强大。”源辉的眸光变得幽深,“白鸟家在协助没有灵魂的咒物存储能量,假若将来暗芝居真的成熟了……”   “那就是一只没有思想、任由差遣的怪物。”天晴皱着眉头,用很轻很轻的语气把话说完。   “看来,这件事已经不是单凭我们能够解决的了。”源辉眉头锁紧。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点点脑袋。   源辉与天晴对看一眼,前者已经从桌边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说:“我必须先想办法把调查到的这部分内容告诉源家和大道寺家,你和鬼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可以,那我让白山君跟上你,如果有任何事情,也可以直接用铃铛跟我联系。”   “执行命令。”白山吉光从天晴身旁站起,一板一眼的跟到源辉身旁。   临别之前,源辉还深深的看了一眼鬼切,后者也出奇地理解了源辉的意思。   他半垂眼帘遮住好看的双眸,语气虽然疏冷,却也说得肯定:“不用你说,我自会保护她。”   ……   离开妖界夹缝后,天晴和鬼切就在最初离开白鸟家后第一个抵达的熊守镇附近,寻了一家旅馆居住。   期间,为了方便租房,鬼切特意化成人形跟在天晴的身后,身穿寻常武士打扮的他扎着一条利落的马尾,那英俊凛然的样子让旅馆的老板娘不敢怠慢,连忙给二人安排房间。   “两位大人是吗,我马上给你们安排两间……”   “一间就可。”   鬼切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老板娘,对方虽然被这冷漠的气场吓了一跳,但听到“一间”的命令,视线还是忍不住在天晴与鬼切之间暧昧的来回。   “哦,哦,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原来这位是你的妻子,我这就……”   老板娘调侃着,跟在鬼切身旁的天晴闻言脸颊涨红:“等、等等……谁是他的妻……”   虽然是想马上否认,但话说到半途她还是因为太在意鬼切的反应而先瞄了他一眼,只是这不看倒好,一看就发现就连鬼切的眼神也写了几分错愕。   而他微尖的耳廓上,似乎染上了一抹红色。   所以……他这不也是在害羞吗!   天晴突然都忘记要对老板娘解释什么了,注意力都在鬼切身上,最后又唯唯诺诺的抱怨:“你看,都让人产生奇怪的误会了……”   “……我必须时刻保护你。”鬼切亦有点闷骚的回应,接着,他稍微偏过脑袋:“而且,不奇怪。”   他的声浪不大,那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嗓子中似乎渗着一些会让天晴心脏揪紧的情感。   她还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要呆在鬼切身边,就能感觉到安心——   而鬼切,对她似乎也有“一点特殊”。   她没有刻意反驳鬼切的话,只是乖巧的站在他身边,直至老板娘再次回来,将二人送往房间。   鬼切也收起了只会在她面前展露出的动摇,只平静地嘱咐:“今夜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好。”   ……   在洗嗽过后,天晴真的早早趴下了。   从本丸到大道寺家、然后到妖界夹缝到找到百百爷他们用了一些时间,这段时间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今天从百百爷口中得知的咨询量也过大,如同鬼切看出来的那样,她很疲累了。   刚才如果不是被鬼切狠狠盯着,她估计连晚餐都不想吃。   旅馆外月亮悬得正高,天晴躺卧在雪白的被褥上,瞧见旁边如同一尊佛像那般一动不动的鬼切,她无奈地勾起嘴角:“你不睡吗?老板娘都给你铺好被团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我是妖怪,不需要像你那样每天休息。”鬼切淡淡地回应:“况且,这里的气息无法让我放松警惕。”   “但你昨天和前天和大前天都是这样说的。”天晴裹着被子翻身,把脸朝向鬼切的方向。   鬼切远远看着那个披散着一头黑发的少女,他与她只隔着两块榻榻米,虽然之前并非是没有与她近距离接触过,但在没有任何危机的安静房间内看着她解下发髻准备就寝的样子。   不论是那朣朦的月光与她放松的脸庞,还是那格外静谧的气氛,都让鬼切生出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甚至忘记要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静的凝看着她,幻想自己能一直就这样看着她。   一直,一直就这样和她待在一起。   “……鬼切?”   她忽然又唤了他的名字,似乎想从床铺上爬起来。   但他却起身了,过去伸出佩戴着护甲的手,将她按回枕头之上,压低了声音固执地说:“睡觉。”   “好了,那我不管你了……反正我也真的很累了……”   她打了一个呵欠,合上眼睛前还有些不舍的看了眼鬼切的侧脸,月色底下,化作人形的鬼切依然俊俏得比她见过的所有人好看。   下颌线菱角分明,鼻梁挺直,剑眉浅浅没入鬓角,还有那深邃平静的眼神。   ——这真是个特别的夜晚呀。   有鬼切守着自己入睡,不在本丸,外头也没有其他刀剑男士——只她和鬼切,两个人。   夜色渐深。   ……   #57-2   滴答。   滴答。   滴答。   有节奏的水滴声在身边响起,天晴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竟突然置身于一片熟悉的树林内。   不论是周围刻意缠绕上粗麻绳与符纸的大树,还是那带着划痕的路牌,以及那些悬挂在入口独特的、印刷着飞鸟纹样的灯笼,都恰如其分的……   提醒着她,这里是白鸟山的入口。   她发现自己正赤脚站在入口处,抬头看去,那栋偌大的宅子隐约可见,而那其中,似乎有谁在跟她说话。   ‘天晴,你不能过来……’   ‘你不能再回到这里了。’   ‘你快离开,对不起,是我……’   一个女性的嗓音从周围传来,天晴站在两盏灯笼之间,顿觉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很温柔,很怀念,但她记不得是谁的声音了……在白鸟家内有过这样的人吗?不论是她的乳娘还是贴身照顾的家仆,声音都不是这样的,这个声音的主人,听起来更加年轻、澄澈……   只是她,为什么在对她道歉呢?   她试着稍微往前走了一步,想把那个声音再听清楚一些。   ‘不行,天晴,你快回去吧,快回头,不能再回来了……’   “为什么?”   她皱起眉头,虽然她自己也不想再次踏足白鸟家的领域,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对她没有恶意,而她需要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感觉自己和这个声音的主人,有着某种联系。   “你在宅邸里面吗?你为什么会在里面?”   ‘我不能告诉你,你现在也不要过来,你快一点醒来,快点……’   “为什么?”   ‘这样下去,你会遇到危险的,加茂成宪已经注意到你了……’   “加茂成……”   她抓住这个陌生的名字,正想将名字重复一遍再问个究竟,剩下来的最后一个音节“宪”却哽在她的喉咙内,一股粗鲁的力量突然箍向她的脖颈,天晴下意识想要掰开,却无法在自己脖颈上抓到什么。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扼住她!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前方白鸟家的景象变得越来越远,女人泫然欲泣的声音也逐渐听不见了,她依稀记得她说的“醒过来”的字眼,所以她现在正于梦境当中吗?   她必须醒过来,要醒过来……   她的腿在空中拼命蹬着,手扒拉着,都无法把无形的那只大手抓走,取而代之的,是她脚下的草地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沼泽,她想起了来到现世后的那个晚上,那个奇丑无比的人……   是他抓住了她的真身吗?天晴在逐渐被黑暗吞噬的看空间内勉强维持着清醒,她的意识似乎被困在梦境当中了,如果她必须醒过来,她……   “八岐大蛇!帮帮我!”   她尝试张口喊出那上古邪神的名字,突然间一条紫色的蛇从她的口中窜出,却离奇的没有带给她任何难受的感觉,反而是一口精准的咬在她面前透明的力量上。   那要置她于死地的力量松开,她身体往下一坠——下一秒,整个屁股就落在了柔软的什么上。   砰——地一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回到了旅馆的房间内。   只是危机并没有解决。   她眼前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稀疏的黑发上一道把头皮中央一分为二的刀疤,两颗如同死鱼一般浑浊的两颗眼珠、鼻头朝下、嘴唇紫黑……   “是你……”   那个在她触碰咒物后曾出现在她梦中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但这里却不再是梦境,而是她刚才入住的旅馆。   眼前的人身上散发着相当不祥的诅咒气息,只轻轻一看,就能见到他手上佩戴着不少咒物,但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咒术师,这个人应该是诅咒师吧?   他为什么会进到这里?鬼切呢?   天晴飞快地看了旁边几眼,却都不见那个武士妖怪的身影,空气中却有淡淡的血腥气味——鬼切不可能轻易离开她,除非,遭遇了相当可怕的情况……   “你在找你的式神吗?”丑陋的男人勾起嘴角:“今天行动前,你们家主就提醒我你是白鸟家内拥有最强精神力的后辈,让我用最强的咒术应付你的式神。”   “所以他现在被困在我特制的咒具里,我的咒具‘疯狂家书’能隔绝中术者与外界的联系,直接攻击对方的精神空间,对于你们这种依赖与妖怪联系的阴阳师来说……是最有效的领域。”   “至于失去阴阳师支援的妖怪,精神世界一旦崩溃,恐怕灵魂也不复存在了吧?”   男人蹲下身体,那死鱼一般的双瞳中像一池死水,与他对上视线时,天晴感觉自己像被一股压抑的力量一点点的拖进深渊,那种感觉就和之前的噩梦类似,黑色的液体在一点点灌进她的衣服、她的口鼻……   她身体下意识颤抖,但在这危机之中,她同时无比担忧着鬼切的状况。   就和眼前这个人说的一样,如果他口中说的领域是攻击精神的空间,那鬼切很危险,她……   胸口突然划过一丝痛楚,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她脑海里涌现。   鬼切在遭遇危险,鬼切很危险!   天晴皱眉咬牙,抬手就卷席起一阵妖风,将自己与男人分隔开来!   男人下意识用手遮挡着风,而她从袖口袋中翻出两张式神契约书:“……不知火、万年竹!”   两个式神凭空出现,而天晴在榻榻米后翻了个滚,再纵身从房间内一跃而出、同时召唤出新的式神:“雪童子!”   风雪中一个雪白的小男孩出现,将她稳稳地接住,用最快的速度避过后方男人的攻击——更多的咒术追击从她后方追赶而来,她都没有去管,现在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男人对鬼切施术的地点,她要把鬼切救出来,还有……   “辉夜姬,去和源辉联系,告诉对方已经找到这边来了!用我的铃铛!”   她同时让雪童子跑得更快一点,终于她发现了,整座旅馆意外的的天不是天,反而被一个漆黑的术式笼罩着,像一个巨大的结界,完美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和动静遮掩起来。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这里都是他的战场,而她是他的笼中之物——只怪她对于咒术一点也不敏感,也曾经碰过那个咒物,对方肯定能轻易找上来。   不,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无用了……   “八岐大蛇,你能从镜中出来想想办法吗?”   ‘可惜不行,刚才只是入侵你的识海我已经……’   “那毛倡妓、雨女,你们出来!”   天晴几乎将自己所拥有的战斗式神都召唤出来,直至她终于感觉到,在旅馆后庭附近一本不起眼但却诡异的小书……   那个就是咒术的核心!只要破坏那个咒具,鬼切肯定就能得救了!   天晴伸出右手,将更多的风之力凝聚,再拼命的够向那个咒具所在的方向,只是,就在雪童子快要把她抱到那个方向时,她听见一声闷哼,后方的雪童子竟突然抱着她从天上重重坠落。   二人从屋檐上堕落旅馆后庭的露天温泉中,滚烫的热水将她身上的衣衫都打湿了,但更重要的是,她看见雪童子背上竟插着三道如同雷电般的灵力。   “小雪!”   “天晴……大人……”   雪童子虚弱地喊着她的名字,同时轰、轰、轰的几声响起,在雪童子身后坠落的,是她先前召唤出的其他式神——身上都插着从天而降的电针,把他们死死地钉在地上。   天晴认得这道电针的主人,不,她不能把这个称为电针,因为这是他们白鸟家现任家主、她爷爷白鸟洋天独有的雷属性阴阳术式,雷鸟。   这算是可攻可受的束缚术式,能准确无误的击中妖怪,乍眼看去只是普通的锐器,实际上却能封住妖怪身上所有动用妖力的灵穴,所以对雪童子他们来说,肯定不只皮肉上的痛苦那么简单。   她错愕的望着那熟悉的招数,背后就是那本小书,她只差一点点就能救到鬼切了。   她一点点地把身子往后挪,就只是一点点也好,她想破坏那个咒具。   “鬼切……”她呢喃着他的名字,眼神透着脆弱与绝望:“你快点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那道她不想看见的影子从结界内凭空出现——是那个苍老和伟大的男人,对方手上还执着一柄雕刻着飞鸟纹的剑,雷电似的灵力在上方缠绕着。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那是看垃圾与累赘的眼神,天晴熟悉不已。   “爷爷……”   “看来,你的妖力已经觉醒了,很好。”   “什么?”   天晴有些错愕瞪圆眼睛,这个人怎么可能说妖力觉醒是好事?因为他从前可是最厌恶她半妖的身份了,事到如今怎么可能……   “你不是都调查过了吗?和源家那小子一起。”白鸟洋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天晴:“我们在培育暗芝居。”   “那……所以你们在把人类变成咒灵,喂给暗芝居都是真的……”天晴皱起眉头,这时即使再往后灌灵力,那个咒具都没有反应了,她却无暇再管,因为光是白鸟洋天的威压,就足以让她全身虚软。   “……”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   “本来我对这个计划是毫无兴趣的,直至加茂那家伙得到了加茂宪伦的手札,也真正找回了暗芝居的箱子。”白鸟洋天平静的眼眸中无喜无悲的看着天晴,同时间那个丑陋的男人也从旅馆里一跃而下。   最初被天晴召唤出来的不知火与万年竹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身上被咒术缠绕、动弹不得。   “不知火!万年竹……”   “加茂成宪。”白鸟洋天眼皮微微抬起。   被唤到“加茂成宪”的男人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他回头看了眼两个奄奄一息的式神:“对现在的我来说,这种级别的妖怪根本不足挂齿,还不如刚才那位武士妖怪。”   “洋天大人说的对,我的目标是让传说中的暗芝居拥有实体并降临世上,只是……过去的我失败了,我发现了,若希望暗芝居能完全苏醒、方便使唤,还是得有一具拥有灵力的肉身才行。”   “只是最初的器具崩溃了,果然只拥有灵力的人类无法盛载暗芝居的力量,只是,如果是同时拥有妖力与阴阳之力的人类……”   “这就让洋天大人想起你了。”加茂成宪笑起来,脸上的疤痕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真好呢,你终于能给家中长辈派上用场……”   锵——   只是加茂成宪一句话没说完,三道银光就在同时间在他眼前横空劈开,将他的身影与黑袍子一分为三!天晴瞪圆眼睛看着那在瞬间出现的武士身影,他浑身是血、伤痕累累……   她马上回头看,她身后的咒具不知何时起已经被破坏了!   “鬼切!”她差点要哭出来,那个深发的武士男回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眸中的泪光,满腔怒火更是旺盛,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赶到她身边,因为他能感知到……   刚才他砍的人根本不是实体!   咻咻咻——   同样的三道咒术像利箭一样从天而降,同时也有三道雷电降落,鬼切左闪右避,很快被雷电划伤了手臂。   “啧!”类似于麻痹的感觉从伤口蔓延到他的整条手臂,那不只是雷电而已,而是带着封印术的阴阳术式,只要被这东西命中,他身体好大部分都动弹不得!   但他又怎么可以被这种东西绊住脚步,他可是发誓了的,必须要保护好她!   鬼切无视掉右手臂的麻痹感觉,毫不犹豫的驱动了体内储藏的灵力,一下子将身上的所有妖血都激活了——   天晴眼睁睁的看着他双眼变得通红,身上灵力暴涨,是鬼切的觉醒状态!   他已经能把这个状态应用自如了吗?明明没有任何主从契约在帮助他!   天晴尝试爬起来,又见鬼切无视掉所有来自加茂成宪与她爷爷的攻击,将一刀又一刀的攻击挥砍向他们,虽然她的爷爷脸色不变,但加茂的攻击似乎减慢了!   她同时也跑去雪童子他们的身旁,尝试一根根的破解掉爷爷的术式,将她的式神解救回来。   “小雪,你支持住,我马上把术式解开……”   “还有不知火与万年竹他们……”   她手抖着将那些术式吸收,很快白皙的掌心都是被反噬烫伤的痕迹,但她都没有停下——毕竟在这个结界内,如果她不把式神都集合起来,她很可能无法把大家带走。   也不知道辉夜姬成功通知到源辉了没有,她……   “啊!”   突然的,她在雪童子面前惊呼一声,一股奇怪的力度把她的后脚狠狠抓住,把她狠狠的往后拽。   她马上回头检查,就见刚才关住鬼切的咒具不知何时起愈合了,里头伸出了一道长长的咒文,像藤蔓一样缠上了她的小腿,不论她用妖力或是阴阳术去攻击,都无法切断!   鬼切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情况,就马上从白鸟洋天身边退开,尝试用刀刃攻击向那个正在吃人的咒具。   只是现在的咒具就像被加固了一样,和刚才不一样,有一层厚厚的咒术包裹着,鬼切恶狠狠的回头看向加茂成宪所在的方向——刚才他就感觉对方有意识的往后退,他以为对方是不擅长近战,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这时的鬼切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好,想尝试用刀将咒术钉在原地,但那带诅咒的力量却和他接触过的妖力都不同……   鬼切越发紧张,头顶的白发微微竖起,瞳孔也瞪圆起来……   “鬼切,你小心后方!”   天晴提醒着把鬼切推开,才刚好躲过一记来自白鸟洋天的攻击,鬼切往后两个空翻稳稳地降落在原地,面对这带着杀意的攻击,他就像恶鬼一样龇牙咧嘴起来。   “我刚才都观察一段时间了……天晴,这只妖怪居然不是你的式神吗?那你又是用什么方法让他对你言听计从的?”   白鸟洋天突然开了口,低沉严肃的声音语气冷淡,让人不寒而栗。   “该不会,你在这一点上也继承了你的母亲……”   白鸟洋天意味深长地说着,想到刚才天晴与鬼切的互动,心中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如此,看鬼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恶起来。   他皱起眉头,竟突然举起了手中的阴阳道具,更多的雷电凝聚在剑尖,天晴一看就认得了,以往被这一道攻击打中的妖怪都不可能毫发无伤,而且这个招式拥有绝对命中的能力……   “不要!”她尖叫出声,害怕爷爷对鬼切下那个毒手,在鬼切也要拔刀应对的瞬间,天晴咬牙抓起那个咒具,用风的妖力将咒具连同自己一起送到了鬼切的面前,展开了守护的术式。   天雷轰隆隆的将天空一分为二,紫黄夹杂的雷电像飞鸟一样从天而降,除了曾经见过术式的天晴,谁也跟不上术式的速度,她也只是恰恰赶到鬼切原本站着的位置,将他一把推开。   足以把人轰成灰烬的攻击从她头顶击落,虽有风属的庇护,但无数的雷电还是直封住了她的灵穴,攻击过后,她只得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这个术式实在过于强大,其证明就是——加茂成宪本打算用来抓天晴的咒具,也连带着在刚才的攻击中被劈成灰烬了。   “洋天大人,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我的咒具啊……当初可是养了很久……”   加茂也从暗处现身,降落在白鸟洋天的旁边。   鬼切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天晴,被她推出老远之后,她似乎替代他承受了攻击,突然间,她在自己身上施展的加护术式都没了气息。   “喂!你……”   他想赶过去,身体却突然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他见那个威严的老人蹲下身体将那个脸色惨白的少女抓了起来。   她的脑袋往一边歪着,嘴角溢出了血丝。   “果然你能挨下我一记攻击,算是不负我的期待。”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老人口中吐出,他看着天晴的眼神倒不带任何嘉奖的意思,只是冷到极致。   “拥有妖力的你想来……一定是比你母亲更适合的容器吧?”   老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几乎失去意识的天晴眉头皱了一下,她咳出了更大口的鲜血,但已无力反应。   在这仿佛没有出口的结界中,她只感觉到从前那个使她畏惧无比的男人靠近了她,用带着灵压的手贴着她的头顶。   “不过你的灵魂,依旧碍事。”   随即,是一掌下去,许多白色的光球从她体内溢出,鬼切认得那些气息——那些都是他们辛苦从各处找回来的她的灵魂碎片!   她的碎片就像花瓣一样从她体内溢出,再像雪花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他的双眼都被血充红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术式固定着他——   “可恶!”   他从衣袋内翻出最后一柄小刀,用力的插进自己的腹中,尖锐的痛楚使他闷哼了一声,同时也让他清醒过来,更强大的灵压爆发而出,使他有能力用最快的速度将少女从老人的手中夺走。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女孩抱在他手中,竟变得比一直以来都要轻。   轻得就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一般。   他从来不会在战斗中逃跑。   只是这一次,手中抱着她,鬼切头也不回的往前奔跑,一直往前跑——   “可恶……”   他咬着牙带她逃跑,同时天晴的手背,突然出现了审神者之证。   熟悉的光芒突然将鬼切与天晴包裹起来,几乎是在鬼切用尽一切力气之前,他再一次睁眼,就回到了那樱花飞舞的熟悉的本丸之中。   “怎么了!居然突然连审神者之证都启动了?!”   “听、都听说这个可是唯有审神者在面临严重生命威胁的时候才会自主启动的设置啊……”   远处,狐之助着急地跑来,见到那浑身是血抱着天晴的鬼切与那双眼紧闭的少女,本能地……闭了嘴。   “审神者……”   “还活着吗?”   ……   --------------------   作者有话要说:   QUQ对,不是周末却掉落9k更新   因为我写到这部分的时候太想推剧情了   而且不只是今天9k,明天也双更……大家不要看漏了哦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4章 #58   #58   “听说大将回来了?”   “主公没事吧?”   “主人大人怎么了?”   在那阵强光乍现之后,本丸乱作一团,药研在狐之助的催促下飞快赶到天晴的寝室前,还没进去,就被人用力握住了手臂。   药研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对上鬼切一张惨白的脸。   此刻的他看上去相当狼狈,鲜血自额头汨汨流下,好些甚至糊住了他的眼皮,平常爱穿的一身白槿狩衣有好几个明显渗血的伤口,他连站都站不稳,落在他手臂上的力度却出奇的大。   “鬼切?你怎么了……”   “救……她!”   他咬着牙从喉咙中吐出两个音节,紧皱的眉头无时无刻提醒着药研他的痛苦。   他吓了一跳,又马上拍拍鬼切的手背:“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的,但你这幅样子也会让大将担心的,快让大家来帮你处理伤口!”   “……”   “这里就交给我就行了,就是你非要盯着,也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帮助……”   药研吃力地将鬼切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再示意后方赶过来的烛台切将鬼切带走。   继而走进那个气氛诡异的房间内。   ……   审神者之证。   说的是时之政府在审神者上任时给予审神者的证明,那个证明以咒术的形式融入审神者的体内,像是“许可证”一样允许审神者感知并且影响本丸的一切。   这个审神者之证平日不会轻易启动,除非在审神者之间交接、或是面见时之政府的官员时才会被检查,平日就像不曾存在一样安静的躺在审神者的灵魂中。   就除了一个情况——审神者之证会自行启动:那就是审神者遭遇严重威胁性命的危险的时候。   假若时之政府突然侦测不到审神者的灵魂或意识,就有可能启动这个审神者之证,这个审神者之证就像储备能量一样,将无视审神者所身处的时代与地方,尝试再一次将审神者传送回一个时之政府可以接触的地方……   而当中最先尝试的传送地点,就是审神者管辖的本丸。   也是因为这样,天晴和鬼切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回到了这里。   “只是,审神者之证的颜色一直没有减淡……药研阁下,我们审神者的身体状况如何?”   “我已经检查大将身上的伤口了,是有几处比较严重的外伤,但包扎过后就没有再出血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药研欲言又止的看着天晴的睡脸,此刻她脸色苍白,气若浮丝。   “感觉大将很奇怪。”   “为什么?”狐之助偏了偏脑袋,又用鼻子蹭了蹭天晴的手背,此刻她的掌心冰冷,让牠鼻头一酸——好想看审神者马上醒过来,然后摸摸牠的脑袋啊。   “因为平常……只要待在大将的身边,我总会感觉到一种平静和安心的感觉,毕竟我们大家平常都由大将供应的灵力维持外形,所以待在提供灵力的中心旁边,我们总会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大将身上的力量……”   药研说着回头看向一旁协助治疗的压切长谷部,对方也是一脸凝重。   “对,现在待在主人的身边,我都感觉不到主人那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是为什么……”   狐之助不解地望着天晴,这是代表刀剑和审神者的联系甚至到了稀薄的地步?但牠身为本丸的使者,倒是感觉不到这座本丸有什么异样,要牠说,这里的灵力还是供应充足的。   要有个什么不妥,牠的铃铛也会马上告知……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也就在狐之助困惑万分时,一个温润却透着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牠马上回头看去,就见到那个茶发少年与飞在半空的小天狗,对方见到主人满脸憔悴的样子,自然是忧心忡忡的飞近。   “天晴大人!天晴大人你醒醒……”   “小天狗,我想天晴小姐现在……”   夏目想开口解释,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毕竟狐之助与药研他们都把视线紧放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更需回答他们的问题。   “现在本丸能够维持运作,是因为天晴小姐在离开前……就把一半的审神者权利移交给我,同时在我房间秘密地放下了她的备用灵力,所以就是她本人不在,本丸还是能维持本来的运作。”   夏目说起天晴这个做法时,眼神写着淡淡的忧伤与无奈——她曾千叮万嘱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也特意把信物和术式写在他现在居住的房间,希望刀剑们不要发现。   她曾经说过,这个只是保险措施——只要她成功回来了,这术法对大家不提也罢。   他也明白天晴不想在本丸内造成任何恐慌。   只是……他没想到她预料的事情真会成真。   “所以恐怕……天晴小姐的情况很糟糕,糟糕得无法维持本丸的运作。”   夏目说着攥紧了拳头,他实在难以想象——在现世那边源辉和天晴他们到底遭遇了多可怕的事情,为什么告别前那个活蹦活跳可爱的女孩,会这样狼狈的回来。   甚至,他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灵力了。   “那……这……我们的审神者怎么办?”狐之助听见夏目的话,豆大的眼睛马上涌出泪,牠用前爪推了推天晴的手臂和脸颊:“她不会醒过来了吗?夏目大人,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抱歉。”夏目眸中闪过沉痛:“虽然我拥有看见妖怪的能力,但我对阴阳术一窍不通,目前我能够为天晴小姐做的,也就只有代她先照顾本丸的职务,其余的事情……或许得等辉来想办法。”   “……”   偌大的寝室陷入了沉默,狐之助虽然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了。   药研和压切长谷部对看一眼,也没有多言,只是捧起手入箱默默地离开天晴的房间——他们还需要商量,到底怎么和弟弟们解释这件事,就他们的审神者已经不是审神者了,本丸又回归到最初的状态……   不,他们在乱想什么呢。   他们的审神者,他们的主人、大将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并没有再一次被丢下,她在离开前也刻意为他们打点好维持本丸的方法,这证明着大将还是那个温柔的少女,无时无刻都在为本丸着想。   她一定是希望回来的,她会回来的——   药研这样坚信着。   ……   天晴与鬼切从江户时代回到本丸,已经过去了一周。   鬼切被白鸟家家主用阴阳术击中的灵穴好不容易愈合了,虽然流失的灵力与觉醒后的副作用还没完全恢复,但最少他现在能自如地活动了。   天晴的状况他已经在醒来后听鹤丸说过一次,他也注意到,平常在本丸内到处跑的妖怪都消失了,估计是主人已经没有余裕维持他们在这边的活动,所以联系强行中断了。   还能待在本丸内的妖怪,就只剩他与人面树。   被严厉禁止修行的他屈膝坐在天晴的寝室外,太阳缓缓下降,将这座过分安静的本丸染成了灼热的橙红色。   鬼切想起无数个黄昏,修行结束的他从本丸本殿的屋顶处看向田边,总会看到她掖起袖子笨拙的和短刀们捧着蔬果走向厨房的方向,当时的她脸上笑容明媚可爱,和对着他时凶巴巴的样子都不一样。   但她对他也不只会凶巴巴。   还有手插着腰无可奈何的样子、瞪圆眼睛傻愣愣的样子、被他突然出现吓到后那拼命掩饰慌乱的眼神、在他靠近时不拒绝又带点认真的凝视、还有在危机解除后她满脸担忧地朝他奔来的样子……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习惯看她,也习惯看她眼中倒映着他的样子。   习惯被她依赖,也乐意看着她只让他主动接触——不论是牵手、拥抱、还是被他粗鲁地扛起,她都只会吓一跳,却从来不会把他推开。   甚至有时,她看着他时白皙的脸蛋会微微泛着红,抿嘴笑时那抹唇色比樱都要好看。   一股疼痛突然自鬼切胸腔的位置出现再蔓开,害他眉头蹙了一下。   ……明明,他跟自己说过不要轻易打扰她休息的。   但他还是受不住,因为思念而忍不住再一次拉开了她的房门,屏息着靠近了天晴的床褥,虔诚又小心地——单膝跪在她枕边。   “你怎么还没醒来。”   他的嗓音低哑干涩,注视着她的眼神写着无限思念。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勾她的手指,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我……”   他看着她,总感觉心中有一句话想对她说清,只是那些郑重的字句还未从他口中说出,他就忽地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什么勾住了一下下。   鬼切猛然抬头,再不可置信的望着天晴的脸,又伸手去拍她的脸颊。   “喂、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醒一醒!”   鬼切着急的扶起她的手,眼神慌乱。   他一声声地呼唤着枕头上的少女,终于,她下垂的眼睫抖了抖,眼皮终于睁开了一半——   鬼切大喜过望,又伸手将那个女孩一点点的扶起来:“你终于醒来了,你……”   他捧着女孩的脸想表达自己这段时间有多生气、有多想念,只是话还没说完,鬼切就察觉到了——此刻醒来的天晴,看着他的眼神,并没有一丝丝波澜。   那双总是清凉的眼睛,此刻就像一潭死水,毫无焦距的倒映着他错愕的脸。   鬼切的心脏像被狠狠划了一道。   “你……认得我吗?”   “……”   她没有开口回答,甚至连半点疑惑都没有——很快就把放在鬼切脸上的视线收回,毫无灵魂的坐在那里。   鬼切扶着她的手都不受控的抖了起来——他瞪圆着眼睛看女孩熟悉又陌生的侧脸,喉咙发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她理都没有理会他。   鬼切无力地垂下手来,总是挺得笔直的腰杆也泄气似的弯下了一些,就连自己的坐姿不够端正,他也无力察觉。   他就那样颓靡的跪坐在毫无反应的女孩面前,直至一道紫黑色的烟雾从一面青铜镜中弥漫而出,身上缠着蛇的男人轻轻降临在这个安静的寝室内,再走到天晴的面前。   鬼切此时已经没有阻挡的力气,只能看八岐大蛇凑得极近的姿势去检查天晴的状况。   鬼切都不敢看她,只勉强抬起死寂的双眼,与八岐大蛇对上视线。   对方见到骄傲的鬼切突然成了这副样子,也没有调侃的意思了,只是一脸凝重地开口:“人类小丫头此刻的情况很危险。”   鬼切眉头一蹙,看着八岐大蛇,沉声:“你知道如何让她脱离险境?”   八岐大蛇抿了抿唇,似乎还在迟疑要不要说。   鬼切却等不及了,抬起双手就要去揪八岐大蛇的衣领——却被对方用蛇统统挡了下来,紫黑色的蛇缠绕在鬼切的手脚之上,他却没有放弃挣扎,反而是拼命的把蛇一条条掰开。   “你快说!她到底怎么了?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她?!”   “……”   “我知道是我!如果不是我,她肯定不会冲出来……”   鬼切激动地说,说到一半,又不甘心的咬紧牙关、说不下去了——那天天晴冲到天雷下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梦靥。   “那本尊就说吧。”八岐大蛇半垂着女性般妩媚的眼帘:“这个人类小丫头……灵魂的记忆都不见了,我估计……如果要找回来,可能得到地狱一趟了。”   “……只是前往地狱,谈何容易?”   ……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怡情!爽!最喜欢虐男主(对不起鬼切!)   这发展我从开文开始就想写了说实话超兴奋(对不起鬼切!!)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PPS.今天双更,后面还有7k不要看漏了…… 第45章 #59   #59   “因为白鸟家家主的招式有灭魂的作用,所以很大机会,她的魂魄记忆已经被送往彼岸了。”   “想要找回来,必须去地狱一趟。”   “当然,彼岸是比现世更深、更辽阔的地方,她的魂到底会掉落在彼岸何处,我们根本无法预料。”   “要找回她,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在出发前,八岐大蛇眼神幽深地同他说的话仿佛还在他的耳边回荡,只是鬼切都没有犹豫,只是听见她可能身处地狱,下一秒就从榻榻米上起来了。   “你确定你要去?”八岐大蛇交抱着手用辩不明的眼神看着眼前表情冷峻的鬼切:“你应该很清楚,若你并非生于彼岸的妖怪,长期徘徊在那个地方,也同样会受影响。”   “……”鬼切表情不为所动,那理所当然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八岐大蛇——“那一切都不重要”一般。   他又怎么可能任由她维持现在这副样子,看着她失去笑容一脸茫然的坐在这里?   不论找多久、不论有多危险,他也会去找,而且……   “我不会死。”   鬼切突然开口说出一个他从前想都没想过的想法,又莫名坚定的再重复了一遍:“我会活着带她回来。”   他眼神不带一丝波澜,毕竟这已经是他深信不疑的信念。   说实话鬼切也从未试过有像这一刻般坚定的瞬间——从前他随着渡边纲纵横战场,尤其他自从被唤醒开始就是刀剑的付丧神,献身于战场与随时迎接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骄傲。   他身为拥有武士灵魂的刀妖,早就做好了不畏惧受伤与死亡的觉悟。   尤其在渡边纲离开后,他无数遍觉得自己并不重要,灵魂不论何时碎掉都无所谓。   只是……自从遇见了天晴。   在这一刻,他能无比坚定的说:他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他想活着,而且是活在她的身旁。   ……那现在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就相当明显了。   鬼切微垂下眼帘,转过身,就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天晴的寝室。   “……我不在的时间内,你看好她。”   他难得用了一个平静不带敌意的口吻说着,八岐大蛇看着那个武士妖怪的背影,一双蛇瞳看似平静无波,心中还是泛起了一点波澜。   然后在鬼切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好笑地勾起嘴角:“你变了,虽然你自己也肯定察觉到了。”   ……   彼岸的花海艳红似血,一簇簇的在三途川两岸盛开。   鬼切为了找到地狱的入口,在妖界夹缝中花了好几天时间调查,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位于平安町附近的隐藏地狱入口。   而此时的地狱,与鬼切想象的都不一样,不知为何没有大片等候渡河与审讯的亡者,就连狱卒也没多少个,放目所及都是安静的花海,以及风吹过轻微的沙沙声。   他抿着唇迈开步伐,木屐踏在花泥上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这里的气氛实在安静得过于尴尬,他本打算前往亡者聚集的地方去寻找,谁知道这里居然一点人气都没有……   扑通——   就在鬼切认真探索的时候,一声不轻不重、像是一块鹅卵石落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马上把右手按在刀刃上转身,见到的却只是安静的三途川。   “……”   但他确实是听到了。   只是河边没有什么痕迹,鬼切左右环顾,突然,一个女人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呵呵……”   鬼切猛地转身,却依旧什么都没看见,眼尾飘过的似乎只是彼岸花的花瓣。   扑通——   水声又传来了。   “……谁?”   鬼切皱眉把刀刃拔/出,英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本来就因为天晴的事情而心情不好的他此刻并没有客气的意思,面对地狱未知人士的捉弄,他亦一下子表现出不耐烦。   “……妾身猜,你是在找人吧?”   这回,女性的声音又出现了、鬼切毫不犹豫的旋身用刀刃指向一个方向,在感觉刀尖确实砍到什么之后,一个女性婀娜的身影确实出现了,对方漆黑的长发连同衣袖都被他的刀尖削掉了丁点。   发丝与衣角一点点飘散在空中,那个美丽的女人看上去却是不慌不忙,甚至笑着用手指慢悠悠的推开了鬼切充满敌意的刀刃。   “真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立场搞错了呢,毕竟,你现在正站在妾身的花泥之上……若是妾身希望,你随时都会成为这片花海的养分哦。”   她脸上绽放出如同彼岸花一般危险又美丽的笑容,鬼切脸色不变,却忽然感觉小腿一紧,脚下的彼岸花突然都像活了一般开始攀到他的脚上,同时开始汲取他的灵力……   他脸色一变,马上用刀刃把花砍断——   只是那些彼岸花却能不断疯长,不断的长,鬼切砍得不耐烦了,只得开口朝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开口:“你是彼岸花吧?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没时间与你结仇!”   只是鬼切再次抬头,刚才那个美丽的女人又不见了,她再一次隐去了她的身影,只留下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内回荡。   “妾身只是说,寻常人通过地狱入口,都不会直接抵达这里……除非你有正在寻找的事物。”   “若是这样的话,妾身建议……你往三途川的方向找找看。”   “正好让妾身看看,鼎鼎大名的、曾亲手葬送无数妖怪的源氏重宝化身,顶着这副表情第一次来到彼岸,是在寻找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很快缠在鬼切脚上的彼岸花都散开了,甚至,一朵朵花往左右的方向弯腰,似乎给鬼切指引了一个方向。   他半信半疑地垂下握刀的手,再往彼岸花指引的方向走去。   直至他抵达河边,再在三途河水的倒映上见到一个身披着飞鸟纹羽织、面容熟悉又可爱的小女孩。   对方圆滚滚又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鬼切,迷惘又困惑的眼神似乎在询问他是谁,小手似乎在小心翼翼的往河面触碰,鬼切在见到她的瞬间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了——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扑通的跪在河边,瞪圆眼睛就把手摸向忘川。   “喂,是你吗?”   他开口喊她的时候,整颗心脏都在揪痛,他都不记得自己自从她醒来、用空洞眼神看他后,刻意忽略自己的心情多久了,他也是现在才想起来,他实际上有多痛苦。   鬼切张嘴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只是在他把她的名字说出口之前,他却感觉自己的后背被谁用力的推了一把。   “不可以哦——你绝不可能告诉她她的名字,不然你和她都会受到惩罚、无法回到现世的。”   彼岸花提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她的名字到鬼切嘴边竟神奇的变成了哑声,他无法发出有关她名字的音节,下一秒整个身体就坠入了沉重又冰冷的忘川水中。   扑通——   刺骨冰冷的水灌进鬼切的衣袖,忘川河给他的窒息感似乎比寻常的水下都要重与快,感觉就像有无数只手一直在扯着他的脚裸逼使他下沉,不论是手脚还是脑袋都抬不起来。   好粗暴、好混乱也相当沉重的感觉——   鬼切很快抵受不住因为缺氧而张开了口,无数小气泡从他口鼻中冒出,他无法自控的合上了眼睛——   ……   …   然后,他似乎看到了许多细碎但格外清晰的片段、或是说梦境。   他相当清楚自己这辈子都未曾去过这些地方,但那些地方却格外清晰的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是相当辽阔而高耸的围墙,像鬼舞辻无惨居住的家的地下室一样、像迷宫机关一样数之不尽的趟门,弥漫着淡淡熏香气味的和室,修辑整理得完美优雅的庭院。   是装潢清洁得相当整洁的道场、角落散落着的除了木刀与女用薙刀,还有许许多多稻草人与雪白的符咒与毛笔。   稍远一些是放置着许多老旧书本的房间,里头有好几本书与木箱子上都贴了封印的符咒,符咒的角落还画有飞鸟的纹样。   鬼切当然认得这个家纹,在她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上,都绣着这个小小的图样。   他的意识在这个瞬间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再稍微凝神,他就“降落”在地面了。   周围还是那个雅致的庭院,过大的宅院精致却也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他右手压着刀柄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抹白色的衣角在他眼前掠过。   鬼切的心脏咯噔一跳,马上追上。   “……等等!”   他快步往前奔跑,木屐却没因踏在地面的砂石上而发出任何声响,周围阵风吹起,却无法撩起他的发丝。   但这些细节鬼切都无法察觉,只是固执地追逐着那个小身影,直至再一次见到她。   “哎呀,到底是谁没看好天晴大人?为什么会让她跑到这里来?快趁结界师发现前把她送回去!”   “天啊,不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吧?我们只是发现她的,若要问罪,应该也是疏于看管的侍女……”   “你还说,快把她带回偏院!”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我不想一个人去偏院……”   两个束着袖子的女仆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话中总会提到“天晴大人”,但视线都没有放在那个小丫头身上一秒,只是动作格外粗鲁的拉着她白藕似的手臂。   但才三岁多的孩子才没长多高,被人粗鲁地拉着,也只能惦着脚尖吃力地站着。   “那个……我想去看看天弥的……新式神……”   束着简单发髻的天晴嘟着嘴小声地请求着,但她的所有愿望和请求都没被女仆们听进去,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原地。   看着两个女仆推卸着把她带回去寝室的责任。   ……   后来两个女仆是如何像拖拉货物一样把那个小女娃关回房间鬼切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再一眨眼,他眼前多了一个面生的小女孩,女孩后方站着一个严肃的男人,而二人正前方就是天晴。   “天弥,不用害怕,即管把你的实力展示出来。”   “……父亲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站在父女面前的天晴后方无人指导,只挽起了袖子,皱眉凝出了灵力。   后方天弥的父亲眉头一皱,啧了一声:“才三岁就能凝出灵力,果然是怪物,比你母亲更惹人讨厌。”   天弥听见父亲说的这句话,看天晴的眼神敌意更深了,还鼓着嘴插话:“父亲大人,我也可以做到的!”   语毕,她就凭自己的力量召唤出一只年幼的鬼使,鬼使在她的命令底下举起刀刃就冲向天晴的方向,她并无任何式神为她阻挡,鬼切见状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冲上前——   只是,鬼使直接穿透了鬼切的身躯,还是凶狠的攻向天晴的方向,鬼切瞪圆眼睛慌张的回头看,下一秒却是蓝光瞬发,鬼使已经被打飞回天弥的身边了。   天弥自然是哇哇大哭起来:“父亲大人,天弥还能召唤一个式神的……”   男人却是摇了摇头:“天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那只怪物异于常人。”   嫌弃又疏离的眼神抛向天晴,她站在原地看着父女在她面前离开,突然滴答的一声,鲜血从她的掌心滴落在地面上。   “……”   她孤零零的站在道场内,笨拙的掖起袖子,找到在手臂上的小伤口。   “痛痛……飞飞!”   她小声地对自己的手臂说着,似乎想起了谁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眼神怔忡,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道场。   “妈妈……”   鬼切似乎听见天晴用委屈的声音极小声地说着。   ……   心脏的疼痛夺去了鬼切一秒的呼吸,待他再次回过神,眼前的场景又转变了。   他看见天晴在家族的宴会上被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还有在白鸟家得到礼物时,最年幼的她能分到的玩具往往是剩下来的最后一个。   然后在白鸟家一年一度的赏樱会时,她被家仆带到现场,却被表兄弟姐妹恶意推到河水中,浑身湿透的她只得回自己居住的偏院,那天她趁着家仆不注意小心翼翼的爬到树上,远远看着本殿的樱。   他还看见她在每年的夏季被带往白鸟天弥的生日宴会,只是天晴自己的寿辰却从三岁开始没有过任何庆祝,每年只由家仆给她端来一碗含有祝福意味的长寿面就没了。   他还见到了……她一个人偷偷跑到书房看书识字,再于庭院内用尖锐的小石块学着画符咒的样子,只是四五岁的小孩哪能一直专心练习?所以画着画着,她居然在旁边的泥沙地上画起了话本的人偶来。   她画了一个小小的穿着羽织的女孩子,披散着头发,像她。   然后她在旁边画了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人,束着已婚女性的发髻,鬼切不知道是谁——但两个人像挨得很近很近。   她似乎还想画点什么在女人和女孩的旁边,只是怎么都下不去手。   ……   还有她一个人坐在廊道发呆、第一次使用梦见能力、以及不小心使用言灵术在训练中伤害到天弥的事件。   那个服装打扮都比她精致、得到万千宠爱的女孩在天晴面前哇哇大哭,死活不罢休。   甚至不带一点同情或怜悯、看外人或怪物的目光一道道落在天晴身上,那股压力让旁观的鬼切同样竖起了鸡皮疙瘩,从他角度看去,白鸟家内所有人都像一道巨大的黑影,像一座山那样朝他压下。   “她的成长太快了,我们不知道一个人类与妖怪的混血,最后到底会变成怎样的怪物。”   “白鸟家容不下她的存在。”   “万一她再次伤害到我的女儿怎么办!家主,你可要尽快做主!”   “赶走她吧!反正谁也不想见到这个野孩子……”   冷漠的语句在她耳边萦绕不断,难听的话实在太多了,声音重叠在一起,让鬼切头痛不已。   她就像一个不该存在的垃圾、没有感情的死物一样被人肆无忌惮的讨论着,在本人面前毫不避忌的商量着“处置方法”,听着这么多,她也只是挺直腰杆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直至当时的白鸟天洋开了口——   “白鸟家不可能放逐她。”   家主威严的声音一下子停下了本殿内所有的舆论声,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包括天晴自己也傻愣愣的抬起了头,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爷爷不是讨厌我的吗?]   与此同时鬼切心中听见了这个疑问,他站在天晴的身后,虽然大手无法触碰到她,却是尽可能站在她的背后,眼神深沉认真。   她难得抬起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用澄澈的目光看着白鸟天洋,她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以为对方正要为她说话,却没想到可怕的竟随之降临。   “万一被外人知道白鸟家存在此一耻辱,我们将颜面何存?”   白鸟天洋皱起眉头,在本殿最深处的座位上起来,格外刻薄的话发出,鬼切清晰看见天晴的脸上闪过了受伤——她平常老故意低着脑袋、藏起表情显得一脸木然,但这次为了听清楚爷爷的话,还是傻乎乎的抬起了头。   让她无可避免的被别人看见了她的委屈。   虽然她飞快的把脑袋低下去、再把嘴巴合起来了,鬼切还是足够为她而痛苦。   “为什么我现在无法把你拥入怀呢?”   他看着孤零零的女孩,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记忆,早已清楚自己是梦境外人的他还是忍不住自言自语。   天晴自然无法听见,那澄澈的眼眶还在发红。   ……   之后又是一片混乱。   鬼切紧跟在天晴的身后,看见她被家主拉扯着进到了一个从未进入的隐秘内室,他让两个家仆把她按住,念诵凝聚灵力的口诀之后,他就把一掌严厉的拍向天晴。   “混账……!”   鬼切忍不住再次咒骂出声,但不论他如何动作还是无法影响事情分毫。   天晴还是被白鸟天洋残酷地击碎了灵魂的碎片,那些雪白的碎片从她体内分出去,很快四散到谁也找不到的角落,极度的痛楚让天晴承受不住的尖叫,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也是鬼切尾随着看过的数年记忆内……   她唯一的呐喊尖叫声。   他第一次听她痛苦如此,一直被当成怪物天才看待的她终于败北,小小的身躯在中了术法之后扑通一声跌趴在地上,冷汗密布在她的小脸上,痛楚使她脸色惨白。   “……哈啊,哈啊。”   她拼命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像她要有任何松懈,都会失去意识并再也不醒来。   但白鸟天洋却没有多关怀她半点,只冷冷的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房间——至于无法恢复过来的女孩,就由家仆抱回寝室内。   之后的灵魂记忆也无特别。   因为自此家族的晚宴天晴不会去了,赏花的宴会她也不会出席,只有在曲终人散的时候才会拉开房门一点点,去看外头的月色。   她不会再跑到房间外练习写符、哪怕那只是她房间门前的一片属于她的小空地,她也不再跑出去。   大部分时间她都因为灵力过耗而躺在床上,所幸梦见的能力会让她偶尔与白鸟家结界外的妖怪接触,在梦境中她似乎成功为不少妖怪解决了问题,最少在梦见期间,她会展露出笑容。   她的房门偶尔会被不同的人打开,数年过去,像寻常孩子那样长了个子的天弥与其他表兄弟姐妹也会特意来“看望她”,比如向她展示他们新得到的式神、或是阴阳道具。   “呵,天晴,你羡慕吧?这个是我父亲给我买的降妖钉!”   “这一身衣服好看吗?前几天七五三节妈妈送给我的!”   “天晴你有看过‘辉夜姬’的歌舞表演吗?那天我看完回家,妈妈给我买了一支笛子!”   “就你能使用鸟缚术吗?现在我不用念诵口诀也能应用自如了,你能吗?”   “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衣服?都两年了,也太寒酸了吧!”   “……”   从前天晴能轻易做到的事情,她都做不到了,反而白鸟家的其他后辈都学到了术式,身上穿着的阴阳师用狩衣也是越来越精致。   但她不论是体型还是灵力都被限制在那一天。   就算那些表兄弟姐妹反过来用阴阳术戏弄她,她也只能白白承受与受伤——这些事情家仆们自然是装作看不见的,直至某一次,面临生死危机的天晴拼命启动了一遍言灵术……   那之后,就连她的房门都被施加了结界,她进一步失去了自由。   鬼切看着眼前的房门被谁人合上,一室的黑暗,而他最重要的女孩只是挺着腰满脸疲惫的跪坐在房间中央。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或许从未了解过她。   她的过去远比他想象过的沉重,她从不愿意提起的那些事情,比他幻想过的任何一种样子都让他心痛,鬼切在房间内走到天晴的面前,虽然明知她看不见,还是认真小心的单膝跪在地上。   看着她黯淡无光的双眸,以及那些从眼眶内控制不住、汨汨流下的安静的泪水。   鬼切知道,她的泪水只有他能看见。   她一直很委屈。   他心如刀割,认真的凝看着天晴的脸,再抬起手来接近她的脸颊——只是他的手都无法触碰到她,他只能虚扶在她的脸颊上,假装自己能够用指腹给她拭泪。   但她的委屈太多了,他怎么擦都擦不完。   鬼切紧咬着唇,恨无法抱住她,就只能跪在她的面前。   “我为什么没有更早找到你?”   “真正的你,现在在哪?”   鬼切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女孩自然是听不见的,就像鬼切刚才看过的数年记忆一样,他是不存在的旁观者。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能肆无忌惮的靠近她,靠得很近很近。   这时候,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心中感情的名字。   “我想找到你。”   “我想再次见到你。”   他深刻地说着,手轻轻的放在榻榻米上,穿透了她的手背,却像与她的交叠在一起。   也几乎是本能,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把唇凑近了她的,轻轻的、虔诚又宠溺的——   吻落……   ……   …   “武士先生,武士先生,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感觉被谁拍了拍脸颊,鬼切猛地睁开眼睛,一张脸放大在他眼前。   还未看清前人的模样,鬼切先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冷极了,衣服都湿漉漉沉甸甸的黏在身上,那个昏暗的房间突然消失不见了,他似乎就躺在一片格外真切的草地上,没有彼岸花、也不是榻榻米……   ——他回来了。   鬼切直觉地这样想,才逐渐对焦眼前人的模样。   身穿漆黑的羽织,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着,那张熟悉又无可挑剔的小脸和他刚才陪着数年的女孩同出一辙,他却感觉到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是实体?   鬼切瞳孔猛地收缩,从地上惊坐起,伸出双手扶住眼前女娃的肩膀:“你碰得到我?你认得我吗?我……”   他的声音才刚出口,有关于名字的音节都被强行消除了,刚才彼岸花的束缚还在,让他无法说出她的名字与一切。   许多事情顿时都变得难以表达了,但鬼切看着眼前可可爱爱、活生生的女孩,又觉得名字的事情或许先不重要了,反而是格外用力的把她搂进怀里。   他无法告诉她自己都看完了她以前的记忆,只知道用拥抱告诉她,他心疼她、也想见到她好久了。   “武士先生……?你怎么了,是溺水太害怕了吗?”   女孩被他唐突地抱着,似乎也意识到鬼切的情绪不稳定,倒是没有推开,还隐约觉得自己感觉到鬼切的一些情感。   他似乎很悲伤、很无助——   “武士先生?你怎么啦,你本打算去哪里?我能带你去哦。”   想到这,她就笑着拍了拍鬼切的脑袋,格外开朗的安慰着他:“不小心掉进河里的人很多,但没关系,只要你想还是能走到目的地的!”   “什么都不用害怕啦。”   她带点稚嫩活泼的嗓音从他耳边传来,一声声的不用害怕与安慰,更是让鬼切鼻头发酸。   她不记得他了,但这个她最少拥有灵魂。   鬼切咬着唇,小心地松开了天晴,眼神凝重的看着她。   “……我是来找你的,你跟我回去。”   他的眼神格外认真,使得天晴闻言也怔忡了一下,但她只是呆了呆,又摇头:“武士先生,你是不是生病啦?我不能跟你走,我今天还得回去帮忙鬼灯大人洗衣服呢。”   她说话时眼角与嘴角都带着天真烂漫的笑,鬼切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格外无忧无虑,其实也是他希望见到的样子。   只是,鬼灯大人是谁?她在说什么?   这个她看上去似乎也……完全不记得他的事情?   不,他也确实未曾与年幼的她相处过没错,但是……如果她完全不认识他,那他该怎么办?   所有事情都化为乌有了吗?她忘记他了吗?他可无法承受这个痛楚。   不、不对。   就算她把他忘掉了也没关系,但他不能看着她把自己都忘掉。   反正,先把她从地狱带走总会有办法的。   鬼切咬咬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扶着她的肩膀认真地回答:“不,我是认真的,你……跟我回去。”   他再一次说着,天晴听着都感到困扰了,这个溺水、一身狼狈的人居然说让她跟他走?也太可疑了吧?   于是她咬咬唇困扰地左右环顾,终于,被她见到了救命稻草。   “……鬼灯大人!”   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她马上挣脱开鬼切的手跑到被唤作“鬼灯”的地狱辅助官旁边,伸出双臂抱住了对方的小腿,而那拿着狼牙棒、额头长着角、一脸冷漠的男人低头看了眼,就把她抱了起来。   “阿三,怎么了?”   “鬼灯大人,你能帮帮那边的武士先生吗?”天晴在鬼灯怀中指向鬼切,补充一句:“他让我跟他回去,说不定是溺水糊涂了啦!”   鬼灯闻言抬眸,与远方的鬼切对上了视线。   “哦?”   ……   --------------------   作者有话要说:   鬼灯sama!!!!后面的内容要看仔细   原因无他,只是鬼切和鬼灯的名字他妈也太像(对不起我又没礼貌了)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6章 #60   #60   地狱,阎魔殿。   身穿亡者衣服的天晴与另外两个叫“阿一”和“阿二”的女娃娃在研究着鬼灯刚从房间内拿出来的长相诡异的“玩具”,压抑着过去将天晴抱起、远离危险物的冲动,鬼切皱紧眉头站在那手举着狼牙棒的辅助官面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带走‘阿三’?”   鬼灯骨节分明手指摩挲着下巴,往下的嘴角让人觉得他相当不悦。   也不知为何,鬼灯不论服装打扮还是造型都相当平庸,但光站在鬼切面前,就让他直觉……鬼灯的实力在他之上。   虽然身为地狱最重要审判官阎魔的辅助官,算是地狱的第二位大人物,他的修为在鬼切之上是意料之内,但鬼切还是为鬼灯那种隐约渗出的威压而稍微吃惊了一刹。   但那也只是一刹而已,在短暂为鬼灯的实力感叹之后,鬼切明白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不是‘阿三’,也不该待在地狱。”   “不是‘阿三’?”鬼灯的表情还是同样的严肃,声音低沉得惊人:“但我问起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与身份,既然你说要把她带走,那你应该把她突然出现在地狱的理由告诉我。”   “她是……唔!”   鬼切下意识就想代替天晴报上她的身份,只是她的名字和一切过去到了嘴边,竟然都成了无法发出声音的音节,鬼灯看他多次尝试说话都说不出口,眸光逐渐变得更幽深。   “……看来,发生在阿三身上的事情有一定复杂性。”鬼灯打量着鬼切身上的衣衫,虽然来到阎魔殿后他有提议让他更换了,但他还是不愿脱下那一身沾了血污的白色狩衣。   但上面都沾满了忘川河的河水。   还带有一点彼岸花的味道。   “鬼灯大人,喝茶!”   在鬼灯沉思的时刻,一只小手揪了揪他松垮垮下垂着的衣摆,鬼灯回头看去,就见到天晴一脸天真无邪的脸庞,同时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谢谢。”   他抬手揉了揉天晴的脑袋,后者标致的小脸上马上漾出幸福的笑,之后又蹦蹦跳跳的跑去找阿一与阿二玩耍了,鬼灯面无表情的目送着,确认她那样跑不会跌倒后,才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   在远处慢悠悠地工作着的阎魔也忍不住加入对话:“呀~之前鬼灯君说要捡阿三回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和阿一阿二一样的捣蛋鬼呢,没想到是这么贴心的小可爱。”   话说到中途,阿一阿二已经毫不犹豫的爬到阎魔身上开始起拳打脚踢了。   “……有阿三,咳、在,鬼灯君给人的感觉柔和了不少呢。”   “有这回事吗?”鬼灯抬起眸来,也没有立刻反驳阎魔的话,语气不卑不亢的倒像是在真诚发问。   阎魔眨巴眼睛,也大发慈悲地回答:“有哦,鬼灯君平常要下垂到这里的嘴角最近似乎上扬了一些些,而且眼神……最重要的眼神没那么凶了!眼角也是下垂了一些些!”   鬼切顺着视线看去,见到阎魔在自己的大脸上推着眼角嘴角,摆弄出一个极像鬼灯的感觉——奈何,他都看不出来当中的区别。   对他来说鬼灯的脸就是不讨喜的臭,那些微的变化没有深究的价值。   “尤其我们阿三,长得也是真的可爱,在地狱来说也是一等一的小美人,不知道长大了能不能配给我们鬼灯君当小老婆,好控制控制这个闷骚……”   听到这里,鬼灯还是面无表情,却似乎对阎魔挤眉弄眼的画面有点腻了,就听起来不温不火的语气打断:“真亏阎魔大人能在工作中观察到我“一些些”的变化,还为辅助官费心。”   “……呃!”   当然,听在阎魔耳中就不是这回事——他脸都瞬间发青了,为了不要被鬼灯又又又用暴力对待,立马低头就开始挥笔疾书起来。   “啊怎么突然就这么想工作的呢?我马上就开始做事,你们都别骚扰我了!”   ……   “……”   鬼切看了鬼灯与阎魔这一来一往,还有那边视线都在鬼灯身上的天晴,头突然都疼了起来。   怎么突然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本来该是现世的人,现在却突然变成小孩子,还似乎被地狱第一的辅助官照料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鬼灯看上去已经很包容她。   鬼灯对天晴的想法有机会像阎魔说的那样吗?   就算这句话多半是阎魔的日常调侃与唠叨,但因为鬼灯脸上没有半点反感的表情,还有自己在这个空间内的不协调感,竟让鬼切有些担心那荒谬的玩笑会有成真的可能性。   毕竟现在的天晴,真的突然都不记得他了。   “……我们继续刚才的对话吧。”   就在鬼切有些烦躁的时候,鬼灯突然正经的看了回来。   鬼切怔了怔,眉头拘谨的皱了起来,把鬼灯看成敌人的意思相当明显——尤其对象是鬼灯,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意识到鬼切的心境变化,鬼灯说实话心中有一点意外,毕竟他与鬼切之间的实力高下立见,在他眼中鬼切这种高等妖怪并不可能对他这种鬼神存在无端生出敌意。   因为那不明智。   除非有相当合理的理由……   鬼灯再次把视线放回天晴身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娃看似已经相当融入地狱的生活,只是数天前他在忘川河旁边看到溺水的她时,她昏迷时眼角无意识溢出的两行泪,至今为止还是他脑海中一个特殊的画面。   “发现她之后,我也不止一次问过阿三有关她以前的问题,但她全都没有印象了。”   鬼灯突然开口,视线还是难辨感情的放在天晴身上,鬼切眉头皱起,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解释这个状况:“……但她不属于这里。”   “她的确还不属于地狱。”鬼灯稍微订正了鬼切的话:“……因为在此处的阿三的灵魂并不完整,但不论是何种生物,也不可能以‘只死掉一半’的状态来到地狱,她的灵魂必须在此处凑齐,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位亡者。”   鬼灯说起这话来语气阴森森的,甚至让鬼切一度认为眼前的鬼神即将要跑去“实现”这件事——这一个发现让鬼切的精神都紧绷起来,几乎要判断不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拔刀让鬼灯断了这个念头。   他确实知道自己对鬼灯的一切威胁都很愚蠢,但天晴是他所有不退让的理由。   所幸感受到鬼切的紧绷的鬼灯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挑战他的话。   “……所以,以我个人判断,也只会认为阿三只是迷路到地狱的部分魂魄,只是这出窍的魂魄分量不少,所以成功在地狱凝出了阿三的实体。”   “我无法准确推测她本体的状况如何,但这种情况绝不常见,所以我个人推断,阿三在现世的本体很可能就拥有特殊体质,能承受灵魂分裂并自由进出身体、或是本来就不完整……”   “……灵魂才有可能在从本体分离后,飘远到彼岸,甚至再凝聚成一个完整的个体。”   “毕竟以我听说过所有灵魂碎裂的案例,后果都是烟消云散了。”   鬼灯突然正经地说了许多,鬼切闻言逐渐放下了刚才的警惕,反而惊讶的瞪圆了些眼睛——鬼灯分明没有见过天晴,甚至到这一刻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但却能单凭她的状态推断到这个地步,可见鬼灯的能力与判断力不容小觑。   鬼切没有应答,但鬼灯自然看懂了他的表情。   “看来我推断的没错,而你也是为此而来。”鬼灯表情平淡地回应,再把双手垂下,黑红色的衣袖盖住他双手,显得他随性且没有敌意:“你不用意外,毕竟我是地狱第一辅助官……把地狱的一切了解研究透彻,是我的习惯。”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鬼切听到这里,皱眉开口。   “如果阿三愿意跟你走,我自然不会阻拦,毕竟她不是生死簿上登记过要来地狱的灵魂,我们自然不会视她为一般亡者处理。”   鬼灯也回得相当直接,只是这句话听在鬼切耳中却变成了另外一个难题——   让天晴跟他回去,可他什么都无法跟她解释,她怎么可能跟他回去?   鬼切面露难色:“你难道不能强制将她送回现世?只要尝试让她的灵魂靠近……”   “……很遗憾,这我无法帮你。”鬼灯抬手打断。   “为什么?”   “因为阿三不记得自己在现世的记忆,而且她是自行来到地狱的灵魂,在她回想起身份与名字之前,她不可能通过地狱出口,刚才我也说了,阿三的状态就像‘死了一半’。”   鬼切的心脏咯噔一跳,嘴巴微微张开,却无法接下话,只能由着鬼灯接着解释。   “阿三身上还带着不少忘川河水的气味,身上也没有生的念头,虽然不是亡者,但这种状态的灵魂是无法离开地狱的——估计她就算见到了自己的本体,也无法回去或带着记忆苏醒。”   “从来就只有完整的灵魂可以通过地狱之门,我不知道阿三是怎么来的,但我能肯定,让现在的阿三直接通过那扇门,她会感受到撕裂般的痛楚、甚至状态如此脆弱不稳定的她……会再次魂碎。”   “所以只有让阿三回想起一切,让她躯体内的所有灵魂碎片想起彼此之间的关系,让她的灵魂变得稳固,她才可以通过门回去。”   “所以我不会帮你,也不能帮你。”   “但是,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无法对她说起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那个是因为制约关系,”鬼灯面无表情:“毕竟来到地狱的亡者必须忘记生前的事情,阿三现在虽然不算是亡者,但她现在确实在地狱徘徊。”   “所以谁也不能对她本人提起过往的记忆,是彼岸的制约。”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在忘川河中看过一些阿三的过去了吧?”鬼灯抿着唇,再沉声开口:“彼岸花的确很爱做这种事情,让别人看他人的记忆——阿三当时也是泡着忘川河水而来的,彼岸花肯定是在当时得到了阿三的记忆。”   “那里的河水与花有特殊的能力,就算是本人都已经忘记的事情,河水还是能够汲取并且记录。既然你能看到,证明眼前的阿三灵魂中还是带有记忆的,只是她自己把记忆都封印起来而已。”   “这就更能印证我的说法了。”   “现在的阿三确实是在地狱徘徊和选择,你如果想带她离开,必须让灵魂想起现世的事情,否则她生不起回去的念头,时间一长在地狱的记忆会逐渐盖过本来灵魂承载的记忆……”   “那到时候,她就真的要成为地狱的阿三了。”   鬼灯说到此处煞有介事的停下,使得鬼切心里出现了不适。   “……当然,变成那样你也不用担心,我也可以大发慈悲的透露,像阿三这样盛载着地狱记忆而诞生的住民,我们不会当做亡者,毕竟无垢的灵魂即是审讯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阿三还是会很安全。”   “我也会为她安排工作,或者按她意愿让她逗留在阎魔殿。”   “反正我也没有觉得阿三的存在碍事,留她和阿一与阿二在这里也是游刃有余的。”   “再透露一点私心就是……”鬼灯视线望向那边可爱的天晴,她只是和他对上视线,就毫不吝啬的露出了不像在地狱的笑容,甜腻又治愈:“我能推测阿三来到地狱前肯定过得很痛苦。”   “所以既然她灵魂飘到地狱了,我也私心判断阿三有权利选择在这里生活、重新开始。”   “最少她现在看上去无忧无虑,大家也都很接纳她。”   鬼灯说着,鬼切的眼神越发黯淡,但同时也知晓鬼灯说的都是事实。   只是他无法接受罢了。   他无法不去回想她醒来后再无笑容的样子,也无法回想那天她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本来的她,他就再也见不到完整的她了。   他不乐意,也有点希望相信……假若是本来的天晴,也不乐意这样。   所以……   “我无论如何都会让她想起来。”   注意过来,鬼切已经把话说出口,俊朗的脸上虽然没有写着多少信心,但语气却是没有退让。   “她在那边还有很多可以走的路,我会一直看着她。”   “她之后或许要来到地狱,但到时候……肯定有我陪她一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不会是现在来,更不会是一个人来。”   鬼切说着说着,已经走到天晴的面前,并且蹲在她的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本来就在好奇偷看鬼灯与鬼切对话的天晴吓了一跳,但出奇的她面对着陌生的鬼切,并不表现得像面对其他狱卒时那样自发的恭敬或怕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忘川河旁边发现他开始?因为是她亲自发现的?还是因为当时鬼切的睡脸看上去很悲伤?还是因为他曾经用力的拥抱了自己,还是因为他说了让她跟他回去?   天晴无法回答上这些问题,只知道瞪圆澄澈的眼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鬼切。   ——仿佛一切,冥冥中有着注定。   这个想法从她脑海中浮现,让她突然比谁都要想去了解鬼切的想法和一切表情的意义,所以她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不知所措,而是眨眨眼睛把手抬起,想放上去又不敢。   “……武士先生?”   “你要不要跟我走?”鬼切看着她,视线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天晴鬼使神差的想马上答应,但脑袋却又突然浮现出重要的事情:“但昨天鬼灯大人说要和我去给金鱼草浇水。”   “……刚才我和这位客人聊过,他准备在地狱逛一圈,你帮我带他到处走走。”鬼灯随意地说了一个理由,面无表情的交抱着手,同时将天晴交在鬼切手上的小手上停留了数秒。   鬼灯再走近了一些,语气淡淡:“金鱼草可以先放在一旁。”   天晴眨眨眼睛:“鬼灯大人?”   “去吧,顺道帮我看看,茄子最近有没有在奇怪的地方涂鸦,发现了你就帮我记录下来,我再去处理他。”   他别过头随意安排了些琐碎的事情,天晴也看不透鬼灯那变得复杂的眼神,只从鬼切身旁走开,过去飞快的抱住了鬼灯的大腿。   “嗯!那阿三去去就回!”   “……快去吧。”   鬼灯没有多言,就回去工作了。   也是直至走远了,才在暗处远远瞥了她的方向一眼,心中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就是他竟然突然的,想知道她生前的过去起来。   如果她不再是阿三,她真正的名字会叫什么?   不论是怎样的名字,他都有一种莫名的自信,觉得那应该会是个动人的名字。   ……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2更的日子(捂住肝)   鬼灯sama也是我曾经想过女票的角色只是……   只是为什么后来没有后来了呢(抱头逃跑对不起鬼灯!!!)   鬼灯对天晴也是相当喜欢的233不,该说天晴离开本家后……就很受欢迎但本人没啥自觉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7章 #61   #61   鬼切没想到,天晴真的会认认真真的带着他在地狱“观光”。   在离开阎魔殿后,鬼切留意到有不少狱卒都会把视线放在她身上,甚至有好些会亲切的同她打招呼。   “阿三,今天不用帮鬼灯大人的忙吗?”   “阎魔大人的工作都做完了吗?哈哈哈,说笑的,这不是没可能的嘛!”   “今天座敷童子们没带你去玩吗?鬼灯大人太忙了,不过他前几天有问我订造你和服的事情,说想给你做新的衣服……”   这些天晴都开朗地笑答着:“嗯,因为今天要带这位武士先生在地狱观光,所以鬼灯大人让我放假啦!”   长得只比座敷童子阿一和阿二高些许的天晴仰着脑袋笑得灿烂,比座敷童子好相处百倍的性格让她才来到阎魔殿就成了大家的宝藏。   就连貌美的阿香小姐,最近来阎魔殿都会给天晴带一点小礼物。   “这个是众合地狱的特产馒头……你之前说喜欢吃的,只是上头礼品盒附赠的众合地狱卡片,你绝对不能看哦,那是我给鬼灯大人的礼物。”   当时阿香笑容温和的揉了揉天晴的脑袋,而她也真的乖乖在吃过众合地狱馒头后把馒头店包裹起来的卡片递给鬼灯。   “鬼灯大人,这个是阿香小姐给的馒头里面送的卡片,据说每盒馒头里头都会随机附赠不同款式,阿香小姐让我给你呢!”   她举高着手,而鬼灯在下意识弯腰接过天晴递来的物品时,脸色明显因听见“众合地狱”而有了一般人无法发现的凝重。   他用0.0003秒左右的速度快速检查了他家“阿三”的表情与卡片的包装,确认阿三不可能偷看之后,再慎重的把卡片收进衣襟内。   众合地狱是关于淫.邪罪行的地狱群——最近为了振兴当地的旅游生意,女狱卒和妖怪们一起推出了不少“大胆”得产品,他个人是没有意见,但让阿三接触就太早了一些。   鬼灯也不知道如何,他是觉得阿一和阿二要看是没问题的。   关键是阿三……   鬼灯弯腰把他抱起,一脸严肃:“下次阿香小姐给你带馒头,你必须先把包装拿给我。”   当时天晴嘴角还粘着一点馒头的碎屑,虽然不知道鬼灯这样做的用意,但她还是甜甜地笑了:“嗯!”   鬼灯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   天晴在路上给鬼切讲着许多自己来到地狱后经历的有趣日常,说得手舞足蹈,很快甚至挣脱开了牵着鬼切的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她口中的“鬼”的形状。   “然后呢,鬼灯大人说‘异异转处地狱’以前是让坏的阴阳师去的,本来有许多惩罚坏阴阳师的机关,但现在貌似也在惩罚许多欺骗别人的占卜师……惩罚据说是很可怕的哦。”   天晴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说着,微微蹙起的眉头让她那张小脸看上去更古怪可爱,鬼切怔怔的看着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忘川见过的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冰凉的河水内度过了多长的时间,但彼岸花给他看的“过去的天晴”,是真的和眼前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气息也是一样的,但鬼切看着她却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他从未见过天晴脸上绽放出这么多无忧无虑的笑容,也未见过她对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日常的样子。   眼前像朵小花一般快乐的她与那个孤单的她重合在一起,让鬼切素来平静的眼眸多了一些哀伤。   天晴看着鬼切这幅表情,心脏不知为何揪痛了一下。   “呜。”   痛楚使她小脸皱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因什么而痛的她伸手揪住胸前的衣料,一脸痛苦的样子。   鬼切马上回过神,担心的蹲下,把双手扶在天晴的双臂旁:“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适吗?”   他总像冰山一样冷漠的脸马上为天晴流露出担忧,她眨巴眼睛站在鬼切面前,突然心脏又不痛了,就摇摇头:“好神奇,武士先生蹲下来之后,我就不疼了呢。”   她歪了歪脑袋,笑起来时眼睛中像有着星星。   鬼切不明所以,还是不敢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武士先生?”   “……”   “不要发呆了,我们继续走吧!前面我们还得去几个热地狱看看呢!”   她笑着指向后方,鬼切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但视线还是很快回来她的身上。他对她的要求都没有办法,只好站起来:“好。”   天晴也满意地笑了,就往方向哒哒哒地奔跑,鬼切患得患失的看着她快乐的背影,心情有些莫名。   现在的她是很快乐没错,但他突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占据她的视线。   而她也不会回头找他了——像他们无数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没有一次不会忍耐着害怕问他在哪里。   “你……”   他想尝试轻轻喊她的名字,但彼岸花的束缚让他始终无法给天晴任何提示。   她似乎要走得更远了,鬼切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平常的跟上,但也在同一时间,一个庞大的黑色影子从天晴前方冲过来,鬼切一看眼睛瞪圆,马上伸出手:“小心!”   他二话不说冲上前,把天晴从急促驶过、失控的胧车面前一手抱走,显然被刚才千钧一发的危机吓到的天晴瞪圆了眼睛,差点要哭出来。   “你没事吧?”   鬼切担忧的声音从天晴头顶传来,现在的她个子太小了,他只用手掌就能把她抱起来,天晴扬起脑袋对上鬼切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突然觉得脑壳有点懵。   有什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从她脑海里一闪而逝。   “就,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她在鬼切怀中撅起嘴,看上去真有几分苍白的脸让鬼切担心极了,他皱起眉头,干脆不再配合她的“观光之旅”。   “那我们回去。”   “回去?武士先生不去下一个地狱看吗?”   “危险。”   他的语气严肃又笃定,霎时间态度像变回了在现世和她吵架时的鬼切。天晴怔怔的望着突然气场转变的鬼切,虽然他生气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怕,但她却没有害怕。   是为什么呢?   她没有深究,反而是乖巧的待在鬼切的臂弯间:“那武士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要回去鬼灯大人那边吗?”   鬼切抱住天晴的手一顿,想到她要回去黏在那个鬼神旁边,突然就迈不动步伐——不,其实不只是那个叫做鬼灯的辅助官,他实际上根本不待见天晴和地狱里头的其他人接触。   只要她还是忘记他的状态,他就无法把自己的心态摆正。   “武士先生?”   天晴眨巴眼睛,看鬼切像雕像一样站在原地,好奇也放轻了声音再小心的问了一遍:“武士先生还不想回去吗?”   鬼切怔了怔,望着她过分清亮的双眼,突然觉得自己不论何时……在她面前还是会无所遁形。   他的唇不自觉的抿成了一条直线,许久没想到怎么跟天晴表达自己的想法。   “……”   “武士先生,想或是不想,你得选一个呀!”她明明还在他怀里,一副小屁孩的样子,却突然装成大人那样叉着腰装作要教训他。   鬼切怔了怔,无办法之下只能回答:“不想。”   他把视线从天晴脸上移开,声音变得极轻:“我不想让你回去那人的身旁。”   天晴眨眨眼睛,似乎听懂了鬼切的意思,又好像没有。   她怎么就觉得眼前的这个武士妖怪,哪里怪怪的呢?让她莫名的非常在意,而自从被鬼灯大人带回阎魔殿,她遇到好奇的事情都会直接询问鬼灯大人,或是其他友善的狱卒们……   只是为何面对眼前的“武士先生”,鬼灯大人都肯定他不是坏人了,她看着“武士先生”,却无法直率地问出问题?   她觉得武士先生很特别,到底是怎样的特别呢?让她下意识的想要表现得不像一个小孩子,反而想像鬼灯大人或阿香小姐一样,成熟地理解他的心情。   天晴的小手放在鬼切的衣襟上,虽然无法理解这份特殊的原因,还是点了点头:“那么,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可以在晚餐前随意地待着的哦!”   ……   …   在她那样提议之后,鬼切就遵从她的指示抱着她走到了她说的地方。   说起来,在他抵达之前,他都一直以为天晴要领着他到某一个地狱——到相熟的狱卒家之类坐坐,却没想到她带着他走了不少森林之类的小径,结果来到一片安静的湖泊旁边。   这里没有任何惩罚机关、没有其他亡者或狱卒,有的只是一片分外安静的湖泊,以及两岸那些弯着腰的红花。   鬼切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些都是彼岸花。   相当稀薄的光线从树枝间的缝隙倾斜下来,使得湖面上就像飘着许多点点的星尘。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的并非是三途川两岸那种浓烈的彼岸花香气,这里的彼岸花数量不多,更占据他鼻腔的反而是湿润的泥土与草青的气味。   鬼切不疾不徐的走近湖边,再把那个挣扎着要下地的女孩放下。   好不容易被鬼切允许下地,她马上就夸张的伸了懒腰,再像个小大人那样对他说教:“你终于愿意把我放下来了!我都长这么高了,应该自己走路的!”   “地狱太危险了。”   鬼切还是这个回应,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保护有任何问题——她变小了更是对环境毫无戒心,他就更需要保护她。   “哪有这么多危险,我都有小心看路……”   “就是有。”   鬼切已经懒得跟她详细解释,移开视线检查了附近有无彼岸花的气息,确认她不可能突然冒出来恶作剧,才默默地坐下来。   “……你都不听人说话!”   那边的天晴已经气呼呼的跑到他身旁,叉着腰又要骂人了——但其实这样的争辩刚才已经重复许多遍了,鬼切真的无力应对。   刚好这里没有别人,看着那个在他身旁蹦来蹦去的女孩,他有些无奈地抬起单手捏住她的脸颊,逼使她把还未说完的话都吞回去,同时无奈笑斥:“你太唠叨了。”   一丝轻浅的笑意从他眸中一闪而逝,但站在他面前的天晴自然不可能看漏。   她就感觉眼前这武士妖怪笑起来,好看得让她失神。   但同时又让她觉得,他比起在对她笑——更像是在对别人笑。   为什么呢?明明这里没有别人。   不过……稍微有点羡慕能看到武士先生的笑容的人啊。   天晴怔怔的想着,但后来,还是把心中奇怪的想法放在一旁,选择捋捋衣摆安静的坐在鬼切旁边。   “武士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吗?”   “嗯?”   “当时,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来找我的?你想我跟你回去哪里?”   ……   --------------------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   后面鬼切就要被天晴惹哭了我还是好兴奋(对不起鬼切!!!)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8章 #62   #62   湖畔两旁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鬼切望着眼前只有五六岁孩童般大的天晴,现在的她变得和他在彼岸中看到的记忆一样小,虽然他之前是和成年的她相处,但因为在彼岸中逗留的时间太长,所以见着她小时候的样子,鬼切也没半点陌生感。   不如说,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肯定会认出她。   所以即便今天是第一次和小时候的天晴相处,鬼切都没有半点奇怪。   只是兜兜转转来到这个没有外人的地方,久违的和她四目相对,见到她那双与彼岸河中截然不同的清亮眼神,鬼切还是突然感到了一些差别。   之前他见过的所有的她当中,有过这么清澈明亮的眼神吗?   像现在这样纯粹而透明,但依然能让人感到温暖的眼神。   貌似没有吗?他在彼岸见到的记忆中,她每一个眼神都是落寞的、脑袋也总是垂下的,至于长大后的她,眼神纵然澄亮,但里头也装了不少鬼切不知道的考虑。   鬼切看得出来,天晴在某些部分与渡边纲类似——他们两人都是善良且有能力的人,纵然大多数情况下表情都是宽和的,但为了维持表面的从容,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花时间考虑。   至于考虑什么,在掂量什么,鬼切不知道。   只是每当看见天晴尝试一个人作出决策,或是考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都觉得那样的天晴距离他很远,他并不喜欢那种感觉。   “现在的你会这样,是因为你不记得所有痛苦的记忆吗……”   鬼切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天晴的问题,反而抬起手来,用指尖轻轻戳向她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就像希望确认坐在他面前的女孩是否真实存在那样。   “这样的你,让我不忍心打扰。”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因为本来声音就比较低沉,所以天晴也只听到模糊的字眼,可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鬼切的意思。   “武士先生?刚才明明是我在回答问题哦!”   她很快在他手中生气起来,嘴巴撅起来双眼倔强的看着他,一副佯装要生气的样子。   “我说,你为什么说你是来找我的啦!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又重复问题一遍,鬼切却只是宁静的凝看着眼前生动的她——现在的她皮肤表面是冷的,从前的她抱起来却是微暖;现在的她身上并未沾染任何多余气息,但以前的她身上总带着一点阳光的味道……   这些区别,都在告诉鬼切现在的天晴是天晴,但她也真的“死了”,最少是死过一遍了,就在他眼前。   鬼切的手指曲起来,眼神闪过忧伤。   “……对不起。”   这句话他说得分外清晰,缩回去的大手开始微微颤抖,但为了不被天晴看见,他飞快的把手收回藏在背后。   “……你无法回答你,这件事必须等你自己想起来。”   “为什么?”天晴怔了怔。   “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发现我的?”   “三途川旁。”天晴回答,说起三途川时,她的心情也有点特殊——毕竟鬼灯大人也是在那边捡到她的。   她在那之前的记忆都消失了,对她而言三途川就像是“出生”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唯一的线索”。   ……对。   虽然身边所有狱卒、乃至鬼灯大人甚至是阎魔都在告诉她“在地狱出现遗忘过去的亡魂和妖怪”是常有的事情,不论见到谁都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她自己却感觉自己和那些单纯忘掉自己的亡者有点不同。   一般亡者似乎都不在意自己的过去,但她不一样——她心底里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所以她来到地狱后虽然每一天都很快乐,却也有一种自己在迷路的迷惘感,一直在寻找自己过去的“线索”。   天晴没有把这些话对面前陌生的鬼切说清,而在那之前,鬼切也突然开口了。   “……我是想把你带回去。”   天晴怔了怔,微微张嘴,但鬼切已经把话接下去。   “……但我动摇了。”   ……   风吹着,岸边鲜艳的几朵彼岸花点着头。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鬼切面对着眼前的女孩,因为三途川的规定他无法说出口的话有太多,他无法过问天晴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对着她把自己的考虑都说出口。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现在说的话对面前的天晴肯定是莫名其妙的,只有几岁大的她根本不可能理解。   但他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想法,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迷途的孩子,前段时间突然失去了家,所以他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都无处安放,现在好不容易来到那唯一的存在面前……   就算对方可能无法听懂,他也已经无法再承受下去了。   他只能格外小心地开口:“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带你回去。”   “因为现在的你看上去很开心。”   “但是……”   “我还是想对本来的你道歉。”   “想见到本来的你。”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跟她说话时小心翼翼得伴随着一点呼吸的气声——看他表情,比起是同她说,也像是在同自己说,也像是……同一个不存在于这里的人说。   “我不知道自己该朝什么方向思考,”   鬼切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的抓紧身下的杂草砂石,用力得掌心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刺痛感:“只是思考你的事情,已经用尽全力。”   “或许是因为……从前都是你给我方向吧。”   这一句他说得比周围的风声还要轻,但天晴却感觉鬼切这句话当中,渗入了许多情感。   那份感情相当重要、沉重得几乎要把鬼切压得喘息不过来,所以他才拼尽全力,小心地把这句话端到她面前。   他俊朗的脸此刻并不像在阎魔殿时紧绷,表情感觉上是放松且毫无防备的,所以她能清晰感觉到鬼切现在的迷惘离她很近,他一点也不介意被她看到他这幅样子。   “武士先生……我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何止是认识。”   他嘴角突然牵起了一些,眼神多了一些无奈和责怪。   但这份责怪却不让人难受,反而带着许多宠溺,让天晴心脏揪紧起来。   何止是认识。   那她当时和他的关系是什么?   “我……我过去,不,我生前……”   她想问清楚这个,但奈何因为地狱的规定,她也隐约知道自己不能问——不能直接触碰那个答案。   所以只能傻愣愣的看着面前忧伤的男人,并同时因他的哀伤而心痛。   鬼切也只是平静的看她有点混乱慌张的样子,看她支吾半天苦恼不已的样子,突然轻轻叹息。   “……或许这样就好。”   鬼切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在承受五脏六腑夸张的痛楚之后,他终于缓过一口气,刻意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能够忘记你过去发生的事情,对你或许是好事。”   似乎有一片厚重的云在天空掠过,一道阴影慢悠悠的在鬼切脸上经过。   导致在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或许这样就好”的时候,天晴有点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的情绪又怎么藏得住?   她小小的身躯从草地上跪起来,再用膝盖朝鬼切的方向走近了一些——鬼切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注意过来对方软软的小手已经放在他的脸上,眼神关切。   “如果真是好事,那为什么武士先生现在的表情,像要哭一样?”   鬼切心头一紧,一双沉寂的眸因为听这句质疑而稍微瞪圆了一些。   “我吗?”他感觉自己像听见了极其荒谬的话,下意识就反驳了:“我是妖怪,不可能轻易……”   只是话还未说完,一股陌生的滚烫感却涌上眼眶,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再顺着他脸颊的弧度流下。   也不止是双眼的不适,很快鬼切感觉到自己的鼻头发酸、就连喉咙都有点哽咽的感觉,他有些错愕的抬手擦拭,摸到一手带着余温的眼泪。   他想看清楚自己的手,但视线又迅速被模糊了,很快心脏的痛苦已经超出了他的所有难受,他紧紧皱着眉头,如果眼前不是还有她在,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在此处撕心裂肺的怒吼了。   毕竟他欺骗不了自己。   他是真的很痛苦。   “武士先生……”天晴也被鬼切突然汹涌的泪水吓到了,她的手本来还放在他脸颊上,此刻只能有些忙碌地为他去接、接着又从自己衣袋内翻出鬼灯给她带着的小手帕,亲自给鬼切整理。   但他看起来还是好痛苦、相当痛苦啊。   看他这样,她也觉得难受,不过很奇怪,这份痛苦明明是属于她自己的,但她却感觉这份痛苦不仅是表面的痛苦,还有她无法辨识的更庞大的悲伤,本能地从她灵魂深处发出来。   在她无法探知的灵魂某个角落,有她无法打开的箱子,那个箱子里头关着东西,而痛苦似乎就是从那个箱子的缝隙中跑出来的。   因为太难受了,太害怕了,所以她的眼睛也无意识的涌出了泪。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都不像自己,只知道现在想抱住面前的武士妖怪——所以她也伸出手去吃力地抱住鬼切的脖颈,把自己的身体完全陷进他怀里。   “武士先生,你不要悲伤……”她哽咽着说:“因为看你不开心,我似乎也会很难受。”   她小小软软的手一遍遍像个母亲那样抚摸鬼切的脑袋,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之间,在拼命压抑他的颤抖:“你不要害怕,没事的,没问题的……”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安慰的话,而他本来下垂着的手终究还是忍不住抬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就像他无数遍希望却又不敢做的那样。   “我……”   鬼切开了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哑涩。   “我果然……还是想你跟我回去。”   “……我需要你,”他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奇怪别扭,就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却没办法再压抑自己或讶异自己变成这样,只能像个孩子那样坦率的跟她宣告:“你不能忘掉我。”   “……抱歉,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懦弱了。”   “但我不能失去你。”   “因为今后一生……我都只想和你相守。”   他终于把从前无法说出口的话说清,天晴在他怀中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但这句话比起吓到她,反而给她一份庞大的安心感与温暖。   至于鬼切,在把话说出口的瞬间,脑海里竟突然回想起一段尘封的以往。   ……   午后,阳光薄薄地铺洒在鬼切身上。   似乎就在渡边纲寝室外的庭院当中,他一如往常的挥着手中的刀刃,而那天渡边纲不知为何精神好了一些,就披着厚衣从病榻上起来,迈着缓慢也比从前沉重的步伐,走到廊道上坐下。   虽然已经病得很重,但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轻松的。   明明他们数天前才吵了一架,那之后他都没有主动跟渡边纲说过半句话。   那天他也只是冷着脸,斜眸偶尔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鬼切,我感觉我时间不多了。”   而那天,是他先用稀松平常的口吻打破沉默的,风吹响庭院中的树叶,沙沙声中也夹杂了好一些时刻热闹的渡边家的人声。   但鬼切却感觉,不论渡边纲用怎样的轻的声音开口,他都能听见,还格外清晰——清晰得叫他足以把渡边纲从世界一切杂音中挑拣出来。   他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固执地用同等力度挥着刀。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我还是想跟你说……”   “一直以来,谢谢了啊。”   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耐心,一字一句恰到好处的钻入他心内。握刀的鬼切瞳孔猛地收缩,挥砍的动作停在空中——   一会,他终于把手臂无力地垂下来,继而把身体转向渡边纲,看着男人眼角的岁月痕迹与病后变得消瘦的身躯,鬼切的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开口。   “……主人,到底我的答案是什么?我现在还看不见的事物到底是什么?你的话,肯定是知道的吧。”   他脸上紧绷拘谨的线条让渡边纲轻易看出来鬼切的执着,他还是老样子——自从诞生开始,就一板一眼的执行着所有任务,就和他的打扮同出一辙,拥有一个武士的灵魂,自然对自己要求严谨到细节当中。   他知道鬼切想要精进自己的实力,所以想要突破心中那层模糊的障碍。   为此他需要一个答案——而鬼切眼中最强大的存在就是他,所以才一直纠缠着希望渡边纲与他决一胜负。   渡边纲无奈地牵起嘴角,鬼切对他而言,永远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可爱。   “我不知道啊,鬼切。”   渡边纲说着,鬼切那边已经像要发作了,但他却缓缓抬起了手示意鬼切先让他说完:“因为答案并不在我身上。”   “在我眼中最强大的人就是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答案?”鬼切抿着唇:“你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必须超越你,才能看见那障碍之后的事物。”   “但是鬼切,你要超越的从来不是我啊。”   渡边纲还是无奈地笑着,面对眼前固执死板的“儿子”,他眼神渗出了更多的宠溺,也有温暖和怀念。   “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属于你的‘答案’。”   渡边纲的声音渐缓:“而那个‘答案’光是拥有,就会让你感觉自己不需要再超越任何人,也拥有那个自信,认为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超越你。”   “那将会是你最坚定不移的答案,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   鬼切抿着唇听着,脸上还是写着太多的不解:“那我要怎样明白那是属于我的答案?答案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渡边纲笑了笑:“总有一天,在你经历过更多人和事之后,那个答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心中,到时候,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提示,你自己就会牢牢地抓紧那个回答。”   渡边纲站起身来,缓缓走近鬼切:“而那……也将会是你变得强大无敌的所有理由。”   他的话声到此处停下了。   而这一次,鬼切没有再说任何话或动作打断,因为当时在他眼中,那个披着光芒对他说这番话的男人,确实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因此,即使最后鬼切还是无法因他这句话而联想到答案,他还是再一次信服了。   他站在渡边纲面前,顿时觉得自己心境与实力,各方面与他相较都还只是个孩童,即使是病重的渡边纲,他也不可能超越。   他能够做的,只有把他这番话牢牢地记住。   “那主人,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渡边纲怔了怔,又笑着摇头:“上次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什么时候?”   “我的答案就是你呀,鬼切。”   男人笑着拍了拍鬼切的手臂,那仿佛能够看见一切的双眼望着鬼切,在阳光底下,他把话接了下去:“从你来到我面前开始到今天……”   “你继承了我的一切,也见证了我的一切,你是比谁都要亲近我的人……别人都说你是我最优秀的式神,但其实鬼切,你对我而言意义远超于主仆,儿子啊……”   他试着把这个陌生的称呼喊出口,毫不意外的看见鬼切惊讶的表情。   但他却没有把话撤回,只是笑得更加慈祥。   “你就是我的答案啊,我的儿子,如果可以,我真想看到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天……但或许这样更好,我能带着盼望你长大的心愿离开,你是我最重要的存在,鬼切……”   “我能有拥有你与过往的时光,不论最后以什么方式、什么时机离开尘世,都肯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希望你也能……以父亲我这个心意为傲呢。”   “鬼切……”   渡边纲这样说着,那时候的鬼切并不明白话语的所有意思,但他记得,当时他其中一只眼睛,似乎突然流出了泪。   后来这段记忆不知为何被他忘却了,无法接受渡边纲的离去的他陷入了黑暗,横冲直撞的寻找着新的栖身之处,终于……   鬼切回过神来,抱着怀中的女孩,喃喃地回答。   “你……就是我需要找到的回答。”   他的声音很轻,同时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了下来——在找到这一个答案的瞬间,鬼切感觉自己的灵魂突然变得出奇地轻、双眼能看到的事物也是格外的明亮。   就像一直笼罩在他身边的黑暗与障碍,在一瞬间都被阵风吹走,廓然开朗。   ……这难道就是一般妖怪说的,突破境界的感觉吗?   一旦找到答案,灵魂得以升华,不论是实力还是所能感悟的都有了可怕的飞跃,鬼切感觉自己的妖力在以可怕的速度变得越发凝实,不论他怎样加强训练都无法达到的提升,就在一瞬间完成。   “武士先生?你没事吧?”   天晴似乎也感觉到鬼切气息上的改变,哭泣停止,傻愣愣的看着他。   “我没事。”鬼切回答得飞快,再松开了天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他被草枝划伤的伤口在迅速愈合,同时能吸收的灵力都在提升。   原来渡边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答案某天会出现在他面前,而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他会就此认定,那就是他唯一的答案。   然后他会变得无比强大,强大得不需要再用任何其他事物去证明自己。   也终于能仰首挺胸地说:自己什么都能做得到,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挡在他面前。   “……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唔?”   就在鬼切有些热烈的想要跟天晴解释的同时,他的体内同时并发出一股格外温暖的力量——一道光芒从他丹田处发出,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武士先生,这是……”   天晴困惑的看着鬼切发着光的腹腔,而鬼切也把手捂住周围,这份温暖的感觉他熟悉不已,是她……是天晴存放在他体内的那一块碎片!   一个光球从鬼切的丹田处渗出,并漂浮在鬼切的手掌之间,天晴怔怔的望着眼前神奇的光芒,鬼使神差地开口:“我总感觉,这个球在呼唤着我……”   她也没有迟疑,抬起手就要去触碰——然后就在她的手与碎片接触的瞬间,碎片马上就融入了她的体内,鬼切已经见过这一幕许多遍了,所以也没有制止这件事的发生。   他知道她的碎片不可能伤害她,尤其是存放在他体内的这一块。   天晴曾说过,碎片会在他变得“更强大一点”的时候自动剥离,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时机——看来是他灵魂变得更凝实的瞬间,她的碎片的作用就消失了。   而吸收了碎片的天晴软软的往鬼切的怀里倒,他马上接着,亦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躺着。   “现在才还你,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   他无奈地说着:“不过,就算这样跟你说,你也不会听得懂的……”   “……鬼切?”   ……   风沙沙吹过。   在吸收那块碎片之后,怀中一直喊他“武士先生”的小女孩,突然以鬼切最熟悉的口吻喊出了他的名字。   鬼切瞳孔猛地收缩。   “……你喊我什么?”   听见自己的名字,鬼切马上低头检查,却没想到一看之下,怀中的女孩的身体竟甚至变得透明了。   ——准确来说,是从双脚开始逐渐变得透明,柔和的白色光芒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冰冷的躯体似乎在一点点变得温暖,但重量却是越来越轻。   鬼切顾不得刚才的惊讶,反而是慌张地问她:“不,那已经不重要了,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抱着天晴的手收紧,似乎担心她会突然在自己面前变成透明的光芒消失,而那个女孩看着鬼切脸上的泪痕,呆了呆,然后摇头。   “……鬼切你哭的样子真是太搞笑了啦。”   “你还在说这些?不,你到底……”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一切。”   “因为你,因为有你体内这块……记得我一切的碎片。”   天晴无奈地笑起——还真是记得一切,就在碎片涌入体内的瞬间,她看到了太多画面——一切像是在瞬间发生的事情,她看到了很多画面,也仿佛历经了很长时间。   碎片盛载的不只是她的记忆,还带着一些鬼切个人的情感、以及鬼切的过去。   他似乎在三途川内看过了她的儿时记忆。   那个混账,居然还敢偷偷亲她——天晴无奈笑起。   但他也的的确确站在那些幻影中陪伴着孤单的她度过了很长的时间。   现在她的一切,都已经被面前厚面皮的武士妖怪知道了。   “所以你现在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变得透明了?而且你也没有变回……”   在天晴考虑期间,他的声音又慌张传来,大手紧握着她的,像生怕她会消失似的。   然而她不会了,才不会轻易离开他——天晴想着,微微笑了。   “既然已经想起来了,那我就没资格留在地狱了,所以,理所当然我本丸内的本体在呼唤我。”   “所以你已经没事了吗?”   “嗯,我们就在本丸见面吧。”   “……”   “我起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要是你哦。”天晴在鬼切怀中笑起来,她举着自己的手抚摸鬼切的脸颊,动作无比温柔:“爱哭鬼。”   ……   …   鬼切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赶回去的了。   从仓促的奔回阎魔殿,再越过三途川找到地狱出口、再然后启动时空装置回到本丸,他几乎都是用奔跑的,到最后他终于看到天晴寝室紧闭的门扉,他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想见到她的渴望还是胜过一切,他急步往那个方向走去,与此同时、那扇房门“刷拉”一声被谁人从内部推开。   然后那个黑色长发及腰、相貌无可挑剔,眼神清亮的女孩就和他撞上了视线。   “鬼……啊!”   一抹喜色从她眼底浮现,只是她还没喊出鬼切的名字,就整个人被他用力扯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武士妖怪抱着她,一身浓厚的男士气息扑鼻而来,他的身板结实强壮,毫无保留地拥抱着她时,带给她无法解释的安心感觉。   她也无法从这股霸道的力度中挣脱开,只能无奈地在他怀中笑着:“你吓到我了啦。”   谁知他的声音亦从她头顶同时传来:“你不是说第一个要看见我?那你要开门去哪?”   “噗,我就是想见你才开的门啊。”她被鬼切这句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的话逗笑:“不然我还能去哪?”   “……你有哪次不是突然消失的?”鬼切抱着她,控诉再一次传来。   “哎呀,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鬼切也有些不满,怎么感觉这个人回来了,就都不可爱了——还是地狱里头那个小小的她更加坦率善良,不会捉弄他。   久别重逢的午后,抱着她冷静下来,鬼切突然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话想要确认,却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他只做到抱着她:“我……”   他尝试着开口,抱着她的手带着紧张——毕竟他刚才说的话都是对什么都不知晓的她说的,但对于完整状态的本人,他都没有好好说过。   他担心自己如果不说,她会蒙混过关。   却没想到天晴这一次,没有半点要回避或是假装的意思,反而是轻轻松开了鬼切,双手捧着他的脸。   “……鬼切,谢谢你。”   鬼切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些话或许,将要成为我一生最重要的宝物。”   在阳光底下,天晴的眸光变得更加柔和缱绻,之前受伤使她的身板脸颊都变瘦了一些,还是无碍她天生的美丽。   鬼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的眼帘、睫毛、鼻子还有唇瓣。感觉自己此刻的一呼一吸都被眼前的人轻易掌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像这样与她面对面站着了。   ……是真的很久吗?   不,也没有吧,只是对他而言,她一场意外的遗忘,对他而言是最漫长的地狱。   鬼切也缓缓垂下了眼帘,只半睁着眸,深邃又认真的凝看着她。   不知为何,只要看到她无碍地站在他面前,突然那些痛苦又像不曾存在过、也不重要了。   “……”   “鬼切。”   “嗯。”   “已经不会啦。”天晴突然温柔地笑了,眼睛里淬着无数温暖的阳光。   “嗯?”   “我不会再丢下你,今后,你对我而言……”   她把话说到这里,脸颊渐渐红了起来,双唇抿紧。   ……原来要把那种话说出口,是这么紧张的事情吗?天晴咬着唇,感觉自己心脏揪紧,那越发夸张的跳动甚至为她胸腔带来一份胀痛的感觉。   她涨红了脸,看着鬼切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见到他耐心又平静的等待着自己,想到自己曾经得到的珍贵——她也应该告诉他的,清清楚楚地告诉鬼切。   “鬼切,我对你也……唔!”   她还没说完,那个高挑的妖怪竟就突然低头下来,不给她任何心理准备的封住了她的唇,同时他的手再一次放回她的后腰上,将她整个人一下子拉近了自己。   他的气息顿时变得无比靠近,她与他再无距离。   在双唇触碰的瞬间,天晴吓得把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却竟意外摸到了同样夸张的心脏鼓动。   他与她一样紧张,但是,他的心情肯定也和她一样……   这个想法突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虽然快要因为害羞与紧张而原地去世了,却没有尝试推开他,甚至澎湃的感情几乎要让她哭出来。   ……是喜欢啊,是恋慕。   也是依赖,还是唯一的归属。   让她感觉最安心的存在。   她合上眼睛,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直至他的一吻终结,二人鼻尖抵着鼻尖,她才找到机会抱怨:“讨厌啦,笨蛋。”   他没有回应,但朝她毫不吝啬的牵起了嘴角。   似乎,他还轻轻笑了一声,但有或是没有,也就她知晓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对男人来说……这是本能吧!   就算是钢铁大直男的武士妖怪……会亲亲也是必然的!(理直气壮)   (终于不用被鬼切追着打了,还是对不起鬼切!)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49章 #63   #63   天晴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本丸。   本来鬼切回到本丸这件事就会引起刀剑注意,更何况鬼切当时风风火火的奔向她的房间,谁也担心是审神者再次出了事。   没想到那个少女能披着阳光再次出现,众人看向后方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的鬼切,自然知道是他成功回来了。   “鬼切,你成功了,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呜呜呜审神者你回来了……”   “大将,你真是……差点把我吓死了。”   刀剑们拥到她寝室所在的庭院,密集的一群刀剑男士看到她恢复正常,无不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天晴感激地看着各位刀剑,亦发现了站在角落想要上前的白山吉光。   “白山君,我让你担心了吧?对不起。”   她抬起手来,那个银白发扑克脸的青年怔了怔,总是无法给出太多情感反应的白山吉光这次也是失守了,居然小跑着跑到她的身边,再伸手抱住了她。   “……”   白山吉光不知道自己能怎样表达内心的波澜,只知道看到她平安醒来的瞬间,他满腔都是想要靠近她讨要安慰的心情。   “对不起,白山君。”   “……嗯。”   他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得说话,但身为他的主人,天晴自然都明白。   于是她维持着拥抱白山吉光的手势,一句句地安慰着本丸内的刀剑们,直至小天狗与夏目也从远处赶过来:“天晴小姐!”   “天晴大人!”   两道身影闯入她的视线当中,天晴见到身穿审神者服装的夏目,想起自己离开前曾委托他代理工作一段时间,马上开口道谢:“夏目先生,这段时间真的太麻烦你了……”   “你能无事归来比任何事情都要好。”   夏目的眼神柔和又释然,似乎对于她回来这件事,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小天狗则没有多言,满腔的担忧让他直接越过人群拍着翅膀飞到天晴身边,利用高空优势直接整个狗像树熊一样抱住了天晴的脑袋,咬着唇不让豆大的眼泪掉下来。   但天晴却不知道小天狗一点也不想出洋相,竟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天狗,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哦……嗯?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啦!”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扑簌簌往下掉的眼泪,说起“哭”这个词,小天狗更是涨红了脸,羞耻的把脑袋埋在她的背上,不让她看见。   “……”   这还真是可爱得过分的孩子行为了。   天晴无奈地笑笑,没有打扰这个需要一点时间撒娇的孩子,再看着慢慢走近的夏目。   审神者与代理审神者终于见面,意识到二人应该是有重要的话要说,所以刀剑付丧神们都自觉的让开了道,其中烛台切洞悉了天晴脸上的认真,亦拍了拍手——   “好了大家,我们先给一点时间主人和夏目大人聊会天,我们就去准备好吃的饭菜,今晚再开宴会吧!”   “好的!主人都瘦了,我们要让她的肉都长回来!”   “那我要拿出我特制的腌菜,还有……”   刀剑们聊着天很快从庭院中作鸟兽散了。   天晴感激对圆场的烛台切点头,后者只是摇了摇头,笑着叮嘱:“主人,要注意安全哦。”   “嗯。”她自然明白烛台切的意思:“谢谢。”   ……   目送着最后一位刀剑男士离去之后,夏目很快就安慰着把小天狗哄了回来。   同时,一直在远方看着的鬼切也靠近了,四个人在庭院内面面相觑……是天晴打破了沉默。   “所以……夏目先生,这段时间现世那边,辉先生他们有联系你吗?”   对,不论是夏目还是天晴都心照不宣,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当然不可能是刀剑口中快快乐乐的宴会——她昏迷之前在现世九死一生,都是因为那起严重的恶性.事件。   夏目这段时间自然也有利用式神与源辉保通讯。   他点头回答:“嗯,信件由白山君带回,说白鸟家附近出现了更多起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相关事件,而山间残余的咒力,似乎让不少妖怪也受到了影响而狂暴化。”   夏目茶色的短发被风轻轻吹着:“同时,各地出现不少暂名为‘咒灵’的生物,会集中向‘看得见’的人下手,或是怨气重的人类……”   “辉推测事件和白鸟家的所作所为有关,咒灵的出现只是为了混淆视线,但因为咒灵影响到一般百姓安危,辉当即委托知世小姐筹组了一支咒术师队伍、清理咒灵。”   “因为很危险,所以他叮嘱我留在本丸。”   说到这里,夏目温和的笑容中似乎多了几分苦涩。   天晴怔了怔,她自然理解夏目的苦涩,但她始终无法代源辉说些什么。   她能说的就只有代表个人的想法罢了。   于是,她上前拉着夏目的手腕:“夏目先生……接下来我也会和鬼切再回现世一趟,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带你一同前往,但我个人还是更希望你待在这里。”   “因为只有你才能代替我照顾大家,我很需要你这份温柔的力量。”   “虽然我知道你会担心我和辉先生,但是……对不起,就让我们任性地接受你的担心,可以吗?”说到这,天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想到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我们肯定会成功回来的!”   “天晴小姐……”夏目怔怔地看着她,好久之后,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就和辉说的一样,你很优秀。”   “我优秀?他会说这种好话?”   “嗯,甚至以我个人角度,我觉得他对你……不,应该说是我个人的愿望,如果你和辉能够……”   “……抱歉。”   只是夏目还未把这话题说完,一个不愉快的声音就突然插.进,同时抬手将天晴直接拉回自己怀中。   那个少女突然撞上鬼切的胸膛,抬头看到他那写满不悦的脸,懵逼了。   “鬼切,怎么……”   “她已经有主了。”   作武士打扮的妖怪顶着一张能够冷死人的扑克脸随口插话,霸道笃定的口吻直接截断了夏目可以说的话,同时让不知为何听懂了的天晴满脸通红。   夏目怔了怔,视线在二人间来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笑着道歉:“哈哈哈,原来是这回事……抱歉,是我会错意了呢。”   鬼切没有应答,只是松开天晴的手臂,改为自然不过的并肩站在她身旁。   对,今后他会站在她身旁,永远都不会是身后了。   天晴抬头看着鬼切,不知为何明白了他的意思,耳廓因为害羞与高兴的情绪而微微泛红。   夏目不再乱说话,在心中暗自决定之后会好好安慰源辉,再把需要交代的事情仔细说完,也回去忙了。   很快热闹的庭院再一次,余下了鬼切与天晴二人。   ……   阳光明媚,几乎本丸所有地方都被阳光包裹着。   此处的一切,都比地狱要亲切可爱多了。   天晴终于有回到家的实感,在暂时把夏目刚才说的情报放在一旁后,她突然笑意盈盈的转身看向鬼切。   他还是一贯的冰山脸、无表情。   ——若让外人看,或许无法看出二人相较以前有任何不同。   所有事情只有他们知晓。   ……但只有他们知晓,也足够了。   “鬼切。”一会儿,天晴突然开口了。   “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抬眸。   “我似乎从未试过邀请你跟我一起走,每次都是你自己厚着脸皮跟上来的。”她笑着打趣:“但这一次回去现世,你不能离开我身边,也不能像上次在水下遊廓那样一下子不见了人,知道不?”   “我……”   “我还没说完。”她突然竖起食指,那较真的样子和她还是“阿三”时的行为有点相似,是她变得开朗了吗?他觉得她这一次醒来,双眼变得比以前更亮了。   鬼切无奈:“你说。”   “还有中毒的事情,我至今都在怀疑你是被堕姬的美色.诱惑了才会中毒,我从前听家里的女仆说啊,男人都是好.色的,妖怪也没有例外。”   “……不可能。”   “谁知道?反正我就是不爽,那次人家说你帅、说我不好看你都不反驳,你就是包庇对方,就因为对方是个美女!”   “我没有。”   “我不管。”   “……”   “嗯,还有啊,你那次突然在大街上吼了我,我可受伤了,大半夜谁来照顾你你不知道吗?这次你跟我一起去,敢跟我冷战我就不理你了,怎么哄都哄不好了。”   “……对不起。”   “晚上的时候,你似乎还说起了梦话,也不知道是在想哪个女生……”   “这我没有。”   “我肯定听见了!”   “如果有,那也肯定是你。”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听他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倒是天晴被吓了个措手不及了,她涨红着脸别过头:“你……你都不记得了,肯定是乱说的!”   “我从不说谎。”   “……笨蛋、讨厌鬼!”   她骂了几声,在鬼切安静的看着她时,红着脸厚着脸皮把话继续接回去。   “……还有,你在无惨家那次,也是不见了人,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明明说要保护我,但那时候居然轻易被机关分开了,我一个人在那个迷宫都怕死了你知道吗?”   “……抱歉。”   “……”   鬼切就安安静静的听她说着许多过往,本来还会正经的道歉,后来发现她根本不想被打断、只想把话一股脑儿说完,他就配合着安静下来了。   反正看她喋喋不休地说话,对他而言也是好的风景——这也像她还是“阿三”那时候的样子,会把想到的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或者,本来的她就是这样的——是因为经历过太多伤害,她才把晴朗的自己藏起来,伪装成可靠和漫不经心的样子。   鬼切想到这,突然拉起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内摩挲。   就像是希望给她一点安慰似的的行为。   而天晴突然被鬼切牵着,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双眼胀胀的。   但她没有挣脱,甚至是顺势再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点。   “最后,就说到最近那一次吧……”   鬼切抬眸,看她接着说。   “上次在旅馆,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被敌人的咒具抓走的,虽然我知道你是妖怪,原身还是刀,不熟悉诅咒术法一类,但我还是会气嘛,当时找你可麻烦了,我把我能召唤的式神都召唤出来了。”   “……抱歉。”   “先听我说完!”她打断他:“所以我想说,今后为了我,你很应该把妖怪和咒术之间的鸿沟也顺道跨越一下!”   “你最好变得超强大,就连世界第一的大阴阳师见到你也要退避三舍。”   说到这里,天晴突然抿了抿唇。   “……因为,你谁都不能输。”   鬼切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天晴竟然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   “……不论是一般妖怪、食人的鬼、无惨那样强大的存在,抑或是咒灵、诅咒师、最强大的咒术师阴阳师……甚至是神,你都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把能想象的危险全部数了出来,说了一大通,天晴望着眼神怔忡的鬼切停下来,纠结了一会,才深呼吸……小心翼翼的开口:“因为,你是我的。”   她的脸迅速涨红,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让她得以看着他把话全部说完——   “所以你谁都不要输,以后都要守在我身边,是以后都要!”   铺排那么久,终于任务完成的天晴飞快红着脸低下了头,死也不敢看他了。   而那个俊朗的武士妖怪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低垂的脑袋,牵着她的手始终不放。   没过多久,他才从惊讶中缓过神,之后,忍俊不禁……同时亦以最珍重的心回应。   “好,那就以后都要。”   “我从不说谎。”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为了让鬼切嗨一点   换天晴来告白一遍,其实是文案剧情啦!   写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甜很甜qwq超喜欢(自己说吗!)   鬼切:呵,我不打你(满意的表情)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0章 #64   #64   从地狱回来后,天晴的身体并没有大碍。   表面的伤口几乎都康复了,一问之下,她才知道她的灵魂失踪了一个月以上,鬼切前往地狱到回来,实际上竟是用了一个月。   “这……估计是掉进三途川后出现的时差,而且我也听说,地狱的时间流逝速度与现世不一样。”   天晴在知道自己的失踪时间后虽然有点惊讶,但还是很快意会过来。   鬼切想了想,也微微颔首:“我也感觉自己确实在三途川中逗留了很长时间。”   提到他待在三途川,天晴自然想起他陪伴自己的那些画面与视觉——   鬼切估计不知道那部分的记忆奇妙的连同碎片一起融入了她体内,所以天晴只是脸颊红红,点点头支吾着就把话题待过了。   鬼切:?   “咳。”天晴回避鬼切探究的眼神,最后把视线放回面前的夏目与狐之助身上:“我们说回正题。”   “嗯,天晴小姐接下来是准备回去江户时代对吧?你打算直接和辉和知世小姐他们汇合吗?”   夏目挺直腰杆端正地坐在天晴面前,过去几天他们都把本丸最近发生的事情交代好了,终于有机会谈起现世的问题。   说到这,夏目的眼神写着不掩饰的担忧:“但是,你的身体还……”   “是啊,所以我不可能直接加入辉先生的队列、直接开始处理咒力泛滥的事件。”   天晴明白夏目的意思,也点点头继续补充。   “虽然我的外表维持着成年状态,但实际上,到今天为止我的灵力还是只恢复了一半不到。”   “我的灵魂碎片在被击飞后,是有大部分前往地狱了……但也有不少是随意飞散的,那些碎片的去向……不论我怎么占卜都无法感应,估计都散落在很远的地方了。”   “如果要找回来,说不定就得和当初一样,需要在旅途中一点点的找……但这全凭运气。”   “我们根本没时间慢慢找。”   说到这,她把双手轻轻放在膝上,朝下看的眼眸中写着一页的凝重。   而狐之助看到审神者这样,本来还打算乖乖坐着的,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跑到天晴旁边,抬起狐爪按在天晴的手背上:“审神者,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一次你出行,将会比上一次更危险吗?”   “上次你可是准备好再去的,但这次居然只带着一半的实力去!”   狐之助着急起来,说话越来越快:“不,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我,你其实只恢复了四分一的实力吧,或者是五分一……”   “你最近都没召唤过任何式神了,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定时巩固本丸后山的结界,祈祷刀剑男士们安睡的宁神咒你都没有重新布置,以往你会让式神帮忙的,现在都没有……”   “不只是这样,还有你晚上会做的提炼灵力练习,还有还有……”   狐之助把天晴从前会偷偷做的事情都细细地数了出来,她起初是想让狐之助冷静一些的,但后来还是被牠说的话惊讶到——   毕竟她都没想到,原来平常她一个人偷偷做的事情,狐之助都记得,而她说过的话,狐之助也记在心里……   牠全都有记着,但之前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你现在还很虚弱对不对?那就不要去啊!!”   把所有证据都列出,狐之助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量,说到最后,两只前爪都放在天晴身上了,平常毛耸耸可可爱爱的脸上写满了着急。   看着素来总是扮演着旁观与沟通角色的狐之助突然激动的说了多话,在牠最后一个音节的余韵消失在空气中后,整个会客室都陷入了沉默。   不论是鬼切还是夏目,对狐之助的表现都有点意外。   但也很明显的,这是狐之助与天晴之间的对话,他们无法插手,得等天晴自己回应。   ……   “……”   一室安静,唯一紧张的气氛来自于天晴与狐之助的方向。   “狐之助……”天晴霎时间也没想到怎么回应,两只手放在狐之助身边,迟迟没有放在牠身上。   “我……我……”狐之助还想说些什么,脑海却一片混乱。   毕竟,虽然狐之助现在气得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但实际上,身为本丸记录者的牠们都受过时之政府的训练,都是被告诫过不能对对审神者的做法插手的。   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气在头上,到底多说了多少没必要的话。   一直以来,狐之助都记得自己只是一个记录员,关于本丸要怎么发展的事情,牠最多是给审神者提供途径与意见、通知审神者有关时之政府的最新消息,并不会点评审神者的做法。   牠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是不应该对天晴说刚才那些话的。   不……不如说那些话,都和本丸一切无关了。   只是牠狐之助个人的担心,牠的私情。   牠居然说了,居然都说了。   想到这一点,意识到自己的失控表现的狐之助突然觉得相当委屈,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中很快多了晶莹的液体,不论牠怎么抬起头,泪水还是不受控的掉下来。   “吸吸……呜……”牠哽咽几声,吸吸鼻子,终于像个小孩子那样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呜哇哇……”   看到自己把狐之助都弄哭了,天晴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连忙把狐之助抱到怀里:“对不起,狐之助,对不起,是我做错了吧?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任性害你难受……”   “呜哇哇哇……”   狐之助趴在天晴怀中,其实天晴说啥牠都听不太清了,只知道口齿不清的道歉:“对不起审神者,我不应该说的,狐之助我……我也知道你很苦恼……但是……”   “对不起,狐之助。”   天晴抱着牠,那一直以来性格和表现都像个小孩子的狐之助,想起那天牠浑身狼狈的跌进她的房间,是牠突然给了她离开牢笼的方法……一切都是从与狐之助相遇开始的。   她突然也有点鼻酸,话声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   “一直以来我给你添太多麻烦了,你知道你有多担心我,我身为审神者却……”   “我担心你,可不是因为你是我们本丸的审神者!”可在天晴把话说完之前,狐之助就打断了她,再吸着鼻子一脸狼狈地解释:“我和第一任审神者都没有这样,虽然我也喜欢第二任的初大人,但是……”   “但是你,是我自己从那个地方找来的嘛,是我让你来本丸的!”   牠大声说着,超凶却仍旧可爱的哭相把天晴吓了一跳,同时被狐之助这么一吼,她就更想哭了。   只是狐之助还没说完,难得把话都说开了,牠就干脆在天晴怀中把心底话全部抖出。   “而且最初本丸的情况那么糟糕,都是你一个人努力,审神者你这个笨蛋!”   狐之助越是说,泪水越是汹涌。   “既然是我把你带回来的,你当时其实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努力嘛,你以前……已经足够痛苦了,为什么不只是本丸的事情一个人扛,其他危险的事情你都要跑去处理?”   “上次你这样回来,狐之助我真的很害怕啊,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如果不是鬼切大人去把你找回来,我都想亲自跑去地狱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你遇到危险,我只想看到审神者你捉弄我时狡猾地笑,只想看见你普通地和大家一起吃饭聊天,然后被大家做的奇怪东西逗笑,偶尔因为吃到好吃的甜点而感到幸福,还有偷懒后被抓包时那个心虚的样子……”   “喂,我什么时候心虚了?”天晴抱着狐之助,止不住的泪水早已沾湿衣襟,但听到狐之助说起这些,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又是哭又是笑的,样子奇怪得很。   “所以你果然是偷懒了!我果然没抓错!”狐之助也朝她龇牙咧嘴,如果不是被泪水濡湿了一整张脸的皮毛,牠看上去该有更多的威胁力。   ……虽然也不会多上多少就是了。天晴笑着想。   “所以你刚才只是瞎说的吗?”   “哪里瞎说!你又欺负我了,初大人都不会欺负我,就你每天和我吵架!”   狐之助一言不合似乎又要和天晴扭打起来——   只是这一次,牠一爪子还没下去,抬起的爪子就凝滞了。   牠的爪子凝在空中,最后,是慢慢的、慢慢的落在天晴的脸上。   那熟悉又带点湿润的触感让天晴怔了怔,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捧着狐之助。   “所以审神者……”   狐之助也站在他手上看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对牠来说像是极度艰难的话,但牠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   “我是想说,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嘛。”   “你自私一点。”   “其实就算……就算你不再是审神者也没关系。”   “就算你和我不再见面了,也可以。”   “如果你觉得本丸是个累赘,你就翘掉嘛。”   “同一道理,如果你害怕现世发生的事情,你就别回去嘛,干脆一直躲在这里。”   “什么都好,我最不希望的……只是看到你勉强自己,然后,突然连我都不记得了……”   狐之助的声音渐小,但那些真切的话语,却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划在天晴身上,害她心痛如绞,刚才好不容易停住的泪水,再一次像决堤那样汹涌而出。   她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就只能捧着狐之助哗啦啦的流着泪,接着,是把狐之助紧紧涌入怀中,一遍遍地道歉:“抱歉,狐之助,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只是对不起,谢谢你,狐之助,谢谢你最初救了我,谢谢你……对不起,我……”   她的肩膀耸拉着,无助地哭泣的样子让谁看了也心痛。   ……至于坐在同一个房间内的鬼切与夏目。   与一直寻找时机想要安慰天晴的夏目相较,鬼切看着那个瘦弱可怜的女孩,只是表情平静的起了身。   天晴没有看向他,而他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拉门、离开。   鬼切似乎选择不去打扰,或在这个时机把她抱进怀里。   “等等,鬼切先生……”   夏目见到鬼切这一出,自然是马上转身,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气声喊了他的名字。   鬼切的脚步停下,再平静的回头看了夏目一眼,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夏目只能匆匆跟上,顺道为天晴与狐之助把一半的门关上。   ……   一深一浅的两道身影在本丸的廊道走着,在确认二人距离刚才的房间已足够远之后,夏目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鬼切先生,你不陪着天晴小姐吗?”   “如果刚才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无法安慰天晴小姐的话,现在我可以一个人先回房间,我感觉天晴小姐此刻相当脆弱,应该需要别人的陪伴……”   夏目眉眼间全是心疼,对他而言,天晴是他的好朋友——一旦想到她背负着这么大的痛苦,他的心也随着她一起疼痛。   他并不介意自己不是那个成功安慰天晴的对象,他只希望现在的天晴,能够得到一些温暖。   “鬼切先生,你是最能够给予天晴小姐安心感的人,她……”   夏目尝试对他尚不熟悉脾性的鬼切解释,而前方的鬼切脚步突然停下,不经不觉,刚才急步离开的二人似乎已经走到了本丸本殿最接近时空穿梭装置的附近。   刀剑男士和妖怪们在这片土地附近种了不少植物,因此,这一片郁葱是每回使用时空穿梭装置后本丸后,第一眼会看见的景物。   鬼切看着看着,又把视线转移,继而看向远方高耸的樱树——这棵樱树自从盛开,就几乎没有完结过花期,粉粉嫩嫩的永远撑着本丸其中一片天。   再然后是本殿右方的路,他知道是偏殿的入口,有着厨房、大片的田地、还有新建造的动物屋,以及之前他被天晴敲诈用妖力帮忙,建造出来用以放牧的栏杆。   还有太多。   太多。   太多的画面,即使他如何拒绝,在这里的画面都已经强硬地闯进他的脑海,使这里也变成他熟悉的地方。   终于,鬼切的声音背对着夏目传来。   “……她不常哭。”   他说话的声线低沉磁性,夏目甚少听见鬼切好好说话,多是单音节、颔首或挑眉之类只有天晴看得懂的反应……所以听见鬼切突然正常说话,纵使夏目平日接受能力再高还是怔了怔。   他望着鬼切的背影,尝试把话接下去:“对,天晴小姐是个坚强出色的女性,并不会轻易哭泣,也正因为是这样,我才觉得你……”   “她也不喜欢被人看见自己的哭相。”打断了夏目,鬼切的口吻却不像平日那样总是带着一点不悦与脾气,反而像在陈述一个平淡不过的事实。   夏目似懂非懂,因为只看得见鬼切的背影,就只能试探着询问:“所以鬼切先生是特意离开,好让天晴小姐自己冷静?”   “……”   另一边厢的鬼切似乎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才沉声回应。   “……不是。”   “那为什么?”   夏目实在在意,眼下他最关注的还是天晴的事情,而鬼切是天晴最亲近的人——假若鬼切是有什么特殊的见解,夏目也希望自己能够知道,然后帮到天晴。   毕竟,他目前也只有支撑朋友这件事情可以做。   白鸟天晴同时也是他出发前,辉随口提过希望夏目可以帮忙“看好”的人。   夏目回想着,前方的鬼切已经转身看来了。   在鬼切俊朗英气、同时也配得起“精雕细琢”这个词的一张脸上,是对天晴以外的人专用的“爱理不理”的无表情,夏目与他深色的双眸对上——   果然,他根本无法看懂鬼切的眼神呢。   深蓝近乎漆黑的瞳眸,里头毫无波澜、既深沉又疏离。   即使是夏目,即使是被源辉无数遍说过可以打动人心的他,也无法读懂、甚至有一点不敢抬手去触碰鬼切与自己之间的冰壁。   他清晰感觉自己也不想贸然靠近鬼切的身边。   理所当然,鬼切也不打算让任何人朝他的方向迈前一步。   或许……   就只有天晴,能够和眼前这个像刀刃一样锋利危险、同时冰冷复杂的妖怪……不、男人,好好沟通吧。   毕竟夏目都不小心看到许多遍了。   在刚来到本丸时,他见过独自去洗衣房的天晴与突然出现在后方帮她搬衣篮的鬼切;见过到水池边消暑思考的鬼切与拿着点心走近的天晴;见过晚饭后到厨房偷偷做吃食,然后仿佛有所感应、带着修行结束渗着薄汗的身躯沉默走进厨房坐下用餐的鬼切……   他们二人不经常在人前同时出现,但也在许多稀疏平常的日常中,自然的陪伴着对方。   虽然,和天晴私下说话时鬼切的反应也不多,语调听起来也是能把话聊死的闷骚,但天晴还是能够自然的和他谈天说地,不论是怎样的话题,她都能笑着跟鬼切分享。   至于鬼切……   在他回看她时,虽然那张习惯冰冷的脸上没轻易流露出笑意,但整个人身上的强硬似乎都在瞬间消弭了,鬼切的所有高傲与自尊、冰冷与沉重,似乎在天晴面前都不是一回事。   夏目感觉自己难以形容那个感觉。   只能说,他觉得鬼切在他人面前的确像源辉口中与人类大相径庭的妖怪——似乎眼中只能看见一件事、不会拥有复杂的情绪,只会为了特殊的“执着”而行动。   在初见时,夏目真的认为,鬼切冰冷得就像只会听候命令行动的式神,就像源辉家训练出来的式神,无一不会忠诚的执行源辉下达的所有任务,双眼所能看见的都只有源辉。   他也不是说鬼切当时给他感觉忠诚,他就是感觉鬼切和源辉的式神相似,仿佛没有自己个人的想法,就只是单一、冰冷、疏离地存在在那里。   但在天晴面前,鬼切……突然就不同了。   也不是表情、行为、语言上有什么不同,鬼切看上去的变化还是不大的,但夏目每回见到涉及天晴的问题的鬼切,一下子……   一下子他就会从夏目心中牢固的冰山妖怪形象,变成一个普通的“男人”、寻常可见的“人类”。   这也是夏目认为他与天晴彼此需要的原因。   夏目看着鬼切,而刚刚转身的鬼切也终于开口。   “你错了,我并非是不想安慰她。”   “欸?”夏目怔了怔。   “……刚才,我也想像一般人那样安慰她,”鬼切垂下眸:“只是我做不到罢了。”   “为什么?”夏目下意识问道:“对天晴小姐而言,仅是你的一个拥抱,肯定就能起到安慰作……”   “……因为对她,我不想只做到这件事而已。”鬼切打断夏目,茶色的少年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鬼切突然从廊道上走下,缓缓走进庭院内。   木屐踩在草坪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一阵风将鬼切快及腰的深色长发吹起一个潇洒的弧度。   “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让今后不再有……”他低沉的声音随风而来,但却没被风揉散:“或什么办法才能让她悲伤的眼泪不再出现,怎样才能让构成她困扰害怕的威胁全部消失。”   “她悲伤的眼泪,我是不想再让它出现了。”鬼切眉头微微蹙起,咬字逐渐用力:“但当下我却无法马上完成这件事,让她彻底安心。”   “……所以我,很烦躁。”   “……很生气。”   夏目看见鬼切白色狩衣下、穿着护甲的手逐渐攥成拳头,用力得颤抖。   “我知道自己无法安抚她,所以才离开了。”   “我知道,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我只是有点焦躁而已。”   “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我尚有许多不足。”   他难得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清,脑海里回想起前些天她从地狱归来第一天对他说过的话,他曾答应她要成为世界上第一强大的人,但他现在感觉到了……   自己还远远不足。   这一份不足让他放下了平日自己目空一切的自傲,而他对她的想法也没有隐藏的必要,所以坦荡地对夏目剖白后,鬼切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在她正式出发前,我先需要先走开修行一会,毕竟我的魂魄是数天前才真正觉醒,若之后要用上这份能力,我还需要好好提炼精进。”   “这段时间,麻烦你看好她了。”   阵风吹过,再一次撩起鬼切鬓角的发丝。   深蓝的发在空中变成一条条白色的细线,却不掩他眸中的锋芒。   夏目呆了呆,再一次回过神来,那不知何时变得格外沉稳可靠的妖怪已经不见了踪影。   ……   那之后鬼切是真的数天没有回到天晴身旁。   那天天晴与狐之助哭着哭着就睡了,醒来后,冷静下来还是好好谈了一遍。   狐之助也不愧经常记录天晴的习惯,那天果然轻易说中了天晴真实的状况。   因为碎片在那场战斗中流失太多,她现在的灵力别说一半,其实恢复到三分一也没有。   这都和她体内魂魄碎片不完整有关,虽然现在她维持着成年后的躯壳,但也只是虚有其表,里头装载着的灵力与每天尝试提炼的灵力都无法好好锁在体内。   若她以这个状态再次挑战白鸟家、她的祖父,就是样子骗得了人,不消一会肯定就会露出马脚。   “……所以,我也没笨得马上回去再次挑战我的祖父大人啦。”   天晴摸着狐之助毛耸耸的脑袋,听夏目说,这几天鬼切去修行了,她都没有见过他——就只能整天与狐之助相伴。   “那审神者你这样说,是有办法了?”狐之助忧心忡忡地问。   “也不算是办法,但我想到一个或许能帮上忙的人。”天晴脸色柔和起来。   而就在她打算跟狐之助解释这个存在的时候,一个天晴熟悉不已的声音从她身后的那扇门边传来,毫不客气的加入了对话:“……是谁?”   天晴怔了怔,马上回头看去,与那身穿白色、俊逸非凡的武士对上了视线。   此刻他背对着阳光,午后的光像披风那样盖在他身上,强光一下子让天晴看不清他的眉眼。   “鬼切?你回来了……”   她眯起眼睛尝试找出鬼切与之前的区别,只是她现在灵感没有以前敏锐了,而鬼切自从把她的碎片排斥出来后实力似乎变强了许多,也不是从前她能轻易看穿的那种妖怪了。   说起来也是可怕,他的进步速度居然如此快速。   上一次能让她感觉高深莫测的妖怪,也就……   天晴的脑海里回想起那道身影。   她想起,对方总是乘着风龙突然靠近——也曾在她害怕的瞬间出现拯救。   他明明代表着风,却不像她印象中的风那样潇洒自由,反而,他本人性格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细腻——会时刻为别人忧心,也从来不介意牺牲自己、暴露他拥有的一切。   他的包容力与宽厚,仅是回想起,就让人既感动又心酸。   “你接下来要去找的人是谁?”   回忆到此,鬼切的声音再度在空间内响起,天晴抬头看去,对上那张她思念多天、她永远不可能看腻的脸孔,也不掩饰地回答:“我打算找江户时代,但先不找辉先生汇合,而是去找一目连大人。”   她第一次与一目连见面是在鎌倉時代,假若他没有遭遇什么事情,作为长生不老的风神,他肯定存在于江户时代。   她只是在寻思着到底该怎么找到江户时代的一目连而已。   她好看的小脸微微皱起,想到要在这么大的地方内找到一目连,就多少觉得懊恼。   也或许,她是太用心思考一目连的事情了,以至于忽略了鬼切脸上的表情变化,直至那个修行归来的武士不悦的用手捏起她的下巴,她才想起好好看他。   “怎……怎么了?”   天晴被捏着下巴,说起话来声音变得有点滑稽好笑,她抬手想把鬼切的手扒拉下来,但却无法,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鬼切:“怎么你看起来……一脸生气的样子?”   鬼切英气的眉头蹙起,在仅有一只小狐狸的房间内,他也不打算作任何掩饰,而是不悦地问:“为何又是那个风神?”   他之前就觉得烦了,怎么她才神隐一小会,回来就和那位风神关系那么好。   对方贵为神明,居然还会特意给她刻上加护、在无惨对她不利时出现。   他印象中的一目连可不是会以这么夸张手法做事的人。   就除非……   鬼切看着天晴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眼前的女孩总无意识自己在做什么折磨人的行为,这一路以来,对她感兴趣的异性也不计少数。   一目连要看上她也并非无可能。   想到这,鬼切就皱眉不悦:“我对他没有好感。”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天晴坐在鬼切面前,眼神无奈——她总不能因为鬼切讨厌一目连而不寻求他的协助,所以她拉下鬼切的手,再小声问:“那要不你先和辉先生汇合,我自己……”   “自己去找他?”鬼切像听到了更让他不高兴的话,唇紧紧抿成了直线,脸色难看:“我肯定砍了你。”   “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天晴一脸不解的问着,突然又觉悟过来了——鬼切对一目连的成见不是一天半天,估计还在气方式一目连和她单独相处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她还没把那件事告诉鬼切……   她恍然大悟,又突然用手拦下鬼切又要伸过来的手,抬头笑起:“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讨厌一目连大人啦。”   “凭什么?”   “因为那个人,说不定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父亲啊。”   “……”   “……”   “……哈?”   鬼切没什么形象的哈了一声,看着那逐渐崩溃的鬼切,天晴发誓——这画面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   在鬼切勉强接受自己讨厌的男人是自己喜欢女性的父亲后,没多久天晴与鬼切真的出发了。   这一趟出行,天晴没有像上次那样带上任何一位刀剑付丧神、也照样将自己的审神者资格暂时给了夏目,对此狐之助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温和的笑着送他们出发。   “审神者,你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吧!”   “记得,我说过我会回来,还会给你连续做一顿好吃的油豆腐。”   天晴揉揉狐之助的脑袋,这分明只是个简单不过的补偿承诺,但狐之助还是特别认真的看着她,像个孩子那样无邪的笑了:“那约好了哦,你路上小心!”   “嗯,我和鬼切去去就回。”   她走回鬼切身旁,时空穿梭装置再一次发出强光——再光芒散去之后,她就回到现世了。   这里是江户时代的平静町,也是她来到本丸前与叔父和表妹遭遇上的地方。   周围是熙来攘往的街道,就她也看不出任何改变或异常。   她与鬼切披着出行用的衣装,一同从窄巷中走出,本来心中还在懊恼怎么找到一目连所在的她,脚步刚刚从窄巷中冒出,就突然听见空气中传来突兀的铃铛声。   叮当——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驻足抬头,突然,一阵和煦的风拂过脸颊。   ……一切就和上次同样。   天晴眨眨眼睛,再拉起鬼切的手腕:“鬼切,我知道一目连大人在哪了,你跟我来!”   ……   铃铛的声音一直从远方传来。   天晴与鬼切往一个方向前行,平静町路上的人络绎不绝,距离她上一次和雪童子来已经过了许久,但天晴却还记得清楚当时的事情。   前方有一家卖甜食的,她就是在那家店第一次遇到源辉与夏目。   穿过拐角的小巷会有一家卖纸材的,当时她正要挑好用的纸做符箓,却差点被叔父发现,不是源辉帮忙估计就被发现了。   还有他们现在前往的大山……正是封印八岐大蛇的地方,她记得她上次从这座山后匆忙到了本丸,后来经历过的事情太多……   “你在想什么?”   旁边与她一同急步前进的鬼切问道。   天晴回头看他,摇了摇头:“只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鬼切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也同时回想——确实,距离他在人面树的领域中遇见天晴,距离渡边纲的死,距离他重铸后重生,距离他与茨木童子的一役,还有一切一切……   似乎,他也经历过不少事情了。   渡边纲死后他曾经觉得日子很难熬,比碎刀时肉.体所受的痛苦更甚,毕竟他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没了兴趣与感觉——就连自己当时是怎么听信谣言走进人面树的领域,他也不太记得了。   只是遇到天晴,他的世界又像突然被注入了光。   之后他们经历了很多,似乎眨眼就到了现在这个新的局面,过往的事情还没沉淀就又得往前走了。   “的确很快。”想到这,鬼切也以淡淡的语气表示认同,但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天晴一眼:“但往后还有许多时间。”   理解了他的意思,天晴的脸腾地变红。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的……”   铃铃——   就在她想跟毫不害臊的鬼切来一场训话时,那个铃声更近了,天晴抱怨的声音蓦然而止,同时抬头——   大山的入口就在眼前。   “要往里面走?”   “嗯,我感觉一目连大人的气息就在里面。”   她点点头,正要提起裙裾往上爬,旁边的鬼切就突然抬手搂过她的腰肢,单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啊,怎么了?”天晴吓了一跳,下意识伸出双手圈上鬼切的脖颈。   对方面不改容,只看了一眼她的鞋子就回:“你带路就行,山路崎岖难走。”   他随后便自然地往楼梯上爬,天晴怔了怔,也只好接受鬼切的好意。   ……他肯定是看出来她灵魂被再次打伤后,体力大不如前了。   “一直往前走就行,往风吹来的方向走。”   她也不再拒绝,反而,像个小孩那样抱住了鬼切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间。   那个武士一般严谨疏冷的男人身体似乎有了一瞬的僵硬,但随后也只是稍微矫正了手上的动作,让她好好靠着自己。   她身上那阵鬼切熟悉的柑橘花香气从她发间传来,虽然鬼切平常对于花朵没有特别的感觉,却还是因为她而更留意了一些。   ……   也不记得是哪一个晚上了。   在她从地狱回来后,他和她曾坐在她寝室外的廊道上。   她突然挨在他的肩头上,不同于平日任务期间的身体接触与暧昧的气氛令素来保守的鬼切僵了僵,本来也不知道是应该怎样反应是好,紧张之际,是她身上那个气味转移了他的视线。   “……是这个味道。”   “味道?”   “你身上,有一个气味。”   鬼切一本正经地说着,而天晴闻言反应夸张的跳起来,掂起自己的头发就像小狗狗一样认真的嗅:“我身上有气味?我每天都有好好洗澡的,难道是前天清洁马厩的时候……”   她怎么嗅都嗅不出一个答案,只得尴尬的从鬼切身边退开:“那我离你远一点……”   当时他却抬手拉住她的手腕,突然主动的把她拉回身边,皱起眉头:“你冷静点。”   “什么?”   “我是说你身上的香味,一直以来都有。”鬼切拉住她,因为担心她就这样躲开了,他落在她手腕上的力度还蛮大的:“我之前没注意到差别,直至见到地狱的你。”   “地狱的我?”   “亡者身上不会有气味,当时我有点不适应。”   鬼切解释着,天晴才终于了解过来,乐呵呵地解释:“原来是这样……这个气味是我喜欢的柑橘花香,我不只会用干燥花瓣做香囊,还会用来洗澡,所以头发有这个气味是正常的啦。”   “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末了,她捡起一缕发丝,笑意盈盈地问。   鬼切低头看她那仿佛淬了月光的眸,无奈地笑起。   “总比没味道好。”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而天晴有些懊恼的捶了他一拳,后者终于松开她的手腕——这一次,他不再因为她挨近而感到不适应了。   而那时候,看着过分静好的月,鬼切想的是他对这个气味……   又何止是喜欢?   ……   --------------------   作者有话要说:   又何止是喜欢?   哈哈哈嘿嘿嘿嘿嘿嘿嘿没有别的话想说了我就喜欢!   (毕竟是自割腿肉写给自己嗨的文)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1章 #65-66   #65   沿着风给的提示,天晴与鬼切最后来到山腰的一条小径前。   附近有些不显眼的编绳,也有小小的铃铛。   天晴与鬼切沿着那条路内进,终于是见到了一座小小的荒废的神庙。   四处无人,那个人的气息却在周围。   鬼切将天晴放回地面,而她也抬起头:“一目连大人,你在哪裡……”   “你来了。”   突然,那个温柔动听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一道黑影笼罩他们的上空,接着是一阵和从前气味稍微不一样的风扑面而来。   天晴的长发被撩起,于她与鬼切眼前从天而降的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单眼神明……不,现在的一目连,身上似乎没了一些从前明净温和的气场?该说是……   “你想说我身上的神力没有了?”一目连牵起一边嘴角,虽然对天晴而言只是不足一年的分别,但对一目连而言,确实是过去数个时代了。   所以现在,他好看的眉眼下不再是单纯的温柔,眼神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现在只是只妖怪罢了。”   “什么?!”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天晴也不冷静的惊呼起来——后来,又察觉到这事对一目连而言肯定不是好的,就抿抿唇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反应太大……”   “没关系,我也已经习惯这具身体了。”一目连抬起的右手上凝聚了一些风,树叶在上方形成漩涡。   天晴不作声看着,始终没因为一目连听起来平常的口吻而释怀。   “……真的没关系吗?一目连大人。”   “没关系。”   在深绿的丛林间,一目连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天晴抬起头来,与一目连的视线对上,后者眼神怔忡了一下,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天晴偏了偏脑袋。   “没什么,”一目连从龙的身边离开,一步步的靠近天晴、仰头看看鬼切、接着又专注的把目光放在天晴的身上:“……你长大了不少。”   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比起对信徒的关爱,明显渗入了一些只给予特殊对象的情感。   天晴听出来了,但没有说些什么。   还是一目连自己把话说完的:“所以刚才,我在你身上看见一点她的影子了。”   他句子说到最后,声音突然变得哑哑的。   天晴本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后来突然有些不敢看了,就把眉眼都迅速低下去——而一目连也只是轻笑一声,突然抬手有些不擅长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在那个时代与我告别时说的话,后来果然实现了。”   他的声音很轻:“你说我会遇到与我相守的人,我果然遇到了。”   “那种感觉果然很幸福,即使只是短暂的时间,对我来说也是能超越过往千年岁月的时光。”   他说起这些话时,像是给天晴与鬼切解释,但也像是给自己说。   毕竟对一目连而言,这些事情也不是需要给任何人解释的——只是他最珍贵的情感,他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   所以对别人说起有关那个少女的事情时,他总不会去观察别人的反应,只是会用最轻、最小心的口吻去提起。   天晴心里一紧——毕竟在鎌倉時代见到的一目连是如此伟大宽厚的神明,从前爱着每一位信徒的他变成了堕落的神明,就连这些最珍贵的情感,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对风诉说。   “我……呃,一目连大人,我……”   “现在已经无需用过往的尊称了吧。”   一目连回眸看她,过于美丽的单眼流露出几分和煦的笑意:“尤其是你,就算想用那种人类对亲人的称呼去呼唤我,也是无妨。”   “想来,也是我的错,一直没有去找你……第一次见面,还是你先找到、先认出的我。”   “这样的我作为一个父亲,真是失格了呢。”   “……天晴,是你的名字吧?”   “她也对我说过不止一遍,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天空放晴的样子。”   他目光由始至终怜爱的看着她,而她像个三岁小孩那样站在一目连面前,自从听见“父亲”开始,胸腔已经泛起酸涩,再后来听见自己的名字后,泪水已经模糊她的视线了。   “啊,奇怪,我明明没打算哭的……”   天晴吸了吸鼻子,在泪水掉落前已经飞快躲到鬼切身后,把脑袋埋在鬼切的腰间,声音闷闷的从鬼切衣袖内传出:“让我冷静一小会就好,一小会……”   突然被当成挡箭牌的鬼切倒是淡定,抬起手臂看她的脑袋一眼,就自然不过的用袖子遮住她的脸。   而天晴哭了一阵,因为太过羞耻,就跑到隔壁的水井打水洗脸去了。   鬼切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去,两道剑眉微微往下蹙着,他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沉静。   一目连看着一直冷静的鬼切,也有些感叹地笑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男人还是那个在无惨家里气得乱发脾气的武士吗?   “看来不只是天晴,就连你也不同了许多。”   “……”   鬼切回头看去,薄唇微张——其实想回应点什么,奈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到底是因为知道一目连与天晴的关系,还是对神明堕落为妖的感叹,鬼切对于一目连,竟生出了些既同情又理解的想法。   一下子心情太复杂了,对他这种不擅长说话的人来说,实在是个难题。   一目连也看穿了鬼切的纠结:“不坦率这一点倒是和之前的你一样,看来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性子了,就算灵力再度觉醒也不会改变。”   “我想变得更可靠。”鬼切是难得好脾气,没打算因一目连的调侃而生气,反而是蹙眉开口:“像你给她的感觉一样。”   鬼切抬起自己常年握刀的右手,上头新旧的茧子交叠在一起,伤痕累累。   “我的历练还不够,无法保证能守护好她。”鬼切半垂着眼帘:“但失去她这种事情,我绝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同时天晴已经从远方跑回了,刚从水井里打水洗脸的她脸上带着点水迹,哭过的眼眶红红的,鬓发也有些凌乱的贴在颊上。   鬼切抬起手来,无比自然的为她捋好发丝:“你头发乱了。”   感觉他磨砺的手落在脸颊上刺刺麻麻的触感,天晴脸颊一红,又装作淡定的别过头去,扯开了话题:“头发的事情怎样都好啦,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看你们说话了。”   “是呢,”一目连把一对小情侣的互动看在眼内,有些忍俊不禁:“其实本来,我还有更多话想跟你们聊的,但我知道你们这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叙旧。”   “刚刚鬼切和我正要说到,但他一直没法说出口。”   说到这,鬼切抬眸睨了一目连一眼。   “我估计鬼切正要跟我提起,你之前再一次被击散灵魂、现在能恢复自我意识……还是因为鬼切亲自到地狱把你的魂找回来的事情。”   一目连说话时注意到,在提起这件事时,鬼切的表情还是稍微僵硬了一下。   天晴也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鬼切的反应。   看来对于二人来说,这件事还是个梦靥。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一目连大人。”   一时半会喊父亲还是太亲昵了些,话到嘴边天晴还是用起了尊称。   一目连倒没介意:“现世发生的事情我是从友人口中得知的,在听说你遭遇不测之后,我也想到了地狱,所以到地狱一趟了……只是地狱的你把一切都忘记了,不论我如何用加护呼唤,你也没有回应。”   “我以前有一段时间,也曾经到地狱找过阿初,所以和地狱某些人是朋友。”   一目连看天晴有些惊讶的抬头,想问又不敢,就无奈的笑起。   “目前为止我也找不到,我也不知道阿初到底去哪了,也不知道……连地狱也不在到底能否算作一件好事。”   毕竟他也曾经想过,就算阿初死了,她只要再次转生,他也有办法见到她——一遍遍地找到她。   现在……对他而言只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妈妈的事情,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没关系,现在你该烦恼的事情也不是这个。”   一目连摇摇头,对她温和的笑起:“你来找我是让我教你提炼妖力的办法吧?你自从那天之后碎片丢失了大半,所以作为阴阳师能够提炼和凝聚的灵力已经大大减少了。”   “……一目连大人,怎么你总是料事如神?”   “是因为认识了阿初,我才对阴阳师的体质多了解了一些。”   他对天晴夸张的反应哭笑不得,又包容的抬起手:“虽然身为父亲,我更想花时间手把手的教你,只是……估计你需要处理的事情很赶急,所以我只能像上次一样,把我变为妖怪之后的所有身体记忆传给你。”   他示意天晴抬起手,而他亦把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手的下方——下一秒,一股比上一次在神社还要粗暴许多的力量突然冲进天晴体内,像电流那样把她的身体各处打通!   那是既刺激又尖锐的痛楚,过多的身体记忆与一目连的合二为一,她体内许多难以凝聚的妖力都在瞬间连成一线了——感觉就像天上疏落的星星突然被人用线条串联起来,突然织出了一片大网。   那个网几乎密不透风,同时因为星星而闪烁着光芒。   天晴从未试过比现在这一刻还要清楚感受到自己作为妖怪的部分——她头一痛、双脚一软就要跪在地上,还是鬼切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帮助没有余裕控制身体的天晴慢慢地坐下。   一目连的额头渗出汗水,后方的龙已经飞了过来,在他身后担心的盘旋。   明明整理出身体记忆传给天晴也是一个艰难的行为,他却满心满意都在关心她。   “感觉很痛苦吧?再忍耐一小会就结束了,你现在应该能清楚感受到,从前你只能凝聚到特定部位再施展的妖力,现在充盈了你全身……”   “虽然我未曾为人,但与依赖特定感官的人类阴阳师比较,妖怪对周围的感知,是用全身去感受的。”   “今后不只是你的眼睛耳朵和双手,就连你的手臂小腿、你的肩膀腹部、所有从前迟钝于感受的部位,都会变得‘感知到’,所以……对失去阴阳师灵力的你而言,是很强大的武器。”   “简单而言,是像‘野性’一样的东西吧。”   一目连植入着记忆,骨节分明的手心因为过度输出灵力而渗出了些血,而天晴也在此时忍不住呻.吟出声,额头渗出更多细密的汗水,神经紧绷得双手攥成拳,指节边沿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唔……”   脑袋像被许多小电流刺激着,她眉头紧紧蹙着,在得到力量记忆的同时,脑海里似乎也涌现出一些细碎的片段,甚至听见了一个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应该在哪里听过,是在梦中?   对了,她在见到那个样子丑陋的诅咒师前,曾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白鸟家的山头,而梦里有一个女声要对她说话……   这个声音,和一目连给她的记忆中混杂的细碎语句很像。   天晴感觉自己快要得出答案,右手抬起就要往前抓,只是她才刚刚抬起一些,一目连那边植入灵力的动作也终于停止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勉强维持意识的天晴突然眼前一黑,就软软的往地上倒。   鬼切自然接住了,检查看她呼吸平稳,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这样做就可以刺激她体内的妖力?”   “是的,不过我会的这个方法,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懂得使用,而我能对天晴使用,也只是因为她的妖力本来就是我给予的缘故。”   一目连在施展术法后也有些体力不支,他轻轻靠在龙身上,总是显得游刃有余的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鬼切看着天晴的脸,脸色凝重。   “你有想说的话吗?”   “我是觉得,这样做还远远不够。”   “……是的,想来亲自面对过那位家主的你肯定明白。”一目连:“现在的她仅是多了一些逃命的能力,若要击败,近乎是不可能。”   “那你还……”   “所以我为她准备的,并不只是这些。”   一目连打断了鬼切,再转身望向那座破败的神庙——神龙也在同一瞬间明白了一目连的意思,就窜进里头带出一个小罐子,一目连从龙口中取出那个白色的罐子,递给了鬼切。   “……这是?”鬼切一头雾水。   “打开。”   “……”他自然是照做不误,在将天晴放在膝上后,他伸手将罐子的木塞打开,接着一道炫目的光芒从瓶子里头涌现,鬼切觉得这个气息他最熟悉不过了,就惊讶的开口:“这是她的碎片,但是这个光芒……”   “你是在她再次魂飞魄散后收集的?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有这个数量?”   “错了。”一目连嘴角牵起了一些:“你忘记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代吗?”   “……鎌倉。”即是距离现在的“江户”,已经是数百年过去了。   而鬼切也记得,当时就算一目连与天晴并未相认,眼前这个宽厚的神明已曾许诺,说会为天晴寻找属于她的东西——天晴在再一次魂飞魄散前,体内就有两片碎片是一目连在无惨的家中给与她的。   那之后她的身体一下子长大了不少,所以鬼切很深刻。   “所以……”   “对,是从事情发生之前,就一直有在收集。”一目连无奈轻笑:“这瓶子已经伴我数百年了,也可以说是……我从神明堕落为妖怪,除了神龙以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物品。”   “她的碎片离奇地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所以身为江户时代出生的灵魂,碎片在分散后却跑到了不同的时间点,我一点点的生活到现在,能收集到的自然不少。”   一目连说着,随手就解开了覆盖在瓶子表面的风属枷锁,里头的碎片迫不及待的涌出来,一个接一个的拥入天晴的体内,本已因为激活妖力而满脸疲惫的女孩又因过多碎片归位而显得有些不适。   在无法分担的情况下,鬼切也只能牵着她的手。   “以前得到碎片,她的身体都要花一些时间休息融合,现在估计要昏睡很久。”   “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先让她下山休息把,我也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等她苏醒了,自然会呼唤我。”   “好。”   鬼切将天晴拦腰抱起,同时,一目连也乘上神龙,飞往空中:“那……天晴就拜托你了。”   “一定。”   ……   66   顶上的阳光炫目。   周围郁郁葱葱一片绿色,耳际是不间断的蝉鸣与鸟类吱吱喳喳的叫声。   天晴的五感都变得很模糊,身体像不是自己的,她感觉自己在毫无想法的情况下往前走了几步,右手不受控的抬起,接着放在身旁的龙身上。   这条龙……她记得是一目连身边跟着的,能够让一目连大人搭乘上去的风属神龙。   她会以这个视觉抚摸这条龙,是代表……她现在正在一目连大人的记忆当中吗?   [是因为我昏倒前,他给我传输的身体记忆中,混进了这些画面的记忆吧……]   她经常会不小心闯入梦境,所以看到这些景象也没多见怪。   之后,一目连与神龙一同往前走着,她也透过一目连的眼睛见到了丛林一片和谐的景色,四下无人,路过的小动物都会过来蹭蹭他、跟他打招呼。   吱呀——   突然,一些木板发出的声音从一目连的头上传来,与此同时感觉到人类气息的他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去,竟见到一个披散着一头长发、身穿白色狩衣的女性。   当时她正坐在林间木屋的顶上,两条小腿挂在屋檐旁边晃啊晃的,好看的脸抬起眺望着那一片晴天。   一目连情不自禁的将目光停留在人类少女的眼睛上,她拥有一双对日本国的女性而言相当罕见的琥珀色眼睛,那双眸实在太干净了,澄澈得像没有杂质的宝石,所有阳光仿佛都被她的眼睛吸进去,将她的眼神衬得更明亮。   少女就那样坐在屋檐上,身旁停留着几只一目连认得的小鸟,竟毫不怕生的跳到少女身上,有的还坐在她的头顶上,不说还以为她的头顶就是那个鸟窝。   “……哎哟,你们的爪子抓疼我啦。”   对于动物的宠爱,少女也表现得无比自然,抬手毫不客气的就挥了挥,只是那躲开的小鸟也没在客气,扑腾翅膀在她头顶飞了几圈,又固执的停在她的肩膀上。   少女懊恼的撅嘴,没再抱怨了,似乎已习以为常。   一目连见状忍俊不禁的轻笑一声,温柔的笑声似乎吸引了屋顶上女孩的注意,她惊讶的朝下看来,见到突然站在木房下的一目连与巨大神龙,惊呼一声、脚下就打滑了。   “……小心!”   一目连马上伸手去接——说起这个,后来的一目连也觉得自己奇怪,若是平日的他,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让神龙去接,平常为了与人类保持适当距离,他都不会主动触碰他们的。   就除了……特别的存在。   “啊——唔!”   “……没事吧?”   一目连垂眸看向那个一脸茫然的少女,再被她那张状况外的脸逗笑了——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虽然一只眼被大片的刘海与绷带遮住,但也无法掩饰他比谁也俊朗潇洒的容貌。   所以白鸟初也同样的,情不自禁的多看了眼前的妖怪几眼。   就这样,从天而降的女孩就被他稳稳的接住了。   ……   “一目连,你在吗?”   “嗯。”   “我今天出门前做了便当,你要一起吃吗?是我让家仆教我做的菜!”   自从那天在森林里相遇,白鸟初偶尔就会跑来找他,知道一目连不会随意走到人类居住的地方,就老主动将人类用的玩的好吃的带到山上来给他。   一目连似乎在第二次见面就把自己曾经是神的事情告诉她了,因为阿初跟他的相处太过自来熟,甚至让性子素来随和的一目连生平以来第一次萌生起“要让谁惊讶和另眼相看”的想法。   谁知她还是一口一个“一目连”、“一目连”的叫。   明明他见过的所有阴阳师和“看得见”的人类、还有这附近的妖怪,都会对他用尊称和敬语。   虽然,她怎样称呼他,他是不在意啦。   一目连负着手走到白鸟初的身旁,她蹲在神庙旁边神秘兮兮的将便当盒打开,似乎满心欢喜的想对她介绍自己努力的成果——只是没想到,便当盒打开后里头的许多小菜都糊了。   “……怎么变这样!”   “会不会是你一路跑来太横冲直撞了?”   他念过她许多遍,让她走路多走点心——只是她都不听劝,甚至像野生动物那样在山林间不受控的上蹿下跳,搞得现在他不让神龙把她送回去都不安心。   虽然他知道,阿初实际上是这带灵力天赋最强的人类。   但他就是不放心她,甚至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她。   “呃,我……”   便当糊掉的阿初似乎还想反驳几句,只是这次实在太委屈了,所以在说话前,是一泡眼泪先涌了出来。   一目连见状吓得眼睛瞪圆,也不知道怎么去哄她,就着急的蹲下去,但手也不知道能往哪里放。   “你哭什么?就算饭菜糊掉,我也是会吃的。”   “我就是委屈嘛!我怎么可能慢慢过来,我做好每道菜都想马上跑过来找你你知道吗!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你啊!”   她吸吸鼻子就把控诉一一道来。   一目连看她用超凶的口吻哭着解释,是没觉得她有多任性,反而觉得她因为自己而烦恼得哭这件事……还莫名挺爽的?   霎时间他连安慰的事情都忘了,嘴角按耐不住的上扬。   这被阿初见到了,自然又是孩子气的发脾气。   “你还笑!你还笑!是不是觉得我哭的样子太好笑了!你了不起吗你!”   “对不起,我只是……不,我是想安慰你的,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一目连无奈地笑:“因为饭菜不论如何我都会吃完,只是模样改变了一些,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但我本来也想让你夸我摆盘的!”   “我感觉到了,你本来肯定很用心。”   他耐心的哄着,不论她如何孩子气,他都一一应和。   而阿初也渐渐冷静下来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琥珀似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面前温柔的一目连,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怎么了?”这回轮到一目连好奇了:“欲言又止的,不像你。”   “你对我太好了啦。”阿初突然没头没脑的抱怨一句。   “对我而言,你对我也很好,反而是我能给你的太少了。”一目连的目光柔和,里头首次写了温柔以外的事物,还有愧疚和一点只给阿初看到的自卑感。   毕竟她将她世界内有趣的一切都带给他了,而他却始终不愿意走太远,也还未能做到反过来带她去什么地方。   “……哪有,”阿初闻言却突然小声嘀咕一句:“我现在就能想到一个,你能给我的东西。”   “什么?”一目连提起了兴趣,也格外认真的补充:“只要是我能给你的,我一定会给。”   “……你可以抱抱我。”   “什么?”   “……就抱抱我啊。”   “这……”一目连被她直白的要求吓到,一张好看得没法说的脸首次出现了慌乱,耳廓都红了起来:“不,这个,我怎么可以……”   “让你抱就抱嘛!”阿初皱眉:“好了别纠结了,张开手!我来!”   她大吼一声,一目连只得听话展开了双手一点,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就被阿初钻进怀中抱紧。   他就这样被她用带着阳光气味的身躯扑倒在地上,起初,他还表现得像雕像摆设那样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但阿初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她吸饱了一目连之后,又气呼呼的从他身上起来,抓住他的手就放在自己腰上。   “抱紧!不准拒绝!”   她霸道地说,而一目连自然不可能马上放松下来,只是看她没有起来的打算,最后还是慢慢的、慢慢的,将环抱在她后腰上的手收紧了。   她似乎也矫正了自己的姿势,像只小猫那样满足的搂着他不放。   “我喜欢你。”   她小声说。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用两个音节击溃了他的所有防备、融化了他心中的所有冰霜。   “……谢谢,初。”   ……   “一目连,一目连。”   “连连!连连你在吗?”   “连,我喜欢你哦。”   “喜欢!最喜欢了!”   她的声音在一目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不只是她带笑呼唤他的每一声,还有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颦一笑他都记得。   只是……到底当时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貌似,是他们说好要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到更多更远的地方去旅行后吧,她的气息突然在世界上消失了。   准确来说,是失踪一段时间之后,就连他给她的加护都被破坏了——但他给她施展的加护除非主人死亡,是不可能用正常的方法破解的。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找她,不论是白鸟家还是地狱——但他都再无法感觉到她的气息。这让他感觉她不仅仅是死了,而且是遭遇了最离奇的事情,以最不正常的方式被带走的。   不然她的气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哪里都不见,肯定是有谁把她刻意藏起来了。   “初,你在哪里?”   “初,听到的话请回答我一声。”   “阿初,我还没跟你说过……”   站在神龙的背上,耳畔都是风锋利的呼啸声,冰凉湿润的感觉划过脸颊,与此同时心脏传来比堕落时更难以承受的痛楚——   而一直在一目连体内天晴感觉有股力量将她从梦境中赶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她以为自己要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再一次回到那个奇怪的梦境当中。   ……   滴答。   滴答。   滴答。   和上次一样的、有节奏的水滴声在身边响起,天晴睁开眼睛,赫然发现自己竟突然置身于一片熟悉的树林内。   还是刻意缠上粗麻绳与符纸的大树与带划痕的路牌,以及那些悬挂在入口独特的、印刷着飞鸟纹样的灯笼。   这里是白鸟山的入口。   她自己正赤脚站在入口处,抬头看去,那栋偌大的宅子隐约可见,而她记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天晴……’   ‘你不能回到这里……’   ‘你快离开,对不起,是我……’   果不其然,女人泫然欲泣的声音从白鸟山的入口中传来,她上次还觉得声音过于惹她怀念,这次她终于想起来了。   “妈妈,是你吧?你在白鸟家里面?他们封印你了?”   ‘……天晴,我不想你和我一样,你让一目连大人保护你,到哪里也好。’   ‘不能再靠近了,我很害怕,一目连大人要经历第二次的失去,也害怕你会受伤害……’   女人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跟她说着话,天晴眉头蹙起,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妈妈,如果你在里面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会来救你的!”   ‘不用,不用这样做,你代替我好好照顾一目连大人就好了,我……’   “笨蛋,一目连大人的幸福只有你能给予啊!不是我也不是别人,只有你啊!”   ‘我……’   白鸟初的声音停下了,无奈又悲伤的口吻让人心痛,天晴抿了抿唇,在梦中义不容辞的走进白鸟山,一边走一边询问:“妈妈,到底你当时经历了什么,到底现在你被关在哪里?”   ‘是加茂成宪做的,某天他说……’   ‘为了实现传说中的咒物暗芝居的降临需要一个人类作为容器,只是……所有一般人类的身体都不可能承受咒物的咒力,所以他一直在找,甚至说服了父亲大人,和他一起寻找合适的祭品。’   白鸟初此处说的父亲大人,天晴自然知道是她的祖父白鸟洋天。   ‘我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但后来不小心调查起了失踪者事件,才知道了父亲大人居然在做这么残忍可怕的事情,为了……为了保证我无法说出去,加茂成宪就提议了用我的身体。’   “什么?所以现在暗芝居在你的身体内吗?”   ‘不,就算是我也无法承受暗芝居的咒力,所以……’   白鸟初没有把话说完,似乎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她的下场。   而天晴不难想象,想到祖父对她下的杀手,母亲的下场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侥幸。   就算母亲本来是祖父最疼爱的女儿,那个人为了顾全大局还是能够下杀手。   “这样说的话就说得通了,怪不得他上次……”   ‘对,因为你的身体是特别的,拥有超越人类的妖力,也是我的女儿,父亲大人很大机会会打你的注意。’   ‘不,我其实知道,就在那一天……狐之助来找你的那一天,他们本来就在商量这件事……’   ‘所以我才……努力将结界打开了一些,让狐之助找到你……’   ‘天晴,我真的很害怕,我希望你安全,不要来找我,还有一目连大人……不要来找我。’   ‘我……’   她的声音哽咽又委屈,听得天晴也红了眼眶。   “……说什么傻话呢。”天晴无奈地笑起:“我还要把你拉出来,好好骂你一顿,都怪你突然不见了,我都没有天弥那些好看的衣服和玩具,我可羡慕了。”   “我想要一个妈妈,所以你可得补偿我!”   她眼神坚定地说,而白鸟初的声音没有再传出来,只是眼前白鸟山的画面逐渐瓦解。   一点点、一点点的,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   一屋暖黄。   “……”   从床榻上睁开眼睛,还未有余力推开盖在身上的被褥,天晴脑海里充斥的都是梦醒前白鸟山一点点崩塌的画面。   白鸟初的声音越来越远,世界一点点变成纯白的颜色,只余下她一人。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当下就苏醒过来了,但真正在床上睁开眼睛,她又感觉自己距离那个梦境很远。   就好像,在白鸟山崩塌后,她还经历过什么一样——   天晴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的瞥向身旁,发现她已经从森林内回到市集附近了,这个房间装潢简洁但温馨,估计是町内的旅馆,应该是鬼切把她带回来的,因为她的行装也有被妥善的放在榻榻米上。   只是鬼切不在,可能是知道她要昏睡很长时间,先去别处锻炼或者处理什么事情去了。   她没有深究,刚梦醒的她还有太多事情需要整理,于是她尝试伸手将自己撑起,只是,身体只是稍微一动,她又察觉到自己的体质似乎又有什么变化了。   不只是那吸收碎片后会短暂出现的肌肉酸痛感,现在她抬起自己的手臂,竟感觉自己肌肤下有一股充实的力量,而那力量由复杂、不同的灵力组成,是她向一目连大人寻求的妖力,也有她恢复的灵力,接着是……   一份陌生的力量。   她有些诧异的从床上坐起,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再握拳凝聚自她从地狱回来后就无法清晰感受的灵力。   逐渐的,体内的各种力量开始柔和的调和在一起,她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力量,一目连大人的力量,再然后是……   一些属于第三个人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浮现,包括白鸟初成长一些细碎的画面、包括她第一次掌握高级阴阳术的画面、包括她与曾经最偏爱她的白鸟洋天一起钻研阴阳术的画面……   这些都是天晴整个成长过程中未曾拥有过的时光。   所以她不只是未曾感受过家族的温暖,作为一个阴阳师,所有自学掌握的术法都很半桶水——她敢说,过往许多战斗她使用的术法,她也是用“蛮力”。   所以白鸟初的这份记忆,恰好补全了她缺少的知识与必须的经验,还有“灵感”。   终于意识到白鸟山崩塌与真正梦醒期间自己“经历了什么”的天晴,想到那个人来找她的真正用意,泪水毫无征兆的从眼眶中汨汨流下。   “真是……和一目连大人一样的爱操心的性格呢。”   她哭着又笑了起来,接着泪水变得更加汹涌,扑簌簌的打湿了被单。   “三个人聚在一起的画面,真想看见啊……”   ……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别的想说的话……   就……   baba!!!一目连baba!!!!让我舔舔屏!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2章 #67   #67   ……   鬼切不在,天晴也没办法得知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只是从床榻下来后,身上汗水粘着衣服的感觉越发清晰,隐约嗅到自己身上的汗味,她就从包袱中取了替换的衣物独自走到旅馆的露天浴场去。   夜幕逐渐降临,刚才醒来时见到的满目暖黄已经褪色了,漫天是幽紫带蓝的颜色,所幸鬼切选的这座旅馆看着就是质素比较好的,从房间走到浴场的一路上都有亮起的灯笼,而旅馆内居住的小妖小怪都是善良无害的那种。   “……前方就是女用浴场了,恰好这段时间旅馆住客不多,今天除了您之外的住客都洗过了,所以刚才我们把浴场打扫了一遍,不会再有员工进来打扰,您可以随意使用。”   旅馆的老板娘笑容慈祥地说着,一边抬手撩起浴场门前的门帘让天晴进去。   “沐浴后如果想用晚餐都可以跟接待的人说一声,虽然过去几天您的护卫都回绝了,但我看他今天没有随行,客人您如果饿了,不论多晚,我们还是能让女儿给您们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的。”   “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天晴礼貌的笑笑,正打算顺势进入浴场,却又感觉老板娘似乎还有点什么想说——视线一直紧盯在她背上,都快要把她盯出洞来了,却迟迟没有开口。   天晴只好停下,回头好奇地问:“……怎么了吗?”   “哦……哎呀,都被您发现了……其实本来我是不该问的,但我实在好奇,那位优秀俊朗的武士大人与客人您是……”   老板娘捧着脸,一脸好奇又八卦的样子,天晴闻言怔了怔,还没想到怎么回答,老板娘就更不好意思的解释了。   “毕竟那位武士大人实在太优秀,只是,我不确定您们二人是否有婚约在身,不然的话,我实在想把我的女儿……”   “……这个不行!”   老板娘还没说完,天晴就有些着急地打断,但话一说出口她人都懵了,一张小脸迅速涨红起来,慌乱的解释:“呃,我……不是,我……”   “哎呀!原来是这样,抱歉、非常抱歉,这位客人你就当没听过我这道问题……”   老板娘也马上从天晴的反应上看出来,他们之间虽然没有婚约但也是关系亲密的男女。   不过,这也和老板娘当初猜的也差不多,虽然这几天以来这个女孩都没从房间内出来,但她还是相当印象深刻,那位冷峻的武士带着这个女孩入住时,是动作自然的抱着“体弱多病经常熟睡不醒的”她来办理入住手续的。   若只是一般的护卫,估计那位大人脸上的态度不会如此坦然——加上拥有他那种气场的武士,在现今江户时代也不会甘愿当谁的侍从。   再者,虽然他看上去对办理入住手续、房间安排等许多琐事都显得笨拙不会处理,但唯独在有关眼前这位大小姐的事情上,他都无一例外的选了最好的。   虽是存在着护卫带着大小姐出行的可能性,但她也多少感觉到暧昧……   只是眼前的姑娘并未作婚后女性打扮,她就没有乱做揣测。   反正不论怎么从男方身上打听,对方也没有露出任何可乘之机。   “只是我家女儿前几天一直在提及……不,是我冒昧了,你应该能理解,我们这些当妈的真的没办法不替子女操心……但现在问清楚了我也会回去让女儿放弃这颗心……”   “没、没关系,我理解的……”天晴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刚才突然打断别人说话,毕竟脸皮薄,就有些尴尬的、逃也似的躲进浴场里去了:“对不起,那我先进去洗了……”   “嗯,您请慢用……”   老板娘也连声抱歉,没再打扰她,很快从浴场门前离开了。   天晴这才松了口气。   ……   褪下被汗水泪水濡湿的一身和服,手上抱了一条擦身体的毛巾,她就小心翼翼的将身体浸入滚烫的温泉中。   外头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了,整片天空都是蓝灰的颜色,无数的星星在天穹上热闹地眨着眼睛,周围除了水声与居住在夹缝中的小妖小怪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没有别人了,她也乐得清静。   毕竟,就算她从出生起就不被待见,好歹是白鸟家的千金,她在白鸟家洗澡时环境也是干净舒适的——估计是当时娇惯了,所以之后她随着刀剑出阵,都无法接受当地旅馆里浴场热闹哄哄的样子。   就很多互不认识的阿姨少女和孩子在同一个池子内坦诚相见,初次走进去时真给她来了一波文化冲击。   后来若非必要,她都宁可顶着一身脏污回到本丸洗澡,也不会在别处泡共用的露天温泉。   用水仔细擦了把脸,冲刷着身体,待在烟雾弥漫的温泉中,天晴脑海里又跳出了那些梦境的画面。   “清醒后,居然一点点想起来了……”   她把身体再浸入水中一些,任由泉水没过整个人再探出头来。   水顺着她脸颊的线条滑落到脖颈、锁骨,她低着视线,回想起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就……她的母亲白鸟初的记忆。   她果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也真怪不得……自己刚接任本丸时刀剑情绪都显得不高涨。   因为现在看来,白鸟初真的是一个近乎完美、也没有人会不喜欢的善良的人。   ……作为白鸟洋天最后一位妻子的独生女,白鸟初从出生起就拥有一双与别不同、琥珀色澄澈的眼睛,这是白鸟家中从未有过的特征,就连外婆的眼睛也不是这个眸色的。   连外婆也说,她只曾经在她遥远的家乡中,听说过她祖先一辈中有一位伟大的阴阳师,眼睛和白鸟初的一样。   相关的传说白鸟洋天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所以也因而对年纪最小的母亲报以很高期待。   而母亲后来似乎也一点不辜负家族对她的关注,记忆中有一部分就是亲戚们的闲谈,说母亲在刚满一周岁、被外婆带出门的时候,就徒手抓住了一缕黏在外婆肩上的瘴气,本能地用灵力净化了。   而宴会上白鸟洋天也骄傲的附和,表示这事发生时他也在旁,还夸了几句“阿初肯定是这一辈中最值得期待的孩子”——白鸟洋天会这么说,天晴也不是不理解的,毕竟白鸟家内虽然孩子众多,但他们大多只是因着阴阳师血脉而天生开启了灵视与灵听的能力,要做到凝聚灵力,还是得经过后天训练。   白鸟家对孩子的训练都是从三岁开始的,她三岁时也曾短暂地上过这样的课。   就算是她,也是上课时才首次知道自己能够凝聚灵力,虽然她的确是同辈中学得最快的,但她母亲当年……   据说是上课前就把这个无师自通了,几岁起白鸟洋天甚至会把她直接带往妖怪栖身的地方,直接实战练习。   这事惹得与母亲同辈的所有孩子与各宗室的的长辈不满,只是他们很快就闭嘴了,因为阿初五岁起就能自己收编式神、七岁能退治的妖怪就已经赶上家里五段阴阳师的水平了。   很快,就连家中的大名士都开口感叹,说母亲的灵感范围广得无人能及,那双眼能看到的似乎和他们一般人不同,能看到更远的地方、也能一眼分辨善恶,在她面前根本不可能藏半点歪念。   她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而透明、正直而伟大、向阳而生的天才。   也是因为她的成长速度早已变态地远远超出白鸟家所有长辈能教育的,渐渐地也不存在白鸟洋天带阿初出门退治妖怪的说法了,白鸟初还未成年就成了独当一面的阴阳师,虽然还未达到能报考阴阳师段位的岁数,但整个地区内就没有任何一人在见过她之后会质疑她的能力的。   渐渐的,她也把段位的事情抛诸脑后了,每天在妖怪与人类之间的事情中周旋,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   当时,因为她的率直可爱、善良勇敢,被她吸引的妖怪或人类不计少数,所以白鸟洋天早在她十来岁时就收到过许多来自其他贵族家的“信件”了,只是她似乎对这些事情都没有兴趣,只醉心于有关灵异神怪的事情当中。   甚至,她还在十八岁生日那天突然找了白鸟洋天,突然说……   【“……父亲大人,我找到一座我想当感兴趣的结界,我要入住其中再修炼我的阴阳术,一时半会可能不会回家了,不用担心我!”】   ——什么的,就匆匆离去了,就连严厉古板的白鸟洋天也拦不住这个他亲手惯出来的天才女儿。   现在天晴自然知道母亲口中说的“结界”就是本丸。   她想,当年就是祖父也被她气了个不轻吧。   但母亲还是笑着像一颗太阳那样灿烂地过了每一天,为不同的人带来救赎,就比如是她救助过的众多妖怪、她帮助过的许多人类、还有一本丸暗堕的刀剑、还有后来她遇到的一目连大人……   她想,世界上应该没有不喜欢母亲的人吧。   在她脑海里的画面中,几乎所有母亲与白鸟洋天聊天的画面中,那个天晴印象中对她只有厌恶的人,嘴角都是上扬、眼神都是含着骄傲的。   就因为眼前站着的是母亲。   “所以,当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天晴用双手捧起好些泉水,从山脉中涌出来的温泉质感比一般的水还要滑腻,水滑溜溜的从她指缝间流走,只留下她泡温泉泡红了的皮肤。   她拼命地回想那时的细节,将母亲给她的记忆都唤醒。   【“父亲大人,我都看到了,你寝室里头藏着一间密室,而里头存放着那个危险的咒物……”】   【“小时候我因为贪玩曾经摸进去过,所以知道进去的方式,父亲大人,我也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今天回家,确实感觉到宅院里头多了一些诅咒的痕迹……”】   【“那些痕迹实在太让我不适了,我们白鸟家平常也不会接拔除诅咒的工作,结界范围内根本不可能粘着咒术的残秽……”】   【“没办法之下我才偷偷留意的,我以为是有人要加害于白鸟家,只是没想到我越是调查,那些证据就越是指向你……”】   记忆中,母亲用不甘心的声线控诉着她的父亲——毕竟白鸟洋天对她而言一直是她心中最伟大的人,是她最尊敬的人,所以当她发现这个一直给她骄傲与仰首挺胸生存的勇气的存在居然是如此黑暗,她就痛不欲生。   【“我本来不想说的,我甚至跑到本丸躲着这一切,只是,只是……最近京都内发生的事件都是房间内的咒物影响的吧?父亲大人,我都看见你和加茂家的人来往了,那个人身上沾满孽气,真的很危险……”】   她尝试将自己想到的都对白鸟洋天一一说出——从出生以来就能自信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有想法、看穿别人内心、甚至得到动物欢心的她初次感觉自己其实不会说话。   站在那个无动于衷的白鸟洋天面前,她觉得自己越是要说,舌头就越像被打结了一样——   白鸟初实在害怕自己需要把话说得越来越血腥直白,她不希望自己说的话会冒犯到自己最尊敬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说到哪个地步,才不至于颠覆她一直以来相信的世界的一切。   她明明不想说的,也不想哭,不想事情变成那样。   但她不能停下——虽然站在大义面前的是她最亲近的人,但也正是因为面前的是她最亲近的人……   “唔……”   天晴回想着当时白鸟初面对的一切,她与白鸟洋天对质的那个晚上,阿初撕心裂肺的痛楚似乎同步烙印在记忆当中,她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头痛欲裂、心脏揪痛。   悲伤的感觉霸道地覆盖她全身,就是泡在热烫的泉水当中,她还是觉得很冰冷无助,恨不得让所有泉水没过自己。   就很想把自己藏起来。   天晴把身体滑下了一些,再皱起眉头。   后来……后来是怎样来着。   ……后来似乎都和母亲在梦中说的一致。   接着就是加茂成宪的出现、白鸟洋天突然要把母亲禁.锢起来的决定,偏偏……母亲在这时被发现怀孕了。   这件事让祖父大发雷霆,女儿还未出嫁就怀上了孩子,本来就是羞于启齿的事情,更甭论孩子的父亲是妖怪。   只是母亲不论如何都坚持要把她生下来,甚至以性命相胁,使白鸟洋天心软了。   接下来,为了隐瞒母亲怀孕的事情,有接近两年时间母亲都被禁足在房间内,就连分娩与休养身体都在房间内完成。   所以天晴自己也有过对那房间的模糊印象,只是某天,母亲被从房间带走后就……不曾回来了。   她曾无数遍感到不解,也是现在得到母亲部分的记忆,才知晓真相。   那天是母亲想偷偷带她从白鸟家中逃走,结果被祖父发现,后来是加茂成宪将不断反抗、甚至几乎要打败白鸟洋天的母亲用咒具牵制,接着是……   白鸟洋天带着暗芝居前来,听着加茂的话将暗芝居的封条在母亲面前打开。   “嘶……”   脑海浮现出的是浑浊的黑,一点一点的将母亲的视觉吞噬,接着是身体撕裂的痛。   压抑的感觉与排山倒海而来的恶意刺得她脑壳一痛,自然反应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泡在这无人的温泉中,天晴突然觉得周围太过寂寥,不断挖记忆身体都累了,她也还没吃饭……   她尝试从水池中起身,只是,也在她起身的同时,她的小腿传来抽痛的感觉。   她眉头一皱,半立的身体不得已坐下,但脑壳的痛楚却因此越发强烈,很快她觉得自己整颗脑袋都又热又沉,沉得她没有力气支撑。   “糟糕,我居然泡晕了……”   她皱眉抱怨一声,想说马上爬起来离开这滚烫得过分的泉中,但身体却不舒服得过分,她才用手撑起自己,身体又沉重的往前跌倒……   她在于此同时晕得眯起了眼睛,不受控的身体扑通一声坠入水中。   水花四溅,惊动了在温泉附近停歇取暖的小动物。   而就在泉水灌入口鼻、天晴呛得一口硫磺气味的同时,一只巨大的手把她从水中直接捞起了。   她只感觉身体从滚烫压迫的环境中一下子到了冰冷刺骨的地方,她感觉被大手放在谁人的怀中,下一秒,赤.裸的身体上被覆上了一件雪白的内衬浴衣。   那人之后动作熟练的扣住她的下巴帮她将口中的水都吐了出来,接下来是把她搂着,仔细地检查她的脸色和手脚。   “喂,醒醒!”   是那个天晴熟悉又爱听的磁性嗓音,久违的,他又在说话间加入了慌张与焦急。   她已经好久没听过他用这气急败坏的语气说话了,最近的他总是显得沉稳而冷静、看起来就是肩负起了不少她的烦恼,不论她怎么想让他放松一些,他还是不轻易像以前那样和她打闹。   她脑海里想着许多有的没的,在他怀中傻乎乎的就喊起了他的名字:“鬼切……”   “……怎么了?你需要什么吗?”   “好晕……”   “……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又骂了一声,但接着就没再啧嘴了,只是皱着眉头将她果断拦腰抱起,用他偷闯进来的方式、抱着她的东西就跳到屋檐上,三步拼两步的回到他们居住的客房。   她很快被他放置在干燥的地板上,用被褥暖着身躯——他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他似乎马上离开了房间,后又找来了老板娘,她记得自己意识迷糊间被人喂了些什么,晕眩感才逐渐减轻。   所以她又因着疲累感昏昏沉沉的睡了去,一直到深夜才醒来。   ……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天晴:淦被看光啦看光啦!!!!!   下一章还会写一个我做梦梦见的剧情……那个剧情就是激发我开文念头的关键剧情(姨母笑)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3章 #68   #68   旅馆,客房。   门外的月光洁白静好。   “……唔。”   在一声闷响后,天晴从床上再一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是鬼切着急的把手伸来,抚上她的额头皱着脸确认体温:“你终于醒了。”   还劈头第一句就是带点愠怒的话。   天晴被那人检查着体温,记忆也在同时间复苏——她记得自己泡温泉泡晕了的丢脸事,只是回到房间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她就记得自己是在浴场被鬼切救起的。   不……等等。   等等等等。   在浴场被鬼切救起???   天晴像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样,脸色都发青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剩余力气将鬼切的手拨开,从床上坐起来检查身上穿着的衣服。   没了。   现在穿着的明显是她带去浴场替换的那一身,而内衬浴衣不是她的,从质料看上去是旅馆附近贩售的那种最普通的款式,反正……不是她包袱内的任何一件衣服。   她都晕得濒死了,衣服不可能是她换的。   不,说到底衣服只是其中一件小事,她就想知道……   “……鬼切,是你在浴场把我救起的?”   “是,怎么了?”鬼切回答得飞快,对于天晴刚才脸色的一阵白一阵红毫无头绪,只一直皱着眉,忍不住责备:“……你到底泡了多久?如果我没发现你,你知道自己到底会怎样吗?”   鬼切实在生气,跪坐在距离天晴最近的地方,那张脸散发出的寒气换做是一般人早就吓死了。   只是面前坐着的是天晴,所以她非但没有被鬼切威胁到,反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漩涡,嘴巴一张一合久久说不出什么话来。   鬼切以为是自己骂的终于被她听进去了,心情才终于舒服了一些,正打算放缓语气问她身体的状况,她颤抖的声音却刚好在这之前插.进来:“所以说……”   “你都看光了?”   “什么?”   “所以……所以我当时感觉自己在水中被捞起,那个人是你,而我当时没穿衣服,我不只是被你看光了,还被你摸光了……”   她低着脑袋,瞳孔地震。   而本来还在说教的鬼切终于意识到天晴奇怪的原因,回想起他发现她时她的状况,大脑似乎也出现了数秒的迟滞——只是他还是比天晴先一步找回对话的能力,先纠正她的误会。   “捞起你的不是我自己的手,我是用鬼手捞的。”鬼切认真地解释,但把话说完他都觉得自己奇怪了,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作这种事情的解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有点脑热。   “那……你还不是看过了!”天晴抱着自己,崩溃地质问。   “我没看——”鬼切本能反应地反驳,只是说出口后又有一点心虚了,他也不算是完全没看,毕竟最初是有看到了一点,只是因为情况危急他把所有不该注意的都屏蔽了,当下都没有那个紧张的心。   只是惊鸿一瞥看到的都是不会忘的,现在被她这样提起,那些画面突然在脑海里过分地停留起来。   所以鬼切要说的话也有点卡住,无法说谎的他突然觉得这句话是不恰当的,说起来,他不正是无法保持冷静,后来才找来旅馆的老板娘来帮忙换衣服的吗?   于是鬼切咬咬牙,在天晴控诉的眼神中纠正了一点点:“……我尽量没看。”   他说完了就抿着唇,刚才训话她的气势都荡然无存,只是这都让天晴崩溃死了,她前段时间瘦了一圈,现在绝对算不上是身材丰盈的女性,而且她就从来没让别人看过自己光脱脱的样子……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先是耳廓红,接着是眼眶红,抿唇咬唇什么崩溃的表情都做出来了。   鬼切也意识到天晴几近崩坏,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没用——他对她确实是有非分之想,若是让他在此处说出什么“他一眼没看”或是“他没有放在心上”这种违心话也严重违背他的信条。   他只得沉默着看她,直至那个女孩自己咬着牙抬头看来,用写满不甘的眼神吼他一句:“我不管,反正你都看过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而且,你的鬼手不也是你的手!”   “那是……”鬼切想说那是茨木童子的手,但这个说法说出口反而让他不爽了,所以他又马上把话咽回去,决定默认那只鬼手属于他,才不至于现在跑出去把茨木童子揪出来碎尸万段。   (茨木童子:?)   “那是什么?”   “你就当是,但我自己不会透过鬼手感觉到你的……”他无法把“身体”这个词说出口,耳尖已经红了起来。   ……该死的,现在到底是在争辩什么话题?   鬼切坚忍的皱着眉头,最后才深呼吸口气补充:“总之,我没有乘人之危。”   虽然是因为这次事件发现了自己对她的自制力不佳,但他确实没有占她便宜。   看鬼切也快要崩溃的样子,天晴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迁怒鬼切了,只是……她这件事太逊了,居然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最喜欢的人看光,又是吐温泉水又是满头湿发硫磺气味的,她就越想越委屈。   她还完全没有那部分的记忆呢。   她自己被鬼切都看光了,她现在却只能像个傻子那样坐在床褥上发脾气——天晴咬着牙,果然还是气不过,就恨恨的憋出一句:“我不管,你果然还是得负责!”   鬼切不解地挑眉:“……负责什么?”   “负责我的崩溃啊!我损失太大了!”天晴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着,看到鬼切写满困惑的脸,她只得结巴着补充:“我……我是觉得不公平啊!”   “什么不公平?”   “你说你尽量没看,那也是看光了的意思,你说你没摸,但我不就是你抱回来的嘛……所以我还是被你看光了摸光了什么都不剩了……”   她一脸崩溃地说着,一张嘴还飞快的说着其他歪理抱怨,真没有半点自责反省的意思——本来一直在担心她的鬼切都被她气笑了,真的服了她了。   “……你还笑,你笑什么?!”   她居然还能分神发现他几不可闻的笑声与扬起的嘴角,鬼切怔了怔,更无奈了。   他都不知道他还能帮到她什么,让事情“变得公平”。   ……哦不。   一个念头在鬼切脑海里一闪而逝。   而坐言起行是鬼切的信条。   于是,鬼切突然抬手精准的抓住天晴的手腕,在她抱怨期间,把她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晕倒后睡了一觉的天晴掌心是微暖的,和长期体冷的鬼切构成很大对比。   天晴被鬼切这一出搞懵了,一时都忘记骂人了,只能一脸困惑的问:“你怎么了?”   “……我给你摸。”   “什么?”天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鬼切表情平静,冷峻好看的脸格外正经:“……你想摸哪就摸哪。”   说完后,他都没马上松开天晴的手,只是任由她手心贴着他的脸——说实话,鬼切此时心情还是紧张的,所以才没发现天晴在听他说完以上两句话后,整张脸都红了。   在格外安静的客房内,两个人在刚才的斗嘴间早已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为了扶起她,现在他两个膝盖都跪在她的床边上了,而她也早已从床上起来,整个身体朝着鬼切,是只要她抬手就能把鬼切整个圈住的距离。   他一句带点沙哑的“想摸哪就摸哪”,就像一记瞬发的术式,直接击中了她的心脏,害她心跳越来越急。   好近啊。   她和鬼切。   她的手就那样贴在他的脸上,那么久,他都没有半点抗拒。   天晴终于鼓起勇气,抬起眸来尝试打量鬼切那张脸,刚才眸中的泪意都被她憋回去了,她的指腹动了动,还真的把另外一只手都抬起,两手捧着鬼切的脸,仔细又好奇的、在鬼切脸上细细地描摹起来。   那两道没入鬓发的利落的剑眉、微微上翘的眼尾与纤长得像女性一样的眼睫……   “你眼尾的这道疤痕,是怎么弄的?”   “和前主在战场上,我为他挡刀时受的伤。”   “啊,你额头这里也有疤痕,只是平常被鬓发遮住了,我都完全没发现。”   “……”   “你的下颌线好直啊,脸型比我见过的许多女生都要好看呢。”   她研究着研究着,手游弋到鬼切的脖颈,又惊讶的说:“你这里也有疤痕!”   鬼切知道天晴说的是他锁骨对上一些的伤口,那疤痕也算是为数不多被他记得的,就随口回答:“是另外一场战役,当时我前主与我需要讨伐的,是当地的妖王。”   “因为我受了这个伤,所以前主没让我继续战斗下去,我被他命令放弃追捕了。”   “当时我很不甘心。”   他描述着当时的情况,虽然与一般人说故事的方式比起来还是过于干涩,但天晴知道,鬼切又怎么可能是那种轻易会对别人用稀疏平常的口吻说起自己“不甘心”情绪的妖怪。   他防备心那么重、自尊心那么高,对自己那么严厉冰冷的妖怪,今天能放任她触摸再将他的感受直白地说出口,当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她刚才内心的紧张都被抚平,反而是小心地望着鬼切,再抬手抓起他一只手臂,毫不客气的挽起他的袖子,指着手肘的伤口。   “那这道疤痕怎么来的?这个伤口那么夸张,我之前帮你疗伤时都要吓死了。”   “这是我为前主挡刀时受的伤。”鬼切垂眸看了眼,再尝试着说得更清晰:“那次在战场上,我的配刀丢了,没法之下我捡起敌人的刀战斗,只是那些刀无法承受战斗负荷碎了。”   “我无可避免需要用手臂直接挡下那一刀。”   “这疤痕虽然很长,但伤口不深。”   鬼切还特意将伤势说轻了一些,不然天晴的脸就要皱起来了。   他就那样耐心的任由她问着各种问题——有时候说起某个伤口,她又会好奇地问起他们当时对上的鬼王是谁,还会问起他和前主相处的细节,问着问着,鬼切都懂得把话说得再详细一些了。   而她也会一脸感叹的发表些感想。   “所以,你前主本来不算是阴阳师?只是奇妙地独与你一人订下了契约?”   “他还真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伟大的人啊,怪不得你平常对自己这么严苛……”   “天啊,听你说这些战役,感觉终于能明白初遇到你时你的种种表现了……”   有些话是天晴回应鬼切的,也有些像喃喃自语,二人就像说悄悄话那样聊起了不少,不经不觉又回到了她刚才泡温泉的话题上。   气氛使然,天晴也没什么顾虑的将自己梦见的一切、以及突然拥有白鸟初记忆的事情告诉了鬼切。   “这件事让人不敢置信对吧?我只是做了个梦,醒来就突然拥有了母亲的记忆,只是我本来就拥有梦见能力,而且……见过那个人的过去,就更是觉得任何神奇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也不奇怪。”   她眼神温和地说着,嘴角轻轻上扬。   “那些记忆真的很真实,在阅读母亲像太阳一般自由灿烂地活着的记忆时,我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和她一样的幸福感,但也正因为太真实了,后来母亲被白鸟洋天背叛时,母亲的痛楚也是幸福感的百倍、千倍……”   “当时我拼命地回想,想尝试理清当时发生的事情,希望得到更多线索,只是脑壳却越想越疼,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估计更多的细节我是想不起来的了。”   她的手本来一直拉着鬼切的,但说到半途又不安份的松开了鬼切的手,用指尖在上方画着圈。   鬼切是觉得痒,但也由着她拿他当玩具一样任性的肆意妄为。   他是真的觉得她对自己做什么也无所谓——她是特别的,比如刚才,他发现自己能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不愿回头看的过去放在她面前任君翻阅,也不论她作出任何回应,他都不觉得像对别人那样有任何激烈抗拒的反应。   一切就和渡边纲说的一样,那个“答案”一旦出现在面前,他自然会懂得无比坚定的抓紧,也不再觉得自己需要与任何事物比较——单是拥有那个“答案”,就敢于认为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其他”能够超越自己。   就算是与渡边纲并肩作战的那段珍贵过去亦然,现在他终于能比较当中分别。   毕竟当初是渡边纲孕育出了他,他的一切由渡边纲塑造,他才看不清周围。   但眼前的白鸟天晴……是他自己选择跟随的人。他和她身上没有相似的地方,她没有打算塑造他、他也没有打算盲目从她身上学习,不知何时起在他生命中出现了“平等”的关系,再然后是事物的价值与重量逐渐在他心中变得清晰。   这是因为他逐渐找到了自我,才能够分辨这些。   这都是和她相遇之后他一点点拼凑回的自己。   光是和她待在一起,他就感觉自己拥有了很多,甚至还会拥有更多、走得更远、变得更强——   但同时,永远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胸口处不会再感到空虚,也不会再度迷惘的等待别人给他答案。   是她给他照亮的世界——她是他的答案,所以他属于她,这一点又何用证明呢?   “你在发什么呆?”   天晴的声音突然传来,鬼切怔了怔,视线恢复焦距,对上她那双特别灵气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想着要解释,结果她竟移开了视线,突然不安份的开始戳他的胸口起来。   “唔。”他低吟了一声表示不适应,她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甚至不客气的转了手部动作,一脸要抓下去的样子——只是手还没下,鬼切是忍不住抬手抓住她手腕了:“……你要干嘛?”   “我想抓抓看你的胸肌,刚刚戳着我觉得手感很好的样子。”她倒是理直气壮,眨巴着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鬼切被她过于直白的解释呛到了,轻咳一声:“你还真敢下手。”   “不是你说想摸哪就摸哪?”天晴挑起眉头:“现在还隔着衣服来着!”   说着,她又开始使力与鬼切较劲,而鬼切抵住她的手不让她把魔爪伸过来,一脸的不知所措。   “喂!你慢着……”   “哦!鬼切你是反悔了不让我摸了!”   “不,我……”   鬼切真的服了她了,刚才一脸害羞委屈的说自己吃亏了,现在突然就上头了一般非要扑过来,她不知道害羞,他倒是害羞了。   只是他也无法跟她角力太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松开她任由她在他胸前肆意地乱走。   他都拼命忍耐着,只是那隔着衣服的触摸还是带感觉的,尤其她在消除对胸肌的好奇后居然开始对腹肌下手,他平日耐力再强,也不可能承受被喜欢的女性抚摸的冲.击力。   很快,不记得她的手探到哪里,他就相当可疑的倒抽了一口气。   “……嘶。”   天晴也听到了,却以为是自己弄疼他了,马上有些着急地抬头:“怎么了?你这里有伤口?”   “……没有。”鬼切隐忍着否认,开口时声音却变得比平日沙哑多了,那带点湿润和带着浓烈情绪的眼神吓了天晴一跳,她真以为鬼切是哪里被她弄疼了,抬手就想看看。   “你让我看看,你怎么又受伤了?我昏迷这几天你到底跑哪里了?”   她自然无比的就像平常那样开始要扒他的上衣,只是指尖才刚刚碰到鬼切过于滚烫的胸膛,就被他抬手将手抓起来了,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受伤。”   “……那你刚才怎么倒抽口气?”   “这是因为……”鬼切望着她,此刻过于沸腾的思绪使他无法马上整理好语言,只能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她,好久后再深呼吸口气解释:“是你摸过头了。”   “摸过头?”   “你听不明白?”   “我不明白啊。”   天晴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而鬼切怔了怔,受不住她好奇又可爱的表情,就别过了脸。   ……他怎么才想起面前这个人类,从小就被关在那偏远的房间内,该学的一样都没学呢?   怪不得她刚才就没有半点矜持的对他下手,他真是败给她了。   想到这,鬼切只得抬眸无奈又深深的看着她,解释:“……因为我也是男人,忍耐力有限。”   天晴被鬼切那仿佛在燃烧的眼神烧红了脸,虽然不懂鬼切的意思,却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仿佛正在升温的房间,以及鬼切比平常还要粗重的呼吸声。   他似乎在无意识的靠近她,在他滚烫的身体接近时,她既期待、又有点紧张。   “我还是不太懂你的意思。”   “……”   鬼切闻言抬头看她,好久之后,突然起身朝她伸出了手——他骨节分明的手就那样越过她的腰间,比她高大强壮许多的身体朝她的的方向挨近,甚至他鬓角的头发都瘙痒到了她的脸颊。   他的呼吸声好重,什么都不愿意再说的鬼切却莫名让她感觉到亲密感。   就像现在的鬼切相当赤.裸,她只需要再多触碰一点,就能看到他更多的一面似的。   天晴就那样乖巧的跪坐在鬼切面前,任由他把手伸到她背后,接着……   她听见窸窣的声音,他的脸距离她再近了一些,她下意识将双眼合起,以为他滚烫的气息终于要落在她脸上,结果落在她身上的,却是一张相当柔软的棉被。   她有些奇怪的睁眼,此时鬼切已经坐好了,还莫名认真的将被子裹在她身上。   “……”   “鬼切?”   “你虽然体内有妖力,但也算是半人之身,还是很弱,别冷着了。”   他似乎突然就决定把话题带走了,只是潮红的眼眶还是无法完全说服天晴,本来就心有期待的天晴胆子肥了,干脆直接撅嘴抱怨:“……居然扯开话题,我刚才还以为你要亲我呢,笨蛋。”   她一句娇嗔几乎再次直接挑战起鬼切的理智线,他正感觉头昏脑涨,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我不……”   “好啦,我知道你不会亲我啦……”天晴努努嘴:“还亏我有点期待,好了,我不管你了,你快出去,我要休息……”   她都被鬼切包裹起来了,下一步不用想就是鬼切要劝她睡觉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她先赶客。   她把手推到鬼切身上,结果手才刚刚抵在她胸膛上,他就闷哼一声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近了自己。   刚才披好的被子马上滑落,她一个平衡失败就整个人跌入鬼切的怀中,但鬼切却没给她慢慢整理的机会,另外一只手放在她后腰上一提,她整个人就被他推到他的脸面前了。   他的脸突然在她面前放大,无可挑剔的脸上有着与平日不同的感觉,那浸着浓烈情感与霸道的眼神把她吓了一跳,她不敢看,只敢把视线放在他脸上的其他地方。   然后目光就定在鬼切的唇上。   就那总是紧紧抿着、说着许多能把她气死的笨拙话的薄唇。   同时他嘴巴一张一合:“……你身体还没恢复,我不能折腾你。”   他突然用极度沙哑的声音说,声浪不大,让天晴一度感觉鬼切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就感觉气氛怪怪的,还没得到问清楚的机会,那男人还是一点点接近了她的脸颊,寻到了她的唇。   “……唔。”   她似乎听到他再一次奇怪的低.吟了一声。   接着,他在松开她与再把唇贴上去之间,选择了稍微松开她,最后将吻轻轻的、轻轻的落在她的脸颊。   那是真的很轻的吻,却痒得她整个胸腔都酥麻起来,她怔怔傻傻的望着鬼切半垂的眼帘,本想开口,就被他先发制人的打断了。   “……别再乱说话了。”   “再挑战我下去,你会后悔的。”   “……休息吧。”   “你才是笨蛋,白痴。”   他骂着,虽然是些平常听到会让她气得直跳脚的话,但同样的用词,用了截然不同的眼神与语气去说,竟让她莫名的害羞起来。   她是真的被责备了吗?为什么她分明感觉,鬼切的口吻带着那么多的包容与宠溺呢。   她不明所以,但这次也没再为难那个解释不清的武士妖怪,只捧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进入了梦乡。   ……   --------------------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这里跟自己说一下我做的梦吧!!我当时做的梦是不知为何到了水边,我以为不开心所以把自己泡进水里,是鬼切冲过来把我救起,然后我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我看着鬼切想哭哭不出来,想抱抱他,但又害怕他推开我和不喜欢身体接触,结果这个可怕的荷尔蒙   居然跟我说:想摸哪就摸哪。   没说别的,就想摸哪就摸哪   想摸哪就摸哪   想摸哪就摸哪   想摸哪就摸哪   我……就这样被他苏到了起来后决定一定要加进去剧情修修改改全文大纲就因为这一段而诞生了(?)说起来我开文老因为自己做到的梦,隔壁和赤总谈恋爱就是这样的由来,也是梦到自己和赤司做笔友结果不敢相认结果开了文……写得超嗨(?)   想摸哪就摸哪   想摸哪就摸哪   想摸哪就摸哪   哈哈哈哈哈   ——   PS.留言掉落红包哦! 第54章 #69   #69   清晨灰蓝的阳光逐渐盈满一室。   睡得特别好的天晴从床上睁开眼睛,将昨天老板娘给她更换的和服换成自己的,洗嗽过后就拉开睡房的门,探头到那大小恰到好处的饭厅内。   霍霍的有节奏的挥刀声在她拉开房门后传来,她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饭厅旁那直接通往旅馆庭院的隔门大开,在那雅致又翠绿的园子里,有一个将蓝紫色长发高高扎起、赤.裸.着上身在挥刀的身影。   早晨的阳光均匀地洒落在他的背影上、折射着他身上的汗水,使他整个身影看着就像会发光一样。   这不是天晴第一次看鬼切锻炼的样子,只是自从地狱回来后就没见过了——从这个角度看去,鬼切的身体似乎又变壮了一些、个子也像变高了一些。   汗水随着他毫不马虎的一记记挥劈动作而洒落,他实在太专注了,都没注意到她已经起来。   想到这,天晴脑海里就生出一个念头。   她狡黠一笑,就给自己覆盖了一层守护阵法,用该应用在战斗上的防御阵式鸟守阵将自己完整的保护起来,抹去了自己的气息。   接着,她小心翼翼的拉起自己和服的衣摆、摄手摄脚的朝他的方向靠近,再趁着鬼切抬高双手的时候伸手将他抱住:“……早上好,鬼切!”   那本来紧绷着手上肌肉准备挥刀的鬼切身体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马上回头看向天晴——确认抱住自己的人是她而已,才放松下来。   “你……是怎么走到我背后的?”   “嘿嘿,”她一脸得瑟的笑笑:“昨天醒来时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不少了,睡一觉后我的力量都调和在一起了,只要给自己下一个小型结界,要隐去气息是小事一桩。”   鬼切闻言眉头蹙了一下,又沉声回应:“……不要对我使用这种招数。”   “不这样我怎么可能绕到你背后,换作平日你肯定躲开啦!”   天晴抱怨着过后又嘿嘿地傻笑起来——似乎对自己成功吓到鬼切感到骄傲,那可爱的小贼样让鬼切有点无奈,虽然是想训话她几句,但每回看到她高兴地笑,他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不,还是有一点……   鬼切注意到天晴环在他身上的手,刚才他都在锻炼,刚好没穿着衣服——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鬼切脸色一青,马上把她的手扒下来:“……别胡闹。”   同时飞快的给自己套上上衣,再在天晴靠过来之前用手抵住她的额门,不让她接近了。   只是那个女孩哪知道鬼切动摇的原因是什么,只以为他是日常别扭,就更加努力的缠上:“你生气啦?别那么小气嘛。”   “我没有。”   “那你回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不行。”   个子高大的武士妖怪稍微低头进了屋,不管那自从醒来后就有点过于活泼的女孩,格外仔细地换了一身新衣服,才赶着她去用早餐。   理所当然,鬼切自己是不需要吃饭的,就只是坐姿格外端正的坐在她面前,一边喝茶一边盯着她吃。   自从早上开始鬼切似乎就在有意识的躲开她的身体接触,天晴正觉得纳闷呢——但感觉她和鬼切也没有在互相生气,就没有深究了。   所以胡闹了一早上,天晴还是说起了正事:“鬼切。”   他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   “别这么冷淡嘛……”她嘀咕一句,再把话说出:“我想,既然我都醒来了,我们今天就去找一目连大人好了。”   鬼切闻言眼神果然变得认真起来,他深深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再微微颔首:“好。”   “我们尽快把事情解决了,然后一起回本丸。”天晴对鬼切笑起来:“找一目连大人之后,说不定我们就得动身去找辉先生和知世他们了,旅馆我们今天就退了吧。”   “好。”   “说起来,真亏你能订到这里,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好好安置在这里……我也吓了一跳。”   “到城内后,我有稍微向途人打探情报。”   他回答得一板一眼,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并没有心情不好或半点纳闷,但天晴说着说着还是安静了下来——她和鬼切都相处那么久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担心?   想到这,天晴轻轻放下了手上捧着的碗筷,眼神柔和:“……鬼切。”   “……什么?”   “不用担心,又不是只有我们二人在面对这件事,一目连大人和知世他们都是强大的帮手啊。”   鬼切闻言只是垂下眼皮:“……我不会寄望其他人。”   “鬼切!如果不和大家合作的话,我们是不可……”   “我的意思是,”鬼切抬起眸来,用格外沉静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就算只我一人,也不会让你再度出事。”   他的话声不像平常他情绪上来是那么激昂,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日常琐事,但那个如炬的眼神却将他这句话稳稳的传到她心中,让她清晰感觉到他的觉悟。   天晴怔怔的坐在鬼切面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融进了太多鬼切的情感,只是她无法说清——她或许还不够了解鬼切自地狱回来后的心理状态,说不定他,远比她想象的会为她考虑事情。   这份突如其来的安全感使她有点不知所措。   她也没想到怎么回应鬼切的决心,一张小脸只是悄悄的红了起来。   而鬼切也没接着解释,只是突然抬手探进自己的袖口当中,从里头掏出一把小巧的短刀,再站起身来走到她的身旁,俯身伸出手臂环过她的腰间,再一言不发的将那柄小刀认真的绑在她的腰侧。   天晴对鬼切这个行为感到不解,偏头看着他认真低着的眉眼,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我随身携带的刃首。”他还没抬头,修长的手指还在绑那最后的细结。   “这个是让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保护自己吗?”天晴举起小刀,看着上方源氏的家纹,偏头问道。   这时鬼切也已经处理好了,就跪在她面前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目光深邃认真——是真的很认真,天晴甚至能感觉到鬼切的视线在她脸上各处游弋,先是眉头、眼睛、鼻子、嘴唇……   他在用双眼认真的描摹她的五官,格外专注的眼神使天晴紧张起来,耳尖都红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啦?”   “这个,”鬼切收回视线,垂眸看着别在她腰间的小刀:“虽然我是给你了,但我不会有让你用上这个的机会。”   “……那你给我是做什么的?”天晴一头雾水。   “这个……”鬼切开口,一边慢悠悠的从她身边站起来,再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自己调查。”   “鬼切??”   “总之,别搞丢了——也别想摘下来。”   他抛下一句就转身整理他们的行装去了。   天晴???的跪坐在餐桌前,虽然心中有许多句mmp想要讲,但看他做了这个迷惑行为后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就没再追问了。   ……   用过早餐后,就像天晴说的,他们动身去找了一目连。   用一目连的原话说,天晴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要完全掌握风力,只需她按着他的方法修行,估计以她的资质很快会顿悟。   天晴以为一目连这样说,肯定是要让她在深山住几天的意思,谁知一目连听见天晴的问题,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那倒是不用,鬼切早就跟我解释你们接下来要去找源家的朋友,我跟你们一道去就可。”   “真的吗?一目连大人你不是……不喜欢离开山林?”   “……以前的确是这样,”一目连闻言微笑,眼神写着天晴无法完全看懂的无奈:“不,现在也是这样没错。只是……自从她离开,我就一直感到后悔。我已经……不想再让同样事情发生第二遍了。”   “一目连大人……”   “我曾经把太多时间放在介意自己堕落为妖的这件事上,如果当时我没有执迷不悟……说不定我早就……答应和她离开这片森林了吧。”   “……”   “所以,这次必须由我亲自去找她,现在的我不是神明也不是妖怪,只是单纯的……属于她的一目连而已。”   他用极温柔的声音说着,即使话中那个人已经不存在许久,他眸中的珍爱是一点不减。   他甚至没从她口中听说自己梦见白鸟初的事情,却一直相信、再把她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天晴被眼前的男人打动,一颗心痒痒的。   “好,那我和鬼切,还有你,现在就一起出发吧。”   ……   之后,他们没有用走的前往源辉家,反而是乘坐一目连的风龙,只一转眼就到了源辉信中提及过的大道寺家。   与大道寺知世久别重逢,知道天晴上次经历的只是在见到她的瞬间就忍不住哭了,源辉亦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赶进来——明明只是不足数月的分别,总给人漫不经心和毒舌感的源辉眉宇间是多了不少成熟。   他见到天晴之前表情都是紧绷的,直至见到那个女孩放开知世转向自己,满脑子咒术、诅咒、事件的源辉才终于感觉到什么叫作放松。   看到她那张脸,他悬着数个月的心才终于得以放下,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想过许多要跟她说的话都忘了。   倒是天晴这个“复活”许久的人,早就忘记自己曾让全世界担心的自觉了,反而是一脸平常的走近那个长高了些许的少年,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我没事回来了,这段时间现世的事情真的辛苦你了!”   “夏目先生在本丸内过得很好,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信件……”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格外郑重的交给源辉,而那金发的青年顺着她手部动作往下看,无意见就注意到了她腰侧的短刀,脱口而出:“这短刀……”   “这个?这个是鬼切之前给我的,估计是傍身用的紧急武器吧。”   “……不可能吧。”源辉眼神暗了暗,语气古怪的应道。   “什么?”天晴怔了怔:“这小刀怎么了?”   源辉却很快将脸上的动摇隐去,装作无事地蒙混过关:“没有,只是看小刀上有源家家纹,我稍微感到好奇罢了。”   语毕他就一脸冷静的越过天晴,再像平日那样认真的同大道寺知世交代着事情的进展。   天晴纵使觉得奇怪,也没有深究了。   ……   离开山林后的日子过得很快。   随后大道寺知世给一目连以及天晴他们安排了客房,虽然对一目连来说什么都没所谓,但还是相当友善的谢过了。   知道天晴需要时间适应妖力,源辉也大条道理的禁止天晴离开大道寺家,让她好好修行一个月、准备完全再帮忙他的事,所以天晴自到达大道寺家后,每天的生活就是修行以及训练,很快她的灵力已经远远超越本来的水平——   举个例子,现在的她只要认真起来,整个平安町上下的妖怪气息都不会瞒过她的感知,到底在距离知世家多远栖身着妖怪,她坐在知世家大厅内也能准确的说出来。   “阿初当时也能做到这个,只是你看到的比当时的阿初……更远。”   对此,一目连是这样说的。   “可能是融合了妖力的缘故吧。但果然……你是她的女儿,所以能和她一样做到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今天我终于确切感受到了。”   他的目光写着柔和与怀念,而自那天之后,就没再监督天晴训练了——一目连直接从大道寺家消失了数天,再一次见面,他就已带着最后的碎片回来。   为此他似乎受了伤,但都没有让天晴知道。   “我知道你每天都会花时间占卜并且感应自己的碎片所在,训练结束后就想把碎片都取回……但我说过会帮你找的,所以这最后的部分,我也想亲自为你找完。”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总是过分温暖,天晴愣愣的接过一目连手上的碎片,看着那些最后的部分终于融回她体内,感觉到自己最完整的灵魂,她抬手给一目连一个大大的拥抱。   “其实我见到妈妈了,在你给我记忆后的梦中,她来找我了。”   她轻声说着,被她抱着的一目连瞳孔收缩——   “我会努力,把她带回来的,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一目……父亲。”   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着,到后来,又飞快的、小心的喊了一声对她而言相当陌生词汇。   之后,似乎因为有些害羞,天晴未等他回应就已松开了双手,留下一句“我去跟鬼切说碎片都回来了”,就匆匆跑走了。   一目连自然没有强行跟上,只是看着那个女孩消失的背影,嘴角牵起了一些。   ……而在一目连将天晴所有碎片归还后,她一如往常的早早歇息了,晚上她似乎做了一个光怪离奇的梦,待第二天晨光照入房间醒来,一夜没停止做梦的她竟奇怪的没有感到疲累。   她从床榻上下来,不意外的感觉自己视线水平高了一些,就没有多心的走到庭院内,进行早上习惯的灵力吐纳修行,直至她把体内的灵力流动都梳理完毕,才认真套上衣服到客厅用餐。   她记得今天是源辉会从任务中回来一趟的日子,她碎片都全回来了,今天想来就是跟他提出要加入帮忙的好时机。   鬼切一如既往的不见了踪影,她知道他肯定是跑到后山修炼去了——一目连在这段时间除了指导她,也没少指导鬼切修行,所以他们二人偶尔会一起失踪,她都不会太在意。   她就这样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进厅内,里头知世似乎正在和谁说话,她远远看去,视线就和源辉对上。   “你居然这么早回来了?知世,早上好。”   天晴在见到源辉的瞬间就绽开笑容,阳光明媚的铺洒在她身上,源辉远远看她出现在门边,见到她的容姿又有几分改变,不禁看傻了眼。   而知世也闻声回头,见到今天的天晴,一贯反应大方得体的她也是不小心表现出了惊讶。   毕竟灵魂终于回归完整的天晴,真的太好看了。   甚至让知世感觉,若有人要跟她说“天晴就是从阳光中走出来的女神明”,她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此刻天晴站在光芒之中,那道身影与一颦一笑间慑人心魄的能力,知世就从未在人类身上见到过。   该说是,正因为她是原神明与最优秀的阴阳师公主生下的小公主吗?   即使她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甚至没有经历过好的栽培、逃离家族后也命运多舛——她也还是她,不论如何还是会变成现在这副凛然美丽的样子。   知世的视线逐渐从艳羡变成感动,她缓缓站起身,其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牵起她的手盈盈一笑:“早上好,天晴。”   “嗯,”天晴点点头,也向后方的源辉问好:“辉先生,早上好。”   她的目光经过偌大的房间找到了那个金发的少年,白日下她的双眼灵气逼人,白净的肌肤就像会透光一样,源辉心头一紧,也是数秒后才点着头起来:“早上好,嗯,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事情是等用过早餐后再和我们细说吧?”   她嘴角还是带笑的,没有注意到源辉的视线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倒是那个金发高挑的青年,望着这个每次见面总会带给他惊艳的女孩,心中那个想法似乎就要在此刻坦白。   对,他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忍耐了。   于是他走到她面前,刘海下一双蓝眸凝看着她,口吻认真:“是,但我还有别的话想跟你说。”   “什么?”天晴仰头眨眼,一脸好奇。   “这件事结束后,其实我想你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   “嗯。”   “什么机会?”   她偏了偏脑袋,看着源辉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感觉自己最近似乎……理解能力变低了,鬼切是这样,源辉也是这样,两个男人说的她都听不懂。   “……你真是。”源辉看她点不通的状态,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也不顾知世在后方了,只深呼吸一口气,用他能想到的、最婉转的方法去解释:“我是想之后,认真的让你把腰间那柄短刀取下来,换成我的。”   他这样说完,就转身拿起放在刚才坐塌上的羽织,跟知世说一声就离开饭厅了。   “我还是先去洗澡整理一下,刚从外地回来,身上的衣服太脏了。”   “啊,嗯,好的……”   知世其实还在被刚才源辉那一出吓到,只是她的这位青梅竹马表情太过坚定而冷静了,所以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他与天晴之间的事情,似乎就交给源辉一个人判断为好。   于是偌大的饭厅,很快就余下天晴与知世两人。   天晴还在因源辉刚才的那番话而惑,把身边的小刀拿起来翻来覆去,最后不得已求助于知世。   “知世……你说刚才辉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他和鬼切为什么都……那么执着于短刀的事情?”   女孩烦恼得小脸都皱起来了,知世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天晴的不解从何而来。   “原来天晴你不知道……难怪辉大人会特意跟你提起短刀的事情。”   “知世你知道吗?拜托了,从鬼切给我绑上那天我就一直很在意,问他又不跟我说……”   “什么都不告诉你,也确实像鬼切大人会做出来的事情……不,我应该说,鬼切大人已经将那份最珍贵的心意告诉你了。”   “什么?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知世闻言无奈一笑,再小心翼翼的走到天晴旁边,牵起她的双手,温柔地解释。   “关于短刀的事情……是最近流行起来的民俗呀,在江户这个到处都是伟大的武士的年代中,算是一个无人不知的民俗,只是你未曾接触过外界,对这未曾听说也是正常。”   “总之,在我们这边有一个民俗习惯,就是武士的妻子会佩戴一柄短刀彰显身份……后来,我也听说过某些武士会将自己最近身的短刀赠送于妻子,也听说过刻意铸造短刀让妻子佩戴的。”   “总而言之,短刀所代表的……就是‘武士的妻子’的身份。”   “这样听起来,鬼切大人真像对你做了霸道却又特别浪漫的告白了呢。”   知世笑着解释,而坐在她面前的天晴火辣辣地红成一片,想起那天早上鬼切的眼神与语气、无比郑重地为她系上小刀的动作,她感觉自己当时的反应就像个傻子。   只是更多的,是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的幸福与甜蜜。   “明明是个来自鎌倉時代的妖怪,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回来这些民俗习惯的……”   她嘀咕着吐槽,嘴角却无法自控的上扬着。   让她当“他的妻子”吗?光是这样想,她就喜不自禁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武士的妻子会佩戴小刀是真的,是江户的民俗   我在网络上见到当时就觉得很戳我,终于写到这部分了呜呜呜暴风雨哭泣!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5章 #70   #70   在源辉离开饭厅后,偌大的空间就余下天晴与知世二人。   聊起了江户武士让妻子佩戴短刀的民俗,两个女孩又难得的谈起了一些之前都没提及过的恋爱话题。   如此聊着聊着半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若不是家仆来传讯,她们二人说不定会聊到晚上。   只是当前还是正事要紧。   天晴与知世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女孩就牵着对方,往源辉专用的休息用房间走去。   还没走近,里头斟茶时器皿发出的细微瓷器声就传入耳中,源辉房间与廊道连接的大门没有关,天晴与知世小心翼翼探头进去,就见到那个沐浴后、顶着一头湿漉金发与和服敞开的源辉。   此刻他正屈起右膝随性的坐着,面前的茶几铺满了他记录用的手札,见到知世与天晴前来了,他的视线只在天晴脸上停留了一刻,就很快收回视线。   “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就赶快坐下吧。”源辉抬手整理桌面的纸张,视线没有离开手札:“知世也是,今早我跟你说的都是粗略情况,还有些计划需要你配合。”   “是,辉大人。”   知世与天晴自是赶快坐在源辉对面的坐垫上方。   源辉抬手给二人都沏了茶,按照他喜好安排的茶与知世平常给天晴准备的味道要浓郁苦涩了些,天晴抿了一口,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这时源辉才察觉到自己的喜好与天晴有别,忙得抬手取过了她手中的茶杯。   “抱歉,没想起你们女生都不爱喝苦茶。”   他马上让随行的仆从换了一种茶,天晴平常都不负责料理家事,自然不懂得分辨源辉这种大少爷口中各种泡茶方式与茶之间的分别,只和知世安静的坐着。   在仆从离开后,房间显得安静。   她略带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得有点诡谲的气氛下异常清晰。   天晴想起来到房间前知世跟她讨论的话——源辉早上才用认真的表情跟她说给他一个机会,现在她是透过知世明白源辉的意思了,说实话她非常意外,实在不敢相信源辉居然会对自己有好感。   她最开始的确有点不知所措,只是后来,一颗心又飞快冷静下来了——   一来是她心中唯一的位置早已给了别人,二来是她突然想起源辉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让她感觉自己和源辉估计……合不来。   毕竟是他说的: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人类。   这句话,天晴知道是源辉为了安慰她才说的,但当时在甜点铺内听见,她心里却没有太多温暖感激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复杂起来。   毕竟她从来不想听见谁肯定她只是个人类,她是半人半妖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因此即便谁否认她另外一半的身份,都不会使她感到高兴。   她两边都不想舍弃——   两边都是她灵魂无法分割的部分。   所以唯有直视她的双眼,了解当下的她,才是最能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相处方式,源辉只执着于把她保护起来、把她异于常人的地方隐瞒起来,其实不是她的本意……   天晴摇了摇头。   不,这样想果然对源辉的心意很失礼吧。   源辉同样也只是源辉,对方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她不能否定源辉的立场——只是她也不会因为他的话而摇摆,毕竟她已经有了一个唯一的存在了。   天晴的视线落在自己腰间的短刀上,不久,再抬头用坚定的眼神开口:“我们马上就进入正题吧,现在处理好暗芝居的事情,才是对现世第一重要的。”   在仆从给三人端茶时,源辉也抬头看了眼天晴——她说起这话时目光清亮,看起来是心无旁骛的样子。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看来他的话并没给她带来半点动摇?   “……你真是个满脑子都是妖怪咒灵等闲事的冲动笨蛋。”   “你怎么突然还骂人了?这事哪有我不管的道理!”   “没有,我是觉得你容貌改变了,内在一点没有改变,倒挺好。”   源辉摇了摇头,终于是挺直腰杆改了慵懒的坐姿,再次抬眸,蓝眸中已只余下认真与严肃。   “……那就听好了。”   “目前,整个京都的受害者数量已经上升至最少四千。”   ……   源辉口中的数字一出,天晴听见知世倒抽了一口凉气,天晴也蹙起了眉头。   “……这个数字包括突然被变成咒灵的人类、被咒灵袭击受伤的目击者、以及被狂暴化妖怪袭击的人类、战斗期间遭到波及的民居中居住的老百姓。”   “所以按照这个数字,咒术师那边已经按照他们的标准将现在的暗芝居评定为‘特级咒物’,属于咒物中最高级的级别……若要换算成阴阳师的阶级,估计是比大名士还要稀有上百倍的存在吧。”   “所以,咒术师协会也一致认同,这个咒物必须拔除。尤其按照你的情报,暗芝居还有变成有意识咒灵的可能性——我们必须阻止灾厄发生。”   源辉从桌面的纸张上找出一张地图,再摊开给天晴与知世看。   “这些地方已经遭殃了。”   “这件事实在太过分了……”知世掩着脸叹息一声,天晴也起身格外凝重的看着京都地图上被源辉标记起来的部分——再抬起头来:“既然咒术师那边决定要拔除,那他们的计划如何?我们之间该如何互相配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源辉抿了一口茶,再拧着眉头开口:“其实早在你回来之前,咒术师协会已经多次想办法靠近白鸟家调查咒术痕迹,甚至提出直接进入白鸟家作客,但自从三个月前开始,白鸟家就拒绝让任何外人进入。”   “他们理所当然地拒绝配合调查,不难推测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等暗芝居发育完全再将暗芝居一口气释放出来——假若我们等暗芝居完成再迎击实在太迟了,所以咒术师团体那边决定要强行攻破。”   “日子就定在这一天。”   源辉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手札上标注的日期,天晴看了心头一紧——其实距离今天不远了,夏至当天,即是七天后的事情。   “我是没所谓,只是……辉桑,会定在这天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只是因为这天,咒术师组织能动员到最多的咒术师来到京都,同时暗芝居的事情刻不容缓,人齐了马上发动总攻比守株待兔有用。”源辉说到这,脸色难掩沉重。   “怎么了?”   “……没什么。”源辉叹息一声:“可以的话……其实已经动员到这么多的咒术师,我个人是希望你不要参与作战的,毕竟你曾经经历的事情,我不想让它再发生一遍了。”   “过去的日子我都在尽我最大努力动员更多术师,都只是为了把你从战斗计划中剔除出来。”   “但是,辉桑……”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愿意。”源辉抬手打断天晴,无奈一笑:“毕竟你就是这个性格。”   “……”   “而且,目前我们也的确需要你的能力。”   源辉说到这里,就开始一张接一张的将桌面的纸张收拾好、然后打开后方的抽屉,将一叠裁切好的白纸拿到天晴与知世面前的榻榻米上放好。   源辉这一出,知世自然是看不明白。   但天晴可以感觉出来——榻榻米上的“白纸”被覆盖上源辉的灵力。   果不其然,下一秒源辉就在指尖点燃起一小撮火焰似的灵力,再依序点向白纸的中央——之后白纸上方竟突然浮现出复杂的符文,符文连接起来互相影响,再于天晴与知世面前变成浮在半空的阴阳符文与一个透明的圆罩。   知世的脸被折射了些蓝色灵力的光芒:“辉大人,这是……”   “这是记录用的阴阳术,是辉桑用加入灵力的墨水写的。”天晴解释。   源辉也点点头,再问天晴:“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是白鸟家最外围的结界吧。”天晴点了点头:“这个形状和圆罩起来前的画法,都和我理解的第一层结界相似。”   “对。”源辉指着面前的“模拟结界”:“这就是我们需要你的部分。”   “阴阳术与咒术相似但不相通,咒术无法穿透白鸟家结界在外直接拔除正体未明的暗芝居,所以如果要在白鸟家范围内施术,就必须先破坏这个结界,否则咒术都会被结界吸收,甚至让咒术师遭到反噬。”   “结界是第一个棘手难关,咒术师答应我帮忙讨伐咒物,但条件是我得想办法解决结界的问题。”   “我知道当年筑下这个结界的正是白鸟家的初代家主白鸟征界,他是当代有名结界师,在布阵与结界方面的技巧登峰造极。”   “……对,这我听祖父说过。”天晴点点头:“祖父还说,初代家主大人设计的三十三种阵法当中,至今为止还有许多无人能仿效的——当中两种就被应用在白鸟家现在的结界当中。”   源辉也把话利落的接了下去:“……而加起来,包围着白鸟山的结界共有五层,每一层都是截然不同的术式,一旦破解失败就会遭受可怕反噬——从二代家主开始就只有维护结界、至今无人拥有实力修改‘内容’。”   天晴点头:“对,这些都是百年前白鸟家初代家主自行公诸于世的事情,毕竟他有自信结界坚不可破。”   “然而今天,我们不破不可。”源辉的眉头皱在一起:“否则我们不止无法拔除暗芝居,暗芝居降临后,京都的一切都可能会被暗芝居吞噬。”   “……我知道。”天晴点了点头,把视线从源辉脸上收回后,她抬手碰了碰结界的外围:“所以我们的目标是破坏这全部结界吧?”   “……或许不用全部,最低限度是最外层的结界——那个结界是最针对外来者的吸收型结界,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所以这段时间我不遗余力的收集了最多情报。”   说着,源辉把面前的白纸都翻转,早已吸收了灵力的白纸这会散发出新的光芒,一个山形的立体灵力模型随即出现在两个女生眼前——是天晴记忆中白鸟山的形状。   “……我看完了全部白鸟征界相关的文献与阴阳师斗技大会的记录,整理出所有他公开用过的结界款式。”   源辉说着,天晴看到白鸟山上好几个地方燃起了一小撮火焰。   “我用式神调查过山上结界需要经常修补的地方,发现外层结界原理大机会和初代在这场战斗上用过的相似……”   源辉一边解释着,一边给天晴递来更多的资料,他认真起来时一双蓝眸专注得仿佛燃烧着两团火焰,让人无法从他的解锁上转移视线——这让天晴回想起知世说过的话:   知世曾说源辉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从小时候开始源辉的学习能力就出类拔萃,还被称为源家历代中的最强大脑。   不论是推理力、判断力还是理解力,都毫无疑问是个天才。   只是本人对妖怪生不起兴趣——若不是他深爱家人,否则都不会配合家族学习这么多的阴阳术法,甘愿被家族束缚住。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源辉能够凭着这些情报,逆向推断出结界的类型与线索。   他就这样在天晴面前解释了好久,很快天晴就从最初的没有信心成了后边的“有点头绪”和“感觉能行”。   “辉桑,没想到你在这么短时间内居然能调查和学习到这个地步……”   天晴啧啧称奇。   源辉抬头看她一眼,摇摇头:“没办法,因为我深知自己没有破阵的能力,就只能想办法减轻你的负担。”   “你做到这样,已经称得上是破阵的能力了……”   “还不够,若不是现在急起直追毫无意义……我甚至想亲自破坏结界。”   源辉说起这话时,双眼写满了执着,天晴以为是这次的事情点燃了源辉对求胜的渴望——却不知道源辉还有半句话没说:就是他今后不想放任自己“没有破阵能力”,是因为他总算明白,仅有知识不足以保护重要之人。   他需要力量、经验,让他走得比天晴……比重要的人还要前面,为重要之人挡下一切恶意与攻击。   ……但眼下他能做到的,只有告诉天晴所有在行动中提高胜率的情报与战略方法。   天晴也仔细地听,直至二人面前的一壶茶都喝完。   “……我知道了。”   天晴声音冷静地落定,目光格外专注的看着刚才她和源辉研究着写出来的构思。   “结界的事情就交给我——虽然大机会不能做到将外层完全破坏,但只是弄出一个大缺口让大家有机可乘的程度……我有足够信心。白鸟家的结界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补好结界,我会为大家争取到最少一小时的时间。”   “在破坏第一层后,第二、第三以及之后的结界我也会想办法……这段时间辉桑为我做的努力和争取到的情报,我会全部咽下消化的。”   “你就回去跟协会的人说,不用担心,七天后行动。”   她说到这里,后方的知世早已因为跟不上二人的讨论而趴着睡熟了,所以天晴的话声变得很轻很轻,源辉也看了知世一眼,再将自己的羽织披到她的身上。   “……那我就让我的式神将消息回传给源家与咒术师协会,这几天我会代替你去验证你刚才说的那几个假设,还是老样子,你不要离开大道寺家半步,不能让白鸟家提前知道你的归来。”   “……嗯。”天晴点点头,看源辉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再从袖口袋中翻出一本手札:“这里记录了初代家主的其他结界阵概论,你这段时间可以研究看看,我先走了,你随意跟知世解释就可。”   “路上小心,辉桑。”   “……得了。”   源辉深深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   源辉专用的休息用和室外的天从纯白逐渐变成橙黄。   在源辉动身离开后,天晴与睡着的知世一同待在房间内一阵,就拎着源辉亲笔的手札到了室外,找到家仆将睡熟的知世抱回自己的寝室。   突然周围只余下她一人,她没有地方可去,就心血来潮的召唤出雪童子将她抱到大道寺家偏殿的屋檐上。   看着手札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很快天色就变了。   放目过去是漫天的橙金色,今天夕阳的光芒似乎格外地浓艳凝重,就像是纯金的溶液。   傍晚时分的平安城大山附近出现了少许云海,那缓缓下沉的斜阳似在沉默的道别,也似在竭尽力气的把周围的一切烧成血红。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她手中的手札书页飒飒作响。   在她想要低头合上手札时,恰好腰间那柄刻着源家刀纹的短刀就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噗嗤。”   她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自从知世口中知道这个江户时代人尽皆知的民俗,她看到小刀就会因为想起鬼切的闷骚而笑出来。   “明明是一个生于平安时代的妖怪,居然学起了江户时代的潮流。”   她把手札合起来放进衣袋当中,再低眸看了眼那柄刀。   “……还不如你亲口跟我说呢,笨蛋。”   她眸光柔和,坐在屋檐上任由发丝被风吹乱。   周围一片被斜阳染红的颜色,她正打算挪一挪坐着的位置,那个熟悉低哑的声音就从下方传来,语气中似乎带着无奈:“……你怎么在屋顶上?”   天晴正压头发的手停下,她低头一看,见到那个深发俊朗的武士,嘴角不受控的漾出了高兴的笑容:“鬼切,你回来啦?”   在暖色的光芒底下,她从屋檐上探头下看的身影娇小一只,整个身体都被染成了与黄昏同样的颜色。   只是鬼切却莫名感觉她上扬的唇角看起来比夕阳或一切风景都要艳丽,尤其是她平日一双清澈的双眼——此刻淬进了夕阳的金光,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恢复成她本来的模样了——昨天她碎片都归来了他是知道的,但他都忘了经过一夜,她的容貌还会产生变化。   ……再蜕变成更美的样子。   鬼切看着那个女孩,不论是她融进暮光里变成金色的发丝还是她看着自己时的眼神,都显得她像从光芒中探头出来的女神,他眯起了眼睛,突然无法自控的想要马上触碰到她。   想着,鬼切已经准备要靠近她所在的方向:“你在那边等等,我抱你下来……”   “不,是你在那边等着,我这就下来!”   “……什么?”鬼切有些愕然。   “你接住我!”她任性的抛下一句,也没留给鬼切反驳制止的空隙,那个娇小身影已经缩了回去,鬼切只听见窸窸窣窣与乒乒乓乓的声音,她很快就从屋檐上站了起来。   “喂,很危险……”鬼切皱眉责备,那个女孩却已经相当毫不犹豫的往下跳了——鬼切只得把责备的话都咽回去,本能反应还是跃起来将她稳稳地接住。   扑鼻而来是她钟爱的柑橘花的香气,晃眼间看见的是随着她下跳动作而扬起的和服衣摆,还有她细长泛金的发丝。   鬼切要接住她的确是易如反掌,她的确半点不适都不会有。   只是她这个行为还是太危险了,所以鬼切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训斥:“你……喂!”   结果话音未完,鬼切已经不知道第几遍被她打断了,她就那样高高兴兴的在他怀中踮起脚尖,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强行搂住了鬼切。   他听见她开朗的笑声,似乎相当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得逞了还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考虑到二人的身高差,鬼切还是先低下头迁就着她,任由她抱着自己,再轻轻的扶住她后腰。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他被她过于直白的撒娇攻击到了,所有责备话与重语气都被他抛诸脑后——   好久之后,是他红着一点点耳尖无奈地收紧环抱她的手臂,然后再把腰弯下一些、弯下一些好让她毫不费力的抱住他。   天晴很快在他怀中寻到了最舒适的姿势,好奇的问:“鬼切,你不说你也想我吗?你最少也该回答‘你也是’!”   鬼切耳尖更红,总觉得自己特别想惩罚她这张不放过他的嘴:“你就不能普通安分地待着?”   “我就不要啦,我就是希望,每天高高兴兴的奔向你啊!”   “……白痴。”   “嘿嘿,所以你是想我还是不想我啦?”   她问着,而鬼切无奈的笑了一声,没有回应。   反而,他搂着她,望着被暖黄夕阳渲染的一切,好久之后,他低眉格外虔诚小心的吻了她的头顶。   ——就像是,他心中一直有个比这更认真的答案那样。   ……   --------------------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在即!!!结果我还沉迷撒糖无法动身去打boss   大家放心打boss我只会瞎几把写写(x)反正大家比起战斗更爱看大团圆结局!!!   所以我还是构思番外好了qwq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6章 #71   #71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自从源辉口中得知行动的日子后,天晴每天醒来到休息之间的时间都在做准备——包括是提炼灵力的修行,接着是阅读存放在大道寺家的各种有关阴阳术法的书籍。   一目连与白鸟初给她的身体记忆在她独自修行期间总像灵感一样浮现,使她七天的学习几乎没有任何停滞。   反而,她最近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树苗,对术式的理解像树枝一样肆意地往四处生长展开、而灵力与修为也像底部的根那样牢牢的抓紧了土。   到了第六天,她已几乎能肯定,白鸟洋天击溃她的招式将不可能在她身上奏效第三次。   之前过不去的坎她已经跨过了,现在她对祖父她已知、看过的招式已经不甚畏惧,害怕的只有白鸟家她还不知道的部分而已。   ……   夜露渐深。   天晴在大道寺家独自居住的偏殿僻静优雅,夜间除了庭院的水池会发出淙淙的水声,就几乎没有半点其他声音。   “……!”   一个毫无征兆的失重感袭来,天晴从床榻上睁开双眼,还未看得清自己所在何方,就已反应激烈的爬了起来,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沾到了一手湿润。   “哈啊,哈啊……”   她努力将自己凌乱的呼吸声压抑起来,但就算她能使自己表面不再发出半点软弱的声响,一颗心还是鼓噪的跳个不停,她最后无奈的看向透着幽幽光芒的门扉,最终披着羽织推开了门。   一个人安静的坐到廊道边上。   外头一轮皎月安静,就连天上的星星也眨得很慢,空气就像凝滞下来一般。   她把脑袋靠在廊柱上,眼帘半垂。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鬼切的脚步声遂在走廊尽头传来——她也没有搭理,直至那个散发的武士穿着宽松的浴衣走来,带来一阵淡淡的松香味。   这是鬼切最近学会的习惯,在每天训练结束后,他总会到大道寺家的浴场洗澡换衣——也不知道是谁说动的他,估计是与天晴靠近多了,多少在意起自己的形象起来。   但他依旧不会找个地方好好的像天晴那样铺床歇息,晚上盘膝守在她的寝室外,对鬼切而言已经算是休息了。   这会他回到天晴寝室外,见到她一个人坐着,自然是走到她身旁。   “……怎么了?”   夜雾中鬼切的声音似乎被加上几分朦胧又亲近的感觉,天晴并未抬头看他,倒是鬼切弯腰下来——再在看到天晴半张脸时皱起了眉头,脸色一沉:“你哭过了?谁让你哭了?”   他瞬间散发的杀意与不满是连天晴都能感觉到的尖锐,她这才回过头,无奈的笑。   “没有啦,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是怎样的噩梦?”鬼切挑起眉头,天晴偶尔会做预知梦——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她的梦境甚至能接通不同的地方,所以听起她说梦,鬼切都会自然的过问:“是你的能力?”   “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噩梦。”天晴摇摇头,再收回视线望向庭院:“……内容还是那些没什么特别的画面,只是梦醒来后我突然想——他们肯定料得到我会回去吧?”   “……”   “……该怎么说呢,我现在似乎……终于晓得害怕了。”   她的话声同样很轻,在夜里格外脆弱的送到鬼切耳边,而那个浴后的男子望着她,突然抬手就将她搂紧臂弯当中。   是意料之外的拥抱,她的脸贴在鬼切敞开衣襟的胸膛上,感觉他的体温格外炽热。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即使他没说什么,还是让她感觉放松了一些。   天晴于是抬手搂住他的腰:“鬼切……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他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似乎还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她舒服的靠着。   “就是……你会觉得我的选择多此一举吗?其实明明,我不用拉着你一起再次涉足危险,但我就是……”   “你就是会回去,所以我没想过不去。”鬼切的语气格外平静,又补充:“……不过,若真要过问我的想法,我真的挺想回去的。”   天晴闻言惊讶,从鬼切怀中抬起头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倒是……一直想阻止我做这件事。”   “我曾看过你的过去,在三途川。”鬼切也垂眸看她,目光深邃。   “这个我知道……但怎么了?”   “自从看过你的过去,我就确信回去肯定是你的命运,所以,我反而庆幸……”   “我有你陪着我回去。”   鬼切还未说完,天晴已经把话接了下去。   而鬼切没有回应,是在默认的意思。   天晴眨了眨眼睛,最后,是慢悠悠的再次将脑袋靠在鬼切胸膛上,闭上了眼睛,刚才鼓噪不安的心情似乎已在不知何时被安抚下来,变得像这个夜晚一样平静。   很快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了。   一直搂着她的鬼切本来还想过要找些什么话题,但看她都睡回去了,就起身把她抱回床榻上。   她的房间还维持着刚才她匆忙跑出来的样子,鬼切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回床褥上,正要为她掖好被子离开,一只冰凉的手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鬼切回头看她半睁的睡眼,还未开口,就感觉手腕上的力度再大了一些——接着是她的声音传来:“你陪我睡觉。”   “……不行。”他蹙眉拒绝——鬼切一直拒绝待在她的寝室、与她同睡,这件事天晴已经习惯了的,但她偶尔还是会撒娇让他留下来。   鬼切是无一例外的拒绝。   “……但今天,我真的有点害怕。”天晴拉着他手腕的手并未松开。   而鬼切望着她半响,最后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接着转身顺势在她的床榻旁边躺了下来。   在窸窣的声音过后,鬼切俊朗非凡的脸与她近在咫尺。   天晴有些惊讶的望着与她平视的鬼切,他的眼神没有责怪,甚至像一贯的冷漠。   她却从鬼切的所有举动中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特殊。   她好奇地问:“你需要被子吗?我把枕头分你一些?”   “……不用,就这样好了。”   “真的不用吗?你可以钻到我被窝来……”   “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闭上眼睛,皱眉突然叹了一声,再抬手将她拉被子的手用力摁下来。天晴只得窝在被窝里眨着眼睛看他,接着小心翼翼的往他的方向靠近……   鬼切也往后退了一些,同时皱眉:“不要挑战我的耐力。”   “……”她偏了偏脑袋,虽然她总不理解鬼切这些话的意思,但看他难得留下来了,她也不打扰他了。毕竟,鬼切能躺下来也比坐在她寝室外强多了。   于是她不再得寸进尺的要求他进到被窝里来,反而是小心的伸出了手:“那牵着手可以吗?”   这回鬼切没有拒绝。   她自然笑着将手交到他手心当中——未等她握着,他已经反过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了。   她终于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眼睛。   一夜静好。   ……   …   经过一个无梦的夜晚,天还未亮天晴就已经醒来了。   这就是他们本来约定好的时间——就在日出之前,前往白鸟山的所在。   这天就连嗜睡的知世也早早穿戴好等在大殿,用大道寺家传承的宝物给她与源辉、以及鬼切每人祈祷。   “祝你们武运昌隆,所有事情都不用担心,不论大家闹得多大,我们大道寺家都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知世的笑容温柔,双手拍了拍天晴与源辉,一行人就出发了。   天是沉重的昙色,日出前的雾气格外冰凉,天晴离开大殿前本还想着要回去添一件外衣,但时间看来是不够了——   只是,就在这个念头要被她打消之际,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羽织就落在她身上,她低头见到羽织上的源家家纹,抬头就看见鬼切一张冷静的脸。   “披着。”他口吻是不容违抗的霸道。   她无奈的笑一声,没告诉他自己心里本来在想什么,就乖巧的穿上了。   他的外衣很大件,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但恰好她也不是什么战斗人员,这样穿着也没有太大问题。   接下来一行三人的马车很快到了白鸟山的山下。   天还是那沉重的颜色,厚重的云就像随时都会压下来一般,源辉与马车上下来的天晴走到之前调查过的制高点,俯瞰下去,已经陆陆续续有些衣着低调的人等在附近。   “他们都已经按照你吩咐的把符咒贴在你画的那些地方,你随时可以开始。”   源辉拧着眉头靠近天晴解释一句,她站在崖边远远看着那座像是她一块软肋般的大山,许多过往的经历在这个冷风呼啸的清晨,似乎都被吹远了。   她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快把事情解决了,她好回家。   这样想着,她就抬起手,蓝色的灵力在她右手手心中凝聚成形状,变成弓箭的形状。   这还是源辉与鬼切第一次看天晴使用这种招式,她凛然冷静的模样在蓝光下显得格外美丽,凉风灌入她两袖将她的外套吹起,与头发一起乱了鬼切的视线。   注意过来她已经手制弓箭瞄准了某处。   “那我就开始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与此同时箭矢已经离弦,从崖边直接射向白鸟山的入口——接着其中一条系在大树上的大绳断裂,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结界凭空出现!   那是一个格外壮观的结界,而结界当中还有着五个结界——那五个结界想来就是源辉之前曾经提及过的白鸟家五层屏障了,只是这个外层结界并不属于白鸟家,反而是天晴预先让阴阳师们帮忙准备的。   “……这就是你说的‘帐’?”源辉也被天晴弄出来的结界所震撼,疾风从山的方向卷席而起,朝着他迎面吹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壮丽的画面,感觉已经难以表达他对天晴能力的惊讶了。   “也不全是,但这个结界能如愿将白鸟家的五层结界位置转为肉眼可见的状态,真是太好了。”   天晴也认真的回答,手执的弓箭没有垂下,依然指着前方——似乎在戒备着结界有无任何异样。   “你这家伙,居然才用三天就设计出这个结界……”源辉语气透着无奈。   他还清晰记得,他第一次将手札交到天晴手上后三天,她就拿出一叠符纸让他分发出去,指示阴阳师在指定的地方埋下。   她说过,这个结界是用来应付第一层结界的——幸运的话,还能将五层结界的位置都显露出来。   她说的,现在全都应验了。   明明他给她的时间就只有七天,她却在三天内做到了。   冷风在天晴制作的结界边盘旋,像龙卷风一样将整座山头包围,天晴没再和源辉说话,反而是将弓箭指向天空:“那我现在……就开始破坏了。”   她右手执着灵箭往后拉,用力得手臂都在抖。   接着,“咻——”的一声,弓箭再一次离弦,再化作蓝白色飞鸟冲入云中——未几再从上空俯冲下来,直接与那湛蓝色的结界融为一体,周围只是安静一秒,整个结界表面就泛起了许多涟漪!   更多、更多像是白鸟一般的灵箭从结界内部产生,再像雨水一般密集的刺向第一层结界的表面,起初许多灵鸟都被第一层结界弹走了,但箭雨还是毫不停歇的落下——没有半刻钟,其中一只“白鸟”的鸟嘴就戳破了一个小洞。   首先是像瓷器裂开的声音,接着,是许多玻璃瓷器碎裂的声音,最后,第一层结界发出了形同无数银铃一同被风吹响般怪异的声响!   哐啷——!   第一层结界就这样在他们面前碎裂了!   “……成功了!”   源辉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就连守在白鸟山下方的阴阳师与咒术师都无一例外的发出了赞叹声,只是天晴脸色却未放松分毫,反而在同时让鬼切将自己带到下方。   深蓝发的武士妖怪二话不说将她抱起来,二人从天而降后,她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走进了自己设下的帐,再小心翼翼的越过第一层结界的残骸,停在第二层结界的面前。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鬼切在她抬手前突然开口,喊停了她。   毕竟天晴从未跟他解释过破阵的原理,只说过她有一定把握。   但刚才首次见到她掏空这么大的一块灵力去攻击第一层结界,鬼切突然明白结界的来头不小——所以比起像一般人那样惊叹,他反而关注天晴应付这第二个坎,到底又打算支付怎样的“代价”。   “第二层的结界估计是攻击接触者的精神的,但同样地,施术者的精神只要足够稳定就能找到结界的弱点、一口气破坏……”   “你为什么会知道?源氏那小子说过,除了第一层和第五层的结界,中间那些结界的事情无人知晓。”   “……因为他给我看过手札,所以我花了一天研究初代家主的攻击模式,研究了他的爱好和心理。”   “你连这种事也……”   “当然,如果要把白鸟家搞得天翻地覆,这种程度的努力是必须有的。”她看着鬼切调皮地笑,接着又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深呼吸一口气抬起了手:“接下来不论我露出怎样的表情,你也要相信我。”   鬼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结果天晴已经把手覆了上去——   刹那间,天地间只余下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甚至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整个人仿佛深处黑暗的沼泽当中动弹不得。   五感被灭,但同时脑海里似乎出现了许多凌乱的画面,天晴没有分神去将那些凌乱的画面留住,反而拼命的回想起过往母亲给过她的记忆,从当中翻出了自己学习过的提炼精神力的方法。   再一次睁开双眼,结界的核心就在眼前!   她抬手凝出尖锐似锥的武器,用她的灵力狠狠的将结界核戳破——   哐啷——!   第二层结界也在他们面前碎裂了!   这一次,天晴身体虚软的往后坠,鬼切伸手就要把她扶着,结果被冒着冷汗的她反手制止,同时原地制作出一个迷你的圆罩,将她与鬼切保护在其中!   “怎么了?”   鬼切这才得以靠近她,只是天晴还未回应,鬼切就知道答案了——在第二层结界碎裂之后,只余下三层结界的白鸟山突然出现了足以把人晃晕的地震,同时第三层结界在二人面前变幻形状……   接着竟就像天晴刚才制作的“帐”那样,朝外发射着灵力制造的弓箭!   密集如雨的弓箭往外瞬发,一直守在结界外的阴阳师也吓了一跳,但还未抬手制造出守护的术式,就发现天晴之前制作的帐居然将所有攻击都挡了下来!   热烈的讨论声在结界外响起。   “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制作的结界居然把攻击都挡下来了!”   “不,你仔细看,那根本不是挡下来……”   “对,那个结界是把第三层的攻击型结界都吸收下来,接着是准备回击!”   外头的阴阳师话音刚落,果真,“帐”上方有十来个地方出现了强光,接着,是比攻击第一层结界的白鸟还要巨大十倍的飞鸟气势汹汹的冲破箭海笔直的袭向正在攻击的第三层结界……   哐啷——!   第三层结界起初是出现缺口,接着也是碎裂了!   结界的碎片从天而降,天晴也小心翼翼的将用来保护她与鬼切的圆罩弄走了,再在鬼切的搀扶下站起来。   接着一步接一步的靠近第四层结界。   这个结界目前看上去静如止水,只是自从第三层结界被毁灭,第四层结界的外观就变成了浓稠的黑色,突然将本来可见的事物都遮蔽起来。   天晴想要抬手,脑壳却突然刺痛。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鬼切也马上抬手摁住她的手背:“你不是跟我说只破坏三层结界就足够了?你灵力消耗太多了,不应该再往前。”   “鬼切,第四层结界是最难的。”天晴皱着眉头回答,此刻的她脸色看着有点苍白:“虽然外头的阴阳师当中,可能存在能够破阵的人,但那太浪费时间了……”   “不在祖父反应过来之前把结界大肆破坏,大家不方便发动总攻。”   她说着想抬起手,但脑壳的痛楚却越发激烈。   面前漆黑的结界外墙自然也是任谁看了也会想要退缩的难题。   鬼切还未想到怎么阻止天晴,她袖口处却突然窜出两条小蛇,一条牢牢的勒住她的手腕,另外一条往前冲着一口咬住了结界。   “八岐大蛇?”天晴惊呼出声。   ‘这是本神给你的谢礼,这个忙,就不用你支付代价好了——’   愉悦又嘶哑的声音从天晴与鬼切的脑海中响起,下一秒那咬住结界的小蛇似乎将结界表面的漆黑当成毒素那样汲走了不少,倒在地上灰飞烟灭了。   结界面层的黑色淡化了些许,天晴马上低头检查云外镜,看八岐大蛇还在里面好好的、只是感应用的灵力减弱了一些,知道他只是派出分.身帮忙,松了口气。   她无奈又好气的勾起嘴角,再弹了下云外镜的表面。   “……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支付过代价了?真是口是心非的蛇神。”   云外镜似乎烫了一下——   但天晴没有再花时间跟八岐大蛇斗嘴,就把手覆上第四层结界了。   一切就像她当初破解八岐大蛇的封印阵那样,意外的两个结界布置方式相当类似,她使用梦见能力一层接一层的坠入结界深处,在将深渊中类似“封印石”的中心挪开,第四层结界也瓦解了。   哐啷——的一声响起后,接着是轰隆隆的地震声。   早已支撑许久的天晴制作的帐与第四层结界同时间碎裂,最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高段位阴阳师都能使用灵视能力看得见的第五层结界。   这个结界就没有她和鬼切的事情了,她身后的数百咒术师与阴阳师自然会把内容破坏掉。   于是鬼切将疲惫的天晴抱起远离,同时无数的灵力以不同的姿态攻击向第五层结界,画面壮丽浩荡,不消一会,第五层的结界终于也被破坏了。   瞬间,地震的声音震耳欲聋、天雷滚滚,金黄色的闪电将整个山头一分为二。   明明是快要天亮的时间,天空却在这时候离奇的变得更暗,像突然迎来了更深的黑夜。   那一刻,天晴突然想起——   结界的作用一直是保护白鸟山范围的一切,但同时,正因他们需要讨伐的某种邪崇之物本寄居于白鸟家之内,所以一旦所有结界被破坏,那股能让无能力者都感觉到不安的邪恶,也将毫不掩饰的降临!   黑色的雾气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卷席而来——   她蹙眉承受着那一份邪恶,同时,一个震怒的声音从天晴的前方传来。   “白鸟天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   “你居然敢连同外人,攻击白鸟山?!”   那个足以让天晴的灵魂颤抖的声音凭空出现,下一秒她眼前的空间撕裂出一道口子,口子里头是沉寂的黑暗,一脸厉色的白鸟洋天与同样狰狞的加茂成宪从中出来——   天晴脸色一青,鬼切也反应极快的将她护在身后,只是这一次,还不需要鬼切动手,一股带着更大恨意的妖气与带着杀意的灵压已从天晴的后方袭向白鸟洋天二人!   “白鸟洋天,你还敢口出狂言!在你把你的爪牙伸向无辜的小女孩之前,你得向我们阴阳师协会解释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密谋什么!?”   “四千以上的死伤,无数因为白鸟山而发狂的妖怪,被你们破坏的人妖平衡……我们今天要一一清算!”   “还有加茂成宪,你是加茂宪伦的疯狂拥护者,我们也已经调查到了,你从家族叛逃之前偷走了加茂宪伦的手札,你是想将他的计划复制出来再超越他吧?!”   “加茂成宪,我们咒术师会也会让你为触犯禁忌而付出代价!”   ……   一切就像说好的那样,阴阳师与咒术师们上前将白鸟洋天与加茂成宪包围起来,天晴松一口气,并拉着鬼切从焦点中退开了一些,再趁着这个喘息的空隙牵上鬼切的手,小心的撒娇了一把。   鬼切也意识到她的紧张与害怕,看来自白鸟洋天与加茂成宪的威胁短暂消失,也收起了敌意回握了她的手一下。   “事情到此为止都很顺利”——天晴想这样对鬼切说,但话还未出口,她就突然从不受结界保护的白鸟宅内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使她满脸紧张的回头。   鬼切马上问她:“怎么了?”   “我貌似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在白鸟宅内不断寻找着。   “什么?”鬼切不解。   “就在那个方向!”   天晴没有牵着鬼切的手指向一个方向,接着拉着鬼切的手往一个方向跑去。   她感觉到了——但感觉到的不是什么咒术或结界等的残秽,只是一个格外温暖的感觉。   只是,她还未与那个“温暖的气息”碰上面,突然,她脚下的土地就变成了黑暗、那个温暖的感觉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不祥的咒力,覆盖大地,将整座白鸟山……一口吞噬!   ……   --------------------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我已经想好啦!!希望之后2-3章内我能写完qwq   番外专注撒糖好了!!!这文太长啦也没人看……我好想完结了呜呜呜   没想到自己突然就写了30w啊呜呜呜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7章 #72   #72   黑暗很快将天地吞噬。   地动天摇,刚才将白鸟洋天与加茂成宪重重包围的阴阳师与咒术师也一同经历大地震,众人只感觉一股庞大的压力压下来,再次睁开双眼,周围已经不是白鸟山。   ……而是一个与地狱无异的地方。   天晴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四周。   天空是血红的颜色,一丝云都没有,就只有如同墨迹似的轨迹凝在天边,几只怪异的鸟停在只在恐怖连环画中会出现的怪树上方,发出嘎嘎的叫声。   周围踩着的土地不像土地,甚至不像鬼切和天晴去过的地狱,脚下不是彼岸花也不是普通的红土,而是凹凹凸凸“种植着”古怪形状石头与花卉的高低山丘。   看不清像什么的图案遍布各处,有些墨迹靠近细看,又像谁草草写下的潦草文字与人名。   平易町。   江上俊。   平静町。   古谷拓斗。   平安城。   古立法子。   水下遊廓。   下稲香子。   志真理沙……   密密麻麻的文字与线条组成着一幅更大的图案,天晴突感脑壳刺疼,就摇摇头从地上爬起来,再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戒备着的鬼切对上视线:“……现在情况如何?”   “地震之后,术士的位置都被打乱了,这里应是一个独立境界。”鬼切回答着,视线很快放回周围环境上。   被突然“传送”到这个结界的人不只是他们,还有刚才准备讨伐白鸟洋天与加茂的术士们在,就是数量远不如刚才,所以估计有部分人被传送到别处了。   他们很多人还未苏醒,有的苏醒了、却面露痛苦,不知道是不是遭受结界影响了。   天晴上下打量鬼切,鬼切表面上倒是没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伤。   但是……   天晴开启灵视能力,待看清鬼切体内灵力流向后,就蹙起了眉头。   “鬼切,你感觉难受吗?怎么体内的灵搏都乱了?不……怎么你的灵力在快速消耗?”   她靠近鬼切一些,见到他的灵力像被看不见的怪物吞食着一般流失,她皱起眉头,又用灵视能力看向四周——这个怪异的结界当中倒着许多被漩涡卷进来的阴阳师与咒术师,他们看上去情况都不太好。   似乎……都和鬼切一样,出现了灵力迅速流失的情况?   “是这个境界在吃灵力吗?我倒是没有半点不适……”   天晴往前靠近几步想看清楚,鬼切亦马上跟上——自从进入这个空间后他就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就生怕有任何突如其来的危机伤到她一根头发。   “鬼切,你先别紧张,这样你的灵力会流逝得更快!”   天晴自然注意到了,就马上回头用灵力点了鬼切身上好几个灵穴,快速将灵力流逝的穴位封起来——总算是将症状减轻了不少。   鬼切缓过一口气,没有答应,还是把天晴拉回自己身边:“别离开我身边,这里不安全。”   “我当然知道这里到处都不安全……”   “不,”他脸上还维持着刚才的苍白,但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打断了天晴:“还有我身后,我身后就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他几乎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就伸手将腰间另外一把配刀抽出来,戒备的望着空间内到处飞行的黑色怪鸟,似乎在警惕任何难以估计的危险。   分明是最令人不安的氛围,天晴听到他以理所当然的口吻冷冷地宣告,却是心头一紧,不合时宜的红起了脸、继而心跳加速起来。   ……或许,对她而言,会突然说这些话的鬼切比这个空间还要危险。   真是个笨蛋。   天晴在心中嘀咕一句,还是乖乖的配合着鬼切的步伐在境界内探索,在深红带墨色的空间内,到处仿佛真弥漫着一股血的腥味,还有着许多咒术的残秽。   他们路过的术士情况看起来都不太妙,灵力充沛的灵力薄弱的都正被空间侵蚀,就唯有她一人没事。   “果然只有一个可能性。”天晴走了几圈,很快和鬼切回到最初的落脚点。   “……”鬼切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等待天晴解释。   “这里是属于暗芝居的境界,就类似于我们之前进入的人面树和雨女的怪异结界,只是我太惊叹了,暗芝居目前还只是‘无意识的咒物’,居然也能像阴阳师、咒术师甚至是寻常妖怪一样构筑出这么巨型的结界……”   “哼,是因为‘吃’了不少吧。”鬼切冷笑一声,又对着空气砍了一刀——随着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越长,这个境界内的压力似乎越来越大,就像结界的主人正一点点的把空间“补完”。   所以就算鬼切只是在对空气挥砍,他的刀刃上还是沾染了一些浓稠的咒术残秽。   胃口这么大的怪物,他倒是很有兴趣去砍砍看。   ——虽然砍杀邪崇是他跟着前主时才会做的事情,他现在的目标只有守护白鸟天晴一个,但面对强大得离谱的对手他的血液还是会本能的沸腾。   “是,毕竟辉先生也说过,暗芝居已经造成了四千多死伤,换成妖怪,这个数量的‘孽债’已经足以形成无法逆转的因果链了。”   天晴也伸手抚向刚才还未破土而出的“植物”,仔细一看上头同样写着许多让人不舒服的文字,只轻轻一抹,不少咒术残秽就黏她手上了,需要使用灵力才能完全拔除净化。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鬼切望她。   “就和我们处理之前的怪异结界一样,我们必须‘退治’…或者说‘拔除’暗芝居了。”   天晴左右环顾,最后把视线定在一个方向——某个墨色森林的入口:“我感觉暗芝居囤积的咒力已经快足够了,尤其祂现正吞食着进入结界的术士的灵力,时间一长暗芝居就会‘完成’。”   她抬起手,指着森林的入口——   “不过,我感觉到祂的本体就藏在那深处。”   天晴直视着那幽暗恐怖的空间,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但她却矛盾的牵起了嘴角。   “只要破坏掉就好了,只要破坏掉怪异的核心,这个空间肯定就会崩溃……到时候,事情就该结束了吧。”   她说着,往前指着的手还未收回,突然,一个男人严肃的声音传来。   “……你想去哪?”   ……   血空罩顶,墨色怪鸟发出嘶哑的叫声。   恐怖与诡异的气氛覆盖着大地,在天晴说出要拔除暗芝居的话后,二人正要准备进入森林,男人严肃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   天晴的身子本能地凉了一大截,但还是很快提醒着自己淡定下来。   再转过身,对上那张虽然苍老却不掩锋芒的脸孔。   身披着刺绣着白鸟飞纹的羽织,男式武士服一般的打扮,黑白中带金的发髻,毫无疑问来者就是她的祖父白鸟洋天——不知道是从那块地方摸过来了。   此刻加茂似乎不在这附近,但只是与白鸟洋天面对面,已经足够天晴紧张。   纵然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面对自己的长辈与曾经敬重的亲人,她还是表现得像个小孩。   “……你要去哪?”   白鸟洋天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天晴的眼神不带半点长辈对孙女的慈爱,反而是让天晴更心凉的冷意。   他看她的眼神真的不带半点感情,比起是离家出走的孙女,她感觉自己更像是被阴阳师迫到绝境的、即将要被退治的妖怪邪崇。   她以前每次看到这个眼神都是禁不住低下头来,心虚得像自己真的犯了滔天大错——后来她知道她没有了,白鸟家的亲人在她眼底还像一堵高墙,总是挡在她的眼前,也像过不去的大坎,让她不敢迈出一步。   但现在她总该拿出勇气来了。   “……把暗芝居拔除。”她尽量平静地开口,继而补充:“把你的心血毁掉,白鸟洋天。”   “无礼!居然直呼自己亲祖父的名讳!”   “……我不是白鸟天晴,我只是天晴而已,我不需要你给我的‘白鸟’,从今以后,我只当母亲给我的‘天晴’就足够了。”   “……大逆不道!”   “随你怎么说!”   天晴皱眉说着,同时远方的白鸟洋天已经气得发抖、抬手凭空召唤出法器,和雷电一样锋利的灵力萦绕在上方,不消一会已经凝聚出庞大的能量。   “……你的灵力完全没被暗芝居吞噬!”   “哼,就算是没有智慧的咒物,也会知道这段时间是谁在喂哺祂。”   白鸟洋天说着,那股压迫感强大的灵力已经使空间扭曲,他冷冷的目光扫过后方开始戒备的阴阳师与咒术师,最后落在天晴身上。   “比起你,那咒物似乎还更……”   白鸟洋天的眼神轻蔑,一些相当过分的话似乎就要从他上下翕动的唇间吐出。   天晴自然意识到,受伤又害怕的表情爬上她的脸,鬼切已经愤怒的拔腿前冲:“给我闭嘴……!”   ……轰隆隆——!   站在后方的天晴只感觉面前一阵疾风掠过,鬼切已经飞快走到白鸟洋天的面前,对方的法器还未发出招式就被鬼切拦截,白鸟洋天的气息被鬼切扰乱,总是不动如山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的惊愕。   “妖怪……在这短时间内,你的实力居然已经提升这个地步!”   “……”   “……这不寻常!”   “……”   “……顽劣!”   白鸟洋天吃力地抵挡着鬼切的砍击,一双总写着冷意的眸此刻也是不得不提起来的认真——鬼切的确不一样了,和一两个月前的见面相比,鬼切身上发散的压迫力比他见过的绝大部分妖怪都要高。   明明两个月前的鬼切远没有这个层次,现在鬼切的水平,可是他不得不动真格应付的那种!   偏偏这种妖怪居然守在天晴的身边!   白鸟洋天的法器很快出现了裂痕,好几道想要瞬发的招式都被鬼切的攻势压了下去,他就像知道他的招式威力之大,所以一点让他使招的空隙都不给,只用体术把他逼至生死边缘。   很快白鸟洋天身上的阴阳术加护都被鬼切消耗,单凭人类之躯完全无法战过面前双眼血红的鬼神。   白鸟洋天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危机——   “切,你可别以为自己能在体力上赢过人类就很了不起,头脑简单的妖怪,别忘记你自己现在在谁的圈套内!”   白鸟洋天的法器应声断裂,他终于舍弃在一旁,单凭右手瞬发出了一道阴阳锁链——只是都被鬼切砍断了,白鸟洋天的脸色越发难看,视线不断往天晴的方向看,最后望向森林的方向。   “那没用的咒物,到底在做什么!快拉走他!别让他靠近我!”   老人愤怒的声音骂着,天晴这才想起白鸟洋天或许有命令暗芝居的能力,只是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森林听到白鸟洋天的命令,似乎真的发出了一点动静。   躁动的咒力从森林漫出,使得鬼切脚下的土地真的出现了奇怪的变异——一些四方八面而来的攻击袭向鬼切,很快将他与白鸟洋天分隔开了,就算鬼切如何破坏周围的障碍物,也难以像刚才那样飞快接近敌人。   “不能再让你们妨碍我了,尤其是你,白鸟天晴,我今天肯定把你喂暗芝居!”   “你休想!”鬼切愤怒的挡在天晴面前,虽然面前还有无数的荆棘与障碍物在阻挡,他的怒意与杀意还是像能穿透一切那般,直迫白鸟洋天的心脏。   ——把这只妖怪留着很危险,必须除掉。   这个想法出现在白鸟洋天的心中。   他皱起了眉头,这次是徒手开始凝聚那个散魂的招式:“你这条护主犬太缠人了,干脆就由你开始……唔!”   只是白鸟洋天一句话还未说完,一声惊呼发出就倒在地上了。   天晴都不太看得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是努力回想,才想起刚才似乎看见一道影子从天上快速掠过,再准确的掷在白鸟洋天身上。   只是那道影子不带着半点杀意与灵力,所以她和鬼切都感受不到……估计是白鸟洋天也感受不到,所以完全无法觉察。   那到底是什么?   天晴想凑上前看看,却被鬼切拦了下来:“是那诅咒师。”   “诅咒师?”天晴瞳孔瞪圆,又不敢置信的望向前方——在烟雾散去之后,她似乎真的看见了一件黑色的袍子,就和她印象中加茂的衣着打扮相同,只是加茂的出场方式不会太怪了点?   ……毕竟,是从天而降啊?   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仔细看加茂甚至满脸恐惧与痛苦,也不像是为了给白鸟洋天增援而来,不,远处似乎有谁在靠近……   是草鞋踩在地上窸窣低调的声响,再往加茂的方向一点点靠近,在这安静得尴尬的气氛下加茂听到,竟更害怕的爬起身来,也不顾白鸟洋天就想找逃生的方向。   只是他前脚刚迈,一个东西就突然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从天而降,刚好降落在他的面前,沉重的插.在地面上,扬起了许多尘埃!   “啊!!!!咳、咳咳……”   加茂被吓了一跳,随即咳嗽不停,而天晴定睛一看,只觉那从天而降的东西剪影格外熟悉。   “是狼牙棒……?”   她偏了偏脑袋,脑海里掠过一个人的模样,同时那草鞋走路的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个男人低沉又刻板的声调从远方传来。   “我只是恰好得了两天假期,想来现世顺道看望之前被我收养的孩子,没想到会被卷入这么有趣的空间……还恰好见到一个我早就想收编地狱的玩具呢。”   那人说起话来语调缓慢,用词恭敬保守,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对方是上了年纪的官员,只是天晴不是第一次与对方相处了,所以在他这句仿佛漫不经心的话中,硬是嗅到一点鬼畜的味道。   “……鬼灯大人!”   天晴惊呼出声,而那双上吊的眼睛也从远处看来,烟雾散去,那张扑克脸似乎对天晴勾起了一丝微笑——也不是那会被茄子和唐瓜他们批评的恐怖笑容,而是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笑意。   就带着常人不会经历的包容与温柔——就算现在的天晴不是当时的样子,鬼灯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阿三。”   “鬼灯大人,你是来帮我的吗?”   “……看来穿过地狱之门并没让你忘记在地狱的记忆。”鬼灯打量着她,心中出现一丝丝他不会表露的“万幸”的心情,他很快已走到狼牙棒的身边,看着逃远的加茂,鬼畜地瞪着:“只是凑巧。”   “但既然恰好被卷进来,我就会把这里处理好。”   “你就尽管破坏吧,多余的诅咒残秽……”   “我放在地狱的玩具都会帮忙接收。”   他这样说着,很快已经转身背过了她,天晴既感动又意外的望着那个背影,想起自己曾经在地狱受过他多少照顾,就冲口而出再喊了一声:“……鬼灯大人!”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在地狱……”   “我真的很感谢你!我全部都记得的,我记得你照顾我的事情!”   她认真地说着,听她再一次强调自己记得,鬼灯冷冰冰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温度,一分与他不相称的情绪起伏在胸口泛起,该说是温暖?还是被什么包围着的、放松的感觉。   这个想法也让鬼灯不自禁的想多看天晴一眼,只是视线还没放在她身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鬼切却稍移一步,恰好把她挡在了身后,他看都看不见。   “该走了。”那个武士妖怪满脸不悦的瞪向鬼灯,后来又收回脸上的颜色,一脸平静的回头提醒:“你还要找出暗芝居的所在。”   “啊!是这样没错啦,但也要好好感谢鬼灯……”   “走了。”这次鬼切听都不听,索性弯腰下去把天晴抱起,再回头意义不明的看了鬼灯一眼,就抱走了。   鬼灯:……   握着狼牙棒的手逐渐攥紧。   在把这两个杂碎处理了之后,他或许会忍不住找鬼切叙旧呢——   鬼灯想道。   ……   …   料想不到的帮手为天晴与鬼切完全拦截了白鸟洋天与加茂成宪,最少,他们无需担心白鸟洋天再对暗芝居下命令伤害鬼切与天晴。   但剩下来森林里那股令人不安的力量,还是得由他们二人解决。   “鬼切,外头的术式灵力快要被暗芝居汲取干净了,在暗芝居完全长大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祂……”   “你感觉到祂的存在吗?”   “没有,在进来森林之前我明明还感觉得到,进来后就迷失方向了……”   “等等,有动静!”   ”   在鬼切与天晴商量期间,一直抱着天晴往前赶的鬼切突然感觉到脚下有点细微的动静——提醒的话音刚落,他脚下的红土突然改变了形状,细微却急促的动静从鬼切脚下瞬发!   泥土像小孩子爱玩的面团那般变换着形状,形成的藤蔓急促上升……却是绕过了鬼切、扼住了天晴的小腿!   下一秒,就把了吗从鬼切怀中拽走、往森林深处拉去!   “……啊!”   纵使已经历过无数生死危机,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让天晴低呼了一声,她的表情骤然僵住,下一秒感觉到的都是风与咒术的残秽快速贴着她的脸颊掠过,她正被迅速拖进那个入口。   就像,她是即将要被猛兽一口吞噬的小野兔那样。   不过结界的出手虽快,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鬼切也料想过会有这样的危机,所以他很快就以更快的速度冲到“藤蔓”的前方将树藤直接砍断,将天晴救回来。   “抱紧我!”   鬼切皱眉喝她一声,因为只能单手抱着天晴,为了保证她安全,他只能让天晴抱住自己——她也为了配合鬼切而忙的圈住鬼切的脖颈,后来她只感觉到鬼切以极快的速度挥砍着什么,更多四方八面涌来要抓她的树藤都被鬼切截断了。   “……没完没了!”   “它们的目标是我,所以暗芝居是想独抓我一人?”   “都是那个诅咒师的意思吧!”   二人在躲避中判断着,看藤蔓独独执着地追着她,对其他手无博鸡之力的术士“肥肉”倒是爱理不理,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不只是她在目标暗芝居,暗芝居也“看上”了她。   “不一定,虽然有机会是培育暗芝居期间给暗芝居灌输的暗示,让暗芝居觉得我是合适的容体,但也有机会是暗芝居自己的判断……”   “……滚!”   在天晴说话的同时,鬼切咬着一把刀与抬手挥砍,只有鬼切能够召唤的鬼火在结界的地面焚烧起来,那些不愿放弃的藤蔓终于不能靠近,再次潜进土中了。   早已因为鬼切动作幅度太大而有点晕的天晴从鬼切身上下来,看着四周静悄悄的森林,虽然是经历了刚才的危险,但她很快镇静下来了。   “果然我们,是更靠近终点了吧?尤其刚才暗芝居是把我拉向那个方向,估计暗芝居就在那边。”   “我们这就去结束祂……唔!”   哐啷——   扑通——   在二人说话期间,鬼切就像突然被人捂住口鼻一样住了口,紧接着就是他配刀跌在地上,然后是衣料窸窣与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天晴回头时,鬼切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表情痛苦、身体簌簌地发起抖来。   “……鬼切!”   见到从不轻易展露痛苦的鬼切毫无征兆的倒下,天晴像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骤变的气氛,自然是马上跑到鬼切身边,检查他的身体。   只是她的灵眼还未开,鬼切身上已经出现了可见的问题——许多瘴气突然萦绕在他身边,纠缠着他的身体、又侵蚀着他的手脚,平常鬼切握刀的手也很快被瘴毒染成了黑色。   “鬼切!你突然间怎么了?是刚才的战斗中受伤了吗?”   她双手想碰鬼切,只是那些瘴气都在阻碍她,不论她怎么净化瘴气、都追赶不上瘴气产生与侵蚀鬼切的速度。   他俊朗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面对她的问题,他甚至无法回答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张嘴颤抖着发出几个气声:“啊……呃…………”   “不,你刚才战斗都还好端端的,你不会这么突然倒下……”   天晴捧着鬼切的脸,同时打开灵视的能力,忧心忡忡的望着鬼切,他体内的力量被瘴气入侵了,现在他的脉搏、他的气息、他的血液流动都是极混乱的。   “唔……不……”   鬼切似乎想回答她什么,但也只能拧紧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她从未见过鬼切如此虚弱的样子,他一直爱逞强,就算是水底遊廓那一次,他中毒了也是死命的瞪她、让她离开,第二天醒来还未康复好就是来责备她,就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   “我知道了,是暗芝居吧?应该是暗芝居用别的方式对付你了,毕竟我们在祂的境界内,祂能自由决定让你受伤的‘条件’……”   她就从未见过,他如此迅速的变得虚弱、虚弱得甚至无法再回应她的样子。   “你等等,我想想办法……”   天晴的双手不自觉的发抖,身上起了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害怕,整个身体像凉了一截,泪水不受控的从眼眶内涌出,连鬼切的脸都看不清了。   只是越看不清,她就越是急,当下连自己该做的事情都思考不到了。   “鬼切,你不能有事,我会很害怕,我真的会很害怕……”   她一遍遍喊着鬼切的名字,而鬼切的手似乎也想拉着她,只是,突如其来的瘴气使他痛苦得近乎昏厥,更多的事情他都做不到了。   “怎么你身上的瘴气,我怎么汲都汲不完……”   天晴跪在地上,脑海里快速想着办法——她必须把鬼切救回来,如果没有鬼切,前面的路,她根本不敢走。   天空是如血一般的鲜红,不知名的怪鸟飞过,除了嘶哑的叫声,似乎还有什么窸窣轻微的声音从天而降。   正拼命净化瘴气的天晴警惕的抬头,担心有什么东西要来加害鬼切,却没想到,天空上竟飘来一张纸。   那张纸像坠落的樱瓣一样柔软,格外精准的落在天晴的面前——但与出现方式成对比的,是天晴看到纸后唤醒的记忆。   “这张纸,和辉先生给我摸的咒物……类似。”   她没有捡起那张纸,只远远观察着——发现上方用墨水画了图画,隐约能辨认出是某个长发的三刀流武士,而武士有半边的身体都被染黑了,而他身边有个女孩子,正为他治疗。   天晴自然认得画上的人,吓了一跳:“这画的是鬼切和我的事情……”   刷拉——   天晴一惊一乍的抬头,突然,又一张纸从天而降。   然后……   这一次,是半边身体被染黑的武士拿着刀靠近身穿羽织少女的画面。   天晴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出现。   暗芝居本来就有言灵一般的能力,如果这张画上画的要成真……   天晴不抱期望的抬起头来,果不其然,面前满脸痛苦的鬼切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刀——只是,他的脸色根本没有变好,反而浑身剧烈的颤抖,像在剧烈的忍耐着什么。   “鬼切,你站得起来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她倒是没停下手上净化瘴气的动作,但精神都紧绷起来。   “……唔。”   鬼切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出了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沉声,再一点点的转头看向天晴。   他转过来时眼神像有什么要告诉她一般挣扎,但一会之后,就变成了相当冷漠且带杀意的眼神,天晴从未直面过鬼切认真的杀意,当下也是吓了一跳。   “鬼……切?”   “……”   “鬼切……啊!”   突然,鬼切抬手用力地推开了她,她净化瘴气的动作被中断,接着,就是鬼切用一个不自然的动作拖着手中的武.士.刀起来。   沙沙……   刀划过地上的泥土与枯枝发出了窸窣的细声,天晴从刀身见到自己写满不安的脸,才骤然醒觉现在鬼切被暗芝居控制了!   “鬼切,醒醒!”   “……快……走!”   鬼切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喊出这句话,眉头都往眉心靠拢了,瘴气依然缠绕在他身上,刚才的痛苦该是不减的,但现在他多了一个难题——要控制自己不走向天晴。   “鬼切,我……”天晴也在一点点后退,但迟迟还未开始跑。   “该死……快点!”鬼切大声吼出一句,豆大的汗珠极夸张的从他额头流下,把他衣襟都濡湿了。   天晴也不是不想跑,只是她的灵视能力让她看出,鬼切快到极限了。   “我走了之后,你会死的吧?”她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下:“如果我不在你旁边汲取瘴气……”   “……你走!”鬼切已经无法抬头看她了,只是低着头面朝地下用力地嘶吼:“……快去!”   “不!我不能跑啊!”天晴哭着说:“我不能丢下你!”   “我不想杀了你!快去!”鬼切又更靠近了天晴一些,右手也已无意识的举起,锋利的刀刃折射着光,将她一张哭花了的脸清晰的映照出来,让鬼切体会到胸口裂开似的痛:“你做得到……你快去……”   “我做不到啊!!”她也握紧拳头在森林里打断鬼切,纵然他的刀已经在她头顶面前,她的腿还是无法提起来:“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你会……你会……不,鬼切,你不在我什么都做不到的……”   “拜……托……你……”鬼切喘息着,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嗜血与恳求的眼神变幻着,同时瘴气已经爬到他脸上了,天晴见了心头一惊,都顾不得自己在刀口子下,抬手就要把他身上的瘴气吸走。   “鬼切,没关系的,你努力……你再努力一点,你会没事的……”   她颤抖着手说着,而鬼切握紧了武.士.刀,好几度都似乎要用力朝她身上砍,但刀口始终无法往下。   “你快走……”   天晴的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摇着头:“鬼切,你再努力一点……”   “我不想……亲手……”   “如果是那样也没关系的,鬼切,没关系……”她哭着,最后瘴气怎么净化都净化不完,干脆把自己整个人迎上去抱住了鬼切:“没关系,鬼切,我们再努力一点……”   她哭着,而鬼切感受着她颤抖的身躯与泪水,虽然胸口更痛,但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在刀口要落在她身上之际,鬼切马上转了方向……拼命的将刀刃扎进二人后方的树干中。   沙沙的声音传来,许多树叶落下,而他眉头皱起任由天晴抱着自己,拼命的违抗指令松开了刀、扑通一声与她双双跪倒在地上,把自己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了她。   “鬼切!你抵抗命令了?”   “并……没有……只是暂时……”他的喘息声越发粗重,眉头紧蹙:“随时……会失去……意识……”   “不会的,鬼切,你再努力一点!”   她抱紧了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的所有痛苦都转移到她身上,而鬼切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想合上眼睛,却也拼命的维持着意识。   对,他不能合眼,就算现在极度疲惫也痛苦,但他一旦睡去,不只是死亡,他还会任由别人用他的身体伤害她——   “你真的……不走吗?”   “是,我不走。”   “蠢货……你……”鬼切还想骂人,但后来还是叹息一声:“算了……”   虽然他知道,只要她一天还在自己怀中,他要杀她还是轻而易举,只是在她抱着自己哭的瞬间,他已经无法再推开她了。   此时脑海里甚至浮现出许多二人相处的画面。   全部都是他此生最眷恋的回忆。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天晴同时感觉到瘴气融合似乎变得更快了一些,她更着急了——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鬼切?   天晴想了想,同时灵机一触。   “对了!”她惊呼一声:“鬼切,我再次把我的碎片给你吧?之前也是用我的碎片,你等我一下,我这就给你,这次我给你一半……”   “不……”鬼切拒绝着,但一切都无法制止天晴的动作,她甚至开始调动灵力自行准备剥离灵魂碎片,只是她还未真正开始动手,一个熟悉的感觉竟贴着她的脸颊掠过——   危机中她似乎见到一点星光,而那光芒越过她,比她更快的点上鬼切的额头。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光芒是什么邪崇之物,但下一秒鬼切脸上的痛苦与紧绷都舒缓了,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在地上,而她着急的想要检查鬼切的气息,手还未碰到,就有声音从她脑海里响起。   ‘你不能用你的灵魂碎片救他,不然,你余下灵力将不足以破坏暗芝居!’   天晴闻声一愣,马上抬头来与那光点“面面相觑”。   “你是……”   ‘是,快一点,我们去终结这个境界!’   那声音催促道。   …… 第58章 #73   #73   同一片天空下,天晴追逐着那个光点往森林深处奔跑,越过许许多多的小径,好不容易来到一边空旷的草地。   周围气氛格外安静,暗红的光芒穿透树枝缝隙落在中间的一个木箱子上。   “……”   光点停在原地,而天晴见到那个木箱子,呼吸也为之一滞,一路跑来突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目标就在正前方。   她望着那个木箱子,虽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很明确了,但因为身旁一个人都没有,她突然没有勇气马上上前动手。   光点也似乎了解的陪在她身边,倒是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候。   天晴也只得深呼吸口气,接着格外小心的靠近。   同时,木箱子的两扇门就朝着她的方向打开,里头播放着的连环画,居然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   气氛极其诡异,天晴只觉得背脊都窜过了一抹冷意,视线却无法离开木箱子内播放的“故事”。无数的图画纸在她面前掠过,接着一个新的故事展开。   第一张画上是某个漂亮的女人。   接着是女人与某个头上长着角的男人一同抱着某个婴儿。   后来是婴儿一天天长大,从婴孩变成孩子,穿着华丽的和服一步步往前走。   这个女孩的生活并不顺遂,某天开始她突然被身边的人攻击……   接着那个孩子的身体变成了碎片,碎片像是烟灰那样朝着不同地方飘远,某天一只小狐狸出现在画面上……   接下来的故事天晴都知道——不如说是亲身经历过,就比如遇到大蛇、遇到刀剑付丧神、再然后是进入一个个结界、遇到了武士妖怪鬼切……   她的身体再次破碎,接着前往地狱的三途川,再然后是她来到了画风诡异的森林……   森林里危机四伏,接着是倒下来的武士妖怪,然后,是她逐渐靠近木箱的画面。   故事就在这一页停下,接下来暗芝居展示给她看的,是一页空白。   正确来说,是以一页空白出现,接着是一点点浮现的墨迹。   天晴盯着墨迹看,只见画面一点点出现,首先是少女放大的脸,接着,是少女身上出现了鲜红的痕迹。   “……唔!”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出现了痛楚,她跪坐在地上,见到暗芝居上女孩的鲜红痕迹越多,她的身体就越痛,甚至,她感觉自己正被一点点拉近木箱。   ‘快!改写上方的画面!’   她听见那个光点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天晴的意识清醒了一瞬,又想起了来路上“光点”跟她讲述的方法,咬牙将自己体内的两股力量合二为一,用手指飞快的在暗芝居的本体上画着画。   用阴阳师独有的文字组成的图画覆盖了女孩流血的画面,她拼命地写着需要改写的部分,画着暗芝居的碎裂、接着是无数的封印术法、还有释放灵魂的咒文……   ‘加油,你还必须写更多,更多!’   天晴皱起眉头,拼命的加快手上速度,在暗芝居反抗之前把更多的力量压下去。   是暗芝居的破坏、还有封印的符文、接着是超度灵魂的符咒……   她反复地写着这些,写得右手出现了痛楚,但同时“咔嚓——”的一声,暗芝居的门扉出现了一道裂纹,暗芝居本体的咒力暴走了一些,很快将天晴的右手手掌染黑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抬起左手接着写。   ‘加油,天晴,你必须忍耐……’   声音从她脑海里时刻提醒着她保持清醒,实际上体内的痛楚却让天晴无法睁开双眼了,只得抖着手拼命地写,拼命地写,改写那个结局。   无数的咒力在烧疼她的手,但她同时间在吞噬暗芝居的咒力,她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地动天摇……   咔嚓!咔嚓!   刷拉——!   轰隆隆——!   空间上空落雷闪电,紫色的电将天空一分为二,就在天晴刚好把一道封印符咒写完之后,一声巨响,暗芝居就在她面前碎裂了。   那咒力与灵力之间的博弈结束,她垂下被咒力污染的双手,空间的颤动变得剧烈起来——   ‘你成功了,这里要崩溃了,快回去鬼切身旁!’   差点昏厥过去的天晴听到鬼切,奇迹一般抬起了头,就点点头拼命的回头跑:“对,鬼切,我得找到他,我要和他一起回去……”   她头也不回的抱着,后方的路不断粉碎,她看不见当下到底有多少灵魂从暗芝居中释放、看不见后方的路变得有多可怕、也没去管自己双手变成什么样子,只想尽快回到鬼切身旁。   也不知道她拼命跑了多久,终于在森林中见到那个因为控制消失而苏醒的深发武士。   对方见到她,满脸紧张也终于得到了抚慰。   “鬼切……!”   她喊他的名字,而他也毫不犹疑的冲向她,将她抱在怀里——还未完全恢复的身体使鬼切霎时间无法组织语言,但其实他的思路格外清晰,就是必须找到天晴。   空间碎裂的声音从二人周围响起,鬼切抱住天晴,在冲击之间,他们已经突然回到了白鸟山之中,头顶的血红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灰沉的天空,还有刚才被天晴亲手破坏的白鸟家结界。   天晴紧紧搂着鬼切不松手,在呼吸稍微平整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   “……”   “……”   她和鬼切都默不作声,皆因现世现在看起来也不太乐观——在暗芝居被破坏之后,无数看得见的魂魄与咒力残秽往到处冲,很快就像乌云把整个天空罩住了。   冲向天空的阴魂与厚厚的黑云融为一体,有些化为零星的光芒从天而降,天晴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去感知了,靠在鬼切怀中,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她这才看见自己变成黑色的双手,左手上的咒力残秽有些是渐褪了,她还有左手的知觉,就是右手……她居然完全感觉不到右手,袖子下方的手变成了可怕的纯黑。   她当下是觉得害怕的,只是后面的事情也没来得及细想,灵力过分消耗使她视线模糊了一瞬。   “……你没事吧?”   鬼切着急的声音从她顶上传来,心疼她的武士自然是马上将她抱紧,但鬼切还未有时间检查天晴的伤势,一股杀意就从他们身前传来,鬼切抬头,已见一柄形状诡异的小刀正朝着天晴的方向飞来!   ……   天如同墨一般深沉,比黎明前的黑夜还要让人不安。   无数的冤魂与咒力残秽被释放,在巨大阴谋被粉碎的清晨,杀意笔直指向了软摊在地上的少女。   是加茂成宪,毫不犹豫的对天晴下了杀手!   哐啷——!   因为姿势局限,鬼切连忙抽出天晴腰间小刀将那带诅咒的小刀挥开,小刀哐啷一声落在地上,鬼切手上的刀器竟马上出现了裂纹。   他见了瞳孔猛地收缩,幻想到这小刀刺进天晴血肉后的后果,愤怒迅速使他红了眼,他没有犹豫,就抽出武.士.刀远远的、同时精准的往加茂成宪投掷而去!   刷——!   “啊啊啊啊——!”   是刀刃陷入皮肉的声音,鬼切用力之狠,非但可以将加茂的身体贯/穿,甚至可以把他死死地钉在地上。   “那地狱辅助官呢?死了?”鬼切啧了一声,警惕的将天晴护着,同时戒备的左右环顾,直至鬼灯的声音传来:“……抱歉,在专注给老的这位讲解地狱服务的时候,让小老鼠跑了。”   “……若非你早已是地狱之人,我真想让你再死一遍。”   “理论上我也是会死的,不过,我的身份的确特殊……”鬼灯从黑暗中揪着一个人影的衣领靠近:“就算是休假,地狱鬼神也不能对人类下手,他的寿命不能由我终结。”   “哦?大放厥词之后,居然是放他一条活路?”   “你也太难为我了。”鬼灯面不改容,毫不犹豫的将那狼狈的人类扔在鬼切与他之间:“与人类的战斗不能用上任何鬼神的力量,也不能直接让他受到伤害,如何控制手段折磨他,已经让我很伤脑筋了。”   “……既然做不到,从最开始就不要强出头。”   “也是,若从一开始就不需要由我出面,就不用如此兜圈回来处理……”   “看来,你真的很想在现世挑点事?”鬼切被鬼灯挑衅到,额上青筋突突跳动着,手已经放在武.士.刀上了——与此同时,鬼灯也握紧了狼牙棒,表情逐渐阴鸷:“好说了,刚才你也……”   两个魁梧的男人似乎就要在天晴面前掐架,只是那互掐还未开始,底下就有一拨阴阳师与咒术师跑来,鬼灯握着狼牙棒的手停下,冷眼远远扫了一眼,欺近鬼切的身体就往后退了一步。   “……这笔账,我还是先不跟你算了,我不能出现在太多人类的面前。”   鬼灯突然变回本来严谨的样子,连狼牙棒也是随意的垂在身侧:“我未能直接处理的人,就留给你了。”   “这是自然。”鬼切也瞬间收回刚才的敌意,冷漠但也可靠地回答。   鬼灯没再与鬼切说话,下一秒就掏出什么小道具寻找起地狱的入口起来——同时,也在这个沉默的空隙,天晴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在鬼灯远去之前叫住他:“鬼灯大人,我……”   “你叫什么名字?”只是没想到她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看向她开了口。   “呃?”   “你本来的名字。”鬼灯的视线平静,虽然脸无表情,却他对天晴分明比任何人都多了一分关注与包容。   “啊,我叫白鸟天晴……不,我是天晴,鬼灯大人,你喊我天晴就可。”她恭敬的回答着,而那鬼神也闻言陷入了沉思。   “天晴吗……”   鬼灯摩挲着下巴,再若有所思的看了下天空:“那可真是一片会使居在地狱的人憧憬的景色。”   “……?”天晴怔了怔,似乎看见鬼灯脸上闪过了一丝情绪,她还读不懂,对方就离开了。   与鬼灯的再会就这么仓促的结束——   ……   同一片灰黑色的天空,冷风呼啸。   在阴阳师前来的时候,那被鬼灯玩弄至失去意识的白鸟洋天也逐渐从地上转醒,见到自己已经回到本来的世界,意识到暗芝居已经被破坏,怒不可即。   “白鸟天晴,你这个毫无用处、只会给我添堵的怪……!”   刷拉——!   白鸟洋天话还没说完,刺耳的落刃声就贴着他的脸颊落下,狠狠的插.在他脑袋侧边的泥土上,注意过来,一片阴霾盖顶,鬼切已经将刀刃狠狠的刺进白鸟洋天暗自移动的右手手背上。   “啊——!”   “……别想乱动,而你那张嘴,也差不多可以闭上了。”   鬼切的语调极冷,光身上发散的杀意就足以让白鸟洋天本能的噤声,只是让一生骄傲的男人倒在地上乖乖闭嘴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基于求生本能安静了一瞬,但之后还是要强的开了口,格外轻蔑的看着鬼切。   “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只源家的刀妖居然长成如此顽强的地步了?”   “再放任你下去,你的确早晚会变成半神,但我是不会让你这种妖怪存在,成为白鸟家的敌人……”   习惯了处于高位的白鸟洋天似乎连死亡威胁都不怕,只是侃侃不绝的说着,仿佛今天败北的并不是他。   既然不是说伤害天晴的话,鬼切也没什么感觉了,他只是冷眼的望着面前的老头,直至感到一股带着恨意的妖气与杀意从山下的方向袭来,才抬了一下眼皮。   他起初都以为是新的危机,后来仔细感知,鬼切竟勾起了嘴角:“看来,你正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区区妖怪,真敢这样跟我说话!”白鸟洋天气得发抖,但同时感觉到身后不太对劲——他下意识想调动结界检查异常情况,却又想起,结界已经被白鸟天晴都破坏了!   所以现在,白鸟家是无守备状态?外头数以百计千计的妖怪都可以冲进来?   白鸟洋天的脸色真正出现了一丝不妙——   “看来你已经明白情况了。”鬼切看穿了他眸中的不安,性格恶劣的笑了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与你之间也有很多账需要算,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你受尽折磨后……亲手送你最后一程。”   “……你?!”   “呵。”   鬼切挡在天晴面前,想到千百曾受咒力影响陷入狂暴的妖怪正来势汹汹的冲来向白鸟洋天寻仇,他还是小心的更护住天晴了一些——不过他不打算再放过白鸟洋天了,这一次,等他被赶来的妖怪撕碎了,他就给他最后一击。   嗜血的眼神在鬼切眼底浮现,此刻的他满脑子都是宰了白鸟洋天的念头。   而天晴望着鬼切,明白他这份怒意源于自己,但说到底,她的心还在左右摇摆。   如果这时候告诉鬼切,她或许无法为白鸟洋天的死感到高兴、甚至不想看鬼切亲自了解他,估计鬼切会难以理解吧?   但她现在确实……   天晴半垂着眸,脑海里思想纷乱,自从离开刚才的结界,她的身体就因为灵力过耗而显得昏昏沉沉。   她的思考混乱打结,可就在她开始感到烦躁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   天晴的瞳孔瞪圆,突然感觉到那个气息,使她毫不犹豫的抬手拉住了鬼切。   “鬼切!”   “怎么了?”鬼切回头看她,刻意先忽略她垂落的右手不看,他眼神冷漠的询问:“你想放过他吗?”   “其实祖父也只是在虚张声势,辉先生找来的阴阳师协会以及这附近的妖怪,实力加起来肯定在现在的祖父之上。你不用亲自……”   “那是你的仇恨,我要亲自帮你砍断这锁链。”   “鬼切,这罪孽不用你替我背负,我……”   白鸟洋天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听见天晴与妖怪有一句没一句的决定着他的生死,他愤怒地骂着:“白鸟天晴,别忘了自己的名字!我们白鸟家才是养育你的……”   然而这次天晴却听都没听,只是对鬼切伸出单手:“……不,其实,不论祖父如何都不重要了。”   后方的白鸟洋天被天晴突然漠不关心的态度惊讶到,还未开口,那边的天晴已经看也不看的对鬼切伸出了手:“鬼切,我走不动了,抱起我,陪我找妈妈。”   “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到她的气息,你陪我去找。”   “我们不要管这个人的事情了。”   “他的事情怎样也好,鬼切,你陪我过去。”   “我答应过一目连大人的。”   她就坐在地上,理所当然的抬手让他抱起她。   “你陪我去。”   而鬼切闻言心头一紧,刚才对白鸟洋天的冷意与杀意都在瞬间消融,在听见她说“陪我”之后,就是不假思索就弯腰下来,将她抱起来。   “……好。”他也格外平和的答应,像身后的白鸟洋天,真的是比路边草更不值得让他关心的事那样。   二人就这样慢悠悠朝着白鸟家的宅邸走进。   至于白鸟洋天,也逐渐被靠近的仇恨与杀意淹没。   黎明慢慢降临。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特别喜欢“男主角怒不可即谁也无法停下来”结果被女主轻而易举安抚了的场面~~~   快完结了我要完结希望明天更新能直接完结!不能的话就后天!妈呀我真的写太长了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第59章 #74-75   #74   “鬼切你知道吗?”   “刚才在你被暗芝居控制时,我几乎放弃所有继续前进的想法了……”   “后来是一道光把你安抚下来了,她还让我不要把碎片分出来,不然灵力不足以破坏暗芝居的本体。”   “那道光不是别人,正正是我的母亲,白鸟初……”   她靠在鬼切怀中,半垂着眼帘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刚才经历的告诉鬼切。   外头的妖怪与术士们似乎与出来袒护白鸟洋天的家臣展开了激烈战斗,此时鬼切隐去气息与天晴埋伏在白鸟家偏殿的其中一堵围墙上,确认无人经过,才小心翼翼的跳下。   这座位于白鸟家宅邸后方偏远角落的庭院疏于打理,院中的水池上漂浮着许多青苔,用石头围起来的花圃杂草丛生,地上用石头铺的路已经被杂草遮蔽不见了。   到处没有半点生活痕迹,鬼切刚才要绕道到这里也花了一点劲。   天晴将视线投向面前的寝室入口,廊道上铺着一层灰,没有任何人经过的痕迹。   “原来水池到房门的距离,只有这五步。”   “我当时却连水池都觉得遥远。”   ……天晴一脸茫然地说。   这时,不论后方战况如何,他们都不管了,鬼切只是抱着她,听她轻声诉说,再抬手为她拉开那自她离开后就未被打开过的房门。   喀啦——   沉重的木头声响起,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安静简陋的和室,天晴从鬼切身上下来,再一次踏足自己寝室的榻榻米,情况已经大有不同。   “……这房间好小啊。”她抬手将挂在屏风旁边的羽织取下来:“之前我还觉得这些外套,挂在了多高的地方,我踮起脚来都够不到。”   她说着看了眼羽织背后的飞鸟纹,再随手将衣服放在旁边的桌案上。   “原来这里就这么小,这么脆弱。”   她的话声很轻,而鬼切微低着头站在狭窄的房间内,眉眼低垂,深邃的眸只倒映着天晴的身影。   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外,是一场动荡日本的、无比声势浩大的战役,垂死挣扎的雷声与闪电愤怒地将天空分成许多份,同时术士与妖怪的怒吼声也不绝于耳。   轰隆隆——轰隆——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门外忽明又暗,期待已久的黎明迟迟无法到来。   那腥臭的怨灵气味与咒术的残秽甚至多得让鬼切身体变沉。   但进到这个房间来之后,他几乎放松了身上每一根神经,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守住这个她以前的牢笼,陪着她一一细看从前的伤痛。   他不会去打扰,也不会容许任何人去打扰她。   “……找到了。”   后来,天晴驻足在一张矮桌面前,再从里头翻出一个用木头制作的首饰盒,外层用精致刺绣的布匹装饰,因为被人格外认真的放在矮桌抽屉内的最里面,就是年月过去也不曾蒙上灰尘。   天晴捧着这个饰物盒,嘴角牵起一丝释怀的笑。   “鬼切,我在过来的时候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   她招招手让鬼切走近,鬼切也用最轻的步伐靠近,同时低着眸,认认真真的端详她手中的盒子,呼吸轻得只有天晴这个距离才听得见。   “我想起在我被他们禁足之前,会一个人偷偷在宅邸里探险,好几遍迷路了……都会有个小光球领我回到房间。”   “在我不开心的时候,我似乎都会见到一个小光球,之后很快睡着了……还不会做恶梦。”   “有时候,还会感觉有谁在陪着自己,但我回头看都见不到人。”   “最严重的一次,我爬到围墙外遇到一只对我龇牙咧嘴的大妖怪,那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妖怪,我吓坏了,双腿都迈不动……那一次,也是一道光出现把妖怪赶跑的。”   “……我就问那光球是谁呢?那一次,我真感觉不是梦境,不会是梦,我真觉得那个光球一直在守护我,我就问对方,我不害怕妖怪和鬼,她能做我的朋友吗?”   “因为,我没有朋友……”   天晴说到这里,双眼感觉胀胀的,但她还是在泪水涌出之前抬手把泪都擦干了。   鬼切没有打扰,只是看她擦泪后鬓角的头发有几根黏在脸颊上,才抬手为她拿起捋到耳背。天晴抬头看了鬼切一眼,抿了抿唇,也感觉自己差不多冷静下来了。   “……是呢,我还是手脚快点。”   这样想着,天晴就在指尖凝出一点灵力,幽蓝的光芒在她左手上闪烁着,再灵活的钻进首饰盒的钥匙孔中——鬼切这才认出这个首饰盒是用灵力锁制作而成的,就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开。   咔嚓——   细微的开锁声响起,天晴将首饰盒打开,并首次在首饰盒的饰物上方见到好几颗微弱的黄色光芒。   那光芒依附在一个用植物编织的手环上,天晴小心将手环拿起,上方用特殊的庇佑力保护起来的小花就和昔日一样骄傲的绽放着。   光球在手环上转着圈,然后漂浮到天晴面前,柔和温暖的光芒就和天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的脸颊被光芒照亮,几乎与光球同时开口。   “妈妈,我来接你了。”   ‘天晴,终于见到你了——’   她与这个发出声音的光球都同时陷入了沉默,接着,是带着一点哭腔的轻笑声。   “真是太久了。”   ‘好久不见了呢。’   “……”   ‘……’   相隔多年的“重逢”,天晴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甚至不敢细想白鸟初到底在这个地方等了多久。   她不敢去想,毕竟这个地方就如她进来所见的苍白冷漠,如果她要变成这幅样子一直等在这里,肯定会感到相当寂寞吧。   她捧着手中的首饰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   现在还是离开这里要紧。   ……   天色灰蒙。   重逢当下,母女二人都没有说别的话,而光球也很快黏回手环之上,天晴小心地将首饰盒中她放进去的无关痛痒的小玩意取出来,只留下母亲的东西,就回头看向鬼切:“鬼切,我们可以回去了。”   鬼切看向天晴,微微颔首,抬手就将没剩下多少体力的天晴抱起来,同时沉声开口:“你母亲,就只剩下这点碎片了。”   他目视前方,半垂的眼帘下是复杂的情绪。   天晴怔了怔,最了解鬼切的她知道这并非是鬼切不合时宜的感想,他的语气带着无奈与可惜。   她起初也有点意外鬼切会为这件事走心,后来想一想陪着鬼切修行的一目连,她就恍然大悟了。   她曾听鬼切说过“想变得像一目连一样可靠”,所以她想,一目连在鬼切心中算是一个他会尊敬的对象——估计,鬼切对于母亲能和一目连重逢的事情多少是有期待的吧。   她笑起来,摇摇头:“不用灰心,把这个拿给一目连大人还有鬼灯大人,说不定会有办法。最少在地狱里,母亲多待一点时间还是有机会得到肉.体的,而且见到母亲这个状态我就明白了……”   “她和我当时一样都没有真正死去,说不定,这世上还有属于母亲的碎片,而一目连大人肯定会为母亲找到办法的。”   “这世界上,没有比一目连大人更爱着母亲的人了。”   她解释着,鬼切似乎稍微被她安慰到了,眼中阴霾散去了一些,本打算说些什么,正打算离去的二人面前,竟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鸟天晴,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   天色灰蒙蒙,冷风呼啸,外头术式与刀刃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白鸟家偏僻的庭院中,一个穿着女式狩衣的好看少女手执几张符咒,对被鬼切抱着的天晴怒目而瞪。   天晴怔了怔,打量着眼前女孩的打扮——她连五段阴阳师的令牌都得到了,身上散发出的灵气也比从前凝实强大许多,明明长大了不少,但唯有这一点是不变。   “你还是很执着于找我麻烦……”   天晴的目光平静,没什么波澜的念出她的名字。   “……白鸟天弥。”   “你这是什么口吻?白鸟天晴,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的命留下来!外面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对不对?白鸟家的骄傲全都被你破坏了!你这个半人半妖的怪物!”   白鸟天弥气愤地说着,这些说辞落入鬼切耳中使他脸色一沉,天晴却暗自拍了鬼切肩膀,让他冷静下来,同时目光清亮的开了口。   “如果真的是磊落光明的骄傲,会被我这种半人半妖的怪物轻易破坏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白鸟天弥眉头蹙起,脸色难看。   “你老被你的父亲忽悠,但你现在转身看看……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天晴目光淡然:“你真正需要看清的答案从不在我身上。”   她的语调平缓冷静,那双眸没有半点动摇,反而是直勾勾的、理直气壮的看着白鸟天弥。   恰好被鬼切抱着,所以白鸟天弥还需要稍微抬头才能直视天晴的眼睛。   ……这会是她第一次直视天晴的眼睛吗?   原来天晴是长这个样子来着?   她的确早就听说她碎片拼凑回来后恢复了原貌,只是现在的白鸟天晴,纵然历经一场大战、身上衣服与发型都乱了、白皙姣好的脸蛋上沾了脏污,一双眼却是澄亮的,整个人美得摄人心魄。   她说出口的每句话都是无愧于心,举手投足每个姿态都是坦然。   就像她现在不在战场中央,而是坐在优雅的大殿内,身穿最奢华衣服、梳着最美妆发的公主,一点狼狈都没有。   反而狼狈的……是硬要冲出来与她决斗的自己。   白鸟天弥看着天晴,突然觉得自己自己已经……   “……你已经输了,”她还未把话说出,天晴在那边已经开口:“你回头看,走出去看,或是抬头看天空那些不散的阴魂与愤怒的妖怪……全都是证明。”   白鸟天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握着符箓的手紧了又松,最后……她安静地低了头。   她还哪里需要回头看。   她不回头都知道后面是什么——是成千上万来讨伐白鸟家的妖怪,还有数以百计的阴阳师与咒术师。   她很清楚,就算术士们对白鸟家的自控是污蔑,妖怪的愤怒都肯定是真的——她从小到大都爱着妖怪与自己的式神,性格单纯的妖怪不可能诬陷人类、无缘无故的群起对一个目标行使报复。   白鸟家的骄傲,从这天开始,将变得哪里都不复存在了。   白鸟天弥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双眼既热又胀,所有声音到了她耳边都成了嘈杂刺耳的噪音。   她似乎感觉到天晴与那个武士妖怪与她擦肩而过了,但她都没有余力深究,因为他们二人将要走向的……是今后都不再属于她的磊落光明。   ……   …   #75   时光飞逝。   那场震撼日本的阴阳师与咒术师的联合大战已过去一年。   那天越过失去战意的白鸟天弥后,天晴与鬼切就被前来迎接的一目连送回大道寺家,再将母亲的灵魂碎片还给一目连。   那之后知世本打算让她换一身衣服、就寝休息,天晴却出奇的一点也不觉累,还开口说了一句话:“不,我想这就回去本丸。”   这让知世有点惊讶:“这就回去吗?”   “对,这就回去。”天晴回答着,明明外头阴阳师与咒术师还在为了清理残余咒力与怨气而奔波,她心情却无比坚定的开了口:“我想现在回去,因为很久没回去了。”   知世也不知道天晴这个心态转变是为了什么,只是她这个决定是合了鬼切心意——他早就觉得她的状态不适合留下来战斗了,就毫不犹豫的把人原地抱起:“那就回去,趁你还未改变心意。”   语毕,就风风火火的启动时空穿梭装置,一阵白色的光芒在大道寺家大殿外的庭院亮起,二人就这么消失了。   天晴就这样感觉不太真切的回到了本丸。   强光乍现又消失,在她睁眼之前,首先感受到是本丸拂面而来的一阵温煦的风、接着才是熟悉的花草香气与郁郁葱葱的景色。   鬼切将她放回地面,她都还未站稳,本殿方向就传来了热闹的脚步声。   “大将回来了?”   “是主人回来了!我们马上去迎接!”   “厚,乱,信浓,大将貌似回来了!”   “……主公大人!”   一道道或高或矮的身影从廊道尽头出现,天晴在阳光中眯了眯眼睛,在她拥有回到本丸的实感之前,那些许久不见的脸孔已经一脸欣喜的把她围起来了。   她记得,当时充斥她耳边的都是这些渗满喜悦与感动情绪的话语——   “呜呜呜主人,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主、主人!我、我……”   “主公大人,我们好想你!!”   “主人,当时真的把我们都吓坏了,我们每天都在为你祈祷,你能够回来真是太好了……”   “大将,这次你终于可以放心下来了吧?你真的做得很棒!”   本丸里头的刀剑男士哭的哭、笑的笑,不论是性格再孤僻的听见她回来了,还是匆匆忙忙的赶来正门,远远的打量她,眼神都是确认与紧张。   天晴还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久之后,待小夜从人群中艰难的钻出来把脑袋凑到她的身边,她才笑了出来。   “噗嗤——”   那笑容只有纯粹的高兴与放松,或许是因为这种表情甚少出现在天晴脸上,站在她面前的刀剑男士皆是一愣,脸上既写了不敢置信、也写了惊艳。   因为……原来他们的主人,由衷感到高兴时的笑靥,与所有表情都不一样……是这么的美丽的啊。   他们几乎没有一人能够移开视线。   而天晴站在他们中央,先是习惯性抬起左手抚摸小夜的脑袋,又温柔地笑起。   “嗯,对不起,我回来了,让大家久等了。”   “我也……担心你。”   被她抚摸脑袋的小夜也红着脸有些不习惯的表达起自己的感受。   天晴闻言心里一暖,抬手就把小夜搂着,轻声应着:“……嗯,让小夜和大家都担心了,看来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审神者呢。”   她的语气渗出内疚,而把她围起来的刀剑男士察觉到天晴身上的战斗痕迹与改变不少的眼神,肯定她在外经历了不少,无一不想安慰她。   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大家都还未想到怎么开口。   直至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谁说你不称职了?”   人群中的一个声音传来,天晴抬起眸来,就对上小乌丸包容的眼神。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和小乌丸说话见面了,而当时的他也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同样,身穿那身黑红色的衣服,赤脚坐在树丫上。   他红唇抿着,看了眼旁边从修行中归来的萤丸,微笑开口。   “为父不管其他审神者如何,不论怎么做,为父的审神者,只要是你就好了。”   小乌丸独特的声线具有穿透力的越过重重人群,无比清澈的抵达了天晴的心中。   风捎带着樱瓣吹来,在那晴朗的午后,这句话也显得格外真挚而柔和。   甚至使天晴有了一瞬的不知所措,满腔都是感动:“小乌丸……”   她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只是话还未出口,就已经被其他刀剑男士打断了。   “是啊!我的主人只要是你就好了!”大和守是第一个开口的。   “对,大将,这次大家都有好好等你回来哦。”药研单手叉腰笑着说。   “和赝品什么的没关系,我知道我是你的刀,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修行归来的山姥切将覆盖自己的被单取下,湛蓝的眼眸眼神自信动人。   “主人真是被大家爱着呢……但我也不会输的哦。”加州清光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对,我和小乌丸大人一样……主人只要是你就好了!”   “虽然主人你有时候的确会冒出些奇怪的念头,但……我也喜欢你哦!”   “对,主公大人,我一期一振与弟弟们都始终信任你。”   “主人……”   “主公大人,还有我……”   刀剑们的声音此起彼落,天晴本来要表达的谢意都被淹没了,她几乎找不到时机插话,就被刀剑男士投来的感激心意淹没。   她不知所措的站在中央,毕竟这或许是第一次,让她感觉自己正被那么多人相信着。   他们的双眼都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并且认可了她。   “……哇!”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调皮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她本能地回头,同时来人也将戴着手套的手落在她肩头上,拍了拍、笑着补充:“……是啊主人,不用管什么称职不称职的,对我们而言,这个本丸都需要你。”   “我们的审神者只要你就好了。”   明媚的阳光底下,出其不意现身的鹤丸说着,那笑容灿烂又包容。   “我说主人,你听懂了……哎呀哎呀,你怎么都哭了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明明我们认可你这件事,本来就不是这么值得你惊讶的事情呀。”   “……真是可爱的主人呢。”   鹤丸说着,那背对着刀剑男士们把一张脸哭花的天晴终于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得刀剑们手忙脚乱。   而见到面前一幕,亲自把人扛回来的鬼切倒是没有打扰,只是用格外平静的等着她。   一直……就等在她触手可及的距离,默默的等着她。   同时间暗自对自己承诺,今后他绝对会给她更多——   更多让她接受幸福的自信。   他会让她知晓自己值得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让她下一次收获到别人的好意时,不用感动流涕,而是用灿烂自信的笑容接受。   ……他期盼着这样的未来。   午后,阳光温柔。   ……   …   解决了心头大石,天晴回到本丸后自然是专注于静养。   考虑到现世此刻阴魂不散、妖怪狂暴化的事情还未完全平息下来,天晴也没让夏目马上回到现世——她就这样和夏目悠闲的在本丸待了一个月,直至源辉前来迎接夏目,才得知事情的后续——   当时,在天晴回到本丸后,从白鸟家涌出来的咒力似乎被不少低级咒灵吸食,使得现世短暂爆发了一波咒灵的骚乱,所幸,本来就有不少咒术师因为事件聚集在京都附近,所以这一波升级的咒灵都被拔除了。   狂暴化的妖怪也是同理——只是,面对妖怪的处理手法是安抚而不是退治,所以阴阳师协会需要花的功夫比咒术师还要多,也是花了整整两周,才成功将所有妖怪安抚下来。   至于白鸟家就是全员被带回阴阳师协会进行审判的结果。   后来源辉表示,白鸟家中不少高段位、被查出有暗中配合阴谋的阴阳师都直接被阴阳师协会永远剥夺了身份与荣誉,被施加灵力限制的封印与解散式神后,他们就和寻常人一样被送往司法机关,将为他们人为导致的灾难付出后果。   至于无罪和对事件一无所知的家眷们,知世都说会帮忙暗中照顾和观察。   问起暗芝居的残骸,源辉说他检查过了,现场被破坏留下来的暗芝居上已没多少咒力残留,暗芝居就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木盒子那样,被咒术师协会回收并彻底破坏了。   现世是就此平静了下来,事件过后的余震似乎没有激起多大的风浪。   只是一般人不知道的是,实际上暗芝居的存在还诱发了不少特级咒灵的诞生,这些咒灵任意一个对现世而言都是灾难,但那些都被有先见之明的鬼灯当成玩具带走了,现场源辉检查过的“木盒子”其实也是鬼灯替换过的残骸。   真正的暗芝居起初并未被完全破坏,只是天晴刚好做到一个鬼灯可以收纳的程度,足以让他带回地狱的睡房内当摆设而已。   考虑到鬼灯告诉她的事情,天晴也幻想过,暗芝居事件或许还会在将来引发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她还未幻想到,但估计都是现世能够处理的问题,不会再构成像这次这么夸张的威胁。   ……毕竟,这都是她用一只手换来的封印。   对,她自从事件结束,就无法把右手抬起来。   那天她被暗芝居可怕的咒力反噬,无可避免的赔上了右手,这件事源辉与鬼灯起初是不知道的,也是事件平息之后天晴才让他们知晓,为此二人开始各自奔波为她寻找解咒的办法,甚至经常来本丸叨唠。   “你们都不用太担心啦,我都说了,之后我会亲自去找解咒方法的。”   望着又一次来她本丸作客的源辉与鬼灯,天晴无奈地说着。   “调查解咒方法是我的自由,你无法左右我的想法。”   “……这只是我的业余兴趣罢了。”   平常互相看不顺眼的源辉和鬼灯在这件事上,搪塞她的态度是蛮一致的。   对此天晴都束手无策,想说就他们一个人来拜访倒还好,两个一起来的时候……几乎就是各种让她受宠若惊的关怀连环轰炸,她想应对都不容易。   尤其源辉与鬼灯一起出现,总会引来第三个小气鬼的注意,再将事情演变为三个男人间的战争。   “……你们又来了?”   身穿简便夏装的鬼切扎起了长发,挑起一边眉头:“既然没调查到什么,就不用一次次特地前来报告,这里可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   他交抱着手倚在门边,额头额角是湿漉漉的汗迹,都是盛夏里忙于给天晴修辑寝室屋顶所致。   这段时间每回听见刀剑们抱怨天气炎热,或是想给寝室加点奇怪的设备,从万屋搬回一些叫作“电器”的家具后,鬼切都总会亲力亲为的给天晴安装在寝室,好让她休息空间变得更舒适。   天晴都不知道鬼切居然还有这么贴心居家的“贤惠”一面,但看他劳动起来蛮自然的,她就不说什么了。   反正之后都轮不到她插话,三个男人自然就会吵起来再冲到外面干架——她也不会参与,吵架是他们的事情,她当下只想做好她的审神者。   然后,望着那热闹的本丸,很快一年过去了,眨眼到了今天。   一切平和,本丸内的成员越来越多,光是处理大家的日常就足够将每天变得不平凡而令人满足。   今天就和过去一年的每一天一样快乐而安稳,从本殿内出来、刚与狐之助一起商量安排好下周出阵名单的天晴正准备到厨房协助烛台切与小豆长光制作给短刀们的茶点。   这个行程是她习惯的,只是今天,她才刚从本殿迈出一步,辉夜姬那张画着精美妆容的脸就突然在她面前放大,双眼闪闪发光的说:“……天晴大人!一目连大人正要来本丸呢!”   “一目连大人……?”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的消息,天晴第一时间亦反应不过来——也是数秒后才缓冲好,匆忙地放下手上抱着的资料兴冲冲的跑到时空穿梭装置去迎接。   接着,是如同辉夜姬预告的那样,时空穿梭装置发出了银铃的声音,接着光芒出现,一目连与神龙的剪影踏着光出现了。   “一目连大人!”   天晴瞪圆双眼,脸上尽是喜悦——毕竟自从那场大战结束,她就只见过一目连一面。   后来源辉也只给她带来一遍有关一目连的消息——她只知道他带着母亲的灵魂碎片踏上旅程,之后的事情已经无人知晓了。   一目连见到天晴脸上笑容也甚是欣慰,他风度翩翩的点头,就开口温柔的打了招呼:“你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有鬼切,好久不见。”   “……嗯。”鬼切闷骚的声音从天晴身后传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过来了,见到一目连,竟格外赏面的点了头。   “一目连大人,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这次过来,是想带你见一个人。”   “带我见一个人?是……”   “……天晴。”   就在天晴一头雾水之际,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一目连与她之间响起,天晴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旋即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一个袖珍的身影撩起一目连的长发从他肩头上探出头来,再冲她笑起。   那个笑容与她见过的一目连的记忆同出一辙,毫无疑问,目前坐在一目连肩头上、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小人就是她的母亲。   “……妈妈,你已经找到凝出实体的方法了?”   天晴有些错愕的问着,又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或许是自她两岁以来,第一次正式与母亲的重逢,不再是在梦境中、别人的记忆中、或者是以灵魂光球的形式。   就算是缩小了许多倍,但也是她第一次能看清母亲脸上的所有表情与眼神。   “是,是连带我到地狱一趟,给我额外找到了许多碎片,才帮助我一点点凝出了身形——只是我的情况与你的不同,每一块碎片随着年月过去已经变得相当微弱,所以现在我体内的碎片虽多,灵力却不足够。”   “所以她还需要用长时间修复与提炼灵力。”   一目连微笑着解释:“……另外就是,由于阿初有部分碎片在地狱徘徊了长时间,所以阿初现在已不能算是人类,我检查过她的灵络,估计她已半步踏进了妖神之界。”   “这……”天晴目光怔忡,一下子接收到的讯息量太大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伸出手去将母亲接到手心,仔细地用灵视能力检查她的身体:“确实……那么……”   “变成妖怪也是我期望的事情啦,这样我就能陪着你父亲很久很久了啦?”   那个好看的女人坐在天晴手心豁达的说着,那过于开朗的性格实在让天晴找不到吐槽的地方,甚至使她意外地很快进入了状态。   “那么……在恢复妈妈身体的这件事上,我们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在灵力方面……”   “哈哈哈,没有啦,其实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啊。”   白鸟初笑颜逐开,再招招手示意天晴把耳朵凑近,好让她跟她说悄悄话:“而且现在的我还能偶尔……用妖力变回本来姿态,这是我前几天发现的,估计能在晚上……给你父亲一个惊喜哦。”   “晚上?什么惊喜?”天晴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母亲。   而掌心女性看着天晴傻愣愣的样子,一脸惊讶:“哎呀,天晴,你和鬼切还没……‘那个’过吗?”   说完,白鸟初还一本正经的在天晴耳边解释——“那个”就是男女同寝,制作宝宝的意思。   这个解释使天晴的脸腾地变红——就算是她,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毕竟自她回到本丸,她已经有好好学习追赶寻常人类孩子私塾的学习进度了好吗?!   于是她红着脸怪责:“……妈妈!别一回来就说这种话嘛!”   “嘿。”白鸟初只是狡黠一笑,就用跳的回到一目连肩头上——与自家女儿相似,一目连对于白鸟初的“悄悄话”与“暗示”毫无头绪,只是好奇又纯洁的看着她。   倒是他们的“女婿”鬼切,一边观察着天晴的反应,一边悄悄的别过了脸。   ……后来,这个“让人害羞”的话题也很快被天晴搪塞着掠过。   一行四人从时空穿梭装置旁边走近本殿,在诉说许多近况之后,安静的一目连突然开口了。   “……对了,在说起这些事情之前,我和你母亲还有一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   “我打算陪着你母亲回来接管这座本丸结界——你和鬼切可以出发旅行,再随时回来。”   “这个……”天晴没想到一目连过来还有这个打算,就连母亲也是一脸决定好的样子,说实话,与鬼切旅行一直是她憧憬的事情,只是突然让她回应,她也没想好怎么办。   谁知,她还未想到过问鬼切意见,他已经开口插.进了对话:“好。”   “……鬼切!你就这么答应了吗?”   “因为我要找到给你右手解咒的方法。”   鬼切看她一眼,理所当然又认真的眼神让天晴明白鬼切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开口的,她却无法马上答应下来,毕竟……   她驻足站在原地,旁边是这座她当成家的本丸,一年前她回来这里,被刀剑男士们拥护安慰的画面至今为止还是她珍贵的回忆,她确信这里是她的家,所以现在,她又得离开了吗?   大家会不会觉得她又要孤身出发、把他们抛下了呢?   “……去吧,主公!”   谁知,一个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天晴马上转过身,不知何时,从田边赶来凑热闹的刀剑人虽然不算多,也已经有十来个。   说话的还竟然是年幼的今剑,此刻他坐在岩融的肩头上,笑容灿烂。   “今剑君……”天晴仰头看着那个穿着高木屐的孩子,半年前,她费尽心思才帮助今剑恢复了记忆,自从恢复记忆后他很快决定要外出修行,也是三个月前才归来。   “就像主公费尽心思帮助我和五虎退以及小乌丸大人那样,我们也希望主公能好好帮助自己!”   今剑笑着从岩融肩头上跳下来,哒哒哒的走到她的面前,牵起她的手。   “去吧,我们的主人,大家随时都,等着你回来哦——”   她心头一紧,抬头再看了其他刀剑的表情,他们这次没有多做言语,但眼神都是信任的。   他们相信她,不需要她开口用任何说辞证明,他们都会等着她、同时祝福她的幸福。   在一年后的今天,阳光同样晴朗,天晴突然无比坚定的确信了这件事。   她的手还被今剑牵着,望着面前珍贵的所有人们,她心头一紧、鼻头也酸了。   只是她不再哭泣,反而是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幸福的笑容,欣喜地答应。   “嗯,那你们全部……都要等我回来哦!”   那天,晴空万里——   ……   …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正文完结了!!暴风雨哭泣QUQ   我也不知道说啥好了……但这本书确实是支撑我的心头肉   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如果这本书恰好能给大家一点温暖的感觉就好了   不论是在睡前看、坐车的时候看,还是什么时候   这本书也确确实实陪伴过大家一段短促的时间   也陪伴过我度过许多个孤身一人的晚上   我将和看到这里的你们一样,同样珍视这本书   将来在我沮丧的时候,也会无数遍翻越这里的文字   感谢当初坚持写完这个故事的自己的吧   ……呼   —— 正文结束番外会一点点推出(应该)   因为有把完本书的字数凑成整数的癖好   让我再想想我到底要写多少ermmmm   各位宝贝!迟点见!   ——   PS.留言即掉落红包!多多留言吧么么啾~   ====================   #咻咻咻   ==================== 第60章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1.旅行   初夏,阳光普照。   位于滋贺县的安土城周围人声鼎沸。   作为上一时代大名织田信长的居城,即便是数十年过去,安土城的热闹依然不减,城迹附近不论是市集还是商铺、甚至是娱乐场所都发展健全,使天晴与鬼切光踏足安土,就为眼前的繁盛所惊叹。   “……鬼切你看,安土城流行的配饰都很优雅!”   在前往委托人家的路上,安朝集市是鬼切与天晴的必经之路,考虑到面见委托人的时间还未到,他们就索性在集市内逛了起来。   此时,为了旅行方便,跟在天晴身旁的鬼切亦换上了贴近江户时代男性的服装,在一身薄身的素蓝色夏季和服外,套上了深蓝长袴与不带家纹的白无袖肩衣。   这身都是天晴之前特意揪着鬼切到裁缝店,逼着他自己亲自挑选的——当时鬼切也没什么想法,只是随意挑了一些看上去最素雅简单的款式,毕竟华丽夸张不符合他的性格。   不过,即使本人竭力低调,像鬼切这种“绝色”在街上走,要不吸引町人们注视是不可能的。   至今为止的旅行也发生过不少——就隔三差五有人猜鬼切是贵族的继承人、大名的儿子,甚至是皇室成员,使他不管走到哪都会被町人恭敬对待。   ……就算退后一步,光凭鬼切腰间的三把配刀,盲猜也是个位阶高的武士——那也是日本社会阶级制度中地位最高的存在了,一般町人看见配刀的都会恭敬的低头。   只是低头行礼后,町人们又总忍不住偷看,毕竟鬼切拥有比一般武士都要优越的精壮高挑身材、相貌也比平民们幻想的贵族大名们都要优雅矜贵多分,许多路过见到鬼切的女性连行礼都忘了,不过……   “……别看这个,先找吃的。”   ——这位“身份显赫”的武士的视线却始终只定在一个人身上。   人潮中,俊逸不凡的武士男开了口,声线低哑动人。   听见的町人都被这声线吸引,下一秒却见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将身旁的女孩揽回自己身边,动作亲昵自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公众场合,需要有所避忌。   “那……你想吃什么?被你这么一说我好饿啊!已经不想再啃饭团了……”   那个黑发娇小的女孩也自然的接受着男人的照顾,抬头用开朗的口吻说着,于是众人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女孩的身上,才惊觉……引人注目的又岂止是鬼切,那个女孩也是美貌惊人,只是惊鸿一瞥,已经足以让人呼吸一滞。   讨论声一下子在市集内炸开,好些路过的文人武士都想上前窥探一眼,只是还未靠近,就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扫过来,使人还未抬腿已经却步。   本来大家就没注意到的女孩一下子就被高大的个子给挡住了,想来刚才也是这位眼神冷冽的武士保护得当,别人才都只注意到他。   “……鬼切,怎么了?你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严肃。”   下方,女孩好奇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   回头看她,他的语气与表情已经变得稀松平常。   而娇小的女孩只是奇怪的看他一眼,没有考究,就拉着鬼切的手臂往一家茶居走去了。   只在女孩主动抬手挽着鬼切手臂的瞬间,刚好在旁边的店家老板见到,那个冷漠的武士表情都柔化了一下。   那对神仙似的背影,美好得无人能扰。   ……   中午过后,市集已远没早上热闹。   天晴与鬼切选择的是一家荞麦面店,里头的荞麦面汤事前已经放凉了,夏天吃特别适合。   这份荞麦面餐天晴与鬼切合共就点了一份,毕竟鬼切一般是不用进食人类的食物的,所以若不是天晴亲手准备的,他都不会放进口内。   “快看那一桌……那位就长得和公主一样漂亮……”   “但那位随从也是长得非常英俊,不,他们肯定是贵族吧……”   自从二人进到店内,放在天晴与鬼切身上的视线就不少,起初鬼切都会稍微用身体遮挡男人放在天晴身上的视线,到后来是挡都挡不住,让鬼切不禁思考是不是该到集市给天晴买面罩之类的好减少那些不纯目光。   偏偏,他身旁的那个女孩就很爱接受称赞。   “嘿嘿嘿鬼切……你听见了吗?他们说我像公主……”   “先吃饭。”   鬼切没好气的打断她,拿起筷子交到她左手手心,再看着她吃。   这家荞麦面店在他们来到安土城前就略有耳闻,据说面条都是用家传秘笈制作的,口感与市售的都不一样,天晴被鬼切打断,倒没有生气啧嘴,反而因着肚饿顺从的吃了起来。   “……”   鬼切在天晴吃东西时一般不会打扰,不是确认任务内容就是沉默的像一尊雕像似的坐在旁边,这次鬼切也只是平静的看着天晴进食,一一打量着她说好吃的东西,顺道拿起茶杯想给她沏茶。   只是那陶杯刚落入鬼切手心,一凹凸不平的缺口就突兀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瞧见杯沿那稍微刺手的碎裂痕迹,他眉头一蹙,就拿着杯子起身就要找店里的员工去换。   鬼切无端起身,天晴自然是留意的,她就眨巴着眼睛看那闷骚的男人拿着杯子走近某穿和服的看板娘,那个女孩闻声回头,见到鬼切的身影,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艳羡目光。   “哎呀,这位客人,请问您有何贵干……?”   “想换一个杯子,这个有缺口,谢谢。”   在经过天晴调.教后,鬼切现在对一般人类说话时都蛮友善的,知道自己在拜托别人做事,也会礼貌地加上一声“谢谢”,表情也不是平常那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淡。   谁知,鬼切这般礼待,竟让看板娘更加浮想联翩,她捧着脸痴痴地笑,数秒后才舍得回答:“真的很抱歉,我这就给客人您取一个新的杯子,您可以先跟我来,我让您随意挑。”   “……哦,好。”鬼切听见“随意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到能给天晴挑个好用的杯子,也就一脸木然的跟着那个小姑娘走了去。   却不知道后方的天晴看了个双眼瞪圆。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个小姑娘都把花痴写在脸上了呀!为什么鬼切还要傻乎乎的跟过去!   ——啊!那个看板娘伸手去碰鬼切了!居然假意要给他拿走衣物上的东西,但明明那上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挑杯子吗?为什么小姑娘要碰鬼切的手!   ——不,不,这都什么跟什么?   天晴鼓起嘴,本来吃的荞麦面都味如嚼蜡了,她从桌边站起来,正打算过去把自己的男人抢回来——那正要拿起杯子转身的鬼切,居然被“不小心绊到脚”的看板娘给一手抱住了!   这个发展叫现场的看官都倒抽一口凉气,那不小心抱住鬼切的看板娘也是一脸羞涩的匆忙放开,连声说着对不起……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鬼切的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客人,我笨手笨脚的……”   “……没关系。”虽然这样说着,鬼切眉头实际上都蹙了起来,毕竟他从来抵抗别人的接触。   只是,“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抗拒人类,不然会起疑”也是天晴的教诲,所以鬼切只能强忍不悦,装作平静的回去他与天晴本来那一桌,用她来消弭心中不快。   谁知,他视线刚转,就发现那桌已经空了。   鬼切心里咯噔一跳,马上慌张的左右环顾,直至看见那个身穿端庄和服的女孩,正迈着比平日还快的步伐从荞麦面店的正门离开——   不知就里的鬼切自然是懵逼了,但下一秒自然反应还是把茶杯放下追了出去。   “你怎么……唔?!”   鬼切伸出手想去抓天晴的手臂,谁知就在他大手覆盖上去一刻,刺痛的感觉从掌心传来,鬼切眉头一蹙,才发现现在天晴又给自己全身覆盖了守护术式!   这个术式!   是只有天晴不爽生气的时候才会用上的阴阳术!   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在她生气时随意碰她把她打包起来带走……   鬼切因为这个熟悉的痛楚而得到了浅显易懂的答案,就没有继续问“你怎么了”,条件反射的就在反思自己刚才惹她不快的地方。   她很爱在他受伤时生气,也会在他不让她吃太多点心时生气,若他不愿意配合她买新的替换衣物,她也会生气……   鬼切在脑海里快速回忆着过往所有自己惹毛天晴的事件,这段和她出来旅行的时间让他学会了她生气了就得哄,不哄就是他吃瘪,这回也是认认真真的站在天晴面前发呆。   只是,这次鬼切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刚才的荞麦面不好吃吗?”毕竟她偶尔吃到了难吃的也会闹情绪。   “……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   “今天是特殊的‘纪念日’吗?”之前他曾经忘记她说过的“重要的日子”,她也是气了一个晚上。后来刀剑和狐之助们跟他解释这叫做“纪念日”,女生都会在乎的。   “不!是!”天晴交抱着手:“我们的‘纪念日’也不在这个季节啊!”   鬼切咽了口唾沫,冷傲孤高的武士妖怪在生气的小姑娘面前也显得无助,再这样下去她身上的防护术又要多添一层了,他也没法再猜什么,干脆硬着头皮发问:“那……是你的……月事……”   “……不是!!你在大街上说什么呢!”   若不是手上还覆盖着术式,她估计要冲上前把鬼切的嘴都捂上了,她羞得涨红了脸,觉得和鬼切都沟通不来,只得鼓着腮转身背着他。   “……”   鬼切无奈地望着天晴的背影,他性格素来直接,面对讨厌的人砍了就是、面对处理不了的问题转身走就行了,任何就算他不至于讨厌的对象与无解的情况放在他面前,他宁可失去那个对象,也不会思考烦恼的事情。   只是面前的是天晴啊,他就半点没想过上述的半点做法,只知道懊恼的看着她的背影。   他一直想不出个究竟,而天晴也在烦恼怎么给身后的木头一点提示,直至那个荞麦面店的看板娘从店内出来。   “哎呀,刚才那位客人大人——”   少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刻意掐了点可爱娇嗲的语气,叫鬼切这种不留意细节的妖怪也本能地感觉到抗拒。   鬼切与天晴同时回头,甚至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开了一些,就不想那位人类再碰到自己一点。   但那个女孩怎么可能注意到鬼切细微的变化,只知道从店里见到二人吵架,就喜闻乐见的出来添乱了。   “两位客人,请问是小店的服务哪里让您们不满意了吗?看两位现在在吵架……”   此处鬼切都不敢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旁边气噗噗的天晴。   后者对这个女的没有好感,就咬牙切齿的说了:“没有。”   鬼切自然看出来天晴对女孩有点脾气,眼神奇怪——她平常对于一般百姓都是礼貌乖巧的,怎么发脾气也不会牵涉其他人,这次是怎么了?   他一脸困惑,谁知答案马上就送上门来了——   “哎呀,莫非说是刚才我不小心抱住这位武士大人的事情被您瞧见了?那是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我平常笨手笨脚的……我没想到会构成这么大的误会。”   穿着和服的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眶内轻易酝酿出两泡泪,看起来楚楚可怜又无辜的。   她以手遮脸,抽抽搭搭地接着说:“而且我本以为这位武士大人与您是主仆关系,您该不会在意才是,早知道我会更小心,不过,刚才我也是笨拙的老毛病犯了……”   “我是没想到会影响您们二人的关系,让您以为这位武士大人与我暧昧……”   娇小的看板娘擦着脸,看起来卑微乖巧。   不过,虽然语气和神情是演出来的,她刻意说出口的话倒是真的见解。   毕竟以这位女孩观察,刚才天晴与鬼切同桌但不同食,天晴也未梳已婚妇女的打扮,茶杯上有缺口、居然也是武士大人那方去处理……   日本社会里就没有这样相处的夫妇。   尤其是武士之妻——根本不可能任由丈夫照顾自己。   ……不。   不如说夫妻、婚约者外出同游,她就未见过女方任由男方照顾的,要有就必然不是婚约者,而是主仆关系。   所以在她看来,眼前就只有天晴对鬼切暗藏心思。   而武士大人是她的仆从,所以他会对她百般迁就,吵架了也没有半点反驳之意,只是懊恼的站在原地。   这种关系她看话本看多了,像天晴那样身份尊贵的,最终都不可能与武士结成良缘。   所以此处天晴被她说中“在意鬼切”,是应该面红耳赤不敢承认才对。   而像鬼切这样正直高洁的武士,也绝不会对她这样一个良家妇女生气,还有一定概率觉得她比那个脾气难伺候的主人好相处吧……   女孩盘算着,也以为自己这样问会遭到天晴气不过的否认、甚至在武士面前说出“我怎么可能在意他”这种话。   谁知,在天晴差不多要发作的时候,是鬼切先插话了……   ……   “……是这样吗?”   他听了荞麦面店女孩的话后,竟用恍然大悟的表情插话,再看着旁边差点要发作的天晴问:“你是在在意这个?”   他问的时候加入了太多让店员小姑娘意外的语气,在她听来甚至还有“原来是这个”、“幸好只是如此”的感觉,她感觉不对劲的抬头望着鬼切,仔细听也觉得不太妙,怎么这位武士大人对自己的主人说话不带敬语?   还直呼“你”,算是很亲昵的称呼了。   她的视线马上在天晴与鬼切之间来回,而天晴显然也被鬼切问愣了一秒,也是左右为难、心情复杂。   她总不能直接回答“是”,毕竟她的吃醋对象本人就在这里,同时鬼切这个过于直白的问法也让她羞耻。   但为难与羞耻也只是为难与羞耻,与刚才的火冒三丈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就算天晴不回答,鬼切光看她被堵住的样子也知道她“承认”了,得到了答案,鬼切脸上甚至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原来只是这样。”   鬼切刚才脸上的懊恼和着急都没了,只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什么‘只是这样’!啊,糟了……”   天晴被鬼切这无奈的样子气得直跺脚,下意识就和他拌嘴起来,只是她一旦开口,就更加是证明了这件事,帮助鬼切更加肯定了这件事。   她又气又郁闷,霎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只是把嘴抿成一条直线,闷闷不乐的别过头。   但这次鬼切已经不慌了,也不管旁边站着一个大活人,就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对天晴说教:“你不该生这个气。”   “我生气难道还得你同意……”   “因为,别的事情都是我的失误,我还有需要学习的地方。”鬼切一本正经地打断她再解释:“但关于这个,你明知道我对你以外的所有人都没兴趣。”   他脸不红心不跳,深邃的眼神直视着天晴,因为从来没听鬼切刻意说过任何情话,这种不管她心脏好不好的直球也是好久没发了,天晴就是再气也是猝不及防被撩了个脸红耳赤。   而这句坚定到不行的话落入后方的看板娘耳中,更加是一记狠狠的打脸,别说刚才的假哭,现在她真哭的心情都有了——这不是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被嫌弃嘛?   怎料,鬼切解释的话还未停下。   “……况且,我也不喜欢被你以外的人触碰。”   “我就只有你能接近,你知道的。”   他说这些话时俊朗的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就只是正经地说着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只是眉眼低垂、眼神平静地说着那对他来说理所当然的道理,听在一般人耳中,都是对人心脏不好的话。   ……他们就哪里见过身份尊贵的武士在大街上对女性表达这“唯一”的情感嘛?   而且还理直气壮的,没有半点害羞的想法,真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了,别说刚才看起来像是“公主的单相思”,现在根本是“武士的死缠烂打”。   偏偏这样死缠烂打的鬼切,身上的气场依然比所有人要优秀伟大——不过,伟大优秀的人理所当然的对比他还弱小的对象如此展露内心,又有一种所有人首次体会的可爱。   对所有事情不感兴趣的武士大人,在心仪女性面前居然有这么坦率又“任性”的表现,真的太讨人喜欢了。   天晴本人显然也被鬼切这一出攻击了个措手不及,想开口让他住口不要再说,但口若悬河时的鬼切,她拦也拦不住,只能红着脸直面承受攻击。   “知道了知道了……”   “若不是你在,我也不会配合别人。”   “嗯……”   “刚才我也只是想起你说过的话而没有推开她。”   “好……”   “所以你不该生这个气。”说到这,鬼切的眉头甚至小小的蹙起,语气显得无奈:“我是这样认为的。”   正因为性格高洁,立场从来说一不二,所以要对天晴解释这些的时候,他真没有半点动摇。   不知怎的最后鬼切居然还能反客为主说起是天晴的不是,这么可爱的抱怨,后方的看官无不发出了称赞的叹息。   世界上有这么完美的故事吗?有,就在眼前。   面前的男人对少女的情感就是这么纯粹美好。   纯粹得刚才还对鬼切卑躬屈膝的町人们都忘记身份之别,甚至在旁边为鬼切助威。   “后生可畏啊……”   “那位武士小哥,我挺你!”   “女人吃醋正常啊,都是在乎你!”   “漂亮小姑娘也是对你有占有欲才气的啊,你哄一哄就好了!”   “武士小哥加油!”   大街上各种各样的意见此起彼落,很快就将天晴的脸皮都剥落干净了,她本来就害怕别人的关注,这会被这么多人支持她与鬼切和好,她更加是害羞——既想钻进鬼切怀里,又碍于现在的场面不敢妄动。   至于本来荞麦面店的女孩,是半点参与的心都没有了,只是满脸阴霾的悄悄退了场,很快视线都落在她和鬼切之上。   这会鬼切倒没像平常那样为天晴阻挡别人的目光,听见别人都在教他怎么哄女人,他甚至回头看着一个喊最大声的町民:“你说这时候要怎么做?”   他一脸认真求知的口吻,就连天晴都没见过鬼切这个样子。   那町民也因鬼切的突然搭理而受宠若惊了一霎,但希望自己饭的CP好一辈子的心可不是盖的,他握着拳头,也格外勇敢的回应:“我家那位啊,生气时亲她一口就不记得气了!多哄几句还能嘿嘿嘿……”   这位老板并未把话说清,不只是鬼切懂了,接下来的部分都被其他町民挡住了。   但也有更多的建议被扔过来,不外乎是夫妻相处亲密的方法,鬼切看上去在听,所以旁边的天晴已经快无法维持清醒了,她头昏脑涨,要逃的心都有了。   而就在现场让鬼切亲天晴的鼓励声越来越高的时候,鬼切也似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回头看向天晴,那视线写着天晴也有点读不懂的意味。   她红着脸:“你该不会真打算在这里……在这里吧?我肯定打死你!”   鬼切看着她,看她娇嗔的样子,实际上也是心头痒痒。   只是,他确实不是这种高调的性格——所以并没马上下手,而是含糊不清地回应:“……如果这样能让你跟我走的话。”   “什么?!你真做得出来吗?”天晴脸红耳赤:“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千万别!”   “那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不生气!!”她拼命强调,小小一只被气坏的样子依然可爱,而鬼切把她这幅样子看在眼内,在她不察觉的时候,似乎狡黠的笑了一声。   天晴似乎听到了,但抬头什么都看不见,对方还一脸平静的抬手:“那现在我们要走了吗?”   天晴自然点头如捣蒜,把手交了上去:“走,我们快离开这里……我快羞死了……”   鬼切看她嘀嘀咕咕的样子,心情不差的牵着她的手,除了牵着她时有意识地把她拉进了一些,其余就什么都没做了。   本来以为会见到这对情侣当众亲亲的町民大叹可惜,只是小两口都走远了,他们自然不再打扰他们的空间,任由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远去消失。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离开这街道之后,一张脸还在红的天晴猝不及防被鬼切单手抱了起来,身穿人类服饰的他脚下蓄力,下一秒就将天晴带到无任何町民看得见的屋檐之上。   一下子大半座安土城都被收入二人眼底。   天晴不知鬼切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双手下意识揪紧鬼切的上衣,蹙起一边眉头问他:“鬼切,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唔!”   话还未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两片湿润柔软的覆盖。   天晴熟悉的淡淡自然木香传来,他的气息很快充满她所有感知,温柔又暧昧的吻轻易就将她所有防备攻陷,不论意识还是注意力都被对方霸道地占据了。   她腰身发软,但在身子坠落之前眼前坏心眼的妖怪已经熟练无比的扶住了她。   好不容易一吻终结,她整个人晕乎乎的,想问为什么都问不出口。   幸好他早已熟知她的所有表情,知道她要问,就先答:“刚才那些人说,这样做能让你忘记愤怒。”   “你!你就狡辩吧,明明是你自己想亲,你以为我不知道……”   “……是吧。”   鬼切也不否认,满脸得意,再任由浑身虚软的她靠在他怀里。   “那你刚才还装作不会,结果突然拉我来这里,是存心报复吧!”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瞧她一张脸依然是红彤彤的,他突然想起刚才在市集内的想法,就俯首下去。   “那是因为……”   “……什么?”   “你被我亲后脸红的样子,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   鬼切盯着她白玉似的细颈,因为接吻而渗出了微微薄汗。   往上看上头是她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的耳珠,接下来是黑发间潮湿的双眼。   红彤彤的脸,让她看起来像任君采摘的果子。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鬼切没再回答,只是半垂着眼磨蹭着她的脸凑了上去,爱不惜手又恶劣的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不意外的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听见她不适应的倒抽一口凉气,他笑意更高。   “这事,只有我明白就足够了。”   蓝天白云。   ……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我从地狱打滚回来吐出一章番外QAQ   对不起会努力慢慢写完的,不不是慢慢,会快一点……尽力…… 第61章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1.2/花期   两年过去。   不经不觉,鬼切与天晴已经把京都附近的小城绕了一圈。   手上的委托书刚好处理得差不多了,辉夜姬与小天狗过去数天都没有把新的委托信送来,鬼切与天晴难得清闲,天晴就想起一个事情来。   “呐鬼切,我们不是听说邻镇正好是春樱盛开的花期?我们去看看吧!”   “花期?”坐在旅馆客厅的鬼切愣了愣,被天晴突然高涨的情绪吓了一跳。   “对,是今天路过的鸟妖说的!我想本丸的樱树了,我们就去那边悠闲地看花吧!”   说起赏花,天晴双眼闪闪发亮。   鬼切想起来,过往两年他们确实没有过“赏花”这种活动,毕竟都在旅行和赶路,委托书也机会没有清零的一天,所以像赏花这种活动,他和天晴都没有余裕参与。   她不是没提过,只是赏花也得配合花期——而他们就是恰好把最美的花期都错过的那种倒霉鬼。   但不论错过多少次,只要是她开口提出的邀请,他都会一一答应。   “好。”   他用理所当然的口吻答应,也不顾任务结束的疲累,就起身熟练的为她收拾起行囊。   “等等鬼切你今早不是说累,我们这就开始收拾吗?”   “我想让你看到花。”他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回答,修长好看的手指将二人的细软一件一件的放进袋子里:“你说过很多遍想看,我都记得。”   他直白地回答着,而天晴愣了愣,本来制止鬼切的话都咽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甜蜜的微笑。   “……笨蛋鬼切。”   “虽然过往是和你一起错过了那些最美的花期,但因为有你在……”   “那些‘可惜’的心情,都成了对未来即将看见的花的‘期待’啊。”   她小声的,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量说道。   ……   …   1.3/你以为我都是和谁看的!   有了赏花的志向,天晴与鬼切马上就往熊樱镇出发了。   只也是正式踏上旅途才发现,鬼切那天早上说的“有点累”可不是假的,这一路往前赶路时,天晴都看出鬼切的反应要比平日迟缓一些,看上去是心事重重。   但鬼切该不会心事重重吧?她也看到鬼切打盹的样子,估计是真的有点过劳了。   想到这,她都不忍心让鬼切赶路:“鬼切,我们今天干脆在这座旅馆住一天吧,我们不要坐赶路的车了。”   “……不用。”鬼切想也不想的拒绝:“晚了,你就看不到樱了。”   “樱花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啊!但看你一脸疲累的,我看花都雀跃不起来了……”   天晴气噗噗的推着鬼切的身体,逼迫他走近山路上那家小小的旅馆:“你以为我赏花都是和谁看的,是你啊!”   “……”鬼切闻言住了口,虽然是打算再劝几句,但脑海里想起什么,就住口了。   天晴也为鬼切老实妥协而满意:“你能明白真是太好了!快去休息——我感觉,这次我们还不一定会错过花期呢!”   她嘴角的笑容明媚,就像无数遍拯救他一样,莫名将他所有多余的抵抗都消弭。   鬼切嘴角似乎牵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点头:“好。”   反正,他们的时间还很长。   而之后,不论她想看到哪种花,他都会摘下来捧到她面前。   ……   …   1.4/交错   结果,不知道是天晴的灵力作祟还是怎样,她和鬼切真的再一次错过了樱树盛开的花期。   他们在旅馆住的那天晚上恰好下了一场大雨,把不少樱打落滴湿,剩下来的花也在数天内飘落凋零。   因此当二人不死心的爬到熊樱镇山腰时,见到的已经是和泥土混为一色的满地樱瓣,以及说不上光秃秃……但也真的只挂着几朵没有存在感的小花的樱树。   “……对不起。”   见到天晴沮丧的表情,鬼切已经率先道了歉。   而她听了,知道鬼切在怪责自己那天休息,马上否认:“笨蛋!我才不在意呢,而且这些樱树都不及本丸里的好看啊,我们什么时候想看了回去一趟不就好了!”   “……”鬼切没有说话,只是抱歉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细微的安慰动作显示出他看出了她的小失望。   天晴怔了怔,反而因他的安慰而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马上把他的手扒下来:“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噘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还真的使她像孩童般纯粹可爱。   鬼切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还未想到怎么开口,后方就有声音传来。   “欸?你们是来来看花的吗?熊樱镇今年的赏花活动已经都结束啦,但落樱之后我们小镇有庙会哦,不嫌弃的话今晚来神社附近看看吧。”   衣着朴素的樵夫用亲切的笑容说着,而鬼切望向天晴,对方听见庙会,已经笑了起来。   “好,我们一定会去的——谢谢大叔。”   看到她笑,鬼切也笑了起来。   ——情绪转换真的很快。   只是不论如何,他都更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鬼切这样想着,又不着痕迹的牵起她的手。   ……   …   1.5/灯笼火   熊樱镇的庙会虽然不盛大,但从神社附近一路延伸,镇民还是不遗余力的用漂亮的红灯笼点缀了每一个角落。   橙黄的火光忽明忽暗,灯笼随着乐声与风轻微摆动。   天晴与鬼切走在其中,发现有些灯笼的骨架看上去已经有点岁月痕迹了,只是被人用纸仔细地修补再糊上,看起来就和其他灯笼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这些旧灯笼中点燃起的火,都带着灵魂。   “……这些灯笼火,一定会好好保护爱惜灯笼的主人吧。”   天晴在鬼切身边悄声说着,而俊美的武士妖怪视线淡淡的望了一眼她说的那些小妖怪,心中并无太大波澜。   在他看来,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热闹景色的整体,就算灯笼中有妖,也只是景色的一部分。   不同之处永远只有他身旁的女孩。   鬼切牵着天晴那只没什么反应的右手,习惯性的保护着她,二人在庙会上买吃的好看的,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市集的尽头。   三味线与铃鼓夹杂的乐声已经二人有点远,耳边的热闹已经收敛下来,周围是墨灰色静悄悄的森林。   “鬼切,那些小吃多好吃啊,你不吃就可惜了……”   “吃人类的食物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但我就想你感受到我感受到的美好啊。”   她笑着回应,又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手势。   “不只是食物,还有我的快乐、我感觉幸福的部分……我全部都想鬼切你同样感觉到。”   “这样等我们老去之后,我跟你说起今天的烤饼、点心还有小吃的味道,你才晓得我是在说今夜的庙会……”   她用手与双唇描绘着二人的未来,鬼切心头一紧,正打算回点什么,一点荧光就从二人之间轻轻掠过。   那忽明忽暗的绿光吸引了天晴的视线,她眨巴眼睛,就马上站起身来。   “是萤火虫!鬼切,我们追上去看看吧!我感觉到这只萤火虫身上有点灵气,说不定会带我们去什么有趣的地方呢!”   她双眸清亮,说起未知的冒险时,眼神像是自带星芒一般。   鬼切无奈,心里那些重要的话还未来得及说清,只得点头应好。   ……   …   1.6/沉淀星辰   天晴没想过萤火虫会带着她与鬼切回到白天去过的山腰。   她记得那边的景色——在湿润的泥土上铺满了樱瓣的“尸体”,突然想起来错过花期的事情,她说实话是有点沮丧的。   那沮丧也不是因为她非要看花,而是她设想过太多遍——如果能和鬼切两个人看花的话,肯定会感到幸福的吧。   奈何他们又一遍错过了花,鬼切还因为这件事感到愧疚了。   ……那这就本末倒置了。   她轻轻叹息,鬼切以为她还在惦记那些樱花,愧疚心更重了。   “下次我会带你去看的,只要委托少一点,我们明年肯定能看到樱。”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啦……”   天晴看着鬼切,无奈地笑笑——话虽如此,她也难以对鬼切解释她的纠结。   所以鬼切也以为她在逞强,就没再说别的,只是一步一步的陪着她走到那僻静的空间。   ……   春夜微凉,尤其是远离人烟的地方。   迈出最后一步,白天见到的樱树树海就再次跃入他们的视线当中,天晴一直追逐着那只萤火虫,竟在不知何时消失了。   “奇怪,那气息到哪里去了?”   天晴屏息感知着,却一直嗅不到那灵魂的味道。   鬼切也左右环顾,终于,在一棵树的枝丫上见到了绿色的点点光芒。   “是那个吗?”鬼切伸手指着。   天晴顺着手指看去,笑了起来:“是!”   她抬起了手,而那只萤火虫似乎也有所感应的从树上飞下来,几乎没有重量的停在天晴的指尖,屁股上的光明了又灭。   她微微一笑,感知到这只萤火虫不过十年就能拥有妖魂了,萤火虫化身的妖怪大多善良可爱,即便化成妖怪之前的漫长等待时间容易遭受人类欺负,心肠还是好。   想到这,她就喂了一点自己的灵力给指尖上的小东西。   那萤火虫也知道自己汲取到了好东西,牠背上的翅膀快速扑腾了几下,似乎有点兴奋的飞了起来。   “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突破了。”   天晴轻声说着,眼神温柔的看着面前弱小的灵魂,而萤火虫围绕着天晴飞了数圈,突然,从她身旁飞往前方。   天晴这下才知道往前看。   这不看倒好,一看,就发现这片荒芜的平坦山地,不知何时突然满地翠绿的梦幻星光。   [——谢谢你。]   她似乎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跟她说。   她明白了萤火虫的意思,下一秒再为地上沉淀着的星辰而赞叹。   她干脆一步步走到中央——而那些萤火虫也乖巧的躲开,接着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飘舞。   周围安静得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她赞叹的呼吸声。   春夜依旧像最初那样微凉,只是在远离热闹的山间,这片景色竟突然让天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愉快和奇妙。   “鬼切你快过来……”   遇到了感动的事,天晴自然第一个想与鬼切分享,只是这次回头,她看到的是鬼切用格外柔和的眼神,站在月下凝视她的画面。   他墨色的长发被风吹起,他似乎有格外珍贵的想法想说。   而那件事,将比包围着她的所有星光都要美好——天晴忽然有了这个预感。   所以泪,已经悄声无色的率先夺眶而出。   她眼前的视线一度模糊,但也很快变得更清晰、更亮。   眼前满满的,都是星光与鬼切写满柔情和认真的脸。   看到她的哭相,鬼切似乎有点无奈,但也出奇的了解她的德性。   所以他只是抬手温柔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忍俊不禁。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先哭了?”   ……   1.7/流萤飞舞   细碎的光点萦绕着,比天晴见过的所有美丽都要独特而梦幻。   她站在鬼切身前,二人之间是只要伸出双臂就能拥抱的距离。   周围太安静了,除了萤火虫在的地方,其他地方都很暗、很暗,所以她也只能恰好看见鬼切的脸。   仿佛在这个世界里头,就只有她和鬼切两人。   “……你不常哭。”   看见她的哭相,鬼切用指腹擦过她的脸颊,一点一点的,仔细又认真。   “……这都怪你。”   她噘着嘴说——谁让鬼切刚才摆出那一副表情站在她身后——那只有她能看见和理解的表情。   鬼切也不是第一两天被她抱怨了,起初她每一句话他都会花很长的时间理解,后来他听出来那些只是她在耍任性,而她“耍任性”的一面,并不常被别人看见。   所以他都不会反问为什么,只会一一表示认同。   “嗯。”   他的声线总是低沉且撩人,天晴也很喜欢他轻轻应允时的声音——因为鬼切以前不会说话,似乎也是跟她相处久了、看她太爱说话而且老让他给一点反应,才一点点学会的。   “好”、“嗯”、“我在听”,都是鬼切因为她而学,也是只会对她说的话。   她的泪水突然更汹涌了些,但她却没有抬手去讨要拥抱,反而是自己擦着脸颊:“鬼切,你想对我说什么?”   她都知道,就只有鬼切想认真的表达什么时,才会这么笃定的朝她走来。   鬼切也不太意外会被她察觉,只是把手垂下来,视线淡淡的看向她腰间:“你腰间的位置空着很久了。”   “……什么?啊,你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一柄小刀。”   天晴顺着鬼切的视线一看,马上想起他之前给她的那柄短刀。   那短刀在白鸟家那场战斗中被鬼切拿来挡下一道攻击、当场碎裂了。   那短刀从此就只剩断掉的一截,她总不能继续把一柄断刀挂在腰间,鬼切曾说过会给她再弄一把,只是后来他们就开始旅行了,鬼切压根没时间找一柄合适的短刀。   从前那一柄短刀是鬼切用过的,他似乎认为在别处入手的短刀都没有那个价值。   这样等着等着,天晴都以为这件事若要再被提起,肯定是多年之后了。   ……她就没想过,今夜鬼切会突然说起这件事。   “是,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啊!那柄刀是你……”   天晴说到这里,突然耳根红了——自从旅行开始,她也亲耳听见好几遍、亲眼看过好几遍,武士的妻子真的都会佩戴着小刀,所以想到鬼切当初对她做的,她还是会心动。   “是我听说,这个时代的武士会赠送自己妻子的一个证明。”   鬼切突然把话接了下去,那语气极轻,却一点也不使人觉得儿戏。   反而像在用最小心的态度去表达最柔软的想法。   天晴脸红着站在他面前,大脑一片空白,只装得下鬼切当下的表情与话语,连流泪和紧张都忘记了。   “……所以。”   鬼切一手将天晴贴在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耳背之后,再突然把手伸进自己的袖子当中,小心翼翼的端出一柄只有她手臂长的短刀。   还是那带着源氏家纹的刀鞘,护手也是天晴认得的形状,缠绕在刀柄上的带子也与当初无异。   天晴接过刀鞘将短刀抽出——与最后的印象不同的,是现在被她拿在手中的短刀是完整的。   “你把这个修好了?什么时候?我不记得我们去过锻造屋啊!”   “锻造屋在一个月前我们经过的村落里有。”鬼切补充:“短刀重锻不需要多长时间。”   天晴把短刀从刀鞘中取出,只觉得这柄刀比她从前得到的相比好看太多了——刀身线条干净漂亮,打磨过的刀面平滑无暇得让她想起了本丸那座位于后山的安静的湖泊。   那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白天去时看上去就只是普通的湖泊,但若是晚上前往,就能见到湖底离奇的发散着幽光,她曾猜那些都是月光的折射而已,但凭着阴阳师的灵感,她能确认那座湖是本丸最有灵性的地方之一。   或许那个地方也藏着什么神秘吧,才会使她光是看着就能静下心来。   ……也和她手中的这柄刀同样。   天晴把刀翻转,再拿到月光下细看,银白的光芒倾泻下来,使她终于发现了这柄刀与以前不同的地方。   “刀身这里……啊,是白槿与……太阳?”   她用指腹摩挲着刀面上小小的雕刻,那雕刻的纹样有不完美的痕迹,却带给她一份格外温暖的感觉。   她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鬼切:“鬼切,这是你亲手雕刻的?”   “……我跟锻造屋的老板学习过,这段时间的晚上,我都趁着你休息在做这个。”鬼切半垂着眸解释:“是因为这样,才害你错过了花期。”   “我想过在刀上雕刻你的名字或家纹,但我更希望,之后的你能不再被那个地方束缚。”   “这只是我的个人愿望,但毕竟是我赠你之物,所以我选择了我期望的方向。”   “这上方,槿是我,而阳光是你。”   “之前到现在,我都因你而存在,所以……”   鬼切伸出手,将那个女孩搂进怀里——   “今后这个,就是属于你我的家纹。”   鬼切把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在说出“家纹”之后,他怀中的女孩似乎又哭了。   她的哭声甚至越来越大,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想起了太多过往,她只知道抱紧他哭泣。   鬼切一直搂着她,直至她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鬼切,你会和我在一起,到很久很久以后吗?我们两人,就是一个家了?”   “嗯。”   “很久很久吗?到底会有多久?”   “不知道,但以后我都会在。”   “一直吗?”   “是。”   他回答着,怀中的女孩终于舍得放开他,哭花了的脸有点狼狈,但那充满红色印子与泪痕的脸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就像所有既往一样,轻易将他的呼吸与视线都任性地占据。   而在这片最美的月色下,她说带着泪花的眼睛笑得眯起来,点点光芒像星星一样点缀在她脸上。   “……那么,这听起来还真的是世界上最美好幸福的事情呢,鬼切。”   “嗯,”他嘴角牵起,低头接过短刀再小心翼翼的系在她的腰带之上,就像两年前那一次那样,小心又虔诚。   只是这一次,鬼切毫不含糊的补充了这个动作的含义。   “这是,我给我认定的唯一伴侣的证明。”   “天晴。”   他珍惜地唤,深邃的眼神中也像沉淀了无数的星辰。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快忙死了……会努力写完榜单的呜呜呜 第62章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1.8/归期·前   早上,阳光感觉比平日还要亮上几分。   只是神奇的,那光芒并不刺眼,只是分外包容又恰到好处的照耀着本丸每一个角落。   平常爱赖床的栗田口短刀们早早穿着睡衣从房间内冲出来,几乎比负责家事的太刀们都要早洗嗽和着装好。   依然是那座平凡的本丸,两年过去,因为时之政府的特殊任务与新历史点开发,本丸也增加了不少新的刀剑男士,新春时本丸内的刀剑数目已刚好达到九十。   所以在约半年前,时之政府也曾特别派遣官员前往本丸,询问本丸代理审神者有无搬迁到更大结界的意愿。   只是这个建议,当时就被本丸上下九十位刀剑男士拒绝了——理由是这座本丸是盛载他们成长过程的珍贵场所,他们宁可挤一点,也不想搬家。   “其……其实,我觉得我们的房间也没有很挤嘛!我之前看书见过现世有一种床是‘上下铺’,如果我们的兄弟继续增加,我们就换那种床好了……睡觉的时候,我也能让老虎……住……住在外面……”   还记得,在格外安静的大殿内,是修行归来、但依旧有点内敛怕生的五虎退首当其冲开了口,甚至抢在代理审神者白鸟初之前说话。   当时整个大殿内九十多道目光齐刷刷的放到他身上,五虎退眼眶内迅速涌出一泡眼泪,以为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幸好,以他为先,其他刀剑男士都很快发言了。   “很抱歉,我的弟弟居然打断了时之政府官员大人们与主公大人之间的对话,但身为栗田口弟弟们的兄长,我想表达,我的想法和弟弟的一致。”   一期一振彬彬有礼的开口,再不着痕迹的揉了揉五虎退的脑袋。   “对,虽然我明白本丸搬迁与否决定权在审神者大人和官方,但我个人也认为现在的本丸挤一点也没什么。”   烛台切微笑着整理自己戴着的皮质手套,腰杆挺直、笑容从容。   “我也认为没有搬迁的必要,如果需要更多空间,我们再从空地拨出空间搭建新居室就可以了。”   山姥切金发下的蓝眸目光坚定,自从修行归来、审神者外出旅行,他就维持着这副沉稳可靠的样子。   平常他就像此刻那样,披着破旧的披风交抱着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虽然对大部分的事情都没意见,但本丸一旦遇上需要决策、摇摆不定的时候,他都会冷静直接地开口,直截了当的表明立场。   他的语气与用词从来不像烛台切和长谷部他们那么谦恭有礼,甚至有点自我,但山姥切说的话,却总是最能让人信服。   毕竟,他是跟“那位”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从“那位”初来本丸开始,就是山姥切作为近侍相伴她左右。   是故此刻“那人”不在,山姥切沉实的声线响起,也会格外让人安心。   之后不论是短刀还是协差,不爱说话、爱说话的都表达起了自己的意见。   “除了退刚才说的上下铺,我觉得我们本丸还可以建地下室,将非当季会用上的物资存放在里面。”药研接着山姥切开口:“我们对居室的需求其实没那么大,关键是人变多了、需要的杂物存放空间就变多了。”   “我……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来一趟大扫除,把不需要的物品处理掉,之后也不要买太多杂物……”乱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我知道错了,我应该听哥哥们说,不买那么多衣服……”   “哈哈,真没想到会有听见乱说不买衣服的一天呢。”   日向正宗毫不留情的插话,而乱狠狠瞪对方一眼,还未开口,日向正宗已经把话接续下去了。   “但我明白乱的意思,如果想腾出空间,我们大家都作出一点退让就好了。”   “那我今天回去就把加州的指甲油都扔掉吧。”   “安定!!我的指甲油哪有这么占位置……但如果大家都扔的话,我……也会扔的……”   “那日向你买回来的陶罐也得扔……里头根本没在放梅子不是吗!”   “如果大扫除的话,这次我肯定会把多余的厨具处理掉。”   “我今年开始也不需要健身器材了,直接从山里取材就可以!”   “还有我……”   刀剑们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和可以做出的退让,时之政府官员对这个盛况有点意外——他们知道修行过的刀剑男士会比较自信、发展出更多对周围事物的想法和自我,但这座本丸里头的刀剑男士似乎更特殊一些。   感觉他们除了被“守护历史”的任务联系着,还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在维系着他们彼此,让他们此刻有如此坚定的想法,导致拥有不同个性与过去的他们齐心一致。   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呢?时之政府官员们当时心中浮现出同一个疑问。   觉得刀剑男士们并没有说实话。   于是时之政府官员尝试开口了,才清了嗓子,又被一个声音焦急地打断。   “更……更重要是!”   今剑从岩融旁边探出头来,修行归来的他着装比之前光鲜华丽许多,按照统计数据与观察,不同平行世界内的“今剑”都拥有比较活泼开朗的性格。   只是他们眼前的这位今剑,看起来似乎也与他们的印象有出入,他看起来像关注起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不像平常那样,有话直说。   “更重要是?”时之政府官员耐着性子询问。   今剑捏着衣角,有点紧张地回答:“……更重要是,我们的主人……我们的审神者还未归来,我不想审神者归家时,发现习惯和熟悉的一切都改变了。”   “我们答应过,要好好等她回来的。”   今剑轻轻地说,这两句话他说得很小心,但刚才还处于热闹讨论状态的大殿不知何时起都安静了下来,使今剑的话格外清晰的传入官方耳中。   这份珍贵的心意,也妥妥的被理解了。   时之政府官员脸上的表情并无改变,但本来想开口说的话改变了,他转而看向大殿中央的白鸟初,一脸平静地询问:“那么,代理审神者阁下的意见如何?”   终于被注意到的白鸟初眨巴眼睛,脸上很快绽放出好看的笑容:“我只是代理审神者,既然大家的想法是这样,那就遵从大家的意见好了……毕竟这座本丸是属于‘大家’的嘛。”   她还是一贯的好说话,整个人像晨光一样温暖着别人。   时之政府的官员也不意外的点点头——在不影响守护历史的大任务的前提下,刀剑男士的生活质素与愿望,可行的话他们都会尽量满足。   “那我等会将尔等的想法传递给那边,各位不用担心,除了搬迁,估计还存在其他方法让尔等生活得更舒适。”   他宽容的回答让所有人松一口气。   也幸好——后来时之政府的官员也发现座本丸的结界结构状态好得超乎寻常,估计是前任审神者在结界术方面有一定认识,所以在时之政府定期维护结界的日子以外,也有不断修补与提升结界的质素。   所以,时之政府的特派官员马上找到了直接扩充结界的可能性。   然后,整个修改结界的工程刚好就在数个月前完成了。   现在本丸变得宽敞多了,不只是栗田口的短刀们不需要十几人挤同一个居室、本丸两年间增加的动物也能放牧到外面去、后山可供山伏国广修行的地方变多……   刀剑们甚至找到空间给本丸内居住的妖怪搭建几栋休息用的房子,还在山林中搭建了新的训练场,整座本丸的画面与生态都变得丰富太多了。   一切都变得热闹多了,不过本丸还是那座本丸,还是他们本来的家。   ……   “初大人,主人大人今天就会回来……马上就会回来,对吗?”   在回想着过去两年发生的一切时,秋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大殿,满脸雀跃的询问对早期不太擅长的白鸟初。   “不知火桑,帮我把发型弄得再可爱一点嘛!”   远处,还有乱缠着不知火给他整理发型——还有即将与“那位”见面的本丸偶像笼手切江,虽然不甘心还是得向美貌第一的不知火请教仪表上的问题。   这也不怪他,实际上就连不注重外表的其他刀剑,好比小夜左文字,也是早早起来缠着江雪左文字让他帮他整理两根朝天辫。   有好些打刀,那些高冷的山姥切或是大俱利伽罗,今晨站在镜子面前的时间,居然比和泉守都要长。   另一边厢,将餐点一一端进大厅的烛台切也与厨房好拍档搭起了话。   “长谷部君,你今天看起来很有干劲呢。”   “废话!我们本丸的主人终于要回来了,平常你们态度松散我能睁眼闭眼,但今天……喂烛台切,你有在听吗!”   长谷部惊诧的发现烛台切在他话说到半途时,已经把餐点发到白鸟初面前去了,此刻正摆着营业笑容跟白鸟初解释今天的早餐内容呢。   但长谷部还未抓到时机发火,巴形薙刀的声音已经先一步插.进。   “……长谷部,我想烛台切的意思是,我们今天手脚都得快点。”   留着一头白蓝色短发的巴形薙刀推了推眼镜框,语调认真。   长谷部回头,也实在很想纠正这位主控——他手脚哪里不快了?他今天处理一切工作都有条不紊,不,他每天都为主人鞠躬尽瘁的努力,根本不存在怠慢!   只是,他再一次被另外一把薙刀打断了——是风风火火冲进来的静形薙刀。   “喂巴形!!!为什么我今天被分配到的工作都是在动物屋待机啊!”   “因为静形你太粗暴了,今天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指导你,手脚细腻的同伴都得去帮忙布置场地。”   “哈哈哈!静形你就感恩吧,大典太都没有阻止你在里头待机。”岩融背着睡眼惺忪但还是努力起来着装的今剑进来,笑声粗矿精神:“上次我突然走进动物屋,之后一个月大典太瞪我可凶了!”   “这……难道是大典太想和我做朋友的意思吗?”这话可是连静形都莫名羞涩了起来,一脸受宠若惊的看向坐在最边沿的大典太。   “不,大典太肯定是为了今天的‘大事’份上吧。”巴形薙刀一本正经的纠正静形,虽然平常他是不会参与这种玩笑话的。   “……是。”大典太也难得的开了口,因为平常不爱说话,此刻声线显得沙哑不擅长,但或许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难得好心情的多唠嗑了一句,视线投向岩融:“我没有瞪你。”   “……哈哈哈哈哈!”岩融可没有在意,本来也只是说笑而已,如此粗犷笑着就把话题带过去了。   就余下长谷部,一如既往满腹怨气的站在不带他玩的本殿中央。   但今天他就不和这群家伙计较了。   谁让,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   今天,可是大家商量要给鬼切和审神者天晴办宴会、给重要的她一个“家人满席的婚宴”的惊喜的大日子啊。   不只是他们会在,还有地狱的辅助官、现世里审神者的好朋友们,全部都会莅临。   一个他们肯定能收获,审神者幸福的笑靥的……重要日子。   长谷部想着,嘴角无奈地牵了起来。   “好吧,看在主人的份上,今天我就原谅你们吧。”   ……   1.9/归期·间   在时空穿梭装置的光芒逐渐消退之后,一高一小两个人影终于出现在本丸刀剑的眼前。   “欢迎回来!主人!”   “大家,我回来啦!欸……”   对今天期待已久的天晴正想笑着跟刀剑们打招呼,但话还未说完她已经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前来迎接,说好的拥有“一百振刀剑”的本丸看起来一点都不热闹?   那那那说好的感人再会呢!   怎么面前就站着秋田小夜和鹤丸!没有一百人就算了,怎么只有三人!刀种只有二!   天晴目瞪口呆,而面前这个冷清的场面实在让鬼切也有点意外。   ……那些整天都在觊觎他老婆的刀剑男士呢?平常不是特别会吵闹?   天晴甚至马上发动了审神者权限检查本丸状态——一切都很好,今天出阵的队伍只有一,但也是比较普通的历史点,是下午必定能归来的那种任务。   其他人都在本丸里,只是没有前来迎接……为啥QAQ?   “那个……秋田君、小夜君、鹤丸先生……大家人呢?”   “大家都去准备去了,他们让我们来迎接你。”   小夜左文字抬头眨眨眼睛,许久没见到天晴了,他实际上想马上扑进她怀里讨要摸摸头的福利,但今天他是有任务在身的。   小夜甚至暗搓搓觉得,这个任务比守护历史的使命更重要。   “……准备?”天晴歪歪头,满脸困惑:“什么样的准备?”   “大家今天为归来的主公大人准备了宴会哦!所以鬼切大人,主公大人,现在先去洗嗽更衣吧!”秋田笑容灿烂地解释着,和小夜像说好的一样一人拉着天晴的一只手,同时鹤丸也眼疾手快的揪住了鬼切的后衣领。   “真的吗?呜呜呜太好了,我实在太想本丸的浴池了,外出旅行的时候都得和不认识的人混浴……”天晴听到宴会和洗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就被哄好了。   “之后我都会见到大家对吧,我可想大家了……”   “是是,今天初大人安排的出阵任务都会马上结束的,主公大人稍作休息之后,晚上就可以见到大家啦!”   “也有新来的伙伴,今晚会介绍给你。”   小夜和秋田很快和天晴聊了起来,三人的身影也逐渐走远了。   而被鹤丸揪住的鬼切远远看着天晴那软弱无力的右手,现在是小夜左文字走在她的右侧,他记得这孩子比较心思细腻,果然小夜都有意识的在保护天晴走路,都不需要他提醒。   只是……   鬼切看着天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廊道尽头,他知道那的确是走往浴场的方向,但他……   他有点不习惯。   有点不习惯,毕竟旅行两年间,她眼中都只有他、身边都只有他。   但回到本丸之后,她似乎一下子从他的伴侣变成所有人的主人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与他都信任的,所以她毫无顾虑的走远了,他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他还是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怎么,你都独占我们审神者两年了,本丸的刀剑男士们都没跟你抱怨呢,才让你稍稍跟她分开一下就不舍了?”   这时,爱搞事的鹤丸也见缝插针的从后问了一句。   而一点也不喜欢被天晴以外的人戳破心事的鬼切脸色一沉,马上拍开鹤丸拎着他后衣领的手,回头瞪了他一眼:“我也去洗澡,但不用你带路。”   “哈哈哈,别一上来就这么凶嘛,谁让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鹤丸举高双手作投降状,一边安抚着鬼切一边快步跟着他走往浴场的方向——   这都让鬼切奇怪了,他挑起眉头:“你还有话想说?我以为你们都只想跟她叙旧。”   “别这么说,我还是有一点点想你的,因为我拿你当朋友嘛!”鹤丸眉眼弯弯,这句话倒是没有半点恶作剧的成分。   鬼切其实也心里有数,倒是没有否认这句话,而是挑起眉头:“有话直说。”   “你这家伙还真是……对别人都没有耐性啊。”鹤丸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所以我就跟他们说,这个计划一定得让你知情,不然你肯定不会配合的。”   “……计划?”鬼切疑惑的望着鹤丸:“今晚不是普通的宴会吗?”   “意外……你居然有把刚才的话听进去了。”鹤丸眨眨眼睛:“的确是宴会,不过大家在初大人的建议下,想给你和主人办一场婚礼。”   鬼切闻言怔了怔,并未打断,就听着鹤丸细细地解释。   “……因为初大人说,从主人出生开始,她老家那边就没给她办过一场属于她的庆祝会。”   “初大人当时说不论是生日宴会,还是成人礼,实际上都很想给主人补办。”   “刚好那时候主人就寄信回来了,主人不是说,你已经向她表明要结成伴侣的想法了?”   “当时我们就想,如果放着你们不管,不懂浪漫的你肯定不会给主人准备什么华丽难忘的成婚仪式吧?”   “还有很多实际上的困难,比如你们每天粘在一起,你也无法思考这个什么的……”   “所以想来想去,我们就决定推你一把了!”   说着说着,鹤丸和鬼切已经走到浴场面前,里头不只是鹤丸,还有本丸里最注重仪容的烛台切和爱照顾人的小豆长光……以及提着剪刀的数珠丸与江雪左文字。   “可不是为了你哦,我们安排这么多,都是为了主人高兴呢!”鹤丸拍了拍鬼切的肩膀:“今天一天,你就好好配合我们吧!”   “……”   鬼切抿了抿唇,虽然过去两年他已经在表达自我上有了许多长进,但此刻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所以把话都统统咽回去了。   因为他也直觉认为自己想说的话不合时宜。   就……虽然很失礼,但鬼切确实想说,现在的他有点不祥预感。   尤其是,在看着浴场外缓缓走进来一脸“非常不爽但会努力配合”的长谷部手上各种鬼切不知道用途的工具时。   ……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生死时速   不然就要被关小黑屋了 第63章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番外1/ふたりの物語   1.10/归期·满开   ……   同日本丸,天晴的寝室。   ……困惑,不安。   困惑不安讲的就是天晴此刻的心情。   此刻她合着双眼格外端正的坐在寝室的坐垫上,眼前黑暗一片,只听得见身边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和搬运硬物的声音。   她是很想探个究竟,只是每次动手,她就会被人按下。   而那人也不是别人,正正是她的母亲,白鸟初。   天晴的屁股又一次被白鸟初按回坐垫上,没多久,她就感觉到不知火正给她擦拭浴后湿漉漉的头发,不知火的手艺她没意见,她有意见的是……   天晴的眉头蹙起,再一遍开口:“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愉悦的声线从她身侧传来。   “就……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起来?还有,刚才秋田和小夜的反应也很奇怪!”天晴对母亲这笑意并不感到温暖,反而,她从中嗅到了恶作剧的气味。   “哪里奇怪了,我觉得就很正常呀!”只是对方还是没有给她半点回应的意思。   “……妈妈!”天晴几乎抓狂:“突然把女儿绑起来到底哪里正常了!”   “哈哈,天晴你就是这一点和我不像呀,你太认真了,会不讨鬼切喜欢哦。”   “……哪里会!倒是妈妈你这种性格,鬼切是绝对不会喜欢的!”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爸爸就很爱我呀~”   “……!”   突然被喂了一口狗粮,天晴噎住了。   可恶,这个口吻真的很欠揍,她都不想和这个厚脸皮的女人争辩下去了。   怪不得之前一目连大人跟她说他和母亲从不吵架……肯定是因为她的母亲太难应付了。   这已经是她今天不知第几遍被生母用轻佻的语气轻易忽悠过去了,她从浴场回到寝室半个时辰了,还是没搞懂母亲在搞哪一出。   “你很在意吗?”这时,白鸟初开口了——或许是看天晴快要被气出病来,才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你就放心好了,肯定不是什么坏事,你尽管放松交给不知火嘛。”   “我是知道你们准备给我打扮啦……但真的有这个必要吗?今晚不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宴会吗?”   “阿啦,难道你不想穿好看的和大家见面吗?如果是我,肯定会超兴奋的!”   “但……唔……我的话只要是普通的和大家见面就足够了。”   “唔……天晴你在这些地方真的很无趣呢。”   “因为……我幻想中的‘感人再会’不是这样的……”她噘着嘴有些哀怨地嘀咕:“回来本丸之后都没有大家来迎接,这时间也没能吃到烛台切做的点心,也没能和栗田口的孩子们聊天。”   “我还想看看旅行前和大家一起种下的小树,看看现在都长到多高了。”   “狐之助还说想我呢,结果都没来迎接我,我还准备给他做油豆腐来着。”   “还有,我看了大家修行时给我寄的信,我想看看他们修行回来后的样子呀。”   “还有旅行间想明白的事情,我想跟小乌丸说说……”   她一边仔细数着自己想和刀剑们做的事情,数着数着,就更想大家了。   她微低着脑袋,不知道的是后方给她擦拭头发的不知火都有点不忍心了,就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白鸟初。   后者勾勾嘴角,眼看自己女儿陷入了沮丧的情绪,终于收起了开玩笑的态度,用格外柔和的语气回答。   “……看来,这座本丸在你心中,是最让你安心的归宿呢。”   “这……是有原因的。”天晴抬起脑袋,接着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回答:“因为,这里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谁需要’的地方,最初是狐之助,接着是山姥切先生,还有在那棵树遇到小乌丸,不,还有第一次看到樱数上那些痕迹时……”   她一边仔细数着,一边,嘴角还牵起了柔和安心的弧度。   就像个小女孩,依赖着谁时那安心的感觉一般。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特别可爱的事情好了。”天晴听见阿初突然放轻了语气,之后是她衣料窸窣的声音,她似乎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什么?”   “虽然你在本丸担任审神者的时间比我还短,但在你旅行的两年间,本丸的刀剑男士们一次也没有把我喊错成主人哦。”   “……?”   “就是在他们心中,只有你是他们审神者这件事,他们一次也没有混淆哦。”   白鸟初抬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天晴刚才蹙紧的眉头舒展开,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动。   她按耐不住,又伸手拉住白鸟初的手。   “那妈妈,这两年本丸内还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我听说,时之政府的官员还来过一遍,鸣狐写给我的信件里头还说狐之助似乎思春了?”   “我们本丸不是扩张了,那我之前在边界布置的结界,你有没有好好维护……”   “别着急,你一个个问嘛——先说好,我性格可没有你这么认真,在本丸大部分时间我都和你爸腻在一起呢,刀剑男士们都怎么找我说话……”   “妈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说就是了……”   ……   后来,天晴都不记得自己就这样揪着白鸟初问了多少问题——途中,若不是白鸟初说要喝口茶、吃茶点歇歇,天晴似乎会就这样说到大晚上,连自己眼前被缚了一条白布带都忘记。   她乖乖任由不知火摆布,期间似乎还有其他式神进来寝室,只是基本上都是女的,还有她的式神毛倡妓与雨女——只是雨女会把榻榻米弄潮,就没被允许进到榻榻米房里来。   她身上穿的,方便行动的女装狩衣都被换成一身特别沉、但也带着淡淡花香气的衣服。   天晴嗅得出来,这是她最喜欢柑橘花香,据说是歌仙兼定提醒的——说留意到她每回都从万屋订购柑橘花香气的沐浴用干花,就事前用花薰好了衣服。   不只是这样,白鸟初还让不知火给她画了妆,她感觉到有好几个女妖在她面前指指点点,似乎花了好些时间才决定好妆容。   “初大人,要给天晴大人戴上这个吗?”   突然,一个她认不出的声音传来。   “当然,那个也戴上——”   是白鸟初的声音。   “等等,你们在往我的头上戴什么……”   她一脸不安,但还未反应过来,头顶已经被什么大个的东西笼罩,眼前一片黑暗。   “哇,天晴大人好好看,就像书上真的新……唔唔唔……”   这回是辉夜姬的声音,只是话说到一半似乎被谁拖走了,再一次回来已经没敢开口,只是呜呜咽咽的表达着什么。   天晴觉得她们已经在她身上捣鼓许久了。   虽然和母亲聊天也花了很长时间,只是像娃娃一般被摆布,不免有点疲累。   而一旦感到累了,就想起个关键人物来。   “那个……鬼切在哪里?他是不是已经去和大家叙旧了呀?”   “是哦,听说鬼切去和鹤丸聊天了呢——”白鸟初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着回答:“不只是鹤丸,据说长谷部还有数珠丸以及江雪他们也有事情要和鬼切说,歌仙也……”   她细数着刀剑的名字,听得天晴都羡慕起来了……哦不对,鬼切为什么会和这些刀剑交流?   他们都是刀没错,但她确实记得鬼切只和鹤丸聊得来?不,主要是鹤丸懂得翻译一点鬼切的表情……但其他刀?不是都不爱说话?他们都是什么时候和鬼切好上的?   “所以他们已经开始宴会了吗?现在外面天色如何了?”   “哎呀,外头整片天都是金红色的,特别漂亮哦——我想宴会差不多时间会开始了。”   “都这个时候了,鬼切都没来找我,也太奇怪了……”   “哪有什么奇怪的,鬼切也有朋友啊?”   “不,鬼切没有朋友的。”   “……噗,他是性格这么糟糕的妖怪吗?”   “对,性格就有这么糟糕。”   “哈哈哈哈也太有趣了……那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哦!来了来了!”   在白鸟初想跟天晴探问究竟时,她似乎听见轻轻一声“初大人”从门外传来,凭着她的审神者权限,她能感知到靠近的刀剑是栗田口的秋田藤四郎……刚才把她骗来的小短刀之一。   小夜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鬼切也不来找她,他们第一次分别这么久,鬼切都不来找她,不想她!   不只是鬼切,还有整座本丸上下的刀剑们,不来找她倒是算了,她还感知到大家的状态都和樱吹雪一样干劲满满的,都不在意她回来了吗!都那么专注工作的吗!   让她一起准备宴会嘛!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呢!   没良心的家伙们!   天晴努努嘴,眉头都皱了起来,差不多想把脸上的绸缎摘下来冲到外面了,但还未站起,一只手就点在她的眉心之上。   “……好了,瞧你急的,碎碎念了一整天。”   之后,白鸟初用格外轻的动作将天晴牵了起来。   “宴会都准备好了,你身上穿的衣服很贵的,小心走路!”   ……   …   天晴感觉自己似乎走了很长的路。   一直被白鸟初牵着,她的手比她想象中的多了一些皱褶与伤痕,但还是柔软的。   她从未跟白鸟初安静的并肩走过这么长的路,她的呼息就在她的左侧,她难得的没在乱说话,甚至,天晴觉得她也有点紧张。   ……紧张?到底在紧张什么呢。   “妈妈,你手心都冒汗了。”   “是吗?哈哈,果然即便是我,还是会担心搞砸事情的……”   “妈妈,我曾经读过你的记忆,你给家里人添的麻烦一点也不少哦。”   “……”白鸟初心虚起来,但好久又格外认真的表态:“不,之前我搞砸事情前都是相当自信的,这次我晓得谨慎和担心,事情肯定能成!”   “所以……你到底在计划什么嘛……这样我好不安的……”   “啊,差点说漏嘴了!好险!”   “……”   天晴无奈,但之后白鸟初真的都不回答这些问题了,她就那样牵着她走了很长的路,她的木屐从廊道走到草坪上,脚底下柔柔软软的,青草与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感觉到格外温暖的风,抬头之际,似乎还有什么掉到她的“帽子”上。   她想伸手去抓,却被白鸟初先帮忙取了下来。   “只是樱花的花瓣而已,忘记告诉你,现在本丸的樱树一直都是满开的哦。”   “这个季节也盛开着?好神奇!我在本丸以外的地方都刚好看不见花呢!”   “神奇吗?”白鸟初想了想,又笑问:“但在幸福的场所里,樱的盛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的话声很轻,天晴本打算接话,却突然觉察到前方有着热闹的气息。   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也有些人在屏息移动。   而在她抬头的同时,那些声音都停了下来——但那些气息还在,就像在彼此等待一般,她马上就注意到了,“他们”就在眼前。   她着急起来:“妈妈,我现在可以把绸带解下来了吗?我的帽子太沉了,你帮我取下来可以吗?”   “唔……我就不帮你解了,还是交给别人吧。”   “什么?”   “去吧——”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松开了,左手心突然空了,刚才白鸟初手心的汗水还有一些残留在上,风吹过时凉凉的。   因为眼睛都看不见,这空着的手就使她感到不安了,突然间,她想起自己换了装、画上了妆容,头上似乎还带着不知火与母亲挑选了好久的饰物,只是她事前都没看过,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耳畔是风的声音,远处还有刀剑们的气息与视线,偶尔还会有柔软的花瓣擦过她的脸颊,确实……是樱花的味道。   她听得见窸窣的脚步声,有人在一点点靠近她的方向,但她不肯定。   突然被丢在这里,她都不知所措起来。   “妈妈?你在哪里?怎么办,怎么大家都不说话,难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不是。”   直至,那个熟悉沉稳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再用微烫的手制止了她胡乱将绸带扯下来的动作。   她所有话声都停下了,在那个对象出现的瞬间,她满腔都是委屈,眉头都蹙了起来。   “你到底去哪里了,一整天都不过来找我,妈妈说你都和大家叙旧去了,你就没想过要来看看我……”   “噗。”   她似乎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他甚少在人前对她笑,更别提是笑出声音来。   与此同时他已经将覆盖在她眼脸上的绸带取下来了,霎时,太多的光漏进她的视线范围内,刚好把他整个魁梧的身影都围了起来。   在满天像雪一样飞扬着的樱瓣之下,是鬼切随风飘扬的深色发丝,头发被修剪成整齐的状态,额头上总是束缚着的绷带不知为什么摘了下来,那上方的疤痕早已淡得看不见了,是鬼切自己执着要继续绑着绷带。   明明,他那张脸连着额头的部分,在她眼中就是好看得无可挑剔。   她有些不适应的看着他突然没有半点遮掩的脸。   下方是他渐入鬓发的剑眉,再往下,是半垂着、望向她的柔和视线。   不,今天这视线似乎比平日多了许多宠溺与专注,还既深情也温柔。   只是被他盯着,她的脸就已红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很好看。”   他这样直白地回应着,明明是最柔软的语气,却带着给她会心一击的力度。   这时,她不适应的光芒才终于散去,使她终于得以看清鬼切的模样——她这才发现,鬼切现在作着陌生的打扮,她知道这是什么,这种打扮是……   一种在江户时代逐渐流行起来的男性婚服……   五纹付羽织袴。   所谓的五纹付,意思貌似是在男性羽织的胸前、背部中央、袖子后方的两边,总共五个地方上的家纹,婚服上的家纹都会被染成白色,比如现在鬼切身上的源氏家纹就是纯白色的。   他身上用的羽织绳是白色平打,袴上使用着用锦织的角带,整套衣服以纯黑为主基调,是武家社会中最高档的颜色。   这似乎是天晴第一次看鬼切穿纯黑,给她一种特别刚强健硕的感觉,就像曾经特别固执、执意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他,但也不同了。   现在眼前的鬼切比当时不同太多,容貌上分明没有多大的改变……   但是……怎么说呢,他像这样站在她的面前,竟像一座巨大靠山般叫她安心。   只要他还会站在她身旁,把这个视线放在她身上,她就什么都不会害怕了。   此刻的鬼切穿着婚服,而她……   她垂眸一看,发现此刻自己穿着的也是她在许多神前式婚礼会见到的,新娘子会穿的白无垢。   白色打挂,罩袍下方是振袖,还有白色的袜子与草履。   她斜眸看了看,刚才那个她不适应的头饰,估计就是常看的“棉帽子”。   “我这一身和鬼切这一身……欸,为什么?”   她眨着眼睛,先是抬头看看那樱花的海洋,再往鬼切身后看——   然后,目光所及,都是整齐坐成两排、浩浩荡荡的刀剑付丧神们。   他们一个个都换上了他们修行归来那最威风凛凛的盔甲,屈膝跪坐在她和鬼切的身后。   夜幕早已降临,但整片天都是亮的,是因为刀剑付丧神们事前在樱树上挂上了许许多多的小灯,还有一些漂浮着的萤火,估计是母亲的阴阳术,那些光芒中都有她熟悉的气息。   再远处有些色彩缤纷的食盒,估计是宴会会用上的食物,还有附近的布置……   “这是……”   “你和鬼切的结婚仪式哦。”   白鸟初的声音从前方响起,不知何时,她已经站到了樱树之下,今天的白鸟初穿着巫女的服饰,是天晴第一次看见的打扮。   天晴脸上还是有些懵,此处还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的精神拉回现实。   “好了,不要发呆了审神者,仪式再不开始饭菜都要放凉了!”   “……狐之助!你这一身好可爱!”   天晴的视线往下,就瞧见那穿着迷你号和服的狐之助,一人一狐对上视线,似乎还有些怀念与珍惜的情绪从眸中流露出来,但狐之助还是轻咳一声把话题带回去了:“我们要开始第一个仪式了!”   “虽然这里不是神社,但本丸的樱树也是足够有灵气的地方了,所以我们把婚礼的场地挑选在这里,唔……根据我们时之政府给的某时代的婚姻仪式数据……第一个步骤是参进,新郎与新娘要在亲友一起沉默的走向社殿……”   背诵资料的狐之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重申:“咳,虽然不是社殿,但面对我们本丸最伟大的樱树,你和鬼切也要保持心境平静,不能说话也不能到处张望,要集中哦!”   说完,狐之助还一本正经的往鬼切与天晴面前唯一直路走去。   天晴还想吐槽,但开口前已经被狐之助瞪眼了:“……集中!审神者!”   她一句话被打断,后来好气又好笑的看那只小狐狸已经走远了。   而放目所及,都是刀剑们低着头虔诚又敬重的样子,她的心情似乎终于调整下来,一只手就横了过来,将她右手牵上。   “……注意脚下,走吧。”   是鬼切低沉动人的声音。   ……   第一个仪式是“参进”,本该是新郎与新娘与亲友共同进入仪式场地的步骤,只是刀剑们为了惊喜都事前进场了,所以在鬼切与天晴抬步之后,世界的一切都像静止了一样。   远处有悠扬的音乐传来,是事前准备了音乐的小乌丸与歌仙的合奏,那音乐听起来神圣但不沉重,反而越是听,就越是能让人平静下来。   由九十位刀剑男士面对面坐着的道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因为天晴与鬼切的步伐很慢,所以足够让天晴想起好一些与鬼切的过往。   不知不觉走到穿着巫女服的白鸟初的面前,她手上拿着一根“祓串”,这个仪式天晴晓得,是神道用以祈求神灵免除罪过与污点的仪式,祛除从前犯过的错,象征夫妇一起清净身心好参与之后的仪式。   白鸟初在与天晴对上视线之后,也看了鬼切一眼,接着就奉上祓词,用那祓串轻轻点了二人身上的几个部分。   “虽然我觉得这种仪式,实际上都无关痛痒啦。”   做完之后,白鸟初本人竟一点也不避忌的说道。   “妈妈,你这样说原本是神明的父亲会哭的……”   “他就是喜欢我这种地方呀!”白鸟初笑着回应,而天晴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吐槽点什么,白鸟初已经把视线放在鬼切身上:“……那你呢?你喜欢我女儿什么地方?”   “……妈妈!”天晴脸都红了,右手若不是还被鬼切拉着,估计要冲上去捂住母亲的嘴了。   只是她还未发作,隔壁闷骚的妖怪竟难得配合的开了口,眉眼低垂:“全部。”   他轻轻的几个音节,却像重锤那样落在天晴的心头上,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竟恰好对上鬼切认真的眼神。   此刻的鬼切像看着她,也像在对神明祷告一般虔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重复——   “……全部地方。”   他的声线很沉,这天晴自己也未听过的话,一下子就这样让所有人听见了,她的心脏紧了一下,整个人像被立刻安抚了下来,乖乖的看着鬼切。   “……她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还补充了这么一句,半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翘着。   这些话并非是他平常会说出口的话,也不知道回答的对象是谁,但天晴还是被暴击了。   “这不是平常的鬼切,他平常才不可能说这些……”   “……但是,”鬼切打断她,平静的视线看来:“今天不一样。”   她耳根红了红,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过于老实的鬼切:“……”   “嘿嘿,这些话或许要成为一生美好的回忆了吧。”   白鸟初笑着,又指着后方的位置:“好了,你们都坐下,我们要开始下一个仪式了,听说过‘三三九度之盃’吗?”   天晴回过神,摇了摇头。   “……咳,那是指新郎新娘要在神的面前,互相交杯换盏的仪式哦,这个仪式,将会证明夫妇永结契约。”狐之助绕道到天晴的身后,和鬼切一同辅助她坐下。   同时,今剑与白山吉光已经端着酒杯给鬼切与天晴奉上,身穿巫女服的白鸟初也小心的蹲下、给二人倒酒。   三三九度是极度繁杂的仪式,新郎新娘需要交换三只酒杯,每只酒杯交换三次,共九次——而仪式完成即意味着结为夫妇。   其中,第一杯是敬关怀新人的神、第二杯是敬养育新人的父母亲、第三杯就是敬亲友——所以喝酒的时候务必虔诚与感恩。   这个仪式之前白鸟初都没学习过,事前虽然练习了好几遍——现在还是有点紧张,就在确认着自己要用的倒酒器皿和顺序。   而这时候,天晴也趁着白鸟初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扯了鬼切的衣袖。   “嗯?”她听见鬼切几不可闻的鼻音,为了听见她的声音,他把脑袋稍微往她的方向侧了一些。   他偶尔会说她的碎碎念太小声了,话也念得太快听不见,尤其二人存在身高差,他就养成在她说话时把脑袋凑近她的习惯。   她飞快地瞅了他耐心乖巧的样子一眼,眼尾弯起:“……我也是。”   “嗯?”   “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她轻声:“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   闻言鬼切似乎沉默了数秒,戴着棉帽子的天晴都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没有怎样,只是格外平和的垂下了眼脸。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隔了一会,才有声音传来。   “……我知道。”   天晴感觉自己都幻想到他温柔的表情了。   ……   后来的三三九度酒,天晴与鬼切都喝得很认真。   后方的乐声持续,那浩浩荡荡的人数在看着他们进行仪式,直至最后一杯都被鬼切喝尽了,不常喝酒的天晴脸颊已变微红,眼神湿润。   所以不知道怎么的,晕乎乎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分“誓词”,据说要在神前与鬼切一起拜读发誓。   “从今以后,夫妇永结同心。”   “从今以后,夫妇永结同心——”   她与鬼切的虔诚又认真声音重叠在一起,使得誓词听起来像被糅合在一起、再被风送到神明的所在那般。   四下安静,只有樱瓣用缓慢的速度降落,还有一片落在桌边摆放酒杯的架子上。   阵风吹过,引起沙沙的声响。   ……   “……好了。”   数秒沉寂过后,突然一个笑容自白鸟初脸上浮现。   “仪式完成,恭喜两位结为夫妇——后方的亲友们,宴会能开始咯!”   天晴回过神来,差点因为微醺又漫长的仪式而懵掉,得到允许摘下棉帽子后,也立刻回头看去。   同一个瞬间,热闹四起。   “噢耶——!!!!”   “恭喜主公大人!”   “呜呜呜、主公大人今天太好看了!”   “主人!!!你回来啦!!我们可想你了!”   她还未起身,甚至还未松开鬼切的手,那些穿着新衣装的刀剑就满脸笑容的朝着她冲过来。   只是在刀剑们触碰到她之前,又有一道风的屏障带着无数花瓣挡在二人之间,一道俊逸不凡的身影与神龙一起从天而降,夺去了刀剑们的先机。   格外温煦的风扑面而来,天晴抬起头,就见到了一目连的身影。   他今天穿得格外风雅,见到她穿白无垢,笑笑从衣袖的袋子里头掏出了什么。   那是一对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娃娃,很像小孩子会玩的小玩意,天晴记得自己小时候拥有过。   “……送给你的结婚礼物。”一目连目光柔和:“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阿初说只要有心意就好了,我就亲手给你做了这个。”   “父亲大人,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天晴爱不释手的望着玩偶,脸上的笑靥像渗了蜜一样甜:“谢谢你!”   “其实我本来还打算送你更好的,只是我没什么想法……”   “你已经给我够多了呀!”天晴回答得极快,那脸上的雀跃表情,从眉角到眼神,都和他最深爱的女人有几分相像。   一目连因而愣了愣,脑海里都幻想起了阿初穿着白无垢嫁给他的样子。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被白鸟初一手抓走了:“好了好了,你再挡着后方的付丧神,他们都要拔刀来战了!”   “阿初,要不我们也举办婚礼,我想看你穿白无……”   “这么繁杂的仪式弄起来好累惹!而且比起白无垢,我肯定是色打挂派……”   “但是……”   “真是的,你们男人到底对白无垢有什么情意结嘛!”   她抱怨着,很快已经和一目连走开了,天晴抱着娃娃,眼看着面前的花瓣散落,这次终于被刀剑们一拥而上,围在其中。   “主人大人,我们好想你!”   “你终于回来啦!你和鬼切大人这次会逗留多久?”   “主人大人,你的手都好了吗?小夜说你的右手能动一下下了,还会痛吗?”   “主人!你都看了我给你写的信了吗?那下方的人偶是我画的!特别像你!”   刀剑们刚才装的认真荡然无存,一下子几十道声音将她围着,她本来是打算起身的,却被围着动都动不起来。   也是后来鬼切先站起,刀剑们才想起要给饿了一整天的天晴送到大将的席位上用餐。   她缓缓往前走着,耳边都是他们说个不停的小琐事,她实在难以形容,但也实在喜欢这种感觉——这里的每一位刀剑男士都拥有着不同的性格,比较像小孩子的短刀们总会对她聊些花花草草的事情,至于协差打刀,会跟她分享战斗中遇上的事情。   至于性格更加特殊的太刀,看上去是比较恭敬,但都给她送上了不同种类的祝贺礼物。   从樱花树下回到审神者席位分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路,她却走了好久。   但从头到尾脸上都是笑着的,与纯白的礼服相称,她的笑颜肯定是现场最令人感到幸福的景色。   鬼切也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看她一直仔细地跟小夜和秋田训话、让他们不要再乱听白鸟初安排,接着是紧张兮兮拉着鹤丸,询问“鬼切是不是是不是交了什么新朋友”……   她还是她最初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改变过。   但其实,也有一点和从前不同——因为脸上荡漾的幸福比从前坚定多了。   鬼切还在走神,谁知她已经气呼呼的喊起他来。   “鬼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长谷部先生混熟的,我都不知道!”   她不知为何说起了这个,而鬼切在听完天晴整句话之后,整个人脸色都沉了——同时,后方的长谷部也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只是也不能直接反驳自己宝贵的主人,就只得咬着牙纠正:“主人大人,你同我说,我不是我没……”   咻咻咻——   只是这一次的长谷部都没来得及狡辩,同时鬼切也还未完全从位置上起来,远方的时空穿疏装置就响起了声音。   ……   光芒中,天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处理今天亡者之间的纠纷,稍微来晚了。”   “我是打算准时的,只是知世非要说要把十几箱子的衣服和礼物拿过来,非要让我的式神帮忙走几趟……”   “辉大人,你自己不也是迟到了吗?还忘记告诉夏目大人集合地点!”   “……好了好了,知世小姐,辉也不要吵架了,你们从现世过来就开始就吵个没停。”   那几个天晴同样想念的声音用她最熟悉的样子走来,天晴眼眶马上就红了。   “你们把夏目先生他们都喊来了吗?”   “是,天晴大人,是我让小天狗去通知的!”辉夜姬笑着解释,后方万年竹走近,再一次听见辉夜姬提起小天狗,他俊逸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不悦:“啧。”   “怎么了万年竹大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辉夜姬回头眨巴眼睛,而万年竹的脸更臭了,还未把手上辉夜姬爱吃的团子端给她就走远,这些天晴都看在眼内,无奈的笑了起来。   而她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流露,一个少年老成的语气也传来。   “大将一脸很会谈恋爱,很想教导万年竹的样子——”   “药研!哪有的事情,万年竹那个性子太麻烦了,还真活该让辉夜姬让他吃点亏!”天晴说着还怕被万年竹听见呢,话几乎都是凑近药研的耳朵说的。   而药研倒不是关心这个,他一边听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应着,同时又捡起了天晴的左手,不知何时戴起了眼镜。   “对了大将,我也有想跟你分享的事情,在你离开后,我学会了一种问诊的技术,叫作把脉……”   他说着说着已经把纤细的手指压在天晴的手腕上,一边解释:“据说这个是从远方流传过来的医疗技术,不用详细的问诊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体状况了,我已经找大家都练习过了,大将你……”   药研一边说着,脸色竟变得迟疑起来,接着是眨巴眨巴了眼睛……   接着又是拿起天晴另外一只手,格外仔细的用同样方法检查,这些鬼切都瞥见了,心想这混球怎么碰他老婆的手、正一脸凶神恶煞的靠近,药研就开口了——   “恭喜大将,你居然怀孕啦!”   “……嗨以?”   穿着婚服的天晴在热闹的环境中眨巴眼睛,然后……   然后……   就和整个本丸同步炸了。   ……   …   /番外一·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预算写8k的番外一……我居然写了几万字……   但是但是……还是想天晴和鬼切能幸幸福福的   控制不住就写这么多了!   尤其是,我想……ermmm,估计这本是我倒数第二本同人吧qwq   有点不舍就写很多了,因为我自己爱看,回头看肯定不后悔!? 第64章 番外2/一番の宝物   番外2/一番の宝物   2.1/保密的事情   七年后。   距离那天与鬼切在本丸完婚,已经过去七年。   那天在宴会上被药研发现怀孕,本丸瞬間乱成一锅粥。   唯美的婚礼全乱套了,一边是看好戏的天晴生母,一边是感动的溢出姨母欣慰笑的刀剑组(烛台切、小豆长光等),也有接受不了现实当机的刀子,和心情复杂的一目连。   天晴自己也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在人群中寻到那同样错愕的鬼切,看他就连被压切长谷部头锤都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同样有些惊讶的望着自己。   在人群中他没有开口同她说些什么,她也没有,只是看着彼此。   当时本丸的樱树在一目连的促使下飘着温柔的花瓣,她记得那时的樱像棉絮般柔软,眼前的一切就像第一次等到初雪那般美好。   她眼眶里有湿润,鬼切眼底也切换成使她分外安心的笑意。   耳边是那热闹的声音,鼻尖嗅到的是美食与酒甜糯糯的香气,还有身上沉甸甸的婚服。   她感觉到的不安与担忧,在找到鬼切的瞬间起,全都化作对未来的期待与幸福。   ……   所以转眼七年了。   回想起当初,她和鬼切本打算在婚礼后继续二人的旅行,但考虑到她是第一次怀孕,在母亲的建议下就在本丸住下了。   因为天晴怀的是结合妖怪与半妖阴阳师之血的孩子——所以她的安胎过程注定不易。   比如说,在刚得知自己怀孕后,天晴还有办法在本丸内到处散布走走、维持身心健康。   只是在半个月后,她就开始了灾难一般的孕吐反应,整天从床铺爬起就开始晕,还食不下咽、腹痛难耐,为了适应体内不属于自己、还在融合成长的拥有灵力的生命,天晴感觉自己差点把命都赔了进去。   但最让她吃惊的,是她在承受体内灵力膨胀冲撞的过程间,发现体内……居然同时存在两个新生命。   这个发现,当时可是吓得白鸟初和一目连脸上所有从容都消失了。   ……   “天晴,你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不多像你这样的半妖吗?”   “那是因为,本来人妖结合的孩子很多在出生之前就在母亲的腹中死去了。”   “人妖结合这件事是禁忌,不单是因为阴阳师和妖怪之间的约定俗成,还有就是……”   “本来以人类身体孕育一个半妖的孩子就是难事,自古以来没多少成功的例子,虽然你身上也流着妖血,但我看你体力上还是更偏近人类的。”   “我担心你无法撑过整个孕期。”   当时白鸟初用特别严肃的表情同天晴说,甚至前所未有的露出了冷酷的表情,说她宁可替天晴亲手拿掉其中一个孩子。   只是,在白鸟初下手前,天晴就抬手阻止她了,还用坚定的表情笑着摇了头。   “我会做到的,鬼切和我都会看到这两个孩子出生,还会组织一个相当幸福的家庭,一个都不缺。”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分量。   白鸟初于是把手垂下,没有像平常那样固执任性的反驳,只是特别快的放弃了挣扎。   “你接下来该是准备跟我说,让我对鬼切保密吧?”   “我觉得这是我和妈妈你最有默契的瞬间了。”   “你还真是,”白鸟初怪责的瞪了她一眼:“……但算了,换做是我的话也会跟你做同样的事情吧。”   “妈妈,你会帮我的吧?”   “不用担心,我肯定会陪着你直到你把两个孩子都平安生下来那刻的。”   她认真地说着,一目连只是安静的坐在天晴寝室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使他不安和担忧的景象。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悄声无色的用风将整个宅邸都庇佑。   ……   后来,天晴与白鸟初的悄悄话——关于怀双胞胎的风险,鬼切似乎到今天都不知道。   天晴也觉得这样就好,因为以那个死心眼的武士妖怪的性格,知道后肯定会强迫她放弃怀孕。   尤其在白鸟初毫不松懈的为她加固灵力之后,在本丸全民皆兵的一个月过去后,天晴腹中孩子似乎安定下来了。   她的孕吐反应终于平息,接着就是腹中孩子的迅速成长,没多久,就连鬼切也从她肚子大小猜出来是双胞胎。   看到鬼切惊喜的表情,天晴心底最后的担忧都消失了,打从心底彻底期待起之后与鬼切一起迎接新生命的未来。   也或许是她太过期待的关系吧,当初的忧虑真的被她彻底抛诸脑后,怀孕中期她唯一的抱怨就是双脚水肿得穿不下鞋子,每天洗澡也成了一件苦差事。   幸好她的女式神们每天就轮着照顾她,不论是准时牵着她散步、还是晚上伺候她洗澡为她打扮得舒适漂亮,还有是鬼切每天晚上坚持给她泡脚、按摩肌肉,很快她就适应过来了。   白鸟初也说她腹中孩子比她设想的要稳定太多,甚至有点生猛活泼了,晚上都在踢天晴的肚皮——只是都是一些寻常人类家孩子都会有的胎动,刚好都是说明孩子健康的最佳证明。   本丸也逐渐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逐渐适应并且调整成迎接小小主人的状态,当时天晴寝室外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付丧神们从来祈福用的道具与一摞摞的千羽鹤,看着栗田口们小心翼翼问她孩子的事情,她心中真的没有半点胡思乱想的空隙。   所以眨眼孕后期就很快过了——她还记得生产的前一天晚上她就很有预感,因为那天本丸上空的那口月亮看上去很圆,但还剩一天才是满月。   而第二天就如她所料,在清晨醒来、用过早餐、散步并且午睡期间腹部突然就来感觉了,那一阵阵的撕裂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幸好他们本来有充足准备,接生的过程并没出任何意外。   于是就在黄昏之时,两个漂亮的女娃来到本丸,刚好就和她与鬼切事前相好的名字配合。   她曾想过将自己的姓氏“白鸟”冠以孩子,但后来想想,她还是更想摆脱白鸟家的身份,也想让鬼切参与在改名的过程中。   所以鬼切与她给孩子们挑了一个姓氏“朝”,再给两个孩子取名“夕”和“阳”。   恰好,是个不受限于性别的名字,也刚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那天,一室温馨。   ……   2.2/朝氏姊弟   后来照顾初生儿的日子天晴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朝夕与朝阳从出生起就没给天晴添过太大的麻烦。   或许是因为两姊妹在肚子里共处的时间长,所以出生后只要把两个宝宝放在一起,她们基本上就不会吵闹——是只要感觉到姊妹在身边就不会不安的概念。   何况本丸里抢着照顾孩子的式神妖怪付丧神完全不少,还有从地狱以及现世来看娃娃的人,天晴除了每天固定的喂奶与晚上睡觉的时间,想休息的时候基本都是可以好好休息的。   白鸟初也在本丸逗留了颇长一段时间,其实她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在照料着天晴直至她能自己下床之后,也离开了本丸和一目连再度展开旅行。   两个容貌相似的宝宝一天天长大,过着披星戴月万般宠爱的日子,忙碌又温馨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两个孩子就两岁了。   然后她也是在朝夕与朝阳两岁那年,怀上了她的第三个孩子——总是被她看成“小鬼切”的弟弟,朝时。   说起朝时,真是个太过让人省心又成熟的孩子,与两个姐姐相比……   “国广先生,你这正要去哪里?”   早上,刚在房间内完成部分的妖怪信件翻译、刚好从回忆中反过神的天晴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就好奇地喊住那颀长的身影。   “……啊。”   身穿运动装、披着一张泛黄被单的金发付丧神怔了怔,耳尖可疑的动了一下,再合上眼睛用那沉稳的声音回应。   “最近跟时大人说好,不用出阵的日子到训练场陪他锻炼。”   “搜嘎。”   天晴眨眨眼睛,在山姥切国广准备越过她往前时,格外熟练的拦在他面前。   山姥切国广看着把他上下打量的女性,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上次和加州他们喝酒时被调侃的话。   ‘虽然山姥切现在已经相当稳重了,也是我们之中战斗力最可靠的几个,就是不知道怎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   ‘在我们主人面前啊,战斗力就和没修行过似的——’   没修行过——   山姥切望着眼前恰好一切都讨他喜欢,就是生了三个孩子还是和当初一样明媚又吸引人的女性,心中叹息。   又被她轻而易举的拦住了,还生出了想把被单拎起来蒙着脸的想法。   还真的和没修行时一模一样。   “……别一直盯着我看。”   他不适应地转过脸。   “因为国广先生一脸奇怪嘛,怎么了?感觉你在生我的气。”   “……”   “国广先生?担任我第一位近侍的国—广—先—生——”   “名字!”他有些着急地打断她:“你突然改口喊我下面的名字,我不是说过我无法适应吗?”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天晴把双手背在身后:“因为长义先生来了嘛,我是想过只改口喊他的名字,只是一直喊你山姥切,感觉也有点生分……”   “奇怪的理由。”山姥切一脸不满。   “但我上次在大殿喊‘山姥切’的时候,真有两个人回我了嘛——你和长义先生矛盾还未化解,这段时间就得把你们二人好好区分开来啊。”   “……”   山姥切国广咬牙切齿,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心底里知道眼前的她绝对有权利和理由这样做。   而且……他实际上也没有不喜欢。   只是偶尔听她喊自己的名字,他心底里多少会有点瘙痒奇妙的感觉而已。   他明明跟自己说好,只把她放在心中敬仰恋慕的。   “国广先生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我只是……”   山姥切国广突然词穷了,也有些后悔在单独相处的情况下跟她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在他与天晴之间的沉默并没持续太久,因为很快一个稚嫩的声音就插.进了。   “山姥切先生。”   山姥切与天晴同时看向廊道尽头,就见一个留着齐肩短发、头扎小高辫的男孩,正抱着比他还要高的修行用竹刀目光平静的看着两位大人。   明明他是仅四岁的孩子,但那目光却和成人一般成熟。   山姥切脑海里的杂念都在刹那间被挥去,点头颔首:“我这就来。”   天晴就目睹着两个身高有着极端差异的男生似乎用低低的声音在交流着什么,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真是,小时在这本丸里好挑不挑,偏偏粘着一个性格最闷骚正经的。”   天晴摇头叹息,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嘴角还是牵了起来。   “但对方也的确是本丸内最可靠的刀剑男士……”她眼神温和的像想起了什么让她怀念的过往:“最少,小时看人眼光很准,这点是比他两个姐姐要靠谱就是了。”   “……什么比两个姐姐靠谱?母亲大人,你又在偷偷说我们坏话了是不是!”   “反正母亲大人肯定又在说弟弟比我们还可靠的事情了。”   两个女孩子抱怨的声音从天晴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见到两个标致的女孩,说亲生女儿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让天晴马上尴尬的笑了一下。   这让两个女孩更不满了,干脆一人抱着天晴一边的大腿,不满地娇嗔。   “……母亲大人!你过分!”   “母亲大人,你可不能因为弟弟长得像父亲大人就偏心他啊!”   “这……我……”被两个六岁的女孩子戳破了心思,天晴差点没苟住,只是无奈的拍了拍女儿的屁股:“我哪有偏心,而且真要说的话,小时分明是长得像我!”   虽然是细看之下,只是眼睛的形状像她,最近细看的话,小时不论眼神还是嘴唇的形状还是更像鬼切。   还有,那与鬼切同出一撤的发色,还有连走路姿势都格外端正的背影,刚好就和她记忆中见过的“小鬼切”无限接近。   刚才看他和山姥切走远的背影,简直就像看见迷你的鬼切出现在她眼前那样,让她特别怜爱。   ……因为在过去,在鬼切很久远的过去,她都缺席了嘛。   所以看到小小的他,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溺爱的心。   只是,虽然当妈的心里全是这种不像样的儿控想法,在女儿面前还是不能露馅的——何况她也没有不疼女儿好吗!   想到这,天晴就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脯,像拎小鸡那样把两个女儿从自己腿边拉开,将刚才颤抖的声音换成一个带点威严的:“还有,你们两个比小时懒惰的事情还需要证明吗?”   “那是弟弟太极端了!”   “对,我们根本不可能像弟弟那样练习嘛!”   “而且我们最近还开始了阴阳术训练,弟弟都不用学……”   “还有今天,我们不是乖乖过来了嘛。”   两姊妹嘟着嘴格外委屈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估计是从小到大就形影不离,这两个女孩子说起话来旁人基本都不用插嘴了,天晴都快感觉有点社障的她有点参与不了女儿之间的对话。   ……真是一对让她束手无策的女儿。   像男孩子一样过于活泼还会恶作剧,才六岁就学会了狡辩和自我开脱,脑袋的运转速度是他们一家中最快的,出生以来连鹤丸都能骗过的记录不计少数。   真是把才能和智商都用在玩耍上了。   让她们好好练习剑术就喊累、让她们每天修炼阴阳术就找借口翘掉、早上想把两人抓到本丸灵脉处提炼灵力她们起不来、晚上好不容易抓到两姊妹了,却因为专注力不足一直嚷着说感受不到灵力。   她分明是挨个检查过,两姊妹的灵感潜力不比她和母亲当年差的,只是二人的脑袋跳转速度太快,心思半点不在修行上。   和几岁开始就是被幽.禁也拼命偷学阴阳术的她、还有从显现开始就以最强武士为目标的鬼切相比,真是差天共地的性格。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孩子的,她自己都觉得两个孩子像捡来的。   偏偏两个孩子都是由她满屋的女式神与知世找来的接生婆好好接生的,她有时候都不得不自我反省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   天晴看着在阳光底下一会儿皱着脸、一会儿又因为说通了彼此而露出狡黠笑容,不论何时脸上都带着纯真笑意的脸庞,胸腔就暖烘烘的。   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容从她眼神与嘴角边溢了出来,两姊妹感觉到母亲的视线,抬头一看都愣住了。   “母亲大人,怎么了吗?”   “母亲大人,突然而然的你在笑什么?”   天晴怔了怔,无奈地笑着摇头,再拍了拍女儿们的脑袋。   “不,我是突然觉得……”天晴弯腰小心地蹲下来,视线与两个女孩子平视:“阴阳术和灵力提炼,如果你们还不想做的话就先不要做了吧。”   “欸?”   “母亲大人?”   两姊妹错愕得不约而同的发出了疑问声。   这是要变天了吗,明明昨天晚上还说不来锻炼不准吃零嘴的。   虽然烛台切是会偷偷给她们准备点心是啦……   朝夕与朝阳不解的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的歪了歪脑袋。   那可爱的样子和同步的动作逗得天晴心窝一暖,她开口解释。   “我是觉得,你们两个如果觉得玩耍更高兴,那就尽情的玩耍吧。”   天晴笑着牵起女儿们白皙的小小的手,将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母亲是觉得,能有兄弟姊妹陪着自己很好。”   “在长大之前珍贵的时光中,你们确实应该好好玩乐,你们都是小孩子,无必要学习那些护身的术式。”   “母亲和父亲都会一直保护你们的,所以你们只要一直做让你们开心的事情就可以了,只要不是做会伤害到自己、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或是伤害到任何人的事情……”   “我都觉得你们可以去做,这个世界上实在有太多比阴阳术都要神奇的事情了。”   她垂眸说着,那双澄澈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很多事情,却又总让人感觉她还想看到更多、更远,不论何时都能鼓励着人去完成更多。   朝夕与朝阳双手被母亲握着,两个总是不安份的小身体不经意间安分的停了下来,专注的听着母亲说话、看着母亲脸上的所有表情与一张一合的唇。   她们就是喜欢啊,看母亲笑着和她们说什么——不论是怎样的内容,她们其实都很爱听。   而与两个女儿的专注相比,天晴只是认真的说着心底话。   “就像你们外婆说的那样,有太多想要和重要的人一起去看看的事情了,所以每天都很忙,不得不前进的那种心情……”   “从你们眼中,我感受到了哦。”   “或许你们真的不像我和你们父亲大人,而是像外婆呢。”   “所以你们想做什么,就先去做吧,我都支持哦。”   她对女儿展露出格外明媚的笑容,既温柔又暖和。   此时朝夕与朝阳在心底不约而同地想起,她们上次偷偷跟着晨训的刀剑男士们爬到后山,在绝佳的位置看到曙光初现的那刻。   黎明前冰凉的空气一下子融化,让她们打从心底觉得安心与温暖的那道光芒。   她们觉得那天的太阳特别好看,和她们名字的“夕阳”不同,有着截然不同的美丽,   理所当然,夕阳大片大片的橙黄,那热情又霸道的温度她们也特别喜欢,只是母亲的笑容……   怎么说呢,比那天清晨与本丸每天的黄昏都好看。   两个女娃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久之后,还是姐姐的朝夕先反应过来:“……果然小夕,还是想像母亲大人一样,我比较不想像外婆。”   “阳也是,我想和母亲一样,拥有很多式神,也想成为审神者。”   两个头扎小辫子的女孩子突然小心翼翼的说出心底里的想法,也不知道天晴那一句话刺激到她们,竟使她们突然安分了起来。   这么老实,反是天晴不习惯了,马上抬手捂上闺女的额头:“你们两个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母亲大人!”   “母亲大人太过分了!”   换来的自然是女儿们的抱怨。   天晴眨巴眼睛缩回手,两个女孩就侃侃不绝的解释了起来。   “我和阳是喜欢玩,但我们心里也想成为母亲大人那样厉害的阴阳师呀!”   “其、其实我和小夕今天就是想来学阴阳术的,”朝阳蹙着眉头:“不只是阴阳术,还有我们也想跟着父亲大人一起和小时学剑术!”   “听外公说,母亲大人还会操控妖术,我觉得那个很帅,也想试试看!”   “对,所以……所以……”   两姊妹对看一眼,然后在天晴面前扑簌簌的哭出来。   两姊妹不常哭,毕竟是家族遗传的倔强,所以这一哭可是把天晴吓得不轻。   “怎、怎么了吗?”   “母亲大人不要让我不学阴阳术嘛!!”   “我要像母亲大人,我最喜欢母亲大人了!”   两姊妹吸吸鼻子,下一秒就扑进天晴怀里,快速寻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可怜的哇哇大哭。   天晴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理解了两个孩子的心里想法。   是这个情绪吗?应该是这个情绪吧。   她也曾经有过,格外憧憬她的母亲“白鸟初”的时候。   虽然忍不住对其他事情的好奇,但却从来没想过不像母亲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阴阳师。   ——孩子总是会以为父母才是自己的全世界的,所以为父认为,您只要成为一个让夕大人、阳大人还有时大人安心的“世界”就好了。   ——那样做,他们才会敢从你的怀里一点点的、带着好奇窥探外面世界的一景一物。   ——然后在那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在那之前,父母就是护羽翼还不算丰厚的孩子飞翔的那对翅膀。   天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朝时出生后,她和小乌丸有过的对话。   她曾不安的寻找着“父母是什么”的答案,而当时小乌丸认认真真的看了她许久,跟她说“不论如何您只要继续做自己就足够了”——若不是她穷追猛打,小乌丸都不会解释上面的话。   那时候她还听得有点懵,这下突然明白了。   她抱着两个孩子轻笑一声,突然问起了从前她都不会问的话。   “小夕和小阳,你们是不是最喜欢母亲我了?”   两个脑袋在她怀中点头如捣蒜,而天晴被她们蹭得痒痒的,无奈的笑了。   “我也是哦,之后不论你们要学什么,我都会教的……我们都是女孩子,有只有我们才做得到的事情。”   天晴放轻了声音,说起“只有我们做得到的事情”,哭得一脸狼狈的双胞胎马上抬起头:“是什么?”   “父亲大人和小时做不到的事情,我和小阳做得到?”   “母亲大人,你快说!”   “……那当然是在说,保护小时和父亲这件事呀。”天晴笑着抚摸两个女儿的脑袋,一点点的为她们整理好乱掉的发髻:“他们两个都太笨了,需要女孩子保护。”   两个女娃双眼全是泪光,但听到天晴的话时,还是好奇的看向对方。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望着对方狼狈的脸,突然像明白什么一样噗嗤的笑了出来。   之后又是一头扎进天晴怀里,乐呵呵的宣布。   “那母亲大人,我要成为最强的阴阳师!这个你不要告诉父亲大人和小时。”   “我和夕会变成最强,比男生们还强,母亲大人你要保密。”   “母亲大人,你相信我们吗?”   “之后我们会变超强,还会保护母亲大人你哦!”   天晴眨眨眼睛,自然是笑了——还伸出双手竖起尾指:“约定哦。”   “约定!”   “和母亲大人约定啦!”   两个女孩终于破涕为笑。   很久以后,“朝氏”确实在人界、妖界以独特的阴阳术风格打响名堂,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流浪阴阳师……就都是后话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暖暖的、平淡温馨的故事。   但再不完结我就要头秃了。 第65章 番外2/一番の宝物   2.3/童言童语   这是朝夕与朝阳立定决心要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阴阳师之后的事情了。   那段时间她们几乎天天粘着天晴学习阴阳术,虽然爱恶作剧和到处跑的习性没改,但对待灵力提炼和阴阳术的认真,也是到了一个让人惊叹的地步。   用鹤丸的原话来说,仿佛就是被五雷轰顶、彻底撤换人格了。   不然像朝夕和朝阳那样的捣蛋鬼,怎么可能乖乖坐下来读书,还会追着天晴问阴阳术上的问题呢?   只是就连鬼切问起,天晴都不说自己和两个女儿聊了什么。   说实话鬼切也没有很在意自己的女儿有没有好好学习,他是觉得只要天晴不烦恼就一切都好——毕竟阴阳术他教不了,他若有空,也只会拎起儿子到训练场给他指导剑术,闺女们闲着就好。   说起来,婚后为了减轻天晴的负担、外加一(无)点(限)想把老婆藏起来的心,鬼切自天晴第一次怀孕起就开始替天晴跑妖怪委托的工作,不经不觉像“伟大阴阳师的臭脸伴侣”这种名号也逐渐在妖界流传起来。   因此鬼切无可避免的认识了一些他读作“孽缘”天晴解作“朋友”的存在。   比方说是茨木童子与酒吞童子这两个行走的灾难、和鬼切性格差天共地的玉藻前、还有某次委托不小心闯进高天原后认识的一些性格难搞的神明。   因此鬼切偶尔会被迫参与一些古古怪怪的事件,还有透过天晴熟悉起来的鬼灯——最近莫名和鬼切混熟了,所以鬼切要是不见人了,多半是去帮忙鬼灯调查事情了。   所以有点意外的,自从朝时出生后,鬼切除了每天晚上固定回家与天晴共寝外,白天基本是行踪不明了,说是“负责指导朝时剑术”,说实话那时间也没多少。   ……因此,就有了天晴居住的偏殿中,孩子们这样的对话。   ……   “时,你今早和父亲大人修行了吧?”   “父亲大人有没有跟你说起什么?”   在偌大的榻榻米间内,两个姐姐蹲坐着面向眼前和父亲面容酷似的弟弟,年仅五岁的朝时个子比姐姐们差了一大截,所以听她们说话,还得抬起头来。   朝时听见两个姐姐的问题,似乎还思考了一会,认真的摇摇头。   “欸,时你怎么都不爱开口说话呢。”   “阳,弟弟会不会变得像父亲大人?”   “很有这个可能,啊,如果时也变得像父亲大人一样怎么办。”   “那可真是个难题……”   两姊妹一来一往的,不论是“像父亲大人”还是“难题”都仿佛意有所指,但对处于问题中心的朝时来说都是他跟不上的说辞。   只是跟不上也是常态,他这两个姐姐话太多了,他早就学会听不懂就安静的坐着——这样她们就满意了。   所以朝时只是维持着端正的姿势坐在两个姐姐面前,偶尔点头或摇头,所有动作的弧度都仔细到严苛,实在不像五岁孩子应有的活泼样子。   看到这个,两姊妹又恨铁不成钢的把朝时从头到脚念一遍了。   又是孩子们聊天的声音,刚刚收拾好阴阳道具的天晴经过,见到这么有趣的“三方会谈”,见到朝时又很可怜的被两个话痨缠着,自然是忍笑着进场了。   而听见母亲的脚步声,本来训练结束、身体早就疲惫不堪的朝时双眼亮了亮,下一秒就从坐垫爬起来啪嗒啪嗒的跑到天晴面前,再在“像姐姐那样钻进母亲怀里”之前刹停脚步。   天晴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爱撒娇但对自己严苛,就抬手抚摸他的脑袋,不意外的看到他板着的小帅脸上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满足。   她顺势走到朝时的位置附近,而五岁的儿子已经格外体贴的为天晴端来了她爱用的坐垫——这些细心体贴的部分也和鬼切同出一撤。   她无奈地笑笑,转头就对两个麻烦的女儿抱怨:“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弟弟到底要怎么接话?”   “这哪里是我们一言一语,是时不肯说话嘛!”   “对,我们都在说,时越来越像父亲大人,整天板着脸。”   天晴无奈:“那这次你们又想对小时说什么?”   “这个,我们是在想,夏天快来了嘛……”   “就是时的寿辰快到了,但我们从上周开始问他,他都说不出自己喜欢什么。”   “全都是训练、剑术什么的。”   “时太不爱说话了,像父亲大人一样难懂!”   两姊妹抱怨起来就是侃侃不绝,天晴无奈地听着这些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的对话,还未开口就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插进:“……你们在聊什么?”   还是老样子沙哑低沉的嗓子,但朝夕与朝阳却感觉自己好久没听过了,就连朝时也甚少听父亲用那个嗓子“发问”,那耐心的语气对孩子们来说就是新奇又陌生。   两个本来还在数落父亲和弟弟的女孩马上合上嘴危襟正坐,就连因为天晴出现而松懈的朝时也是下意识的坐好,眨巴眼睛看着门外的父亲。   训练结束后父亲与他一同洗了澡,不太喜欢泡澡的朝时早早就离开浴场了,所以才会独自被走廊上经过的姐姐们逮住。   今天父亲难得地换了一身少穿的衣服,深蓝色的直垂与灰色的袴,披散着一头深蓝色的长发,洗涤一身任务与训练后累积的污秽后鬼切显得优雅矜贵,就连漫不经心垂着的眼皮看在孩子心中也成了难以靠近的疏离严肃。   鬼切在孩子们心中似乎就是这样,严肃而冷淡、几乎摸不透他的喜好,情绪更加是怎么摸都摸不著边。   所以就连话再多的朝夕与朝阳也是瞬间安分了,刚才再多的抱怨都是假,看到父亲本尊出现,还是先乖顺的低头行礼:“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鬼切看着,表情毫无波澜的微微颔首,几乎没有犹豫的也迈步走进殿内,自然的坐落在天晴旁边。   “之后几天你都待在本丸?”天晴看鬼切靠近,就用一贯亲昵的语气问道。   “嗯。”鬼切闭了闭眼,看上去真有几分疲惫,但还是不忘“缓和气氛”:“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他的声音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这哪里是“缓和气氛”,朝夕和朝阳节奏都被打乱了——几乎想不起自己的原意,只想起自己刚才都在数落父亲,不知道被父亲听见了没。   幸好,充当这家子翻译机的天晴还运作正常,就笑意盈盈的对鬼切解释。   “你的女儿们在讨论给时准备六岁的寿辰贺礼,但我来之前弟弟都不愿开口,她们就抱怨是你的影响,搞得时不爱说话还难相处。”   她自然无比地出卖着女儿,后者自然慌得一批,以为父亲都要生气了、或母亲这样说会伤害到父亲,马上慌乱的去查看鬼切的表情,谁知他脸上居然只写着不解。   “我吗?”   “是,看你太久没回家了,你的孩子都搞不懂怎样跟你相处了。”   “……”   “所以呢,对时的寿辰贺礼,你有什么好建议给女儿们吗?”   “这……”   鬼切把视线投向天晴旁边的儿子,那个与他长得酷似的孩子也有些好奇的眨巴眼睛看他,鬼切也没想太多,劈头就问他一句:“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这会被生父cue到,朝时也权当自己在训练场上,毫不犹豫地回答:“……属于自己的木刀。”   “嗯。”问到了答案,鬼切还把视线放回天晴处,一脸“我问到了然后呢”的意思。   他这样的反应,可是惹得天晴原地笑出声,旁边的女儿卻是意难平,爬起来指出鬼切的迟钝之处:“父亲大人,这样的礼物得是你送给弟弟,但我和阳要送什么还是毫无头绪嘛!”   “对!干脆……父亲大人和弟弟这么像,父亲大人就告诉我们,你觉得弟弟会想收到怎样的礼物嘛!”   “对,或者,阿时,你像回答父亲大人那样利索的回答我们呀!”   两个女儿的气势直接吓到了家中最为木讷的男性,The·除了木刀以外真的毫无欲.望·朝时对两个姐姐束手无策,甚至求助于天晴起来。   后者也无法,只是抬起手来摸摸他脑袋予以安慰——只是朝时还是超负荷了,又是两个姐姐又是父亲的提问,他直接疲惫得久违的躲进了天晴怀里,抱着天晴的腰部蒙着头就什么都不管了。   这可是朝时久违的“逃避模式”,天晴噗嗤地笑出声,朝夕和朝阳脸上的绝望是更明显了。   “我是知道你最喜欢母亲大人啦,但母亲大人是父亲大人的,我们不能送给你呀!”   “何况母亲大人还是我们的母亲大人呢!我们比你还要早成为母亲大人的孩子哦!”   (鬼切:……?)   两个姐姐生气起来的毒舌不容小觑,使得朝时不悦的把天晴抱更紧,抬眸鼓起脸颊倔强的看姐姐们一眼——很快又因为礼节问题收回对姐姐的不尊重,一头扎进天晴怀中。   结果,就是弟弟对姐姐们没办法、姐姐们对弟弟没办法,而天晴在线却无法站边的状态。   她有点哭笑不得,只好调侃鬼切:“你看,这个问题怎么看你都得负责任了。”   “……嗯?”鬼切挑起眉头,打量女儿们苦闷的样子。   想了好久,竟突然清了清嗓子:“……我真的,不知道你们送什么最为合适。”   两个女儿同时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鬼切,有点摸不透他这句话开场白的定义。   朝夕不满的嘟嘴:“但是爸爸,这样我们……”   “但只要是你们送的,他都会收下吧。”   在大姐还未把话说完之前,鬼切不急不慢的已经把后半句补上了。   “……还有。”   朝阳:“还有?”   “我想起了一样收到后会感到高兴的礼物。”   鬼切突然耐着性子说了不少,朝夕与朝阳皱着的小脸从不解到放松,接着是好奇的爬到鬼切旁边,认认真真的望着父亲,小心地询问:“是什么?”   “那……”   “等等父亲大人,你悄悄话,你在我们耳边说,不要让弟弟听见!”   “……”   小个子的两个女娃自来熟的钻进鬼切怀中,看他先是怔了怔,接着又小心的把唇贴近女儿的耳廓,嘴巴一张一合的说出了几个音节。   天晴隐约听见几个,已经猜到了答案。   ……理所当然,对于埋首天晴膝间的朝时来说已经太迟了,刚刚抬头,两个姐姐已经廓然开朗的从殿内跑出去了。   看来,他的礼物是得等生辰那天才能知晓了。   朝时趴在天晴身上,抬头看到表情平静的父亲,虽然是特别想赖着母亲不放开,但心中也有一些想让父亲高兴的想法,就马上敬礼跟着跑了出去——   毕竟,在他们家三姊弟当中他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最长了。   他很清楚,父亲那张冷淡严肃的脸,唯有在面对母亲的时候,会变得放松平和。   那份放松是毫不掩饰,或许就连父亲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就算他再喜欢母亲,那一刻都不会去打扰……属于两人的时间。   ……   儿子女儿们都走了,整个房间回归寂静。   鬼切与天晴面面相觑,是天晴先打破沉默,噗嗤的笑出声:“鬼切,你刚才很有父亲的样子哦。”   鬼切闻言眉头微蹙了一下,思索片刻,又趁着无人看着将天晴自然的搂进怀里——直至感觉到她也在自己怀中寻了一个地方好好靠着,他才用那低沉的嗓音认真沙哑地问她。   “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吗?”   或许是介怀自己成妖之前只是一柄冷冰冰的太刀,所以鬼切无法对养育孩子感到自信。   他是很清楚自己是拥有感情的,不论是失去渡边纲的痛苦、还是对天晴的执着与深爱,都是千真万确。   他确实期待和天晴拥有自己的子嗣,但当看着孩子日渐长大甚至生出了和他与天晴完全不同的性格,鬼切就觉得在理解孩子心和照顾他们这两方面上……是挺难的。   儿子朝时倒好,总是直接的让他陪他修行——虽然他也总因为不懂得拿捏训练强度而被天晴训话,但好歹朝时之后还是会屁颠屁颠的跑来。   还有,两父子一起泡澡的时候,他都会一脸努力的跟自己说着些他不在家期间的话题。   所以就是会被天晴训话,鬼切还是会偷偷的满足朝时的愿望——这一点鬼切是没想过的。   只是那对样貌特别像天晴、却性格不一样的女儿……   “我感觉她们对我有很多不满。”鬼切声音听起来有点懊恼:“我不会和她们相处。”   他有点老实地表达着自己的烦恼,使天晴按耐不住噗嗤的在他怀中笑了出声:“噗——”   “……”   “别这样看着我啦——”天晴忍不住笑,再从鬼切怀中起来,跪在他的双腿之间、突然捧起他的脸直视着他那透着点犹豫的双眼:“我也和你一样啊,这世界上,就没有谁是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当父母。”   “我们是第一次当他们的父母,他们也是第一次当我们的孩子……不管怎样,我们都好好学习就好了。”   “有什么不安的事情,或是你做错了也好,我都会告诉你,同时会给孩子们解释……他们的父亲其实有多爱他们。”   天晴垂着眸慢吞吞的解释,而鬼切顺势伸手扶上她的后腰,再次把她抱紧。   他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喷洒出温热的气息。   “嗯。”   只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天晴知道鬼切接受了她的说法。   她也揉揉他的脑袋,抱着他笑着说起最近的趣事起来。   “你知道吗,最近你的两个女儿都在本丸里奇怪的地方睡着,有一次我是发现她们在马厩里面,有一次是训练场用奇怪的姿势……”   “也不知道阿时是不是跟姐姐们学了撒娇,那天他突然从后方扯着我的衣角,让我抱抱他,太可爱了,感觉像看见了小时候的你……”   “还有阿时那天在吃午饭之后,突然打呵欠揉眼睛,那孩子垂着眼皮的样子真的像你……”   “之后呢……”   她一边说着,鬼切已经转换了几个姿势,从抱着她变成枕在她的大腿之上。   本来还是从下而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带笑的脸,但不久后是合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平稳。   那纤长的睫毛像两把折扇垂在眼窝上,他的脸依然无可挑剔、尤其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睡脸,好看得就像神祗一般。   天晴垂眸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不知为何自己都有点困了,只是固执地说着其中一个特别重要的故事。   “之前姐姐们说不了解你,我跟她们说了,我最了解你了……”   “我说父亲肯定最爱她们了,也爱弟弟,可能我当时说的时候太肯定了,然后阿夕太有趣了……”   “她说‘母亲大人说起父亲大人的时候样子也太骄傲了’……”   天晴打了个呵欠,最后合上了眼睛。   “我当时说,嗯……因为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人,所以说起你,我肯定满脸骄傲呀……”   她后续的话都有点含糊不清了,很快也合上了眼帘,傻乎乎的和鬼切一同睡着了。   一室静好。   ……   2.4   踏入夏季,日光和煦。   最近鬼切完成了鬼灯与玉藻前的委托,妖界发生的鸟事被几个男妖摆平,日子算是清闲了一些……但也没多平静。   鬼切和天晴总以为结婚生孩子后窝在本丸内日子会变得平淡乏味,但前段时间是玉藻前让鬼切参与的妖界大事、之后是鬼灯让鬼切帮忙的地狱事件,后来是时之政府让天晴帮忙的要务……   比如说是指导其他暗堕本丸改善管理方针、也比如说是协助时之政府制作更稳固本丸结界、还有天晴偶尔陪同刀剑男士出阵,都会在不同时代遇到奇奇怪怪的事件。   尤其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事情,朝氏姊弟也需要实战经验、当父母的一直从旁护着帮着,过程一点也不比自己斩妖除魔轻松。   所以就算是在本丸内看双胞胎姊妹练阴阳术、或者看弟弟提刀一个个的挑战刀剑男士们,都不会让日子变得无聊。   “……啪塔!”   一声短促清脆的声响,身形短小的朝时又一次被山姥切用刀法横扫在地面。   衣物与地上杂草接触发出窸窣声,朝时生辰得到的个人木刀也被击飞。   他本打算去捡,但却被汗水糊了一脸,不得不先用手乱擦一通。   “……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天气太热了。”   山姥切注意到眼前的小个子早已汗流侠背,就沉声决定。   “我还可以……”   “你的母亲不会允许的吧。”   山姥切斩钉截铁的拒绝,一头金发在阳光底下耀眼好看,蔚蓝的眸沉静稳重,带着一股不容人反抗的威压。   朝时还没来得及道出一个更合理的原因,山姥切为了让他死心,已经先走远了。   他只好擦擦脸从地上爬起来,再抱着木刀挥手数下——在练习结束的时间,他都没有别的兴趣,就下意识的走到偏殿后院的小道场寻找母亲。   “嚯——”   “哟——”   “急急如律令!”   “兵、临、斗、者……”   属于她两个姐姐的声音从道场内传出,在那栋建筑物之中,朝时总感觉到充沛的灵力与一些瞬发的力量,他知道那是姐姐们在练习阴阳术,他也曾经询问父亲自己是不是得开始修习阴阳术了,他却是回绝了。   父亲大人说他年纪尚小,而且他想先试试看教他妖术——他的灵络恐怕和姐姐不太一样。   母亲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样,他的目标还是……   “阿时?”   就在朝时低头思考的同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惊喜的抬头一看,马上就见到母亲那张温柔又漂亮的笑脸,她总是用包容温暖的眼神看着他,不论他多累,母亲都能一下子把他的疲劳赶跑。   所以母亲是他这个世界上最想保护的人,当然还有姐姐、以及父亲大人……   “母亲大人。”朝时抱着刀踢着木屐屁颠屁颠的跑近,那边天晴一直看着他的脸,待看清他的样子,竟忍俊不禁的笑出声:“阿时,你这身衣服也太脏了,袴还不合脚。”   “……?”朝时歪歪脑袋。   “其实是该给你做一身新的狩衣了,今天下午干脆……哦不,我得带你的姐姐们到鎌倉時代随同出阵……”   “……母亲大人?”   “我想到了!”天晴笑着拍手,一脸的明媚:“干脆让你的父亲跟你出门购物吧!阿时都没试过吧?”   说罢,天晴已经蹲下来给朝时摸了摸脑袋顺毛,那时候的朝时还没听懂跟爸爸跑腿是怎样一回事,直至他的小手手被母亲带着笑容交到父亲的掌心当中,再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按下了时空穿疏装置的按钮……   强光乍现,然后强光消失。   ……嗖的一声出现在街道尽头有一栋挂着巨大“万屋”招牌的商店街内。   “……”   “……”   同样烈日当空,但鬼切与朝时在视线不小心对上的瞬间,那个不适应的感觉还是让身心凉了一下。   ……   对朝时来说,要牵着父亲的手走路对他来说……是难的。   毕竟鬼切的身形颀长魁梧,而他只刚好长到鬼切大腿的位置,要牵手,他的手臂就得一直举着。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他被父亲这双手纠正姿势和教训的次数多了,但几乎没什么和父亲长时间牵手的记忆。   他之前都没时间去在意,父亲的手上那些疙瘩与刺刺麻麻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凹凹凸凸的痕迹,为什么父亲掌心远没有他形状优雅、骨节分明的手背来得精致。   “……怎么了?”   鬼切也注意到儿子的视线,想起天晴老鼓励他“在孩子面前想问什么就问”,就“鼓起勇气”开了口。   但开口之后鬼切又有点后悔了——他的孩子都比较避忌他,也不知道他突然开口,朝时会不会表现出一脸紧张。   他还是想完成老婆安排的“给儿子造一身好看衣服”的任务的,也不想朝时怕了他。   “……!”   至于突然被鬼切cue到的朝时,小脸上确实有了一瞬的紧张,但很快那抹紧张居然不见了,他居然仰着脑袋大着胆子询问:“父亲大人,我能看看你的掌心吗?”   “……?”鬼切不解,但还是相当好说话的摊开掌心任由朝时观察。   鬼切一边注意着经过的途人一边任由儿子检查手心:“父亲大人,我想碰碰这些痕迹。”   “我没所谓。”鬼切不抵抗来自孩子的任何接触,只是话音刚落,就注意到眼前有一辆马车将要经过——就单手将儿子直接抱了起来。   许久没被父亲抱起举高的朝时只觉眼前的视线一下升高,还未问为什么,鬼切刚才“答应让他看”的手已经递到朝时眼前。   “……?”朝时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   “你只顾着看会被撞到。”   鬼切面无表情地解释,精致好看得令人窒息的面孔总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但说的话和考虑的事情却体贴得让人惊讶:“抱着你走,你慢慢看。”   朝时眨眨眼睛,胸口暖暖的,但也不晓得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只是直率的把父亲的手抓过来,认认真真的研究。   “父亲大人,为什么这里刺刺的?”   “握刀长茧的位置再次割破了,但我没有感觉。”   “父亲大人,你指节这里有疤痕。”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我在战斗中握刀太久、在敌方一击中用力过度骨折了,骨头还在愈合。”   “父亲大人手上的疤痕很多。”   “正常的事情,你继续修行也会受伤。”   “父亲大人……”   “……”   ……   鬼切目视前方,万屋就在眼前了,此刻他脑海里却生起一丝奇妙的情绪。   因为平常朝时都不会对他说这么多的话,但这一路走来,短短的路程间他就问了好多好多。   鬼切甚至体会到天晴那句“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的心情——他都不知道朝时会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竟让他不受控的想要再放慢一些步伐、再放慢一些……就希望能告诉他更多事情,看看他是不是还会专注的看着他、听他说,再发问。   只是那栋建筑物已经在眼前。   “……到了。”   鬼切选择收起念头,声线平稳、难辨喜忧地道。   而朝时也乖巧的回到地面,再抬手拉了拉鬼切的衣袖。   “嗯?”   “父亲大人,虽然母亲大人经常不然你跟我修行太久,其实我都没关系,我们偷偷不要让母亲大人担心就好。”   与他酷似的一张小帅脸用理所当然的表情说着,使鬼切看着心头一紧。   ……真神奇。   明明朝时说的是要偷偷骗天晴、说的只是他普通不过的想法,但被那率真的双瞳注视着,鬼切竟感觉灵魂某处与眼前的男孩链接起来。   他总是不擅长于应付这些陌生的感觉,只是眼帘半垂:“……我知道。”   而朝时望着朝他微微低着头、听他说话的父亲,在挑衣服之前,还边走着边补充了一句:“父亲大人,你的手和母亲大人的手很不一样。”   “……”   鬼切和他一起走着,一会儿,才沉声回应:“这是当然。”   “你的母亲,只要保持着那样子就好了,战斗是我的事情。”   “这双手,就是为了保护她而存在。”   一会儿,他低哑的声音又补充了。   “……还有你,以及你的姐姐。”   他的声音像迷人的低音乐器,用最低调却温柔的重量落在朝时的心上。   当时,经常被姐姐们评价为“迟钝慢热”、“木头人”和“不懂感情”的朝时,不知为何直觉——他父亲大人说的这句话,是父亲不热衷于言说的、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信条。   ……所以,这是他和父亲之间的秘密,他回去都不要告诉姐姐们。   “哦!”   朝时眨了眨眼睛,很快就走到贩售布料的柜台面前,那边热情的老板在给他们介绍不同适合儿童时尚又好看的流行布料,朝时却踮起脚尖,格外肯定的喊了两个颜色。   “深蓝色、还有这边的槿白色。”   “欸?这边还有更多刺绣着帅气花纹的布料哦,小少爷不看看吗?”   “我就要这个就好了。”朝时摇摇脑袋:“就和父亲大人一样。”   旁边的鬼切闻言一愣,还未想到该说什么,就被儿子催促着掏腰包付账了。   反应过来布料都已经被打包好送到手上,鬼切最终还是把心中的想法都咽了回去,天晴还有拜托他们买别的东西——朝时能自己拿定主意,对他而言也是少了一个烦恼。   但是,这种特殊的感觉是什么呢?   鬼切觉得,他并不讨厌。   ……   …   日落。   大片的橙黄渲染着万物街的每一个角落,鬼切背着熟睡的朝时,确认天晴让买的东西都买全了就回本丸了。   瞧儿子一脸睡相,鬼切放下东西就把人背到本来的睡房,与里头正在收拾东西的天晴对上眼,后者马上配合着铺好了床,再让鬼切把家中老幺放下。   而刚刚从父亲的背上离开,朝时本来毫无防备的睡脸皱了一下,重重粘合的眼皮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的找到了鬼切。   他翻了个身,软软的小手就揪住了鬼切的衣袖。   “父亲大人,你再跟我说说……你和茨木童子打架的事情……”   “我还想听听……”   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很快眼皮就再次合上了,但还是嘟嘟哝哝的说着什么。   “父亲大人做到的,我也想做到……”   “想变成父亲大人那样……强大的人……”   “我……”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就没下文了,反而是呼吸声越发稳定均匀,天晴有些错愕的看着这突然说了许多梦话、本该是“语障”的儿子,眼神有点意外。   她抬眸看去,本打算问鬼切到底都讲了什么故事,却发现此刻鬼切并没看她,只是垂眸凝看着朝时的脸庞。   他的目光柔和、还有一点点怀念,那双眼中闪过了什么情绪,甚至有一丝丝的感伤。   天晴有些惊讶,还未鼓起勇气问他此刻在想什么,鬼切已经先自己抬起头来。   他深邃的眼神中有太多涌动的情感,她都分不清当中最大一块是什么。   只听见,鬼切先开了口:“谢谢你。”   “……为什么?”   “……感谢你。”   鬼切还是低声道着谢,整个身躯背对着房外霞光的鬼切五官模糊,但只凭声音,天晴还是听出了鬼切与平日不同。   她小心翼翼的为朝时掖好被子,再摄手摄脚的用膝盖走近了鬼切,同时听见轻微得几不可闻的一声“嗒”声。   榻榻米被一点水滴渗透,多了一道与其他位置不同的深色。   接着是更多水珠向雨水一样落下,天晴反应过来,马上抱住那突然流泪的鬼切。   “……到底怎么了?”她连声安慰:“没事的——”   “我知道,只是……”   “只是?”   “看着他,我想起了‘那个人’。”   泪水滚烫,鬼切想起自他灵魂拥有记忆起就没怎么哭过,但此刻他的眼眶难以自控的流出了泪,满腔都是那股熟悉的温暖。   “但这一次,我并不痛苦。”   “那人喊我‘儿子’的时候,估计就是这个心情吧。”   他的声音写着一股淡淡的无奈,天晴自然不用过问谁是鬼切口中的那个人。   她理所当然知道鬼切说的是他的前主,渡边纲。   她只是任由他抱着,听着他一遍遍的道谢。   “谢谢你。”   “真的,谢谢。”   鬼切停顿了一下,也抬手将心爱的人搂紧了一些。   “让我再一次回想起那个人给我的一切……”   “还有一切的意义。”   说到这里,鬼切突然牵起了嘴角,合上了一双湿润的眸。   “能活到此刻,真的太好了。”   “我刚才,打从心里这样想着。”   说完,他就安心把整个人靠在天晴的颈窝之间。   天晴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手抚摸着他的长发,眼中也有感动的泪光。   ……也是好久之后,才舍得笑着责怪他。   “吓死我了,你这个笨蛋。”   ……   …   番外2/一番の宝物   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记得这一幕是什么时候想的了,估计是在前期鬼切与渡边纲的片段时就马克过,我构思番外都是写正文期间一边写一边马克的,都是为了把角色的所有边边角角圆起来,番外快要补完了我好感动啊! 第66章 番外3/シュラバ   番外3/シュラバ   稍微回带。   在经历过讨伐白鸟家的一场大战后,现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   咒术师忙着拔除那些到处乱窜的咒灵、检查特级留下来的残秽。   阴阳师安抚着被负能量影响的小妖小怪,能不退治的都采取净化的手段。   当然还有需要一个个接受调查的白鸟家大名士、需要被安顿的他们的妻儿,还有在事件间被影响受伤的百姓……   一切都由财力雄厚的大道寺家与源家主力跟进。   几乎是完全影响不到架空于时代的本丸结界。   对,就完全影响不到。   ……   在一目连带着母亲来到天晴面前后,就作出了代理本丸的建议、让鬼切和天晴出去走走。   当时天晴在刀剑们的鼓励下一口答应,只是也不可能马上出发,在把本丸交托给母亲之前,还有许多交接工作要为此刻还只有掌心大的阿初准备。   所以天晴就在本丸里多住了一个月,把大本丸审神者的工作都先安排好再教给看起来就比较靠谱的父亲……还有一看就是没在听的母亲……   “……所以说。”   回忆走马灯到这,天晴一脸狐疑的蹙起眉头:“为什么今天来听课的又只有一目连大人了?”   “天晴,我说过你可以喊我‘父亲’的。”   一目连好脾气的笑着,那如沐春风似的笑容几乎能抚平所有人的烦躁不安。   “……不,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而且那个称呼我也还不能适应。”   就除了天晴这个性格偶尔过于务实的女主角。   她早就对父亲的笑容免疫了,现在关注点只在外面的吵闹声上,天晴尝试感应着母亲的所在,再皱了皱眉头:“母亲怎么又跑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了,那边还是八岐大蛇爱去的……”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只感觉一阵疾风从她身旁吹起,下一瞬她那个总是气定神闲的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晴眨巴眨巴眼睛,因为刚才的疾风中似乎带着一丝丝她不常见的“煞气”,因为好奇,她也小跑着跟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鬼切,你回来啦?帮我追上一目连大人!”   天晴仰头就见到那个风姿绰约站立在树杈上的深发武士,他一般不打扰她与父母亲相聚的时间,在计划的出游前还忙于修行,导致她这段时间都较少见到鬼切。   所以她有点惊喜,脸上笑容绽放开来,还理所当然的朝他抬起了手。   鬼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写着兴奋的小脸,心头一紧,再瞬身下去将她单手抱了起来,一声不吭的就朝一目连的气息方向跑。   也果然只有鬼切这种等级的妖怪能追上一目连,天晴单手揪着鬼切的衣襟,虽然他的速度很快,但鬼切总能把她牢牢地抱在怀里,一点对心脏不好的不体贴动作都没有。   “感觉好久没被你这样抱着跑了,好怀念哦。”   她还有余裕在鬼切赶路期间乐呵呵地说。   而那俊美的妖怪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就往前奔走。   直至,见到尽头有吸收了一目连灵力、看起来气势汹汹的神龙以及八岐大蛇……还有已经再次修成人身的人面树。   天晴被鬼切放回原地,双眼远远看着,喃喃地道着不解:“怎么又是这三人……”   “又?”鬼切看了天晴一眼。   “啊,你不知道,就是自从母亲大人来了,八岐大蛇看上去就有点尴尬,然后在前几天我路过人面树,他还让我多留意八岐大蛇和母亲的互动呢。”   “……”   “哦?看她的女儿都来了,怎么样大蛇,你看到这个画面很痛心……”   “哦?闭嘴哦,再乱说话本尊就灭了你。”   人面树注意到天晴来到,马上一脸好笑的调侃起八岐大蛇起来——只是鬼切都没见过八岐大蛇这么凶的,居然在人面树话都还未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用白蛇攻击了。   那些当然都被人面树绕了过去,一目连也尝试在八岐大蛇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尝试保护小小一只的白鸟初,只是都不用他去挡,那些白蛇本来就没有攻击白鸟初的意思。   其中一条,甚至在她面前底下了脑袋,乖憨的样子。   “白蛇居然不抗拒母亲大人!”天晴有些感叹地指出,然后鬼切留意到,一目连的脸绿了绿。   貌似就只有白鸟初不在同个频道,还在碎碎念八岐大蛇:“你们怎么都跑来看我和八岐大蛇说话了?跟你们说,虽然我现在变小了,这蛇神还不敢伤害我呢,当年……”   “……白鸟初!”八岐大蛇难得的喊了人类的名字。   明明,他平常开口闭口都在嫌弃人类,连天晴的名字都没怎么提过的。   这下连天晴都感觉气氛有点酸臭味了,那边母亲已经和大蛇开始斗嘴,望着几个人越闹越僵、天上开始盘旋乌云的本丸,天晴眉头一皱,终于意识到有点不妥。   “我知道了……”天晴伸手揪了揪鬼切的衣袖:“我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情了!”   “嗯?”鬼切垂眸看她,眼神却不抱期望。   “他们几个围着母亲转,人面树一直在看好戏、八岐大蛇在生气、父亲大人也在生气,只有母亲蒙在鼓里……”   “这明显就是……”鬼切打算接话,却被天晴笃定地打断::“一定是母亲曾和八岐大蛇切磋,现在大蛇碍于我的威严不敢对母亲下手,父亲不得不保护她!”   一目连:……那边的不是我的女儿.jpg   人面树:……只好装作没听见.jpg   鬼切:……恨铁不成钢.jpg   “……?”天晴歪了歪脑袋:“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鬼切眼神死了半秒,之后再沉声的对她评论:“我看,是八岐大蛇对你母亲有意思吧。”   天晴:……?   天晴:加载中……(0/100)   天晴:加载中……(15/100)   天晴:加载中……(30/100)   天晴:加载中……(100/100)   “啊!??”终于加载完成的天晴惊呼一声,又小女生似的拉着鬼切的手:“居然是这样,鬼切你真是太聪明了!是谁教你的?是被我的机敏传染到了吧?”   “……”鬼切不作回应。   “原来是这样……”天晴也不管怎样先默认对了原因,接着看着远处几个男人围着自己的母亲,心里想想也是合理的——她继承了母亲与父亲的记忆,而母亲的过去中对她持有爱慕心的男性从来不少。   阳光、自信、美丽而聪明——这样的女性对任何人来说都像光芒那样吸引。   会有很多人忍不住想追随也是正常的。   天晴笑笑,看头发变绿的父亲,感觉他和八岐大蛇的对峙并不会太快结束,干脆以不打扰的心态拉着鬼切从现场离开。   毕竟本丸内每分每秒都会发生危险的事情,身为审神者,天晴早就学会不胡乱插手的良好生活态度了。   (白鸟初、一目连、八岐大蛇、人面树:就这??)   天晴与鬼切:已远去.jpg   ……   远离修罗场,周围安静。   在与鬼切慢慢走回本丸的过程间,天晴也在脑海里回播了下自己离开白鸟家后的旅程。   “我似乎不像母亲啊……”   “什么?”   “我感觉我身边除了鬼切,都没有谁会在意我,似乎异性缘一般呢。”   “……”   “除了鬼切,如果不算源辉的话,其实我都没什么桃花运。”   “……?”   “嘿嘿鬼切,这样的我比起母亲让你更安心吧!”   天晴一脸自信的看向鬼切,满脸都是“我厉害吧快夸我”,只是她这样一脸转过去,居然见到了鬼切用文字难以描述但估计就是整张脸变成了“?”的状态。   天晴:????   鬼切:??????   天晴:???????   鬼切:?????????   天晴:???????????   鬼切:??……   “不!你倒是说话啊!这个看傻子的表情是什么回事!”   天晴从问号当中挣脱,三步拼两步的拦截在鬼切面前,气噗噗的问他:“我难道比母亲还不靠谱吗!”   鬼切看她如此真诚发问,脑海里也真的走马灯了一下。   好久之后,天晴看见鬼切喉结上下滚动,薄唇轻启——   “我是不会告诉你那些男人在想什么,但你身边男人多不多,我是能让你回忆起来的。”   “……嗯?”   天晴眨眨眼睛,而鬼切无可奈何,终于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语调慢却有力。   “……除了源家那小子。”   “不,这个……”   “还有那个叫夏目的人类。”   “欸?夏目是朋友……”   “接着,是地狱那个辅助官。”   “我和鬼灯大人才没……”   “你在现世期间跟你示爱的那七个人类男人。”   “等等,哪里有七个……好了你不要数,你不要数。”   “万年竹。”   “不对,他……”   “雪童子。”   “???”   “小天狗。”   “这些都是孩子啦!!”   “……那么,”鬼切顿了顿,视线缓缓飘向远方:“那你后方的这座‘本丸’里,恰好就都是你的刀剑付丧神。”   “……”这时候,天晴的心虚已经写在额头上了,她都不敢让鬼切接着数,她都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居然如此消气:“平常我问你什么你都说忘了,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   “撇开跟我告白的人,那些我都好好拒绝了,我当大家的审神者不就得好好照料他们嘛,这个你不能有意见,你可是自己跟来本丸的……”天晴尝试狡辩,两只手指在转着圈圈:“而且大家原型都是刀,都是顶天立地……”   “老想对你有不轨企图的刀,你面前就有一把。”   她还未说完,眼前一大片光突然就被鬼切很霸道的遮去,他很有存在感的往前踏了一步,在说话期间不经不觉的已经和她挨得很近了。   嗅到鬼切身上淡淡的香气,还有他过于直白霸道的“不轨企图”,她一张好看的小脸马上腾的红了起来。   “鬼、鬼切……你突然说什么让人害羞的话……啊!”   她还未说完,就感觉后腰上多了一股力度,将她往鬼切的胸膛一推、她突然就和鬼切的身体无缝贴合在一起。   她的心跳加快,扑通扑通的似乎快要从她胸口内跳出来,耳尖都红得夸张。   “鬼、鬼切……”   “这个问题你应该早点问我的,”鬼切倒是没有给她面子的意思,只是越靠越近:“我不数,都没意识到你身边有这么多碍眼的存在。”   “差点就习惯了。”   “鬼切你这话就夸张了……大家……”   “不过没关系。”鬼切再度打断她,很快那张没有任何一处可以被挑剔的俊脸就停在她眼前,直勾勾的又格外霸道的望着她,不容一点违抗的宣告着:“我知道怎么处理。”   “怎……怎么?”   “听你母亲说的,尽快让你成为我的人就可以了。”   他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着。   而天晴被鬼切扶着腰,感觉那暧昧的触摸与他格外炽热的眼神……   脸,后知后觉的红了起来。   天晴:……欸、欸?!?、?、?????????   她还想作些反抗,只是以她迟钝保守的脑袋瓜,在想到任何有效的句子之前,已经被眼前满怀歹念的妖怪用越发熟练的吻技将唇都堵了起来。   后续天晴的抱怨都成了嗯嗯嘤嘤的毫无威胁力的反对声。   自然,对意识到敌众我寡的鬼切来说,早就没有任何停下来不出手的理由了。   ……   番外3/シュラバ/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快要4k了……   刚好和后面的内容不在同一个时间线,干脆独立开一张,我真是番外狂魔…… 第67章 番外4/やさしい気持ち   番外4/やさしい気持ち   *记一些比较零碎的片段   ……   4.1/想我吗   今天是天晴带着两个女儿出阵当实习审神者的日子。   三母女一大早就和刀剑男士一同出门了,最近朝夕与朝阳在阴阳术方面进步很大,可以尝试的术法更多了,天晴不知不觉就逗留在那个时代内给女儿们教了不少细节。   因此,待三人回到本丸后已经是黄昏了,回去一直忙于给两个女儿洗澡更衣、用晚餐处理本丸的公文,适逢满月,还得陪着两个女儿、拉着灵脉还未开始发育的儿子提炼灵力……   各种事情处理下来,已经是大深夜了。   鬼切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貌似和他匆匆见过一面,但最近的日子事多,她有时候都会不太分得清,这天和鬼切见上面了没。   “感觉像有,也像没有啊……”   天晴更换好睡衣后从寝室内走出,见到头顶一轮满月,心血来潮的就操控风力将自己送上寝室的屋顶。   本丸属于她的寝殿就连屋顶都打扫得干净,因为本丸上下都知道,他们审神者除了爱在院子里走动,在满月时分也爱在屋顶上打坐休息,考虑到这一点,大家都会把她的地方打扫得一尘不染。   “真神奇,以往如果和他一整天没说上话,他肯定会自己找过来的……”   天晴小心翼翼的坐在屋顶上,眨巴眼睛。   “认真回想,他最近真的越来越有‘神秘感’了,是因为当上父亲的缘故吗?”   她是知道鬼切很努力于照顾孩子的——正因为不自信和不擅长,才希望对他们的孩子更用心一些。   她半垂着眼脸,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数都数不完的温柔片段。   月光温柔,轻轻地洒落在她的发上、肩上,一整天累积的疲劳在此刻释放,就连她的呼吸都变得更湿润温暖。   鬼切也会有这样的心情吧?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回头来见她。   今晚他也肯定,不论多忙也会用时空穿疏装置回本丸一趟的。   天晴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突然间,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就从她的偏殿入口处传来——   “你怎么自己爬到屋顶上?”   是他透着无奈与责怪的声音,他不喜欢她一个人爬到危险的地方——明明她早就恢复了自保用的妖力,但他似乎还太习惯于她右手无法动弹的那些日子。   而天晴也没解释,只是笑笑从那边探出头来,满怀的喜悦几乎要从她胸腔内涌出来:“鬼切!你就站在那边别动!”   “你别……!”鬼切本来还想制止,但知道自己怎么反抗都没用了,只是格外默契的伸出双手,将那很爱从屋顶跃到他怀中的少女熟练无比的接住。   还是那带着柑橘花香气的柔软身体,不同于她第一次从屋顶跳到他怀中那天身后是大片火辣辣的夕阳,在挂着满月的深夜里,天晴的身体还是带给鬼切一种爱不释手的温度。   他所以烦躁不安几乎都能被这个熟悉的温度给扫除,就连鬼切自己都不察觉,在他接到天晴之后,总是会下意识的再收紧双手——就像在拥抱她一样。   他只是习惯性的训话:“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先不管那些,鬼切,你今天想我了吗?”   天晴打断鬼切婆婆妈妈的唠叨话,一张百看不厌的漂亮脸蛋上出现了淘气的笑容,她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唯有在鬼切面前,偶尔贼得像只偷鱼的小猫。   鬼切也有点恍然,差点把她看成以前和他周游列国的那个……还未成为“母亲”的她,眼神还是一样的亮而率直。   他也有些怀念了,明明那些也不算是什么比现在还珍贵的过往,他却总是因为每一个瞬间而对她产生出更多爱意。   鬼切的嘴角也不自觉地牵起,然后,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她的脸颊上,温柔地摩挲。   “……不想。”   他回答得自然,然后再在她张嘴抱怨之前,比她更快的用更坚定的语气回答:“因为我从来不会、以后也不可能离开你。”   “不论是怎样的分别,都是为了回来你身边而起行的。”   “……所以不想。”   他顿了顿,满意地看着她因为他的“突袭”而脸红害羞,也没有坏心眼的嘲笑她,反而低头亲吻她的唇角。   再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用哑哑的声音抵在她耳边补充——   “无论多少遍,我都会肯定会用这双手接住你。”   ……   …   4.2/おやつの時間   午后三时,是朝氏姊弟最爱的点心时间。   常说小孩子都爱吃甜的是真的,就只有这个午后三点的茶点,才能让性格各异的朝氏姊弟乖乖坐在一个房间内礼让乖巧的分点心。   关于点心,天晴不是没想过学,但她在做饭方面真的太没天分了——平常鬼切和本丸刀剑都是她做什么就吃什么的类型,所以不直至她两个女儿把她做的菜吐出来,天晴都没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地狱出来的厨神。   之后天晴就没做过任何菜了,除了稍微有点自信的饭团,其他她都不做给鬼切以外的人吃,因为她就只能确认鬼切是吃不死的。   所以此刻天晴是一脸释然的看着三个可可爱爱的孩子在分着吃烛台切光忠做的蕨饼……还有昨天从地狱回来的鬼切,因为刚结束儿子朝时的剑术指导,此刻也无事可干,干脆穿着舒适的开襟浴衣坐在一旁。   面无表情、但也放松的看着妻儿的互动。   “阿时,我想吃你那个豆馅的。”   “阿夕,你那个芝麻口味的我要吃一口!你别一个人吃这么大一口嘛!”   “……(默默递.jpg)”   手上粘着些糖分和点心碎屑的孩子们分着软软的蕨饼,而贴心的朝时见到天晴就在一半看着不吃,想起自己母亲其实对甜食也是十分喜欢,就爬起来将那包着慢慢甜豆馅的凑到天晴嘴边。   “……母亲大人,你吃。”   朝时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善良地期待着,天晴被萌化了,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吃掉孩子递来的甜点。   咀嚼期间,天晴还拿起一条光忠准备的毛巾顺势给儿子女儿擦擦手,自然的清理了下桌面上的乱局——看孩子吃东西就是这样,不抓紧时间一点点的清理,有些食物残渣就要留在榻榻米里过年了。   朝时手上还拿着糕点,自然没有办法帮忙母亲,只是他眨着眼睛都留意到了……刚才自己给母亲喂糕点的时候,似乎让母亲的嘴角沾染到那些糖粉了。   “母亲大人,嘴角……”   朝时吃着东西开口,只是那黏糊糊的糕点让他有点口齿不清的,想起来吃东西本就不该说话,他就警惕的闭嘴了。   天晴眨眨眼睛,还未反应过来儿子在说些什么,女儿们就难得好心的翻译了:“母亲大人,阿时是说你嘴角沾染到糖粉了啦!”   “欸?真的吗?这里?”   “不对不对,另外一边!”   “这里?”   “下面一点!”   “这里吗?”   “过了过了!”   双胞胎女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指示着,而天晴怎么擦都擦不到,正打算用袖子大范围的擦拭呢,一只手就从旁伸过来——把她有力地拽过去了。   她毫无心理准备的坠入那个沐浴后清香的怀抱,从下而上就是那个沉默男人好看得过分的脸,他深邃的眼神固定在她脸上,很快,指腹已经覆盖在她的脸颊上了。   那一刻,天晴似乎想起了好几个画面——以前啊,每当她要动作粗鲁的擦拭脸上的脏污,就算是她和鬼切确立关系前,这个曾经脾气暴躁的武士妖怪还是会皱着眉头夺走她的帕子,给她仔细地抹。   想起遥远的岁月中她与鬼切一边避雨、一边任由理应手笨的鬼切整理妆容,她的心脏就仿佛被谁狠狠撞了一下。   她的脸从下而上红了起来,瞧见鬼切指腹上的一点白色细末,天晴马上爬起来:“谢、谢谢,快擦掉手上的……”   谁知,她还未把毛巾递过来,鬼切已经垂眸用舌舔掉了拇指上的一点糖粉,那动作慵懒随性,对她而言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她的心脏再次一紧,脸烧得她全身都滚烫起来了,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逃窜,鬼切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她红着脸回头看。   鬼切却一声不吭,把她按坐在自己身旁,再从桌面上拿起一块栗蓉口味的,凑到她的嘴边:“你不是喜欢吃这个?”   他难得开口,声音透着连孩子都听得出来的、对谁也没有的亲昵和理所当然。   他们的父亲就这样半垂着眸凝看着母亲的脸,嘴唇微微抿着,但平常让人感到疏远冰冷的侧脸此刻……线条看着竟有点柔和亲近。   这就是他们没怎么见过的父亲了。   是因为面前的人是母亲吗?   孩子们好奇又期待的目光看着,感受到的天晴自然不自在了。   “你突然怎么了,别抢孩子们的点心呀……唔。”   话说到一半,天晴突然感觉有个透着微暖的触感落在她下唇瓣上,鼻尖都是甜甜的气味。   原来鬼切是不顾她反对,直接就把糕点霸道的喂到她嘴边了。   “你不是最喜欢里头包着甘栗的?”   鬼切补充了一句,垂落的鬓发让孩子们瞅不见父亲的表情,但天晴当然可以——   此刻他的视线其实并没语气的温柔,反而有点执着和情绪,天晴恍然大悟了,这家伙估计是看刚才儿子喂她吃醋了。   ……居然还有这么绕的原因!   天晴顿悟,但自然没有解释的空隙,只得有些心惊胆战的在孩子面前吃下他喂的糕点——但蕨饼本来就粘嘴,她不可能一口吃完,所以那剩下来的半颗,就由鬼切拿着。   天晴有些委屈的坐在鬼切旁边看着,本以为他还会让她吃完那颗,谁知,这个不爱甜食的男人居然特别自然的把她吃过的糕点放入自己嘴里,毫不避忌地吃。   ……明明,这着装与礼仪方面都一丝不苟的妖怪平常像有严重洁癖似的。   朝夕与朝阳都瞪大了眼睛,而朝时也有些敏锐的察觉到父亲和平常不太一样。   “那是我吃过的……”   “没关系。”鬼切理所当然地回答,而天晴气噗噗的转头,本来还想趁机逃跑,结果又被鬼切拽回去——只是这次他更张狂了,天晴还未反应过来,他就突然低头凑近了她的唇角……   湿润的触感落在她脸颊上,还有唇瓣落下的柔软触感,天晴浑身一个激灵,还未反应过来鬼切已经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解释了一切。   “这次你嘴角也沾着东西。”   他视线与语调都是平静而理所当然的,但天晴都和鬼切一起多少年了,当然看得出此刻鬼切体内的魔鬼都被唤醒了,什么坏心眼都出来了!   她气结,两个女儿反应得比她还快:“哇!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羞羞脸!”   “父亲大人,你这样做阿时会生气气的啦!”   “……QAQ!”朝·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有点不爽父亲的心情·时也发出了不太高兴的声音。   一整个屋子里都是莫名其妙的气氛,天晴的脸皮最薄了,她捂着被鬼切舔到的部分,随手就抄起桌面上的毛巾扔鬼切脸上:“……你这个笨蛋!”   之后,就又羞又气的跑掉了——   ……   气跑了老婆,鬼切看着她背影,也清楚这时候过去也只会遭罪——反正他的示威已经做到了,现在就是淡定的继续坐在孩子面前。   朝时还处于有点震撼的状态,所以手上的糕点都不记得吃了,只知道当机状态坐在榻榻米上。   倒是平常就不让任何人省心的双胞胎,爬起来就走到鬼切旁边:“父亲大人,你刚才是在亲亲母亲大人吗?”   鬼切怔了怔,看朝阳一眼,毫不掩饰、还带着一些不必要的骄傲和诚实回答了——   “不算是,位置不对。”   “位置不对?哦!亲亲要在脸颊上?”朝阳眨巴眼睛好奇地追问。   “是嘴唇上。”朝夕无奈地为姊妹补充智商,之后也偏着脑袋问鬼切:“父亲大人,花妖们都说亲嘴是得和爱慕对象做的行为,你爱母亲大人吗?”   朝夕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突然一脸认真的问着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此话一出,一整个屋子里头的人都安静了。   也包括本打算回来客厅内把鬼切揪出来干架平复心中气愤的天晴,脚步也刚好停在门外。   然后,就听见短暂的寂静之后,鬼切自然不过的语气。   “……我理所当然爱慕你的母亲。”   他是那样的稀松平常,就像平常给朝时讲源家刀法口诀那样自然自信——但毕竟开口说的人是鬼切,那个都不会在话语间加进带色彩字眼的死板妖怪,他这样说话,自然是孩子都愣了。   天晴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是这样的话语,她只觉得胸腔发热、接着是热得双眼都胀起来了。   自从孩子出生后就没怎么哭过的她居然有种委屈得要哭的冲动——鬼切这样算什么嘛,这种话居然不对她说!但理所当然的跟孩子说了!明明平常都没怎么和孩子说过话呢!   她又气又甜,忍住不哭的过程无可避免的吸了一下鼻子——细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满屋子妖的注意,鬼切其实早就注意到她,但也是这个时机才看向她的方向。   孩子们看到母亲的样子怪怪的,本来还想问呢,就见天晴撸起袖子叉腰:“我今天晚上要突击考你们的结界术!学不好的之后三天都没茶点了!”   她这句话可是吓得孩子们不轻,连忙东西都不吃了,两个姐姐拉着小弟,马上就屁颠屁颠的尖叫着一脸灾难跑道场去了。   ……   孩子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天晴那皱着的脸放松了些许,待与屋内那个破坏“美好茶点时间”的始作俑者对上视线,她又气呼呼的别过了头。   “让开,我还得收拾茶几呢。”   她都不看鬼切,但耳朵还是听见他听话的起身挪动出空位来。   天晴也顺势走进房间内,开始收拾着桌子的食物残渣,一句话都不说。   “……噗。”   也是这时,鬼切的笑声从她后方传来——其实天晴也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一直钉在她身上,只是她就是不爱理他。   这回鬼切的嘲笑声都发出了,她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了——于是她凶巴巴的回头:“你笑什么?”   鬼切此刻眉眼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你似乎很爱听那些话。”   “……你!”天晴被鬼切直接说中心事,本来还想骂他“你早知道我在外面还说那些话”,但转念一想鬼切就是理直气壮的说的,他也不在乎被她听见,他也是最了解她的人。   ……所以鬼切说的也没错。   天晴把骂人的话咽回去,心中不愉快在看见鬼切愉悦笑脸时已化解了大半,任性话到了她嘴边都成了没什么骨气的和面子可言的妥协:“……女人爱听这些话,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实际行动以外的表现方式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性格是这样。”   所以在过往大多数的日子里,别说情话了,鬼切话都没有半句。   因此刚才的场面对天晴来说就很稀有。   她无奈的瞪他一眼:“真难得你会对孩子说这么多。”   “最近逐渐习惯了。”自从开始熟悉儿子的性格,他也渐渐学会和孩子们对话,鬼切垂下眼帘,感叹地补充:“在无知的年纪,确实会寄望能从憧憬的人身上得到答案。”   “……倒是不用说得这么复杂啦,他们只是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好奇而已。”   “没有,”鬼切眼神平静:“只是我以前对那个人也是如此。”   “现在体会到那个人的感觉了?”   “那个人应该比我还有耐性一些。”   “噗,”天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真亏你有这个自觉……还记得你之前不爱回答的事情就摆臭脸,我还担心你嫌孩子们麻烦呢,没想到你对阿夕她们都挺温柔的。”   鬼切闻言想了想,再轻轻地回答:“因为……她们像你,也是我们的孩子,是我的……家人。”   “家人”这个词,鬼切生平以来几乎未曾用过,所以首度用了,不论是他还是天晴都有点不适应。   只是这份不适应,很快转化为特殊又珍贵的感动,天晴笑了起来,放下手上的东西靠近了鬼切。   “……鬼切,我们的孩子蛮多的对吧?鬼切,你有没有想过,最初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孩子还是没有孩子更好呢?”   她像以前那样突然问起了那些异想天开的问题,这些问题鬼切以往是不作回应的——毕竟未曾发生或者不可能的事情他都不会幻想。   只是跟她在一起,他早就被迫习惯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了。   所以鬼切也真的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才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量回应。   “我是没所谓。”   “我最初的想法……”   “反正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他说得很慎重,想起了当时不敢幻想拥有谁谁谁的自己,都觉得脆弱易碎。   他偶尔也会被天晴感染——幻想如果过去的自己有任何一个抉择不同了,会否无法走到今天这个如此幸福的未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某天会这么的沉迷于现状,甚至想起了不着边际的事情。   “……你怎么了?”   一会儿后,注意到天晴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着,鬼切就好奇地询问。   “没什么。”天晴嘴角勾起:“因为我也觉得只要和你一起什么都好。”   “……”   “不过,还是有孩子更好。”   “为什么?”   “因为过去看着他们出生,看着你为人父亲,看着你更多不同的一面都很好。”   “鬼切……我喜欢看你拥有越来越多重要的事物,让你发现自己会被除了我以外的人……理所当然的爱上。”   鬼切半垂着眼帘倾听天晴的话,本来还打算给她回些什么,结果外头传来了他认得出的脚步声,是朝时。   似乎,话到了嘴边又失去说出口的勇气了。   天晴也看得出来。   ……   “……父亲大人,你能来陪我和姐姐练习吗?”   门外,是朝时孤注一掷的询问,他探头进去看着父母亲——此刻因为母亲的突击考试,他和姐姐们都慌透了呢。   这座本丸里头就父亲能给他们点评,而且过了父亲这里的关卡,母亲肯定给过了。   所以两个姐姐才把他推来邀请父亲帮忙。   鬼切抬眸看向儿子,并未拒绝或答应,只是不慌不忙的起了身。   “话题就在之后再继续吧。”   天晴也体贴地结束了这个夫妻之间的谈话会,而鬼切看向自己爱慕的人,虽然本来是打算直接离开的,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头特别温柔的吻上她的唇。   轻轻的,珍视的。   “……好。”   “虽然我觉得,我的想法你全都知道。”   ……   番外4/やさしい気持ち/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得语无伦次,下一章就是最后的番外!! 第68章 番外5/あなたと私   番外5/あなたと私   5.1/おやすみのキッス   ……   深夜,本丸偏殿寝室。   “……你的手还是这么冷。”   好久没有独处的二人互相依偎,最初是一个晚安吻,后来却演变成如雨般缠绵的细吻。   鬼切一直认真虔诚的爱惜着与她,直至察觉到她手心异常的冰冷,才有些危险的问。   “最近灵耗多了一点。”天晴心虚的移开视线,都不敢面对鬼切的质问。   “哦?”鬼切似乎不太买账。   下一秒,电击般的麻痹感就从天晴的丹田附近传到头顶,使她不受控的弓腰惊呼:“呀!”   “你确定只是一点?”   “这个……”   “我说过很多遍了,妖界夹缝的委托你只能处理我为你应下的。”   “但是……”天晴还想争取一下,鬼切的手却已有所动作。   他有意的惩罚在她的脆弱地带,使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对、对不起,你别气……”   “原来你知道我会生气。”   “我下次……”   “你每次都这样说。”   “这次真、真的……”   “不用,我已经决定了。”   在漆黑的房间内,短暂饶恕她的鬼切再次抬头,鼻尖顺着手肘慢慢蹭到手腕心。   明明是同一只手,但此刻已经变得温暖多了。   鬼切鼻尖的触感虽轻却折磨,天晴被熟悉她每吋身体的坏心眼妖怪把控着,脑袋早已是一遍空白。   她只能像堕入陷阱的猎物那般可怜兮兮的看着的狩猎者,等待着对方处置,甚至求对方快给她一个痛快。   “鬼切……”   “你放心,我肯定会让你受到足够教训。”   鬼切用过于迷人磁性的声音宣告着。   ——之后,未等她弱气的小鸡啄吻在他唇上,一个更霸道的晚安吻就把她颤抖的唇给堵上了。   月光朦胧,半垂的眼脸下是鬼切涌动着浓烈情感的血红双瞳与形状完美的唇。   似乎——   为了解决手冷的问题,这个晚安吻,还久着。   ……   …   5.2/视线   ……   最近,朝夕在悄悄进行一个“观察父亲”的游戏。   在偷偷研究一周后,她发现,她的父亲行为模式单一,游戏结果基本能用一句话汇报。   就是她们的父亲大人,视线和所有行为离不开她们母亲大人就对了。   不论是说好一起教她们战斗的日子、还是普通的在本丸内做家事、一起玩耍,即使他陪着他们做得多好,还是无法不看远处的母亲大人。   “……好厉害!父亲大人绑得和母亲大人一样好!”   在朝夕思考期间,一声欢呼从远处传来,原来是朝阳的发带松掉了,自然的让鬼切重新绑好。   朝夕靠近一看,发现父亲大人的“作品”也确实绑得和母亲的接近,基本看不出差别。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有教你绑头发吗?”   鬼切怔了怔,有些后知后觉的回答:“……没有。”   “原来父亲大人对母亲大人的关注,已经仔细得连母亲大人会的都学会啦……”   朝夕若有所思的呢喃,这话像在跟鬼切说、也像在对什么汇报——   不知道“观察游戏”的鬼切一头雾水,就连朝阳也只能和父亲一脸懵逼的面面相觑,再在考虑数秒后追上自己的姐姐。   于是庭院里,突然就剩下了鬼切。   周围无人,想起刚才的事情,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自己双手——刚才竟然给朝阳绑好了头发,他都未曾幻想过这双习惯握刀的手能给孩子柔软的头发绑发带。   是因为观察得太仔细——   朝夕这句话突然在鬼切脑海里浮现,让他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因为太爱、太在意,他甚至学会了她擅长的事情。   不,或许还有更多。   细微得无法以“技能”冠称的小习惯、爱好,无形所以无法以五感感受的对世界一草一木的“看法”。   很多很多。   太多太多。   ……   5.3/おはようのキス   阳光明媚。   ……是睡过头了吗?   天晴看着身旁属于鬼切的位置,床褥与被团已经被他折叠好整齐的放在一旁,看来他已经离开房间许久了。   “不对,昨晚他说他答应陪阿时修行了……”   天晴打了一个呵欠,也不知道两父子几点出去的,她竟完全没发现。   于是她慢吞吞的披上外套,正伸手慢悠悠的拉开寝室的门扉,走廊尽头就传来二人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谈话声。   “已经结束了?”   天晴有些意外的看向来人,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形成巨大的对比,但不论多少次看见这两人心情都会好。   “……母亲大人,早上好!”   朝时见到从房间内出来的天晴,小脸上浮现出笑。   虽然此刻他大汗涔涔的,却没有半点疲惫——反而是格外满足的跑近了她。   “你们正准备去洗嗽?”   “嗯,父亲大人说得换一身衣服。”   朝时嘴角浅浅上扬,和鬼切同一个模子出来的样子带着孩童独有的朝气,高兴时连双眸都会发光似的。   “……好。”   她为朝时整理着鬓发,和鬼切点点头就不打算打扰父子的相处时光了。   只是朝时刚迈步前走,天晴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谁用力拉住——   她有些受惊的抬头,得到的却是一个短促的、带着淡淡气息的吻。   天晴有些反应不来的瞪圆眼睛,正打算开口要个说法,鬼切竟体贴的自行解释了——   “落下的早安吻——”   “我想补上。”   ……   …   5.4/想い   ……   雨淅淅沥沥的下。   刚和鬼切跑了一趟万屋回到本丸,发现他湿透的一边肩膀,天晴忙的催促他去洗澡。   “不,接下来还有事。”   “欸?”   “地狱。”   鬼切说话偶尔还是会犯懒惰病,只过于简短的吐出关键词。   只是这个事情是鬼切曾经说过的,所以天晴马上就联想到了:“啊!你说过今天要带阿时去找鬼灯大人……”   “嗯。”鬼灯将湿漉漉的雨伞放在一旁,就准备去喊儿子。   天晴却还哀怨的跟在他身后:“我都不记得你要出远门,今早你怎么不提醒我,早知道就不让你陪我去万屋了……这下还会耽搁你的行程。”   “这趟得在地狱逗留数天,耽搁一点没事。”   鬼切头也不回,旁人听的话肯定觉得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天晴自然懂得翻译成“因为几天无法见面所以陪陪你”的意思。   被鬼切这样一说,她都有些不安了起来:“对哦,这次你还把我儿子都拐跑……”   她有些委屈的撅嘴,鬼切闻言有些无奈:“会尽快回来。”   “说说而已啦,当然是你和阿时安全最重要啊。”   “我不在的数天,你多休息,你才刚病好。”   “我知道啦,那轮得到你来碎碎念我?倒是你,不要带着阿时乱来,你自己也不要乱来——”   她反击回去,而鬼切没有打断仔细的听着,还任由她一直跟着到时空穿疏装置面前,并在梅雨的季节中出行。   ……   往后接连数天,本丸都在下雨。   下雨天使道场地板潮湿肮脏、动物屋的动物也无法像平日那般放牧了,眼看着晾衣服、清洁等许多家事都成了徒劳,刀子们每天用过早饭基本上都是窝在一起休息过日子算了。   大殿那边是连着数天的热闹,又是太刀讲故事、打刀搞笑表演的,加上栗田口带着其他刀派的短刀玩起了各种孩子爱玩的游戏,天晴也放任两个女儿跟着一起疯。   通往庭院的门扉上挂了一串又一串的晴天娃娃,虽然是夕阳姊妹亲手制作的日和坊,但她却不觉得两姊妹有多盼望放晴——不用练习天天玩的生活,她们简直求之不得。   所以天晴也在第三天检查了朝阳做的日和坊——果不其然,娃娃裙摆用灵力写上了“不要放晴”,那还未习成的言灵术使她的文字能量比发光术还要弱,反而在搞笑方面达到奇效。   天晴噗嗤的笑出声,之后恨铁不成钢的坐在廊道上,枕着外套合上眼睛。   淅淅沥沥的雨恰到好处的盖过了许多杂音,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   睡梦中,她梦见好久不见的知世、源辉与夏目。   他们在江户大街上走走停停,说着期间发生的事情,然后在知世推荐的一家茶屋坐下。   “今天只有天晴,很少见呢。”   “因为鬼切出门了。”   “但是天晴出门都有好好穿着外套呢。”   “因为鬼切出门前都特地把羽织挂出来了,不穿总感觉会被知道……”   两个女生一边说着,茶屋老板已经把甜点端上来了,天晴随手拿起一个杯子,才喝一口眉头都皱了起来——   太烫了,烫得没法喝——而且她也不习惯喝这种带茶叶的。   她小心翼翼的把茶杯放下,结果面前要喝的甜汤竟加入了咸的海带。   天晴有些懵的坐在桌边,嗅到这屋内不太自然的熏香与骤降的温度,突然脑壳刺疼。   对了,她冬天大病一场,鬼切叮嘱过她多休息……   “天晴,怎么了吗?”   “这里有点冷……”   “那就把我的暖炉借给你吧,有好点吗?”   天晴接住知世专用的暖炉,同样是散发着暖意的手炉,她捧在掌心却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天晴?”   “我……”   “还冷吗?”   “不……”   她感觉思绪繁乱,但仔细看着周围还是得出了一个答案,声音竟哽咽起来。   “估计是我发现,平常鬼切给我偷偷准备的东西太多了,鬼切不在,我才知道自己有这些习惯……”   “噗,鬼切大人比天晴你还要了解你自身吧。”   梦中的知世也像本人一样聪明的听懂了天晴的意思,温柔的笑容把事实道出,使天晴更加委屈起来。   “嗯,我想见他了。”   “现在就想见他,我想他了。”   这可是难受得近乎要哭泣的思念——并非是脱离了鬼切的照顾无法自理,只是,当发现那人的体贴早已融入到她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她就无法不从生活中每个细节想念他。   什么时候回来呢?   什么时候……   天晴从茶屋内站起,干脆跑到店内,在大街上努力的奔跑起来。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吱呀——   ……   ……!   “吱呀”的一声刺耳的木头声响,使得天晴从廊道上睁开了双眼。   梦境外的世界不知从何时起已放晴,从地板的视线水平晚上看去,能见到那还残留着几片薄薄的乌云的天空。   只是雨肯定是停了,因为阳光已经充分的漏进她的院子内,还挂着雨水的植物在日光底下像藏宝地般闪闪发光。   没了雨水的遮盖,本丸的热闹声又变得清晰了,天晴挨着腰背酸痛从廊道上坐起,身上竟突然滑下一件熟悉的深色羽织,天晴认出上方的源氏家纹,察觉外套上尚有余温。   “外套……”   她有些反应不来,甚至有些混淆刚才的梦境与此刻,她是还未醒来吗?   怎么她记得自己睡前没有盖被子,现在甚至用了鬼切的外套来用……   直至一个她朝思暮想的声音从后插.进——   “虽是让你休息,但我没想过,你居然会在这么奇怪的地方睡着。”   是那人无奈不已的声音。   天晴心头一紧,马上惊喜的回头——再和寝室内正在收拾行装的鬼切对上了视线。   “你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梦?”鬼切不解:“你又做奇怪的梦了?我们半时辰前就回来了。”   “没在地狱遇到什么事情吧?”天晴起来,再捧着羽织靠近那颀长的身影。   “没有,倒是你,这几天……唔!”鬼切本来打算过问她的日常,谁知道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人用力的抱了个满怀。   她突然像个小孩子般把他抱得紧紧的,什么都不用说,鬼切已经察觉到她的思念。   他视线柔和起来,后续的问题都不用问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小心低头,把吻落在她头顶。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   …   5.5/あなたを愛してる   ……   又是一个夜。   “……醒醒!”   从噩梦中惊醒,天晴第一时间做的是把身旁鬼切摇醒——平常她都不会这样做的,谁让她今天意难平呢?   “……嗯?”   习惯浅眠的鬼切在天晴呼唤下很快苏醒了,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又稍微转身看向一脸有话要说的天晴,眼神带着好奇——倒是对她大半夜扰人清梦的行为毫无怨言。   看她一直不说话,鬼切还主动问:“……怎么了?你做梦了?”   “我梦见你不爱我还跑了!”   “……然后?”   “就这样啊!”   “……?”   躺在床上的鬼切突然不解,一脸“就这?”的抬眉。   而面对鬼切过于冷淡的反应,天晴有些不高兴的往他挪动了一点点:“鬼切,你都不否认一下吗?”   “为什么?”鬼切有些无奈:“那又不可能发生。”   说罢,还相当不把她梦境放在眼内的、将被她蹭掉的被子拉起,将她好好的塞回其中。   他是打算让她快点睡回笼觉的,只是,今夜她似乎特别纠结于梦境。   虽然他不擅长处理这些情况,想了想,还是努力把自己的睡意驱散了。   “你还在不安吗?”   “你居然学会用‘不安’这种词语了?”   “我一直都会。”   “以前你都不会说这些暧昧不定的词语。”   “……的确,因为我不会胡乱揣测别人的想法,这个行为对我而言没有意义。”   鬼切稍微侧身看向她,话说到半途已经再次合上双眼,但还是继续跟她解释着。   “我会这样对你说,只因为我知道我了解你。”   “……”   天晴闻言怔了怔,刚才的不安是散去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鼻酸——   “怎么了?”   “鬼切,你真的不会觉得我麻烦吗?”   “为什么?”   “因为我老是问这个、问那个,还会纠结很多小事情,还会勉强你……我梦中的你就是因为这样讨厌我了。”   “那不可能。”鬼切还未听完已经无奈的笑了。   “但是我有那么多的缺点……”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鬼切伸手把她抱紧,后续的话都变得很轻,但却是无比郑重、认真。   “……而对你的感情,我能用百年、千年、以后的时间去证明。”   他的唇贴在她的头顶,语气深情动人。   对啊,他有自信,以后的这些时间,他还是会不变的陪在她身边,理解她、保护她。   让他这样的妖怪,要理解一个女人本该是复杂困难的事情,但他知道他做得到。   比她还了解她、比她还知道她需要的一切。   希望着她的幸福,将她看成比一切都重要的存在。   他都做得到。   虽然,她如她所说,偶尔会胡思乱想。   但那都不重要了,偶尔会有无法控制的、不够坚定的想法,也是她的一部分。   反正他爱她。   还会用百年、千年、以后的所有时间来见证。   “我们,将以后如是。”   ……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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